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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成了

  燕京師大的校園里,上午的課剛剛結束,陶玉書和同學們一起從教室里出來,向著食堂走去。

  “上課的時候你看什么呢?還跑到韓老師的課上看來了?”陶玉書問身邊的女同學吳穎芳。

  上午的課是韓兆琦老師講史記,廣受燕師大中文系學生歡迎。

  吳穎芳將夾在課本里的雜志露出來,語氣帶著幾分神秘,“剛發表的小說,牧馬人,又一個傷痕!”

  雜志封面上的“燕京文藝”四個字清清楚楚,陶玉書問:“牧馬人?”

  “嗯,我覺得比傷痕還要好。”吳穎芳說著眼神不由得露出幾分憧憬,“我要是能認識小說里的許靈均就好了,高大帥氣、溫文爾雅。這個作者筆名就叫許靈均,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照著自己的樣子寫的許靈均?”

  陶玉書沒看過小說,她調侃道:“又在犯花癡了!”

  “什么花癡!等你看過就知道了。”

  “好了,趕緊去吃飯吧。”

  燕京文藝在國內是比較老牌的文學刊物,又因為當年的主編是老舍、趙樹理這樣的大家,在全國范圍內很有些名氣。

  這兩年國內的文學重新起步,因為面對長期形成的思想戒律與藝術戒律,需要跨越冰冷的教條所設置的重重障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因著這兩年接連兩任負責人的風格都比較保守,所以燕京文藝復刊之后并沒有發出多少造成影響力的作品。

  在周燕如這個資深編輯看來,林朝陽所寫的牧馬人與年初發表在人民日報上的班主任和年中發表在文匯報上的傷痕如出一轍。

  都帶有對過去年代的強烈控訴,揭開了那個年代給人們造成的傷疤,將時代的悲劇用文字精準的呈現了出來。

  但牧馬人比這二者更優秀的地方是在于,它并不只是一味的控訴,其中的反思和溫度更讓人動容,從立意上來說要比二者高出一個層次。

  尤其是在父親這個人物的塑造上,十分具有象征性,對父子二人關系的處理也非常有智慧,在呼應讀者內心感受的同時,又做到了理性、克制,成功的塑造出了許靈均這樣一個歷盡苦難、卻初心不改的知識分子形象。

  種種要素匯聚在一起,周燕如樸素的認為牧馬人即便無法形成傷痕那般強大的影響力,也應該是一時之選,足以讓林朝陽在文壇一舉成名。

  顯然,她的想法是頗有道理的。

  第十一期燕京文藝出刊當天,她走在燕京市文聯大樓里已經開始聽到關于牧馬人的討論。又過了一日,已經有人到編輯部來串門向編輯們打聽牧馬人的作者和創作內幕。

  盡管讀者反饋還沒有到來,但周燕如以自己多年的從業經驗可以輕松的判斷出——

  牧馬人要火了!

  一周后,周燕如剛上班,便從李輕泉這個新上任的刊物負責人那里得到了一個消息。

  發行所那邊打來電話,第十一期燕京文藝賣的太快,庫存不多了,要加印。

  “加印?這才一個星期!”

  周燕如的語氣帶著幾分訝異,燕京文藝這兩年的銷量一直非常穩定,少有加印的時候。

  “是牧馬人?”

  李輕泉面露喜色,點了點頭,牧馬人是他和周燕如一致看好的作品,為此兩人不惜在他還未赴任的時候便私下串通。

  現在看來,這部作品果然沒有辜負兩人的殷切期待。

  “先加印五萬份吧。”

  李輕泉喜形于色,他上個月23日才到編輯部報到,業務還沒理順,就迎來了開門紅。

  周燕如想說一句“保守了”,不用多,牧馬人哪怕掀起傷痕十分之一的輿論浪潮來,燕京文藝這一期的銷量都可能翻個番,之前燕京文藝的銷量一直穩定在二三十萬份之間。

  不過加印這種事又不是一錘子買賣,賣的好可以再繼續加嘛,所以周燕如并沒有說話。

  “老周!”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章德寧一臉喜色的喊住周燕如,手里揚著報紙,“你瞧這個!”

  “什么呀?”

  周燕如接過報紙,是今天的燕京日報,章德寧指著報紙的其中一個版塊,“你看!”

  <牧馬人>:苦難是一面鏡子——胡德佩。

  “這么快就有評論文章了?還是胡德佩寫的?”周燕如又驚又喜。

  胡德佩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資深編輯,現在還是新文學史料雜志的副主編,他還有一個身份是文學批評家,他所著的〈李自成〉藝術談在文學界研究李自成的資料當中頗有影響力。

  “看來牧馬人確實要火了!”章德寧喜滋滋的說道。

  “現在說還太早了。”

  盡管周燕如心里也是這么覺得的,但她嘴上卻說的很保守。

  “那加上這個呢?”章德寧又從桌上拿過來幾封信。

  “這是……讀者來信?”

  章德寧點了點頭,“早上剛到的。”

  一個星期時間,刊物要加印了、評論文章發表了、讀者反饋也開始陸續到來,一切的預兆都顯示牧馬人正在形成一股不小的影響力。

  周燕如隨手拆開了一封信,這封信來自于燕京市二二零七工廠一位叫朱虹的工人同志,她也曾是一位知青,下鄉7年后于76年返回燕京。

  “……許靈均所遭受的苦難是我們這一代人經歷的集中體現,下鄉勞教、環境艱苦、政治動蕩,主人公許靈均一一經受了這些苦難。

  但也恰恰是這些磨難,逐漸培養出了對于腳下這塊土地的熱愛,他仍舊擁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他的這種品德是值得我們推崇與贊揚的。

  讀傷痕,我會淚流滿面,因為那篇作品宣泄了我對過去歲月的不滿和怨懟。

  但讀牧馬人,除了那種感同身受,更多的是讓我感受到了人性在艱難困苦之中的玉汝于成。我不僅在里面看到了對過去的控訴,更看到了反思和溫暖與美好。

  我想,牧馬人的成功之處就在于此。”

  感受著寫信人因為牧馬人這篇小說所收獲的精神力量,周燕如對章德寧說道:“牧馬人,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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