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轉星移,一夜悄然過去。
廂房之中,許恒渾身氣機,伴隨口鼻噓吸,一沉一升。
沉落之時,似乎藏氣于淵,匿氣幽玄,渾身氣機都完全蟄伏下去,升漲之時,卻是騰騰而起,似要沖破天靈,貫通有無一般。
若是此時有人在旁,以神念、法眼去觀,真會發覺他的囟門之上,有股光氣隱隱透露出來,仿佛已經躍躍欲試,輒待直上九霄。
不過最終,還是伴隨他的呼吸,緩緩落了下去,化為流水清泉一般……
如此往復,過了不知多久,許恒才從靜定之中退了出來,睜開雙眼,不由露出些許異色。
他屈起指,輕輕一彈,離他三丈開外的窗戶便應了力般,兩扇倏然打開,露出了樓外天晴。
許恒收指回拳,不由揚了揚眉,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地突破了煉炁九重,而且仍有余力未盡之感。
許恒甚至覺得,自己接著修持,可以一次性精進到煉炁十重、十一重、十二重……
雖然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真正感到修為停滯,但像這種突飛猛進,顯然不是尋常狀態。
想到昨日的經歷,許恒心中有了猜測,而且想要得到確認,也非一件難事。
許恒下了床榻,推門而出,便到一處小園,青石板鋪就的小徑蜿蜒穿過花圃,越過碧色的荷池,通往不知何處。
雖說選擇了返回應州城中,但許恒可沒回到湖邊小筑的想法,而是在季聽笙的邀請下,到了他家的別苑暫住。
許恒這才知道,季聽笙還是應州豪富出身,像這樣的別苑,在應州內外有十幾居之多……
許恒走過小徑,到了前堂,季聽笙果然已經在了,見到許恒到來,打了個招呼,便迫不及待問道:“許兄,你昨夜煉炁了未?”
許恒輕輕點了點頭,季聽笙便眉飛色舞道:“你進境如何?我只不過煉炁兩個時辰,修為便又進了一重……”
許恒心說一聲果然,應道:“我日出才煉炁,不過時間雖短,也有一重進境。”
“果然如此!”季聽笙雙掌一拍,便道:“說和道人的水,定是靈丹妙藥兌的,我在十六重都停滯好久了,本道沒有半年功夫,決計不能再作突破……”
“十六重?”許恒有些意外,雖然知道季聽笙的修為在他之上,可沒想到高出這么許多,而且煉炁一十六重,可是普通修士難以想象的境界。
季聽笙笑道:“許兄,我知道你是修道天才,但我可也不是沒跟腳的。”
“哦?”許恒眉頭微微一揚。
兩人昨夜回城之后,聊了許多,季聽笙問起許恒與陰子師的恩怨,許恒便將他到玄微修行的經過說了,至于為何又被趕下山來,許恒沒有如何多說,季聽笙也知趣的沒問。
話雖如此,他對許恒三個月內,重新踏上修行,又修煉到煉炁八重也是頗為贊嘆。
倒是許恒,還沒聽過季聽笙是如何踏上的修行之路,據他所知,季家雖是應州豪富,但也只是凡俗世家而已。
季聽笙也沒隱藏之意,卻道:“我說出來,許兄或許不信。”
“我出生時,便有一個道人找上門來,說他乃是世外真修,瞧出我有修行天賦,要收我為徒,家父見了他的神仙手段,當即答應下來。”
說到此處,季聽笙搖了搖頭,說道:“要不是我母親舍不得我,求那道人給我幾年承歡膝下的時間,說不定我從小便要到山中,過上清苦的修行生活了。”
許恒訝然道:“后來呢?”
季聽笙說:“我八歲時,那個道人又來了一次,當時我年紀尚小,不愿意學。”
“什么?”許恒先是錯愕,隨后又覺得,也是情理之中,八歲小童天真浪漫,哪里知道踏上修行之路意味著什么呢。
“但那道人并沒放棄,只是留下了幾本道書,要家父家母督促我學,并說八年之后會再來。”季聽笙接著道:“果然我十六歲時,那道人又再次來到了。”
“那時我對修行已經有了概念,而且還迷上了武功,更想知道騰云駕霧,出入青冥是什么滋味,愿意拜他為師,隨他修行。”
許恒聽到這里,就知道這一次還是沒能拜成,果然季聽笙道:“可那時家父……我父親。”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我父親本來就是老來得子,我十六歲時,他已有了歸去之兆,我求那道人為我父親延壽,他不愿意,我又求他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在父親身前盡孝,他答應了,并且又給了我八年。”
“不過他也說,我再不開始修行,便要錯過最佳的年紀,所以傳了我一門煉炁術,讓我這八年間,要勤勉修行……”
“原來如此。”許恒點了點頭,發現季聽笙說到此處,似乎有些走神了,低聲道:“如今算來,八年之期又快到了。”
許恒想了想,抱拳笑道:“看來要先恭喜季兄,拜入世外真修門下,學得上乘法術了。”
“哈。”季聽笙搖頭笑了笑,忽然問道:“許兄,你很想拜入仙門么?”
“今日一早,我便去了丹師那里,與他交付了藥材,他讓我轉告你,七日之后,就可以引薦你給濱海賀家。”
季聽笙道:“我聽聞許兄要去東海,便十分訝異,因此連連追問,丹師就告訴了我,你要去東海拜蓬玄派的事。”
許恒沉默了一陣,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修行路上究竟能見多少風景。”
“原來如此。”季聽笙感嘆道:“聽說東海修行界,遙遠非常,賀家的法器海船,比玄光修士飛遁快上許多,也要走上足足三月才能到達。”
“許兄你這一去,我們就不知何時,才能再相逢了。”
許恒灑然一笑,說道:“日后你我修行有成,何愁沒有再會之日呢?”
“哈哈哈。”季聽笙大笑一聲,說道:“確有此理,不過……”
“我倒另有一個想法,許兄可愿一聽?”
許恒挑了挑眉,道:“季兄直言便是。”
季聽笙點了點頭,說道:“八年之期將至,如果許兄信賴季某,可以隨我見見‘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