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183章 自己淋過雨,別人也休想撐傘

  最新網址:

  時間一晃已經來到了一月下旬,按照農歷來算,已經是臘月二十了,轉眼《梵高之死》在《當代》發表已有半個多月時間。

  作為從季刊改版為雙月刊的第一期刊物,1981年開年這一期《當代》受到了編輯部所有人以及人文社領導層的重視。

  刊物改版,每期即便是同樣的銷量,那帶給人文社的碼洋也是多了一半的。

  這天上午,社里的編前會剛剛開完,衛君怡叫住了覃朝陽。

  “紙的事解決了沒有?”

  “已經解決好了,昨天印刷廠那邊已經開印了。”覃朝陽說。

  衛君怡頷首道:“那就好。”

  自七十年代后期開始,印刷用紙的產量有限一直是困擾我國出版行業的一大難題。

  趕上這幾年國內的文化產業大發展,印刷用紙每年的增量都要跨一個大臺階,很多出版社經常會面臨紙張短缺的問題。

  人文社雖貴為國家級出版社,一樣免不了遇到這樣的問題。

  81年第一期《當代》自上市以來,受到了廣大讀者的熱烈追捧,銷量再次創下了新高。

  僅僅十二天的功夫,首印的35萬份雜志便一銷而空。

  這樣恐怖的速度完全出乎了《當代》編輯部的預料,之前林朝陽的《賴子的夏天》發表,將《當代》的銷量一舉從13萬份抬高到53萬份,編輯部的人覺得已經很夸張了。

  可是現在,新一期《當代》在上市僅僅十二天,35萬份就售罄,這是個什么概念?

  之前最高的銷量是三個月賣了53萬份,現在十二天賣了35萬份,按照這個速度,這一期《當代》的銷量豈不是奔著百萬份去了?

  這樣劇烈的銷量變化讓《當代》全體編輯都陷入了巨大的幸福之中,但卻也帶來了幸福的煩惱。

  因為印刷紙張的供應緊張,所以不管是圖書還是刊物都是有印刷用紙定額的,超過了定額就得打申請。

  按照編輯部的預估,改版后第一期《當代》的銷量恐怕要放一個大衛星,用紙需求大增,覃朝陽立刻便將這個問題反應到了社里。

  本來《當代》自從創刊以來銷量一直穩中有升,用紙增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突然之間一下子增加這么多,在原有已經很大的用量上又要翻上一倍,這對人文社來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經過兩天的協調,社里總算是給《當代》騰出了一部分印刷用紙。

  保證了《當代》這一期的印刷量,就等于保證了銷量,保證了人文社的效益。

  一期多賣50萬份,再加上后續的影響,《當代》在81年的銷量少說也能增加個一百萬份,《當代》也有望能與《人民文學》《收獲》這兩份頂尖文學刊物看齊了。

  要知道這兩份刊物可是早在五十年代便創刊了,一個是頂著“人民”二字的國家級文學雜志,一個是有文壇泰斗坐鎮。

  相比之下,創刊僅有一年多時間的《當代》盡管背靠人文社,但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能夠取得這樣的勢頭,殊為不易。

  “林朝陽這位作家,你們《當代》要保持好關系,勤加聯系。他現在可是紅得發紫,外面一堆雜志都想跟他約稿呢。”衛君怡對覃朝陽叮囑道。

  《當代》兩次大的銷量躍遷,都是因為刊登了林朝陽的作品,可以說林朝陽對于《當代》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不用衛君怡提醒,《當代》也早已將林朝陽提到了最優先度合作等級上。

  “這是當然,他現在可是我們《當代》的大功臣。”覃朝陽笑呵呵的說道。

  開完會,從前樓回到后樓,剛到編輯部門口,覃朝陽便聽到辦公室內傳來陣陣嬉笑之聲。

  他走了進去,輕松的問道:“什么事這么高興啊?”

  覃朝陽雖然是主編,但平日里從來沒什么架子,見他進來,編輯部眾人面色如常。

  柳蔭面帶著笑容回答道:“沒什么,就是剛才看了幾分讀者來信,都是夸《梵高之死》的。”

  “讀者們都怎么說的?”覃朝陽好奇的問道。

  “還能怎么說?使勁夸唄,可以說是好評如潮!”

  一旁的祝昌盛說道:“柳蔭,你這就夸張了,怎么說話越來越向老榮看齊了呢?”

  他一句話挖苦了兩個人,惹來榮世輝和柳蔭的反唇相譏,大家都是老同志,平時說說笑笑,毫無顧忌。

  “我哪夸張了?就說剛才那封江西師范學生的來信,人家怎么說的?”

  “看《梵高之死》之前他對梵高毫無了解,但在看完之后,他被中梵高的才華和人格深深打動,理解了他那種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和苦悶。

  也真正明白了所謂藝術,絕不是自命清高、目空一切的放浪形骸,而是必須在最深的孤獨中綻放。

  聽聽,現在的大學生,思想多深刻啊!”

  覃朝陽聽著她的復述,眼中露出笑意,“理解的確實很到位,有這樣的讀者對于我們雜志來說是幸事,你們想著給人家回信。”

  他一提起這件事,編輯部負責拆讀讀者來信的小姚抱怨道:“主編,最近讀者來信實在太多了,別說是回信了,我每天收信、拆信都要浪費不少時間。”

  現在這個年代讀者給報刊雜志寫信的熱情是后世難以想象的,人文社是國家級出版社,《當代》雖然才創刊一年多,可在文學界的名聲已然雀起,平日里的讀者來信數量自然不會少。

  小姚每周二、周五兩天一上班,就得先到門衛傳達室那里扛著一麻袋讀者來信,搬到后樓二樓的《當代》編輯部。

  一封小小的信封并不沉,可一麻袋信封袋份量就不輕了,有四五十斤之重。

  多虧了這個時候的女同志不嬌貴,腦子里又根種著“婦女能頂半邊天”的觀念,小姚這一扛就是一年多。

  今年以來,伴隨著《當代》的銷量暴增,讀者來信的數量也在急劇增加。

  原本她是一周扛兩麻袋的來信,《賴子的夏天》發表之后的兩個月里,她幾乎每天都要扛麻袋。

  那兩個月麻袋扛得小姚精神都有些恍惚了,有時候她甚至忍不住懷疑,自己來人文社到底是來當編輯的,還是來當扛包工的?

  好在經過了那兩個月的高峰期,到了下半年之后《當代》的讀者來信明顯下降了不少,但還是比以前多了不少,一周三到四包的來信量,她還是分兩回扛上樓,勉強可以接受。

  可誰知好景不長,這個1月份,林朝陽的《梵高之死》再次發表在《當代》上。

  短短幾天之后,傳達室的讀者來信數量便回彈到了上半年《賴子的夏天》發表之后的程度,并且在之后的幾天里又一路飆升。

  小姚現在每天騎著自行車上班,最怕的就是翟大爺打開窗戶探出頭喊出的那一句:“小姚,來取信!”

  從一周兩次,一次一包到一天一次,一次兩包,只需要刊發一部《梵高之死》。

  而這還只是開始,信到了編輯部,你得拆吧?拆完你得看吧,看完你得回吧?

  小姚的痛苦沒人懂,也沒人同情,誰讓她是編輯部新來的小年輕呢?

  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自己淋過雨,別人也休想撐傘?

  最近這幾天,因為新一期刊物的大賣,編輯部內充斥著歡聲笑語,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唯獨小姚,總是悶悶不樂,唉聲嘆氣。

  聽著小姚的抱怨,覃朝陽問道:“來信太多了?”

  他平日里很少關注讀者來信的事,也不清楚具體來信量,領導親民歸親民,但總不可能連這點小事都要事無巨細的關心。

  祝昌盛回道:“這不是最近《梵高之死》的反響太好了嘛,讀者們的來信熱情很高。”

  覃朝陽點點頭,“小姚辛苦了。老祝,伱們有時間也幫小姚分擔分擔工作。”

  “好。”

  覃朝陽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祝昌盛笑不出來了,編輯部其他幾人更是在覃朝陽走后幸災樂禍。

  覃朝陽剛才雖然說的是“你們”,可點名卻只點了祝昌盛一個人。

  “砰”的一聲,小姚將半包還沒拆的讀者來信放到他的桌子上。

  “老祝,辛苦了!”

  說這話的時候,小姚嘴角露出根本藏不住的笑容。

  “小姚,我這還有這么多稿子沒審呢,哪有空看這些信啊!”

  “抽空看嘛,隨便看兩眼就行,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看著哪封信的內容有趣,你就給回幾句嘛。”

  小姚嘴上說得越輕松,祝昌盛越是憂愁。這事他又不是沒干過,真有那么輕松就好了。

  “咱們出版社要是有個通聯部就好了!”祝昌盛嘆氣道。

  所謂通聯部,一般是報社所設的職能部門,主要負責溝通和協調對上級主管部門的溝通、對下組織培訓通訊員、聯系群眾。

  通聯部有個很重要的工作內容就是處理讀者來信,因為報紙的讀者來信基本都是反應問題,其中很多都是關系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

  人文社是出版社,讀者來信大多是對于出版圖書和刊物的評價,工作量不算大,所以并沒有專門負責處理讀者來信的部門,都是由青年編輯負責。

  “要不要再給你配個秘書?”柳蔭毫不留情的揶揄道。

  “那敢情好,最好是個女秘書。”祝昌盛玩笑著說道。

  “美死你!”

  玩笑過后,祝昌盛看著這些讀者來信,犯起了愁。

  他知道,眼前這些信還頂不上最近編輯部每天收信量的一半。

  讓他看一點稿子行,可要是看信,他可堅持不來。

  祝昌盛心里思想著,很快有了個主意。

  “小姚,這些信里有多少是寫給林朝陽的?”

  “不少呢,起碼有個三分之一。”

  “那咱把這些信都挑出來,給他送過去。”

  小姚有些意外,問道:“他不是說不要嗎?”

  四月份《當代》發表《賴子的夏天》,讀者反響強烈,來信如雪片般飛入編輯部,當時編輯部就想把許多專門寫給林朝陽的信轉交給他,但林朝陽以家里沒有地方拒絕了。

  “他說不要就不要?這都是讀者們的一片心意!”

  祝昌盛的表情義正言辭,看得小姚一愣一愣的。

  她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老同志的原則和底線果然靈活。

  最新網址: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