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既已告破,后陣不動,前陣入城。”
厄琉息斯城外,看著拔地而起的金影,以及追逐而去的紅色身影,萊恩平靜的吩咐道。
于是城外的軍陣當即一分為二,向著已經沒有還手之力的城墻壓上。
最后一個有可能影響戰爭結果的人離開了——雖然不離開也沒什么意義。
畢竟這可是農業女神,在有神力協助的情況下,依靠著‘力大磚飛’的能力,德墨忒爾或許還有幾分戰力。
但當力量被限制到同一個水平,就算歷來不被奧林匹斯諸神放在眼里的冥府神靈,恐怕都能把這位十二主神之一吊起來打。
虹光女神伊里斯,或者北風、東風、南風之神。
這些只有弱等神力的真神都可以在人間輕易擊敗德墨忒爾,只能說她不被其他神靈放在眼里完全是有理由的。
阿芙洛狄忒也正是因此才這么肆無忌憚,因為她根本不需要擔心后果。
“不錯。”
“你們準備的戰爭兵器確實有些獨到之處。”
巨大的石門被拉開,地面上還沾染著些許血跡。
走進厄琉息斯城內,萊恩來到了巨獸倒下的尸體旁邊。
肉眼不可見的符文在皮膚上閃爍,絲絲縷縷紅色的氣息從周圍匯聚而來。
戰爭已經結束了,但這場‘獻祭’還在持續。
“這都是老師的功勞,我只是一個操縱者罷了。”
“而且厄琉息斯似乎還出現了內部動蕩,他們的失敗也是必然的結果。”
并不居功,所羅門平靜的解釋道。
不出意外,這場血祭的結果很成功。
除了新誕生的意識可能在形態上會受到這些妖魔的些許影響外,一切都很順利。
只不過看著身前的萊恩,他的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獻祭儀式并不算什么高端的神秘學技巧,相反還很普遍。
盡管赫爾墨斯的煉金符文已經盡量隱蔽了,但這其實依然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所羅門不知道面前這個突然出現在雅典,又莫名被安德莉亞信任有加的人是何來歷,有沒有看出些什么東西。
或許先王知道些什么,也許自己的老師也知道。
可至少對所羅門而言,他只在警惕中抱有一絲探尋。
過人的智慧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這句知識教會流傳的箴言,所羅門一向深以為然。
“不管怎么說,你確實做的不錯。”
“煉金術的效果……也讓我大開眼界。”
微微一笑,萊恩看著身前燃燒的城市。
哀嚎聲與哭喊此起彼伏,但顯然,無論是他還是所羅門,都并不在意這些。
“你有什么想要的嗎,作為對你的褒獎?”
“這……”
愣了一下,所羅門不知道面前人是什么意思,但他還是下意識的推辭:
“我只是來完成老師安排的工作,何況為雅典效力,也是我應該做的。”
“嗯,好吧,我理解你對雅典的忠誠。”
“那么換個說法吧所羅門,你有什么面臨的困難嗎?”
笑容依舊,萊恩繼續說道:“事實上,對于煉金術,我也一向很感興趣,但它也面臨著很多局限。”
“比如思維、靈魂,改變空間,扭曲現實,這都是它目前無法做到的。”
“它目前只是超凡體系的一個輔助,而不是主流。”
“就連你的老師,他也是先成為巫師,然后在此基礎上進行煉金術的研究。”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由此可見,在煉金的領域解決不了的問題,也許通過其他的方式可以解決。”
有些沉默,所羅門心中警惕起來。
不過看著面前巨獸的尸體,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沒必要一而再的拒絕。
也許對方確實看出了正在進行的祭祀,所以出言試探,那他就接下好了。
反正不管他說什么,自己都不會實施的。
“這么說的話,艾文閣下,我確實有些疑惑。”
“萬物生靈都是有情感的,他們通過喜怒哀樂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就像這座城市,士兵們在相互搏殺,火焰燒毀大片的民居。”
“痛苦、憤怒、憎恨在人們間蔓延,帶來種種愛恨情仇。”
正了正神色,所羅門誠懇的問道:
“那在您看來,情緒是天生的還是后天的呢?”
“如果是天生的,那剛剛誕生的靈魂具備著什么樣的情感,這種情感是否才是人類真正最本真的情緒。”
“如果是后天的……那對于生命來說,情感究竟是助力,還是枷鎖。”
一半是隨便找的問題,另一半也受到了些環境的影響。
這是所羅門察覺到那被血氣逐漸感染,變得暴虐而嗜血的意識時所產生的疑惑。
煉金術追求的目標之一就是‘純粹’,可究竟什么才算是純粹?
如果一縷凡物的靈魂被真正的神靈所同化,成為了他的一部分,那這縷靈魂算是升華了,還是被污染了?
“情感……大概是后天的吧。至于是不是助力,我也說不清。”
“不過我覺得,生命相比于世界,或許情感本就是他們最大的優勢,當然是劣勢也說不定。”
“總之沒有實驗就沒有下結論的資格,沒人敢肯定它的答案。我倒是知道一種特殊的巫術,它可以收集生命逸散出來的情緒。”
“也許借助它,你可以找到真正的真理也說不定。”
心中微動,所羅門提出來的問題有點像后世對于人性與神性的哲學思辨。
一時間,萊恩其實也不好給出什么準確的答案。
不過他本來也不是為了解答這個的,他只是想要看看這個名字足夠特殊的家伙究竟只是碰巧,還是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所羅門’這個名字,可是后世很多傳說中必不可少的一員。
如果在這個命運沒有崩塌的現在,冥冥中真的有什么收束力,那對方也應該有些特殊的地方才對。
“希望它能對你有所幫助,你也不必推辭,這只是一個很冷門的巫術而已。”
遞過去一本書,萊恩隨即大步向前。
“這座城的事情后續就交給你解決了。”
“我會留下少數士兵,剩下的兩日后出發,去雅典的西部,迎接諸國的挑戰。”
刷——
砰——
淡金色的光暈在天上劃過,隨即落到一處無名山丘上。
德墨忒爾的身形有點狼狽,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之前的一路上,她并沒有能甩脫追擊而來的惡魔。
恰恰相反,在對方的雙翼下,她足足被追了很遠的距離。
所幸惡魔似乎天然被人間的秩序所排斥,她最終被驅逐出了這一片時空。
盡管不知道對方的下落,但德墨忒爾也終于松了口氣。
“呼——”
“得摩豐……”
神色變化不定,雅典那背父的王子讓農業女神想起了自己那個同名的養子。
他本應在烈火中贏得永生,可最終卻因凡人的愚昧而難逃死劫。
如果對方當初沒有出現意外,那也許生來不凡的他也能順利成為人間大名鼎鼎的半神英雄吧。
只可惜,現實沒有如果。
那個舊時的得摩豐已經死了,被自己親手殺死。
那個王后絕望痛苦的表情至今還歷歷在目,而德墨忒爾毫不后悔。
凡人就是如此無知,沒什么可奇怪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厄琉息斯如今在自己的手中失落了。
“將來會有更好的,一座留有我不堪記憶的城市而已……”
“也許這是一件好事,從今往后,我會擁有更好的。”
自我安慰了一句,德墨忒爾取出一根細小的線香。
這是曾經在分別之前,用那兩個神力不強,但卻權柄詭異的神靈留給她的制作方式制作的。
乳香、安息香、熏陸香分別取四份和兩個兩份。
一份雪松和生姜,配上半份巖蘭草、豆蔻、肉桂、杜松子、鳶尾花與絲栢,再加上七顆晾好的葡萄干、數滴葡萄酒、蜂蜜與蓮花香。
依著不同的時序和儀式分別處理它們,再把干草碾碎,靜置于密封容器中兩周,讓它們與精油、酒、葡萄等混合后再次靜置。
前后一個月的等待后,最終的線香才由此而成。
在那天之后,德墨忒爾早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
“這是你們答應我的,能扭曲神明精神與意志的力量。”
“凡人的情緒之力,只能讓神靈短暫的沉淪。”
“但源自神的嫉恨和痛苦,卻可以真正的束縛另一個神。”
“就算這不是永遠……”
伸出手,點燃面前的線香。
天色已經黑暗下來,雅典到達厄琉息斯的時候就已經是午后。
在微弱的光芒下,德墨忒爾的神色沒有恨意,反而帶上了一絲期待。
“別讓我失望,快來見我吧。”
“這一次,我將會徹底擺脫過去的恥辱。”
之前,她見識過了那支神奇的金箭所具備的威能。
讓一個生命發自內心的愛上另一個,簡直就是違背邏輯的力量。
在這之前,她只聽說在正義女神的劍前沒有人能夠說謊,聽說阿芙洛狄忒的腰帶可以迷惑他人的心智。
畢竟神靈的思維是如此崇高,這根本不是尋常之物能夠影響的。
只有觸及真神以上的力量,才有對其影響的可能。
正義女神曾經在古老的歲月中通過‘立法’接觸過世界的根源,阿芙洛狄忒則疑似享受了天父或其他什么存在的遺澤。
可縱使如此,這些也都是暫時的影響,像雙子金箭這樣的神器,她確實是第一次見到。
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或者讓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厭惡另一個……這或許是也是源自世界的恩賜吧。
不過這樣的力量,莫非她就只能用此當做報復別人的一次性工具嗎?
“那當然不會,這只是最浪費的用法,而我,有更好的辦法。”
“在這個世界上,又不是每個人都是波塞冬。”
獲取的回憶并不美好,但農業女神還是得意的一笑。
這一刻,德墨忒爾覺得雅典娜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過人的智慧,的確是世間生命最寶貴的財富之一。
而哪怕自己比不過雅典娜,但想的久了,偶爾也會有一閃而過的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