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東海上的交談結束。
厄琉息斯城內,赫拉克勒斯也告辭離去了。
對經歷了喪親之痛,意識到生死之差的年輕人來說,赫拉克勒斯自然是渴求復生之法,避死之術的。
只不過就像他并不完全相信西風之神的吩咐那樣,這位年輕的英雄同樣也對雅典的統帥報以些許懷疑。
所以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就按照對方說的去做,而是打算在旅途中再進行求證。
西風之神的復生不死之法只是旁門左道,靈界之主的手中才掌握真正的正法。
這是赫拉克勒斯之前從未聽說過的,他自然不可能偏信。
只不過相比起所謂靈界種種,那位雅典人的最后一個提議倒是深得他心。
“普羅米修斯。”
“青銅時代的造物主,為人類盜火的天神。”
“或許我確實應該去向他求教……”
盡管人間對這位泰坦神靈的評價都有不同,甚至有人認為他才是青銅人類毀滅的元兇。
這種思想在奧林匹亞那樣的城邦廣為流傳,但有一點,卻是第四代人類也無法否認的。
不管普羅米修斯是個什么樣的人,志大才疏也好,剛愎自用也罷。
至少他對于人類的看重,這是舉世公認的。
畢竟身為尊貴的泰坦神靈,他本可以享盡榮華,而不是被關進東海的監牢。
“不過傳說當中,東海的海眼盤旋向下,永無盡頭。”
“即便是天神普羅米修斯,也只能將誤入海眼的人在最邊緣的地方就救出。”
“一旦有人徹底落入海眼深處,那么即便是他也會回天乏術。”
“所以我需要一艘能夠往返萬丈海眼的艦船,以及悍不畏死的船員。”
離開厄琉息斯,準備前往第二處任務地點的赫拉克勒斯有些苦惱。
論及造船的工藝,傳說中的銀月城似乎有這樣的能力。
也許等他前往那里,有機會獲得他們的幫助。
但他一個人是不可能操作一艘船的,所以他需要同樣敢于與他同行的船員。
“呼——還是先完成這所謂的‘試煉’吧。”
“也許走的地方多了,我還能遇到更多像那個雅典人一樣見多識廣的存在。”
目光堅定,當年輕的英雄從厄琉息斯城離開,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斬殺大陸北方的一頭巨獸。
據說那是一頭被北方邪神控制的妖魔,它的主人也是少有光明正大宣揚自身存在的邪神。
那個存在曾經挑釁過喜愛音樂與歌劇的阿波羅,但太陽神銳利的弓箭卻無法在人間殺死那頭被邪神控制的巨獸。
所以赫拉克勒斯就接下了這個任務,他要毀去那個邪神狂妄的依仗。
“傳聞中,那個邪神似乎也是人間吟游詩人這一職業的開創者之一。”
“太陽神阿波羅殿下的教會也有很多歌頌太陽的詩人,這或許就是他們敵對的原因。”
“希望這一次,我不會無功而返吧。”
月余時間,匆匆而過。
赫拉克勒斯離北地還遠的很,但從厄琉息斯啟程的雅典軍隊倒是已經接近了下一處城市。
位處雅典西境,艾加里奧山脈的一處關隘上,有著一座要塞式的大城。
這是雅典西境的門戶,也是一處天險所在。
當然,神話時代的天險自然不是單純的地形險要,而是因為這座山本身就非同尋常。
它曾是遠古山神烏瑞亞最強大的子嗣之一所化,與奧林匹斯山誕生的年代相差仿佛。
古老山神的力量侵染讓這座山脈沉眠著強大的地氣,而這也被雅典人所利用。
貴族騎士們在這里能夠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畢竟他們的血脈本就與此相合。
“作為王室的一員,你應該也聽說過吧。”
“初代雅典王,在波塞冬和雅典娜還沒有來到這里爭奪城邦歸屬的年代。”
“當時這座城市的建立者名為刻克洛普斯,而他更是傳聞中極為特殊的‘地生人’。”
一路前行,來到這處要塞的中心。
萊恩在一片石制建筑中見到了衣著大變的安德莉亞。
相比起國王,此時的安德莉亞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將軍。
輕便的鎧甲和腰間的長劍相配,和之前神職者的樣子大有不同。
“‘地生人’……傳說我是知道的,但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說而已。”
“畢竟傳說當中,忒拜的建立者,曾在提豐之亂中幫助過神王的卡德摩斯就曾一度‘制造’過‘地生人’。”
“他曾斬殺過一頭流有提豐之血的惡龍,然后把龍牙種到地里,從中誕生出了悍不畏死的武士。”
“卡德摩斯隨后令他們互相廝殺,最后剩下了五位強大的戰士,而他們的名字至今流傳。”
“許珀瑞諾耳(περενρ,意味“超人”);克托尼俄斯(Χθνιο,意味“土地人”);珀羅洛斯(Πελορ,意為“巨大的,可怕的”);烏代俄斯(Οδαε,意味“土地的”)”
“以及最后一位厄喀翁(Εχων,意為“毒蛇”),他娶了卡德摩斯的女兒阿高厄,生下了忒拜的下一任國王。”
“正是在他們的輔助下,最初的忒拜得以建立。”
“可是雅典的初代國王,應該與此無關才對。”
如數家珍,安德莉亞別的東西未必清楚,但作為曾經的公主,她對諸國的歷史與傳說絕對知之甚詳。
尤其是雅典建立以后的歷史,知識教會的記錄可以說相當完備,甚至比外界流傳的更加‘真實’。
但對于初代雅典人的來歷,倒是確實存在頗多疑點。
“有人說初代國王確實是‘大地降生’,與傳說中的地母有著聯系。”
“甚至初代雅典人也因此受益,貴族們往往都有著從地氣中汲取力量的能力。”
“也有人說初代國王其實是提豐的與某個凡人的后代,因為他‘人身蛇尾,力大無窮’,是天生的半神。”
“但這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畢竟雅典也好,教會也罷,都是初代國王出生后才誕生的。”
“他自己沒有留下記載,我們也就只能猜測了。”
抿了抿唇,盡管安德莉亞不知道萊恩為什么突然提起‘地生人’的話題,但她還是知無不言。
畢竟在她心里,艾文先生向來知道很多東西。
所以他既然說起,那自然是有道理的。
“嗯,你說的沒錯。只不過嚴格的說起來,這些應該都對,而傳說,也不止是傳說。”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萊恩隨便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關于初代雅典王的來歷,他也是最近才終于看出了些許端倪。
畢竟在那段時間,他遠在赫麥努的邊沿,根本沒空關注人間。
以至于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了這件有趣的事情。
“刻克洛普斯,人身蛇尾的地生人,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確實是‘地母后裔’,也同樣有著提豐的妖魔之血。”
“因為他最根本的來歷,其實和一個在人間鼎鼎大名的存在有關——原初的女性,帶來災禍的魔女潘多拉。”
“他應該算是潘多拉的弟弟……而且是有實際關聯的那種。”
“潘多拉?”
眼睛睜大,驟然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安德莉亞實在有點驚訝。
“她不是被諸神所造,卻又天性邪惡的魔女嗎?”
“她是被諸神所造,但卻少有人知道她真正的來歷。”
微微搖頭,萊恩說起其中的起始。
“遠古之時,白銀一代誕生于地母手中。他們天生黑暗,被諸神所厭棄。”
“而潘多拉,其實就是地母造人時遺留的一塊神石。”
“它蘊含著人族‘繁衍’的神能,但白銀一代不需要繁衍,所以它也就留在了那一塊石頭上。”
“直到后來神王宙斯起意制造青銅一代,這塊石頭才被發掘。”
“后來諸神用它雕刻了這世上第一個也是最美的女人潘多拉,她具備著一切女性的特性。”
“她的誕生象征著人類從此獲得了繁衍的能力,但實際上,并不是有了女人,人類才能繁衍。”
“而是當蘊含著繁衍之力的石頭被雕刻成人,人類才有了女人。”
“至于刻克洛普斯……”
“他就是在雕刻潘多拉過程中剝落的碎石,當妖魔之血落在上面,也就誕生了人首蛇身的‘地生人’。”
人首蛇身,每當想到這個樣貌,萊恩多少也有點感到世間造化的奇妙。
就像每個神話中人類總是特殊的一樣,似乎同樣在每個神話當中,也都存在著一些‘人首蛇身’的存在。
他們有的是人類的始祖,有的是掌握異力的妖魔。
有的是能掀起海潮的生命,有的則是天生地養的生靈。
就和‘大洪水’一樣,他們存在的痕跡遍布世界。
也或許這種形態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所以才產生了如此巧合。
“……這么說來,潘多拉竟然也算是雅典王室成員。”
“其實她才是初代的‘長公主’,甚至現在還活在這世上?”
有些意外,盡管還不知道萊恩是什么意思,但哪怕只是這一段秘史,也讓安德莉亞大為驚訝。
雅典王室與其他王國不同,他們這一系很難說是哪位神靈的直系后代。
亞馬遜人有阿芙洛狄忒的神血,西方諸國也不乏阿瑞斯與宙斯的后代,海上的王國更是有著海神的血脈。
沒想到雅典如今也找到了血脈的源頭,雖然不怎么好聽。
不是曾經霍亂世間的妖魔,就是帶來天災的魔女。
“可以這么說,甚至從這個角度看,如今雅典牽著進了諸神之戰,這又何嘗不是再次肯定了潘多拉的天災之名。”
這里面和潘多拉有沒有聯系,萊恩不知道。
畢竟這場諸神之爭本是宙斯推動的,不太像和潘多拉有關的樣子。
但萊恩也是記得自己送出去的禮物的,手握蘊藏著‘希望’的魔罐,今日種種,又有沒有命運借此推波助瀾的結果呢。
如果有,那這件事情的本質,究竟是為了什么?
讓潘多拉和一場遍及世界的災禍掛鉤,難道有助于她獲得什么嗎?
如果有,那為什么曾經大洪水后的她沒有得到這個改變?
“命運啊……”
并不知道這段時間潘多拉還發生了什么變化,畢竟不說神性部分不在卡俄斯,就算在,萊恩也不可能監控蓋亞的一舉一動。
但他還是覺得這里面大概有著什么秘密,而他現在還尚且不能參透。
作為世界開辟的四柱之一,涉及過命運的神有很多,但從不曾有人真的號稱可以掌握它。
倪克斯不行,莫伊萊不行,萊恩也不行。
想要真正了解它的秘密,還要先讓他取回靈性的一切。
只有對等的存在,才有窺探的可能。
而盡管過去他已經用各種手段收回了不同神權中屬于靈性的部分,但這離完整還差得很遠。
“世界有兩個面,物質的和靈性的。”
“也許只有等到祂被切開的那天,還被現世掌握的那些,才會一一回到我的手中。”
潘多拉,赫拉克勒斯,他們都只是這過程的前奏。
如今雅典的戰爭,也是前奏的一部分而已。
所以萊恩笑了笑,把話題拉回。
“行了,故事講完了,有沒有用,日后再看。”
“說回最近的戰爭,西方諸國已經在準備聯軍了。”
“這座關隘確實強大,但單純的防守,守久必失。”
“所以呢?”
“所以你要主動出擊,在他們集合起來之前,打壓一下他們的氣勢,也給你自己積攢一下名望。”
“不過記得,不要戀戰。”
笑著開口,萊恩問道:
“怎么樣,有信心沒有?”
“當然。”
肯定的點頭,安德莉亞握緊手中的長劍,就好像忒休斯還在她的身邊一樣。
西方諸國距離雅典有遠有近,到達的時間自然先后不一。
而且他們還要確定統帥,統一指揮,這些注定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
雅典與諸國的戰爭注定曠日持久,作為新王,盡管尚且青澀,安德莉亞也是要學會如何上陣殺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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