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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損人不利己

  這個年代辦這一類活動沒有后世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儀式的開銷,林朝陽粗略算一算,頂多就是兩千塊錢。

  對于一般人來說,這可能是工作三四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但對林朝陽來說卻算不得什么事。

  自己出錢,李拓他們和文協出力,從一開始就分清楚點,省得以后發生齟齬。

  見林朝陽態度堅定,不似作偽,李拓說:“那也好,這兩天我們攏一攏預算,眼看著授獎大會還有不到半個月了,也得抓緊點時間。”

  待他走后,林朝陽將沙龍規格升級的事告訴了陶玉書。

  “咱們有必要自己掏錢嗎?”

  “也沒多少錢。一來是避免了以后可能發生的矛盾,二來規模擴大了,積累一些人脈,說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場。”

  陶玉書明白林朝陽肯定又是在替她考慮了,她心間不由得感覺到一陣踏實和輕松,這種有依靠的感覺真好。

  又過了幾天,李拓時不時的就要帶著人來林朝陽家跟他聊聊沙龍的籌備事宜。

  他們幾個主要參與者都很亢奮,時不時就要冒出些點子來,然后又被林朝陽一一否決。

  這幫人一興奮起來天馬行空,想法通常很美好,但根本不具備落地實施的可能性,到最后幾個人被林朝陽打擊的心生不滿,怨聲載道。

  但沙龍還得辦下去,誰讓林朝陽現在是金主爸爸呢?

  今天是全國優秀中短篇優秀獎授獎大會的日子了,林朝陽受邀出席。

  經過這些年的發展,全國優秀中短篇優秀在國內的影響力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高的狀態,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文學界第一獎項。

  至于茅盾文學獎,畢竟才舉辦了一屆,影響力大是大,但在作家、編輯、出版社和讀者的心目中,底蘊始終還是差了點。

  大會一如既往的盛況空前,數百位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學界重量級人士出席活動。

  林朝陽一進入到會場內,便被章光年給盯上了,他將林朝陽拽到一旁,擺出興師問罪的架勢。

  “你小子,什么意思?”

  林朝陽一臉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你還跟我裝傻!”章光年看著他的表情氣憤不已,“你那沙龍,最近在燕京城里鬧的沸沸揚揚,你以為我不知道?”

  “沙龍怎么了?又礙著您老的事了?”

  章光年看著他裝傻充愣的態度,氣的牙根兒癢癢,“裝,你就接著裝吧!我們辛辛苦苦辦個獎項,結果可倒好,風頭全被你小子給搶走了。”

  林朝陽見他揪著不放,只得說道:“您這話就不對了。我就是請大家吃個飯,你們文協愿意請也可以請嘛!”

  文協當然也請作家們吃飯,而且不管是規格還是標準都比林朝陽家的高,可奈何影響力就是沒有他的大。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作家們過來參加頒獎,不管是頒獎、座談會、吃飯都算是官方流程。

  盡管得獎是高興的事,但參加這些活動的氣氛過于正式,而且有些時候甚至會伴隨一些讓人感覺到壓抑的政治元素。

  反觀在林朝陽家的聚會,大家都是創作者,聚在一起志趣相投,談天說地毫無顧忌,氣氛輕松愉快。

  再加上剛剛拿了獎,春風得意馬蹄疾,更增添了幾分快意。

  兩相比較,高下立判。

  章光年聽著林朝陽的話心里憋悶,他又何嘗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他還是氣不過。

  “你瞧你這么大的領導,心眼兒怎么跟針鼻兒一樣大?”

  林朝陽的調侃引來章光年的怒目而視,老同志突然又問道:“你那文化沙龍越搞越大,怎么還有燕京文協的事?”

  “這理兒您老也挑啊!”

  章光年冷哼一聲,眼神中的意味大概是在說:就挑了!

  “這事是李拓聯系的,我就是當個廚子。”

  林朝陽很沒有義氣的把李拓賣的干干凈凈,可惜章光年根本不吃他這套。

  “得了吧。李拓還不是聽你差遣?你拿我當三歲小孩糊弄呢?”

  林朝陽喊了聲冤枉,“這事真是他張羅的。”

  “那我問你,沙龍在哪辦的?”

  “我家。”

  “誰出的錢?”

  “我出的。”

  章光年指著林朝陽的鼻子憤怒道:“你還敢說這事是他做主的?”

  林朝陽啞口無言,老章這邏輯一點毛病沒有,可他真覺得冤枉,事都是李拓他們張羅的,他花了錢還得挨罵。

  “那您老是什么意思?”林朝陽最后問道。

  章光年見他妥協,立馬說道:“明年辦沙龍這事得我們文協負責。”

  章光年口中的“我們文協”當然是指全國文協。

  林朝陽聽著這話,眼中不由得閃過鄙夷,“您老好歹也是文協的帶頭人,能不能起點好作用?跟手底下人搶功勞,說出去讓人笑話!”

  章光年頓時惱羞成怒,“放屁!獎項是不是我們辦的?你辦沙龍是不是也是沾我們的光,我們文協替你辦沙龍,又出錢、又出力,還有錯了?”

  林朝陽爭辯道:“話不能這么說。我們搞文化沙龍,純粹是個人活動。”

  “個人活動你讓燕京文協參與?”

  林朝陽聞言沉默,老同志抓人話柄可真是把好手。

  “燕京文協能參與,我們就能參與,要不然就大家都別參與。”

  章光年自詡抓住了林朝陽的軟肋,說完這話臉上得意洋洋,心里篤定了林朝陽肯定不能撇下燕京文協。

  哪成想,林朝陽卻痛快的點了頭,“行,那明年燕京文協就不參與了,你們也別參與。”

  “誒?”

  章光年滿臉意外,愣在那里幾秒,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看著他的表情,林朝陽頓覺出了口惡氣。

  他正準備去找位置坐下,不想章光年又拉住了他。

  “干嘛?”

  “不是……你……我……”

  得意的笑容從章光年臉上轉移到了林朝陽那里,他語氣輕快的問:“您老還有事?”

  章光年不甘的瞪著林朝陽,想要掰扯幾句,卻一時想不到什么合理的措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林朝陽泰然的找了地方坐下。

  眼看著授獎大會要開始了,他也只能放下這事。

  又是一年授獎大會,主辦單位仍舊是文協和《人民文學》,評委會成員也基本都是老人兒,只有個別那么幾個人發生了變化,得獎作家們卻是換了一茬。

  今年的全國優秀短篇獎一共評出了18部作品,有7部作品出自《人民文學》,獲獎作家中不乏后世的名家。

  比如李國文、石鐵生、梁小聲、金瑩、張煒等等。

  其中張煒的《一潭清水》和李國文的《危樓記事》還是陶玉書經手編審的。

  另外全國優秀中篇獎評出了也評出了20部優秀作品,值得一提的是在今年的評獎中,又出現了一人雙獎的情況。

  但跟林朝陽當年有所不同,這次這人獲得的雙獎是一短一中兩個獎項。

  梁曉聲憑借著短篇《父親》獲得了全國優秀短篇獎,又憑借中篇《今夜有暴風雪》獲得了全國優秀中篇獎,堪稱本屆授獎大會的最大贏家。

  授獎大會結束后,下午還有文協舉辦的座談會,林朝陽不打算參加,便準備離開,不想又被章光年給纏上了。

  這回老章同志的態度軟了很多,他的本意是要讓全國文協參與進文化沙龍里去,而不是跟燕京文協兩敗俱傷,大家都落不到好處。

  可林朝陽的態度卻出人意料的堅決,并不打算讓文協方面再參與到文化沙龍里面來。

  章光年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態度讓林朝陽不滿,誰知林朝陽卻說道:

  “跟態度沒關系。老章,沙龍這事本來就是我們自發組織的活動,跟文協也沒關系。

  今年搞的大點,李拓把燕京文協拉來也是因為缺人手。

  你今天的話給我提了個醒,文化沙龍這事是自發活動,讓你們官方參與進來確實容易變味兒。

  所以啊,以后我們還是辦我們自己的吧,你們誰也別爭了。”

  說完這話,林朝陽也不等章光年的反應,離開了會場。

  章光年看著他的背影,滿心郁悶。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去招惹這小子了。

  這事鬧的!

  兩天之后,小六部口胡同從一早開始便多了些陌生面孔來來往往。

  住在旁邊的鄰居們都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林大作家家里都會請客吃飯,已經見怪不怪了。

  倒是有一些好奇心強烈的年輕人站在路邊想一睹作家們的風采。

  今年的獲獎作家加起來三十多人,今天幾乎全數都到了林朝陽家,林朝陽家里從早上客人就沒斷過,他一邊招呼著大家,一邊還得準備飯菜,忙的不可開交。

  作家們到了之后,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有的待在在屋子里,有的在院子里閑逛,有的跑去廚房給林朝陽幫忙。

  大家談笑風生,滿院子都充斥著一股輕松愜意的氛圍。

  陶玉書因為懷孕了,林朝陽不讓她干活,她便陪著幾個客人在聊天。

  等到開飯的時候,林朝陽忙的已經是滿頭大汗,眾人齊齊起身先給他這個主人敬了杯酒。

  林朝陽喝了酒,滿臉笑容的張羅道:“大家都坐,隨便吃隨便喝,千萬別客氣。”

  “客氣是肯定不會客氣的,就怕你準備的酒菜不夠。”陸文甫調侃了一句,眾人哄笑起來。

  他今年憑借《美食家》獲得了全國優秀中篇獎。

  雖然每年全國優秀中短篇獎的獲獎作家都不同,但誰讓林朝陽請的客多呢,來的客人里熟人的名字能喊出一堆,因而沙龍的氣氛自然差不了。

  當然,除了已經參加過不止一次沙龍的熟人之外,今天第一次來的客人更多。

  在過去的五六年時間里,林朝陽家的這場聚會已經逐漸成了每年這個時候文學界關注的焦點。

  今天來的這些作家里,特別是沒來過的年輕作家,有不少人都是帶著來朝圣的心情來的。

  他們很想看看,聞名文壇的這場文化沙龍到底是個什么樣子?林朝陽的廚藝又是不是像傳聞的那樣出神入化?

  今天他們來的時候懷著的是無比激動的心情,等到了林朝陽家后,發現除了院子大一點、房子好一點,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

  直到院子里聚集的作家越來越多,大家見面后滿面春風的問好,聊著共同關心的話題,談起各自的創作,他們逐漸沉浸在這樣輕松又美好的時刻,忘乎所以。

  至于林朝陽的手藝,確實不俗,尤其是在這樣愉悅的氛圍中,更平添了幾分美妙。

  良辰美景,美酒佳肴,眾人不覺間沉醉其中。

  一直到宴會結束,李拓張羅著到院中合照留念,大家意猶未盡的起身。

  眾人站在兩棵法國梧桐樹下,有人略帶醉態,有人清醒微笑,臉上盡是開懷之色。

  仲春之際,院里的法國梧桐萌發著的嫩芽正成長為綠葉,春風舒展著拂過四合院的上空,枝葉搖蕩,盡顯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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