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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逆子,入夢

  碧崖子周身泛起刺骨寒意,好似置身在冰天雪地,上下兩排牙齒都忍不住開始打顫。

  這并非他故意為之,表現惶恐,而是太上皇參悟神通變化,功力浩瀚精深。

  剎那之間,就能輕易侵染自個兒的魂魄念頭。

  哪怕金廬當中靈機涌現,四季如春,這位司禮監的掌印道官仍然有種快被凍斃的戰栗之感。

  要知道,碧崖子好歹也是一尊鬼仙高功,可面對閉關多年的太上皇,簡直宛若稚子孩童毫無反抗之力。

  放眼整個赤縣神州,屹立絕巔之上的十大高手,除卻五方帝宮掌教與龍庭靠山王,這兩位新舊天下第一。

  第三把交椅,毫無疑問屬于太上皇,并且還是不考慮掌馭玄奇神兵的情況下!

  倘若同時掌馭人皇筆和乾坤葫,足以坐三望二,甚至搏一搏當世鰲頭的頂峰大位!

  “你這些年,竟是沒有半點長進?”

  那道厚重如銅鐘的威嚴聲音微沉。

  作為跟隨自個兒的老臣,碧崖子向來不缺靈機供應,資糧丹藥。

  一晃數十年,修為居然停滯不前。

  似是感受到太上皇的不滿,碧崖子垂首苦笑:

  “道修之路,跟氣血武道不盡相同。后者突破神通秘境,提煉種種蛻變,煉就比肩神魔的無上真形。

  但前者吞吐靈機,遨游虛空,免不了有被濁潮魔染之危,想要降伏鎮壓命叢,凝聚法箓,更加難如登天。”

  晉升神通秘境后,尋常的大藥外物,已經很難再起什么作用。

  縱然日夜服用,也不過如同人吃五谷,飽腹而已,增長不了多少氣力。

  想要顯著地提升修為,莫過于蘊含大道精髓的奇珍異寶。

  “確實是天資所限,你都尸解過幾次了,縱然再活百年,也無濟于事。”

  太上皇搖搖頭,自從濁潮覆蓋赤縣神州,生靈壽數皆被削滅。

  即便鬼仙高功比起神通武圣壽命更長,卻也難以突破三五百年的桎梏大限。

  唯有通過尸解轉生,再次投胎,方可延續生機。

  但人之壽數,分為陰陽。

  陽壽盡,尚可脫去皮囊再活一世。

  但陰壽若是耗空,便不能再行奪舍之事了。

  否則將沉淪于胎中之謎,絕難清醒。

  碧崖子當即拜伏,跪地磕頭:

  “老臣跟隨太上皇,受隆恩封賞,享榮華富貴,早已知足無憾。”

  那位目標是沖擊長生秘境的太上皇徐徐踏步而出,身披明黃袞服,頭戴十二旒帝冕的龐然人影,好似頂天立地的巨靈神明,整個寬廣無垠的金廬天地,仿佛都容納不下。

  “你的耿耿忠心,朕素來知曉。不然,朕也不會將司禮監交到你手里頭,更不會讓你常伴殃兒左右。”

  碧崖子將身子埋低,幾乎完全趴在地上。

  太上皇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悶雷震蕩八方,其氣血之強盛,宛若汪洋席卷,沸騰熾烈,只見一尊尊真實不虛的神靈拱衛周身,大聲禮贊誦念,香火愿力形成九重光圈,懸掛于腦后。

  “那賊人使朕發夢,定然不是毫無因由。碧崖子,你須得仔細尋覓,將他找出,帶到朕的面前。”

  碧崖子重重磕頭,以表遵從。

  他深知,像太上皇這等當世絕巔,早就降伏已心,鎮壓外魔,做到一念不起,無始無明。

  哪能無緣無故做起夢來!

  “神通巨擘,偶然發夢,多半是心血來潮,產生預兆。”

  碧崖子暗暗思忖,不敢再細想下去。

  太上皇他老人家閉關金廬,功參造化。

  連公認的天下第一人,五方帝宮掌教至尊都未必篤定言勝。

  誰能刺殺之?

  “三陽教那幫亂黨,可有什么風吹草動?”

  太上皇垂眸問道。

  “依著龍庭各方追查,十年前那場天傾,攏共有兩場異象。

  一是‘大夜不亮’,疑似白陽教主身死所致;二是‘劍沖斗牛’,當為寇求躍隕命。

  自古以來,神通入寂,天地共鳴,顯現異象,此乃顛撲不破的鐵律。

  那一局爭奪墮仙元府的棋盤,子午劍宗折了道子,三陽教也搭進去一尊神通,至于天水府的爾朱國公、趙大將軍,他們則作壁上觀。”

  碧崖子執掌司禮監,督理神京中樞一切儀仗、刑名、差役,那座捕風捉影樓內,據說養了一億八千耳報神。

  天底下絕大部分的隱秘陰私,都難以瞞得過司禮監的耳目。

  故而,他對十年前怒云江畔的師徒相殺,曉得一清二楚。

  “你當年告訴朕,子午劍宗背后站著朕的兒子?”

  太上皇雙手負后,巨靈神明也似的身影如日中天,普照十方。

  “不錯。寇求躍聲名鵲起,永王、隨王都曾示好拉攏。

  臣付出死傷八百七十三萬只耳報神的代價,方才探聽到,寇求躍之所以知道墮仙道箓名諱,便是……某位王爺暗中相告。

  并且,還帶寇逆進過神京中樞的宗廟。盡管做得干凈,仍舊被臣發現蛛絲馬跡。”

  碧崖子小心翼翼如實回稟。

  “好大的膽子!至今未曾查明是雍兒,亦或者殃兒所為?”

  太上皇話雖重,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臣無能,隨著寇逆身死道消,所有線索皆被抹掉。”

  碧崖子以頭叩地。

  “繼續查。這一張神兵符箓賜予你,必要時候,可用乾坤葫鎮壓之。”

  太上皇沉聲吩咐,隨后冷笑:

  “墮仙元府里藏著一口仙劍,那個不肖子相助寇逆,瞞天過海,再取神兵,是想做什么?

  朕連連發夢,被一持劍的白衣賊子刺殺,這兩者必有干系!

  朕倒想看看,哪個爭氣的好兒子,敢動這樣的心思?”

  碧崖子戰戰兢兢,不敢妄言。

  從古至今,為奪皇位弒父殺兄,手足相殘,屢見不鮮。

  這等家門不幸,外人摻和進去,哪能落得啥好下場。

  “下去吧。”

  太上皇擺擺手,爾后,碧崖子就被挪移到金廬之外。

  他緩緩起身,撣了撣衣袍,眉頭悄然緊鎖。

  讓自個兒查陛下以及即將回京的永王。

  這可是搭上腦袋的危險活計!

  “勾結寇逆,妄圖弒君,倘若是陛下所為,當即就要被廢,打進冷宮,受宗人府圈禁。

  倘若是永王……那他與太上皇最后一點兒父子情,便也斷了,下場更慘。”

  碧崖子越想越心驚,腳下如同踩著雷池。

  稍微踏錯半步,就會粉身碎骨!

  金廬之內,太上皇閉上雙眼。

  磅礴的神意如日頭當空,遍照無垠虛空。

  “太淵……伏圣,太元……九宸。

  威壓萬天的無上道君又如何,還不是照樣入滅。”

  宛若燦金鑄成的龐然軀體橫貫內景地,好似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巨岳。

  “待朕重鑄天理,道庭便再也管不到赤縣神州……”

  太上皇思緒浮動之際,眼皮漸漸耷拉,再次沉沉睡去,墜進虛幻夢境。

  義海郡,初步習得《日月煉神五方圣帝印》的白啟,正盤坐于傳習館的后院廂房。

  練完功后,睜開雙眼,神魂隱約蠢蠢欲動。

  “好熟悉的感覺。”

  白啟眸光垂落,考慮片刻。

  神魂出殼離體,順著虛空牽引,跨入門戶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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