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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稅,法

  “鬼仙殘魂,居然附在阿弟的身上。”

  白啟挑眉,他修持《蛟伏黃泉經》,靈覺敏銳遠超同儕,都未曾覺察出不對勁,若非師爺點破,真就讓風仇子潛藏于眼皮底下了。

  “等你將《日月煉神五方圣帝印》入門,即便是出入幽冥的鬼仙高功也瞞不過耳目。”

  陳行淡淡一笑,望向白啟掌中那枚金剛鉆也似的晶亮念頭:

  “這廝保命手段確實不俗,估摸著殘魂之內蘊含命叢。龍庭道官,別的本事一般,吞吐靈機摘取命叢稱得上一絕。”

  白啟頓時來了興致:

  “這里頭有啥說法么?”

  面對自家徒孫,陳行向來樂意答疑解惑:

  “武藝四練也好,道藝四境也罷,皆是通往肉身秘境盡頭的一條大路。

  周天采氣之后,須得歷劫受難,引火燒身,打破虛空。

  這一步很兇險,倘若體魄、神意、真氣,三者無法交融,沖開神通之門,極可能身死。

  而道藝四境,念頭通靈,神魂顯形,便可凝聚法箓,諸般咒術,就像畫符一樣,存在心神間,如臂使指,隨意調遣。

  等到晉升鬼仙,遨游虛空,出入幽冥,就有機會摘取諸般命叢,完善自身功法。

  命叢奧妙無窮,相生相克,更能匯聚點亮,演化成為命圖。

  進而謀求傳說中執掌大道權柄的業位,晉升為仙。”

  白啟若有所思,道修與虛空息息相關,難怪容易受濁潮影響,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古往今來,修道在于‘降伏其心’。每取一命叢,須得以念頭鎮壓,神魂不夠壯大,念頭不夠堅固,反而受挫,傷及自身。”

  陳行感慨,習武練功更注重“我身”,以己之根本統御周天寰宇,最終容納萬象,做到舉手投足媲美神魔。

  根據那位靠山王所言,道武同修乃是“身”與“心”的極致升華,如果可以打破玄關,將能得到蓋世絕倫的天大造化。

  至于具體為何,目前無人知曉。

  “道喪之前的古籍記載,身心合一,長生仙種,但這種說法并沒有被證實。

  依我看,道武同時突破絕巔,打破玄關。

  所到手的造化,不僅僅與長生秘境相關,更可能觸及到更為久遠的道庭。

  我曾觀盡三陽教的諸般藏書,從中發現只言片語,道庭征戰萬天,便如朝廷開疆拓土,統轄一方方陸州天宇后,也要收稅。”

  月上中天,夜色凄涼,陳行見到樓內并無外人,跟徒孫講話就隨意了一些,也沒有避開身為弟弟的白明。

  “道庭收什么稅?金銀?靈機?亦或者神兵?”

  白啟頗覺疑惑,道庭那樣宰執萬天的龐然大物,統轄無數座天地。

  倘若以金銀為稅,那不得是浩瀚無窮?

  “道庭所需,自然不會是俗物。金銀銅鐵再怎么貴重,道庭想要,麾下那些個陸州天宇,動用億兆民夫開采,百年之內,足以挖空。”

  陳行搖搖頭:

  “道庭征的稅,乃‘法’。習武者,突破神通,真形蘊于血肉,凝結武功精義;修道者,突破神通,道行系于神魂,藏有畢生感悟。

  皆是‘法種’!

  相傳,十二仙首的諸位道君,將會用這種法種,輔以秘藥、傳承,建立聽命于自己的大軍,用于征伐天地。”

  白啟瞇起眼睛,他忽然想到那張無名墨箓,把所有圓滿技藝列為“神種”、“道種”,結出顆顆飽滿果實。

  “道庭距今太過久遠,很多記載都似是而非,難以分辨真假。”

  陳行嘆氣,道喪之后,禮崩樂壞,綱常失序。

  三陽教奉天理,自是靠向道庭的那一方,但濁潮時起時落,使得赤縣神州孤懸于外。

  更雪上加霜的是,那座本用于傳訊寰宇,遍照周天的九霄環星炬也失落不見。

  否則,道喪之禍,何以延續千年?

  天下間掩藏虛空的內景地,可謂數不勝數,猶如恒沙之數。

  但現今最宏偉者,莫過于龍庭太上皇的修行之地,金廬。

  司禮監的掌印道官碧崖子,乘坐云舟橫絕太空。

  待到離地三萬丈高,手持一張金燦燦的法符。

  念頭一轉,如火引燃,裊裊煙氣氤氳不散,化為若隱若現,似真似幻的虛空門戶。

  “碧崖子覲見。”

  這位司禮監的掌印道官極其恭順,微微躬身,等候傳喚。

  約莫片刻后,悶雷般的厚重聲音,好似從天邊推移而來:

  “準。”

  碧崖子大袖飄飄,舉步一邁,穿過那道虛空門戶。

  嘩啦啦!

  只聽得浪潮奔涌,浩瀚長空,水云交匯,海天同色,宛若萬頃碧濤鋪滿無涯天地。

  倘若讓那些旁門散修見了,只怕要癲狂。

  因為這水天相接的滿汪天地,乃是濃郁到極點的靈機凝聚,好似一掛掛大河懸空,流向四面八方。

  最中央處,有一宏大堂皇,氣象非凡的燦金殿宇。

  內里雕欄玉砌,祥云縈繞,宛若仙境。

  碧崖子屏息凝神,好似貧寒賤戶乍然步入皇宮內廷,透出躡手躡腳,無比拘束之感。

  倒不是這位司禮監的掌印道官沒見過世面,委實這座金廬無一不精致,無一不華美,幾乎耗盡龍庭國庫半數之力,方才筑造而成。

  甚至有人認為,投入同樣的物力人力,奇珍異寶,完全能夠煉成一口玄奇神兵。

  待到碧崖子走到金廬中庭,好似踏進佛門的婆娑凈土,心神再無雜念。

  他垂手而立,那道厚重聲音仿佛無處不在,倏然響起,震蕩神魂:

  “殃兒,可是曉得朕召永王回京的消息了?”

  碧崖子頷首:

  “太上皇后應該已經告知陛下了。”

  厚重聲音略作沉吟,似在思考:

  “那么,殃兒有何反應?”

  碧崖子如實作答:

  “依舊勤勉上朝,未曾懈怠半分。”

  那位不見蹤影的太上皇頓了一頓,甚是滿意道:

  “殃兒,確實孝順,從不忤逆朕的意思。

  哪怕受些委屈,也能吞咽下去。”

  碧崖子默然不語,此乃家事,沒有他插嘴的份兒。

  “朕,最近發夢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那個刺殺朕的白衣逆賊……必須找出來。”

  閉關于金廬的太上皇冷漠吩咐,字句中飽含著無窮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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