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師兄,這位就是喬師伯新收的弟子,許恒許師弟。”
錢羽搶在宗、華兩人前頭,介紹之時,許恒已從他們讓開的身位,瞧見了孟浮生的模樣。
孟浮生眉目柔和,唇角微揚,給人一種和煦陽光之感,對上許恒目光,便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許師弟,久聞不如見面,果然是仙姿毓秀的人物。”
他伸手朝身旁玉案一引,說道:“幾位師弟師妹,快請落座吧。”
許恒幾人順勢坐了下來,便有簪著花的仕女上前斟酒,伏身之時,有意露出一抹白膩,不過許恒卻沒放在眼中,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杯中的酒液。
他忽然發覺自己兩世為人,一世病重,一世年少,還真一滴酒水都未碰過。
不過玄微派中,沒有忌酒的戒律,而他身為修行之人,自然也不懼怕會被酒水所傷。
許恒思忖片刻,覺得生在世間,何事又妨一試,便從案上端過酒杯,淺淺飲了一口。
初嘗微澀,但在入喉之后,卻有一股沁人的醇香化開,似乎還是什么靈果所釀,有股溫潤的力量流向身體深處,將積郁的少許困乏一掃而盡。
許恒眼前微微一亮,酒杯便沒再沾桌面片刻,一邊品著美酒,一邊分心留意著其他人談話。
他們落座之后,孟浮生卻沒如何招待,而是回過頭與其他人接著說話。
聽上去,兩人似乎正在談論法術,因為他們的到來才暫時打斷,但都沒有趁機中止之意,便又再次拾起話題。
許恒認真聽著,發覺兩人討論的是御氣法術的變化,一人以某種寒氣為依,一人將某種元炁為憑,各自見解不同,機辯不斷。
偏偏他卻覺得兩人說的都沒差錯,而且深入淺出,以自己對破邪法炁的運用為參照,按誰說的變化,應該都能提升許多威力。
只是聽了這么一段,許恒就大有所獲,本來覺得這‘法會’有些嘈雜的心,便也降了下去。
可惜兩人說著說著,便從御氣法術的變化,說到了法力玄光的運轉,許恒雖已到了三十二重,可是畢竟還沒修成法力,聽著便覺有些云山霧繞了。
不過兩人的討論,也沒持續太久,畢竟說到法力運轉的關竅,難免便涉及各自門派的道法精髓,很快便心照不宣選擇了按停話頭。
在旁的人頓時都覺十分可惜,這兩人的道法造詣,顯然超出在場的其他人不少,而且恰好旗鼓相當,機辯起來真個精彩絕倫。
這樣難得一見的場面,錯過這次,就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聽聞了。
華飛花便不禁問道:“孟師兄,你還沒為我們介紹這位道兄呢。”
孟浮生微微一笑,說道:“這位是瓊華派的何天云何道兄。”
華飛花不禁眼前一亮,“原來是瓊華派八大弟子之一的何天云,何道兄。”
何天云含笑擺了擺手,說道:“什么八大弟子,門中得到真傳的便有二十幾人,八大弟子只是外人抬舉而已。”
孟浮生卻道:“二十幾位真傳弟子,只有八位已經煉煞凝罡,說是八大弟子,也沒什么錯處。”
何天云打了個哈哈,自取過了杯盞飲酒,卻不去接孟浮生的話了。
孟浮生也不在意,這才有暇與許恒幾人說起話來。
許恒看得出來,他是個擅于交際的人,但非那種長袖善舞、鉆營有道的類型,而是給人一種溫和、真誠的感覺。
他不禁想起陳太極來,直覺這兩人有某一面,十分相似,但在本質之上,卻又大不相同。
正想時,堂間忽然傳來喝采之聲,有人擊節叫好,有人從樂師手中接過琴器,奏起激昂的曲調……
許恒不禁循聲望去,只見堂間有兩人相對而視,結了個印互相一禮,便各一聲輕喝,齊齊放出了一口寒光爍爍的飛劍。
原來是有人起了興致,在這堂間便要演練一番飛劍之術。
何天云見狀,不由搖了搖頭,說道:“我這兩個師弟才習飛劍,不過小有所成,便總按捺不住顯耀,幾位道友萬勿介意。”
“道兄哪里的話。”孟浮生微笑道:“習劍術者,理應有些銳氣。”
兩人談論時,堂間已經開始演練,許恒還是首次見到玄光修士御劍比斗,頓時凝神去看。
只見兩柄飛劍在半空之中,周旋不定,游走飄忽,似乎都對對方劍路十分熟悉,一方變招,另外一方立即便會隨之變化,眨眼斗了十幾個回合,仍然不分上下。
許恒看著看著,不禁揚了揚眉。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兩人的飛劍,都是破綻百出。
許恒看著兩人斗劍,看到的不是他們的百般變化,而是每次變化之時,隨之產生的不同破綻,心中不禁便想:“若在此時,我以劍刺此處,不便破了么?”
可是他還沒有學過劍訣,就連劍術學的也是基礎的架勢,真能破得了這真正的飛劍之術?
他皺眉想著,將食指在酒杯之中蘸了一蘸,便在玉案之上,對照著兩人的劍術演練,畫起各般解法。
他越畫越快,心中似也在變得清明,甚乎隱隱看見了那兩柄飛劍的下一步動作。
許恒終于隱隱意識到了,初窺門徑講述的,哪里是什么‘劍術基礎’?
那簡直是劍術的完整框架,而無論飛劍,還是手中的劍,至少在到一定境界之前,都還在劍術的框架之中。
而柳道人的那一劍,教會他的,就是——
一劍破開這個框架。
“唰——!”他在案上猛地畫過一條直線,堂間的劍便忽地一招白虹貫日,刺破了對方劍光。
“哈。”許恒眼前微微一亮,堂間的劍,當然不是被他的劍訣掌控著,使出這么一招白虹貫日,可是他們的變化,果然完全在他預判之中。
“好劍術!”“妙啊!”“不愧是瓊華派的高徒……”
許恒聽著堂間的嘈雜之聲,微微勾了勾嘴角,輕輕抹去案上的酒水,回過頭來,卻兀然對上了一雙柳葉似的雙眸。
何天云饒有興致地從他案上收回目光,朝他微微一笑,說道:“這位玄微派的師弟,眼光好生犀利,不知學的是什么劍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