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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是多大的服裝城呢,原來就租了幾個柜臺啊!”陶玉墨說。
她的話頓時讓杜峰氣的跳腳,“你知道個啥?這是西單商場知不知道?是全國最牛的百貨商場,我們這可是1000平的營業面積。你知道我為這事費了多大勁嗎?”
為了能在西單商場租到地方,杜峰確實挖空了心思。
不僅扯上了合資企業的大旗,又專門請托了西城區主管工商的領導,才算是談下了跟西單商場的承包合同。
總計1000平的營業面積,光是租金每年就要35萬人民幣,這個數字比杜峰當初預估的價格高了一倍。
不僅如此,承包合同上還規定了他們每年要達到的銷售總額、上繳利稅和員工工資數,單是銷售總額一項就要求達到1500萬人民幣。
達不到這幾個數字,商場有權收回承包權。
條件不可謂不苛刻,但開弓沒有回頭箭,西單商場的位置得天獨厚,而且半個世紀以來早已成了燕京人民購物休閑的最佳目的地之一。
別說是35萬,就是再貴,杜峰都要租下來。
陶玉墨見他氣急敗壞,又問:“總共就50萬,你租個商場花了35萬,以后怎么辦?這生意還能做下去嗎?”
杜峰瞥了一眼她,“小丫頭片子,什么都不懂。花了35萬怎么了?商場咱們租下來了,貨源也有了。進貨渠道和銷售渠道都有了,其他的都是小問題了。錢缺點怕什么?貸款就行了。”
“貸款?又不是不用還,還有利息。”
杜峰搖搖頭,嘴里發出嘖嘖聲,對陶玉墨的見識短淺表示不屑。
“不懂了吧?我們是合資公司,銀行貸款有優惠政策,可以低息。這錢用個三年五年,前面可以只還利息,以后還可以接著貸。
而且我們叫有限責任公司,懂不懂什么叫有限責任公司?還不起錢,我們直接破產,銀行也沒辦法。”
陶玉墨聽著杜峰半瓶子不滿的炫耀著那點可憐的法律和金融常識,眼神鄙夷。
她正準備反唇相譏,陶玉書這時候說道:“好了,你們倆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服裝城打算什么時候開業?”
“裝修快,有個一兩個星期就能完事,不過進貨、招人、打,少說也得一個多月,怎么著也得三月份了。”
陶玉書沉吟著說道:“沒趕上春節啊!”
對中國的老百姓來說,春節前的一個月歷來是換新衣的時候,釋放出的服裝購買需求是極為夸張的。
“沒辦法。西單這邊不好談,也得給人家協調、騰挪賣場的時間。”
就像杜峰說的,場地有了、貨源有了,剩下的就是裝修、進貨、打、招人了。
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打,怎樣才能一炮打響知名度,很可能直接決定了亞歐服裝城的生死。
“酒香也怕巷子深,這件事上你要多下點功夫。”陶玉書叮囑杜峰。
杜峰拍著胸脯說道:“姐,你放心。報紙那邊我都聯系好了,開業前半個月我連著包一整版的。”
聞言,陶玉書皺起了眉頭。
“怎么打?”
“就打‘亞歐服裝城開業大酬賓’,把我們的服裝品類都寫上,全燕京沒有比我這更全的了,還有優惠活動,全場打八折。”
杜峰對自己的開業促銷活動信心滿滿,可陶玉書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不得不說,杜峰的想法實在是太粗糙了,完全沒有亮點可言,尤其是跟林朝陽灌輸給她的那些想法相比。
看著陶玉書的表情,杜峰本來信心滿滿的臉色猶豫了起來,“姐,你有什么想法?”
“打就是造勢,光是讓老百姓知道有這么一家服裝城要開業了沒用,還得能吸引他們來購物才行。”
“我們服裝城品類那么全,還有優惠活動,這還不吸引人?”
“不是不吸引人,而是不夠吸引人。按照你的算法,服裝城開業的時候春節才剛過不到一個月。
老百姓的購衣需求才剛釋放完不長時間,如果沒有足夠的吸引力,他們憑什么來我們這買衣服?”
陶玉書的話有些道理,可杜峰還是覺得不忿,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挺好的,肯定能吸引人過來購物。
陶玉書看著他的神情,知道不拿出點真格的是不行了。
“這樣,過幾天你先打個招聘。”
“招聘?”
“對。上的要求就這么寫:女,年齡1825周歲,身高165170之間,五官端正氣質佳,中專及以上學歷,普通話標準,燕京本地戶口優先錄用。”
杜峰不可思議的看著陶玉書,“姐,咱這是招營業員,不是搞選美,你這打出去誰敢來應聘啊?再說了,有這條件的,誰上咱們這當營業員啊!”
陶玉書列舉的這些條件單看都沒什么,但組合在一起,說一句百里挑一一點也不夸張。
光是一個“中專及以上學歷”就得篩選調多少人啊,就算燕京人平均受教育文化程度高,也不能這么搞啊!
“為什么不來?工資每月100塊,銷售提成另算,每個月不低于50塊。”
聞言,杜峰又是一驚。
“一個人一個月150塊?姐,你雇我干吧,我當營業員。照你這么個招人的法子,咱們一年光營業員的工資就得發出去十萬。”
1985年中國的城鎮職工年收入為739塊,燕京是首都收入高于全國其他地區,這個數字超過900塊。
但燕京普通職工的工資肯定是低于這個水平的,月薪四五十塊錢才是大部分老百姓的正常收入。
陶玉書說招營業員的工資加提成要給到150塊錢一個月,幾乎等同于這個時候燕京普通職工的三倍工資,由不得杜峰不震驚。
“咱們招人的標準高,工資給的高一點也很合理。”陶玉書平靜的說。
杜峰急道:“姐,咱就招個營業員,你提那么高的要求,給那么高的工資,不劃算啊!”
他表情急切,陶玉書的臉色卻越發沉靜。
這個時候一旁的陶玉墨突然問道:“姐,你這個招聘也是吧?”
聽到這話,杜峰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還能有什么意思,就是唄。你都說了,我姐這招人的要求比選美還高,工資又給的那么高。
要是打到報紙上的話,會引起多少人的議論啊?
到時候我們亞歐服裝城不一下就出名了嗎?”
杜峰思忖著陶玉墨的話,發覺好像有些道理。
別看這時候人們都以有個鐵飯碗為榮,可工作崗位就那么多,狼多肉少啊!
要不然前幾年知青返城之后也不會出那么多奇葩事,要不然為什么有那么多人下海擺攤,你當大家伙都是熱愛做生意啊!
就陶玉書剛才提的那些要求和待遇,發到報紙上之后必然會引起成千上萬人的關注,也會間接帶動亞歐服裝城的知名度。
受到了啟發之后,杜峰進而又想到,到時候燕京城的老百姓們看到亞歐服裝城找個營業員要求都這么嚴苛,還給這么高的工資,必然會在心里給服裝城預設一個高端印象。
這會兒他終于明白了陶玉書的用意,臉上綻放出笑容來。
“姐,你這是想利用招聘先給服裝城打一波!”
陶玉墨說道:“廢話,剛才我不就說了嘛!”
被妹妹噎了一句,杜峰也不生氣,可他想了想,又說道:“可是姐,一年多開出去幾萬塊錢的工資,連續開這么幾年,咱們打什么不夠啊?”
“國家提倡辦合資企業是要利用外國的先進技術、資金和管理手段,我們的服裝城有什么啊,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合資企業了?
工資不給高點,能招攬來人才嗎?眼光要放長遠一點。”
之前杜峰還沒察覺,現在聽著陶玉書的話,如何還能不知道這都是誰的主意?
“姐,這都是我姐夫交代你的吧?他還有什么好主意,你快多給我說說,快說說!”
在他的催促下,陶玉書不疾不徐的又說了幾個法子,杜峰的眼睛越聽越亮。
“姐,這個模特表演這個主意好,這是學的皮爾·卡丹吧?到時候肯定能吸引不少老百姓的眼球。”
“這個七天無理由退換貨,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肯定會增加一點成本,你把售價抬上去不就完了嗎?”
“太貴了買的人就少了。”
“你這是思維誤區。你把服裝城開在西單商場,我們的檔次和格調就不能低,要不然光是商場定的銷售額你都完成不了。
貴點怕什么?越貴才越有面子,他在外面一個月工資能買兩件衣服,穿出去就是個衣服。
可在咱們這不一樣,兩個月工資才能買一件,別人一問擱哪買的?
亞歐服裝城!
高檔服裝啊!
這,就是面子!
你得研究顧客的購物心理,他都來我們服裝城買衣服了,能差那幾塊錢嗎?”
杜峰都快聽傻了,他做了好幾年生意,自詡也算是有些經驗了,可陶玉書說的這些東西他聞所未聞,簡直就是刷新了他的三觀。
他越品越覺得陶玉書說的是至理名言。
不過他還是了解陶玉書的,這些話可不像是自己姐姐能說出來的話。
“這都是我姐夫告訴你的?”
見杜峰這么問,陶玉書點了點頭,“嗯。”
“我姐夫高啊!”杜峰嘆服道。
不過他還有后半句話沒說出來:不當個奸商真可惜了!
陶玉書笑了笑,她和林朝陽就是提供個思路,最后執行還得看杜峰的,只要能保證亞歐服裝城能夠盡快打響知名度就行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杜峰一直忙著服裝城的事,陶玉書也滿懷熱情的參與其中,完全把自己當成了沖鋒陷陣的女強人。
至于孩子嘛,白天就讓陶玉墨幫忙帶,晚上她回來再照顧,工作生活兩不誤。
就是比較費妹妹!
眼看著離過年也沒幾天了,這天林朝陽正好收到了《棋圣》的版稅。
《棋圣》出版至今四年多,前三年都是以基礎稿酬加印數稿酬的方式付酬的,直到今年林朝陽才跟燕京出版社簽訂了版稅合同。
這是《棋圣》自發表之后收到了最大一筆數目的稿費。
自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結束后,《棋圣》的銷量一直居高不下,12月份更是創下了單月銷量破百萬冊的恐怖銷量。
這個數字別說是其他作家了,即便是林朝陽本人的許多新書出版也未曾達到過。
兩個多月以來,在全民熱議圍棋的火熱氣氛之下,《棋圣》輕輕松松的賣出了260萬冊,累計銷量更是輕而易舉的突破了600萬冊之巨。
燕京出版社的版稅結算的是《棋圣》近三個月來的銷量,這260萬冊自然含在其中,僅是這一筆稿費就多達48萬元。
陶玉墨看到這個數字不免驚嘆,自家姐夫的版稅向來都是天文數字,這兩年她早已見怪不怪。
比如12月份那陣子,花城出版社給《楚門的世界》結算過近40萬元的版稅。
但那畢竟是新書,幾個月賣一百多萬冊在姐夫的戰績里并不算夸張。
《棋圣》的情況就不一樣了,這可是本出版四五年的老書了。
在圖書市場當中,一部圖書銷量最好的時候就是剛出版的那一年,過了這個時間段就會淹沒在日益增多的新書當中。
能夠經歷時間和讀者的篩選,一直留在書店的書架上的圖書,幾乎無一不是可以流傳一時的口碑之作。
《棋圣》在市場中就是這樣的口碑之作,這幾年銷量雖然不斷下滑,但仍舊有眾多讀者愿意給它買單。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部的銷量可能會一直下探,直到觸底,恒定在一個相對較少的數字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棋圣》卻好像個打不死的小強一般,銷量只在83年低落了一點時間,然后就又很快會漲回去。
去年是《棋圣》電影上映,讓又小火了一把,多賣出了三四十萬冊。
今年就更夸張了,中日圍棋擂臺賽開賽之后,《棋圣》的銷量一直穩中有升,直到擂臺賽結束后徹底爆發,一舉突破600萬冊大關。
看現在的樣子,只要圍棋熱能持續下去,這部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銷量都不用愁了。
“記著點,《棋圣》下回的內地版稅結算就是5月份了。”林朝陽對陶玉墨交代道。
“知道了。”
隨著創作和出版的作品越來越多,林朝陽不可能每一部的發表、出版問題都親力親為,就把這些事都交給了陶玉墨。
陶玉墨眼饞的看了一眼林朝陽銀行存折里的數字,那里“3”打頭的七位數數字仿佛有一種魔力,拽著她的眼睛無法動彈。
“沒看夠啊?那再看看吧。”林朝陽將存折甩給她。
陶玉墨慌亂的接過存折,有種小太監捧著傳國玉璽的惶恐。
她認真的數了一番存折上的數字,“個、十、百、千、萬……”
最后才心滿意足的把存折交還給林朝陽。
林朝陽看著她財迷的樣子,不禁想起了前些年跟陶玉書結婚的時候,陶玉書也是這么小心翼翼的計算著兩人的家當。
“你們姐妹倆啊,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聽著他的話,陶玉墨埋怨道:“我跟我姐可不一樣,我可不喜歡麻煩別人!”
她的話里怨氣四溢,雖然拿了錢,但也不妨礙她對“雇主”的不滿。
“你要真不愛看孩子,那我給你出點錢,讓你跟杜峰一樣,自己下海做生意好不好?”林朝陽問她。
他的態度讓陶玉墨心里感覺好了不少,“做生意嘛,太麻煩了。你看我姐和小哥,整天跑來跑去,一堆煩心事。”
“那回去上班呢?”林朝陽又問。
“上班嘛……”陶玉墨躊躇起來。
要是放在沒去香江之前,她覺得上班也挺好。可現在再讓她回去上班,就太沒意思了。
她想了半天,最后發現看孩子居然是適合她的工作了,陶玉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林朝陽觀察了她半天,大致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你啊,就別為賦新詞強說愁了。你現在就是什么事都不干,手里攢的錢都比99的人多了。”
別看陶玉墨在林朝陽夫妻倆身邊動不動就哭窮,實際上這丫頭比誰都富。
上大學的時候小金庫就有好幾百了,這幾年又是上班、又是帶孩子,衣食住行自己就沒怎么花過錢,錢全攢下了。
林朝陽估摸著她現在手里至少有個一萬多塊錢。
聽見這話,陶玉墨下意識的警惕起來,“我的錢也是辛苦賺的!”
“瞧你那點出息!”林朝陽鄙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說道:“你要是真想追求點人生價值,回頭就好好想想自己要干什么,我跟你姐肯定你!”
感受到林朝陽話里的真誠,陶玉墨點了點頭,“我考慮考慮吧。”
到了晚上,陶玉書回家后,林朝陽跟她說起了小姨子現在的迷惘。
陶玉書無奈道:“我又不是黑了心的非得把她綁在家里。她就那么個愛玩的性子,都這么大的人了,也沒有個人生目標。”
林朝陽調侃道:“家里三個孩子,玉墨跟大哥是一掛的,你說你像誰了呢?是不是你出生的時候把他們倆的奮斗指標都給占完了?”
他的話惹來了陶玉書的討伐,夫妻倆笑鬧了一番,陶玉書才總結起妹妹的性格。
“她啊,就是從小沒吃過什么苦,生活在蜜罐里,從來沒有什么緊迫感,也沒有什么壓力,自然也沒有上進的動力。”
林朝陽聽了這話深以為然。
“對了,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陶玉書說。
“什么事?”
“服裝城開業,杜峰想請些歌舞團的歌手和舞蹈演員來表演節目,最好是能請兩個電影明星過來。”
林朝陽笑道:“他倒是舍得花錢。”
“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夫妻倆的話聽起來矛盾,實則是站在了不同的出發點。
陶玉書所謂的“花不了多少錢”,是站在他們家的收入來算,林朝陽的話則是站在工薪階層的角度來看。
不過實打實的說,這年頭請明星、搞演出確實是要比后世劃算多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娛樂圈,得叫文藝圈,大家賺的都是死工資,文藝工作者們要想賺點外快,走穴演出是最快的途徑,這種事也是最近兩年才流行開的。
哪怕是請當紅的演員或者歌手也才幾百塊錢而已,表演的還賊賣力。
而且這幫人都有單位,干這種活通常都是冒著風險的。
“看請誰了,要是都請有名有姓的,估計也得大幾千塊錢。”
“劉曉慶那種呢?”陶玉書問。
林朝陽眼神怪異的看著她,“是你要請,還是杜峰要請啊?”
陶玉書說道:“你明知故問!”
林朝陽笑了笑,大家都是男人,他當然能理解杜峰的那點小心思。
他對劉曉慶沒什么濾鏡,可杜峰不一樣,他的青年時期可是看著劉曉慶、張金玲、龔雪、方舒她們這些女演員的電影度過的。
尤其是劉曉慶,這幾年佳作頻出,又懂得營銷自己,前年還出過一本自傳叫《我的路》,混成了暢銷書,她在如今國內的電影圈可以說是紅的發紫。
說劉曉慶是杜峰心中的女神那是有些夸張了,但借著服裝城開業圓一次跟電影女明星近距離接觸的機會,肯定是不會錯的。
“他要是真想請,那我回頭找人問問。除了劉曉慶,還想請誰啊?”
“別的就沒有具體人選了,你看看有沒有那種又便宜,又有名氣的。”
林朝陽苦笑,“你這要求可真不低!”
陶玉書摟住他的脖子,“這不都是為了生意嘛。”
林朝陽輕輕的攬住了她的腰。
為了生意,陶副董事長犧牲很大。
杜峰下海之前在戰友文工團當文藝兵,要找歌舞演員自己就能搞定,但要請電影明星還真就得請林朝陽幫忙了,誰讓他前兩幾年沒少給燕影廠合作呢。
不過這兩天馬上就要過年了,林朝陽并沒有著急,等過了年再說。
除夕這天,林朝陽一早去燕大將陶家人都接到了小六部口胡同。
他和陶玉書這一年有半年的時間待在了外面,這個年大家要好好聚一聚。
“哎呀,親家來了!”
林二春笑聲爽朗的在院門口迎接陶家人,先熱情的握住了陶父的手,然后引著大家進院。
“來來來,親家喝點茶。玉成啊,抽根煙?兩個小家伙喝什么,可樂還是北冰洋?”
進了屋,林二春又熱情的招待起來。
當了兩年的包租公,林二春現在的接人待物少了幾分農民的質樸,多了幾分商人的圓融。
家里人聚在一起,有人負責干活,有人負責看孩子,有人負責聊天,林二春就負責跟陶父、陶玉成閑聊,聊天內容無非就是些日常。
陶玉成對林二春的包租公生活很感興趣,就多問了幾句。
在他看來,林二春這種睜開眼睛只需要收租的日子簡直快樂似神仙。
“嗐!等你干上就知道了,什么活都不好干。要光是收租那當然好,可幾十套房子、幾百家租戶呢,怎么可能光是收租那點事?
春秋的時候你得修葺修葺房子吧?有退租的你得收拾收拾屋子吧?還得研究再租出去。
鄰里有糾紛了,小矛盾沒什么,大矛盾你能不管嗎?在你家的院子里出了事,責任能跑得了嗎?
還有欠租的,也得催租吧……
一天天的,閑不下來,凈是些操心事。”
林二春說起他干包租公的那些事如數家珍,話里雖透著煩惱,可神色顧盼間卻有種自得。
他自得的不是別的,而是這么多的麻煩,在他手里卻還是手拿把掐,依稀有種當年在生產隊馳騁縱橫的意氣風發。
聊著聊著,陶玉成又提到了他最感興趣的話題,“林叔,你忙了這一年,賺了得有幾萬塊吧?”
陶父不滿的看了陶玉成一眼,“玉成!”
林二春卻笑了笑,說道:“親家,沒事,都是家里人。”
他又對陶玉成說道:“凈剩也就是不到2萬塊錢。”
這兩年林二春光是買房子就花了24萬,陶玉成聽到這個數字,心里盤算了一下。
投資這么大,這生意好像也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賺錢啊!
他那錄像廳今年賺了一萬多,刨去跟杜峰的分成,到手還有四千多呢。
“投了這么多錢,一年就這么點收益,您沒想過干點別的?”
陶玉成認為林二春這生意投資收益率太低了,忍不住想給他提點建議。
“都這么大歲數了,還折騰什么呀,能找個營生干就行了。”林二春笑呵呵的說道。
然后他又抱怨道:“這事說起來,也怪燕京的房價漲的太快了,要不然買房子怎么著也能再省三四萬塊錢。”
現如今燕京城還少有商品房,房價相對來說還是穩定的。
但在前幾年私房交易放開后,雖然房屋價格評估還沿用了五十年代的“死分”、“死估”的方法,但買賣雙方的交易靈活性早已不是政府能夠控制得住的。
現在燕京的實際情況就是人多房少,因此在私房交易過程中,房主的議價空間對比前兩三年已經有了大幅的提升。
民間私房交易房價的上漲,導致了燕京整體房價的隱性上漲,今年以來燕京市也發現了這股苗頭,正在醞釀對房屋買賣價格實行最高限價,用以穩定房價。
林二春這兩年凈跟房產打交道了,消息也算靈通,他說:“估摸著明年開春政策就能出來。”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陶玉成不禁微微點了點頭,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反應了過來。
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