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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審片會

  張桂芹自己摸了摸,“沒事,可能是讓風吹的。”

  林朝陽拿出溫度計讓她量量體溫,張桂芹表現的不情不愿,“有啥好量的?”

  “讓你量你就量!”

  張桂芹被逼著夾上了溫度計,過了五分鐘一看,竟然燒到了39度5。

  “你這是去哪兒了?怎么燒的這么厲害?”林朝陽皺眉問道。

  張桂芹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說出了實話。

  原來她昨天晚上回去先睡了個覺,然后半夜兩三點就起來去王府井百貨大樓排隊,排到早上八點開門,進去搶購了一通。

  林朝陽無奈嘆氣道:“我的媽誒,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咱家差那點布嗎?”

  “人家都說上面這么一搞,以后棉花和布就不好買了。

  我不是尋思這回多買點,以后就不用愁了嘛!”

  張桂芹的想法代表了這個年代絕大多數老百姓的想法,你要問八十年代的老百姓對什么事印象最深刻,“搶購物資”這件事肯定要排在最前面。

  八十年代雙軌制的并行,讓人們不得不沉浸在對物資不足的焦慮中。

  林朝陽看著母親,再次嘆了口氣,“以后你可別這樣了。家里吃的用的不用擔心,缺什么東西了你就跟我說。”

  他又說道:“都燒成這樣了,趕緊先吃點退燒藥吧,不行就去醫院,冬冬你先別管了。”

  “沒事,發個燒也不耽誤干活。”

  “什么不耽誤干活?趕緊吃藥去躺著吧,家里又沒什么要緊事。”

  林朝陽態度強硬的監視著張桂芹吃了藥,看著她回到房間去休息,最后無奈的搖搖頭。

  這沒苦硬吃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啊!

  到了月中,謝靳從滬上來到燕京,給林朝陽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高山下的花環》電影已經完成了制作。

  這部電影自去年上半年就開始籌備,年中的時候劇組還去沂蒙山區體驗了生活,直到下半年才開機,遠赴云南進行拍攝,一拍就是大半年的時間。

  到今年八月份拍攝結束,又進行后期制作。

  謝靳為了這部作品可以說是卯足了全力,現在電影完成了制作,他也總算是能松口氣了。

  “電影弄完了,你不好好在滬上待著,跑燕京來干嘛?”林朝陽問他。

  “你以為我想來?得審片啊,另外我還要去法國參加個電影節。”

  謝靳口中的電影節是法國西部的南特市舉行的南特三大洲電影節,這個電影節是1979年由法國阿蘭·雅拉杜和菲利浦·雅拉杜兩兄弟發起的。

  所謂的“三大洲”就是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從這個名字也能看出來,電影節的立場明顯是Z派的。

  謝靳是本屆電影節唯一受邀參加的中國導演,電影節還專門安排了他的電影展映。

  如《舞臺姐妹》《女籃五號》《天云山傳奇》《牧馬人》等謝靳的代表作品都會在電影節期間放映,可以說是相當高的殊榮了。

  謝靳說起這事面露得意之色。

  至于審片的事,在謝靳來燕京之前,《高山下的花環》已經經受了滬影廠內部和滬上電影局的審查,廠領導和電影局領導都對這部電影給予了較高的評價。

  這次謝靳到燕京來,是為了文化部的審查。

  “明天去審片,你跟我一起去吧。”謝靳對林朝陽說。

  “我去干嘛?”

  “去聽聽大家的意見也沒什么不好的。再說,你就不想看看電影的成片?”

  謝靳這么一說,林朝陽猶豫了一下,“那行吧。”

  次日一早,林朝陽同謝靳一起來到電影局的放映室。

  此次進京,除了謝靳這個導演,連徐桑楚這個滬影廠廠長也來了,徐桑楚和林朝陽握了個手。

  “朝陽同志,你給我們滬影廠貢獻了兩個好本子啊!”

  “徐廠長您客氣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林朝陽又與在場的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林朝陽來之前沒有想到,《高山下的花環》的審片會規格竟然如此之高,文化部方面派出了侍郎丁橋、國家電影局局長石方禹和電影局顧問陳播出席。

  部隊方面派出了總政文化部的劉白羽和副部李瑛,中國電影家協會還特意邀請了陳荒煤、馮穆和鐘惦棐等幾位文化界和電影界的權威人士。

  林朝陽是《高山下的花環》的原著作者和編劇,在場眾人見到他均是一臉笑容。

  馮穆是當年文學界第一位公開發聲贊揚《高山下的花環》這部小說的重量級人士,與林朝陽也有些交情。

  他與林朝陽說了兩句話,又把他介紹給鐘惦棐,林朝陽叫了一聲“鐘伯父”,馮穆好奇的問道:“你們倆哪里來的交情?”

  鐘惦棐笑呵呵的說道:“我聽我們家阿誠提過,他跟朝陽同志是好朋友,他寫小說還是受了朝陽同志的指點呢!”

  林朝陽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阿誠在創作上是有天分的。”

  總政文化部的副部李瑛笑哈哈的說道:“說起來,朝陽同志跟我們也是一家人。”

  馮穆以為她說的是林朝陽寫出了《高山下的花環》這樣廣受歡迎的軍事題材作品,被部隊當成了一家人。

  李瑛卻搖了搖頭,“非也非也!”

  見眾人有些疑惑,李瑛說道:“《高山下的花環》這部小說當年寫完之后還是有些敏感的,恰好朝陽同志與我們燕京軍區的若林同志有親戚,托他送到了我們文化部審查后,才發表到了《人民日報》上。”

  聽著李瑛的解釋,劉白羽和其他人竊竊私語了幾句,這些人之前有的知道杜若林、有的不知道,現在都知道了。

  原來林朝陽在部隊還有這么一層關系,難怪當年林朝陽寫《高山下的花環》能發表,這事放到一般的作家身上可辦不到。

  一陣寒暄過后,眾人落座。

  放映室的燈光暗了下來,放映機的光束打在白色的幕布上,林朝陽發現身旁坐著的謝靳神情嚴肅,正襟危坐,能看得出,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充滿了緊張和不安。

  《高山下的花環》是他投入了十二萬分熱忱與付出拍出來的電影,盡管對于自己的創作很有信心,可他面對的畢竟是這么多權威人物。

  哪怕是名導,哪怕審片的場面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也難免緊張。

  相比謝靳的緊張,林朝陽的心情就放松多了,一方面是因為他對《高山下的花環》的質量有信心,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只是編劇。

  我小說和劇本寫的那么好,你電影要是拍的不好,一定是導演的問題。

  140分鐘的時間過的很快,隨著《高山下的花環》最后一個鏡頭的結束,銀幕上的畫面消失了,燈光開啟了。

  所有人都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人在抽泣,有的人在不斷地擦著眼睛,有的人仍在默默地流淚。

  劉白羽起身激動的握住了謝靳的手,連連說道:“這部電影拍的太好了!拍的太好了!”

  馮穆欣慰的拍了拍林朝陽的肩膀,“朝陽,小說寫的好,劇本也好。這部電影,要在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一筆的。”

  今天在場的文化部侍郎丁橋是可以一錘定音的人物,他同樣握住了謝靳的手,表情激動,連連稱好。

  “《高山下的花環》是一部非常難得少見的優秀影片,極為感人,震人心弦!”

  有了丁橋這句話,基本可以宣告《高山下的花環》順利通過了審查環節,謝靳心中一塊巨石落地。

  等審片會結束之后,他拉著林朝陽就要去喝酒。

  林朝陽不想去,讓他找陳懷愷和江懷延他們。

  “老陳忙著拍電影呢,老江趕劇本,就你有時間。”

  “找老成。”

  “老成最近血壓高。”

  “合著你就可著我這年輕力壯的禍害是吧?”

  林朝陽最后還是陪謝靳喝了一頓,期間謝靳跟他了許多聊《高山下的花環》拍攝經歷和遇到的種種坎坷。

  電影順利通過審查,謝靳的心情格外放松,聊起來沒完。

  “我前天去看了《垂簾聽政》,李翰祥拍的相當不錯,聽說票房也很好。”

  “怎么樣?有壓力了嗎?人家一個香江導演的電影在內地上映據說票房都好幾千萬了。”

  謝靳笑了起來,“我有什么壓力?該有壓力的是你才對。劇本都是你寫的,票房不好那只能說明你劇本寫的不行。”

  謝靳在燕京逗留了幾天后啟程去了法國,林朝陽的寫作進度也被他硬生生給耽誤了兩天。

  老謝這人別的都沒什么毛病,就是喝酒這愛好,太費朋友了!

  一晃林朝陽在家也休了半個多月了,他本打算這兩天回圖書館去上班,不成想小冬冬也發燒了。

  孩子都十一個月了,這還是第一次感冒發燒,林朝陽夫妻倆也沒什么經驗,急的手忙腳亂。

  不僅是林朝陽了,連陶玉書都顧不得去上班的事了,她上班快兩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請假。

  熬了三天,小冬冬的體溫總算是降下去了,夫妻倆也被耗的身心俱疲。

  陶玉書紅著眼睛守在床邊,看著兒子安詳的睡姿,臉上忍不住露出慈愛的笑容。

  林朝陽調侃道:“兒子都快一周歲了,我才見你這么重視他。”

  陶玉書白了他一眼,“什么叫我不重視他?一個男孩子,你還想讓我對他嬌生慣養?”

  夫妻倆聊了一會兒,正打算好好補個覺,家里卻來了個客人。

  “杜蓉,你怎么有空過來了?”

  林朝陽看到杜蓉有些意外,他和同事們關系向來不錯,但跑到家里來做客的卻不多。

  “朝陽,現在有事沒?館長說,讓你去館里一趟。”

  “什么事?”

  “說是外國友人來贈書,聽說你在館里工作,想見見你。”

  外國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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