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不知是何緣由,一連下了三四十日的大雪,忽然漸漸小了。
許恒雖然身處洞府之中,但也敏銳察覺到了變化發生,心中不由微微一動:“此時雪霽,豈不正是出行之時?”
兩天前,許恒決定離山之后,他便開始做些出行準備,尤其備置在外需用的丹藥、符箓,甚至法錢等等。
此事決定的匆忙,兩天時間當然不足做到萬事俱備,但是修行人一念既生,任何準備便都只是次要。
想到便做,許恒當即振袂起身,悠悠行出洞府,還沒到門口時,墻里忽然飛竄出來一個黑影,撲到許恒腰上,鉆入了個囊袋口中。
再轉瞬,一個毛球似的小小腦袋又探出來,原來正是那小獸。
許恒后來查過道書,知道這小東西是一種頗為罕見的異獸,天生便有遁于金、巖、石、土之能,還能短暫滑翔,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金囊鹿’。
說是鹿,其實是松鼠模樣,或許是因毛色之故,才會冠以一個‘鹿’字。至于‘金囊’,意指的是這小東西口袋里藏著不少財富,也正合了它們喜愛尋寶藏寶的天性。
道書中說,金囊鹿沒有認人為主的習性,許恒也不知道,這小東西為何喜歡跟著自己,不過他也沒有排斥之意,便托人煉制了這口靈獸袋。
這靈獸袋沒什么別的作用,只是能叫靈獸存身,而且只要許恒不加禁止,靈獸便可自由出入。
小東西對這袋子不算喜歡,但是隨著許恒一起出行之時,還是會選擇鉆入其中。
“你倒是機靈得很,知道我要遠行么?”
見它愿與自己一起上路,許恒屈起一指捋了捋它毛發,得到嗚嗚一聲回應,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不禁一笑,收回了手大步行出洞府,發出幾道飛書去往各方,又在禁制之中留下一道訊息,頓時不再停留,駕起焰光飛入空中,很快便已經快出了山門。
許恒正待離山之后,便把遁術全力運起,忽然雙耳一動,似是聽見有人呼喚,于是朝后一望,竟見一架龍駒車正朝自己奔來。
許恒念頭一轉,停下去勢等待,很快龍駒車便到了身前,來者果然正是宗晉。
許恒瞧見宗晉面上神色,心中若有所思,問道:“宗師兄這是?”
“許師弟。”宗晉猶豫道:“聽說你要離山游歷,尋煞采罡?”
“正是。”許恒淡淡道:“師兄有話不妨直說。”
宗晉怔了一怔,知道許恒也許已經猜到,不由自嘲一笑,說道:“好,那我便直言了。聽說師弟得賜了玄霜陰煞,但是不合心意,所以仍要離山尋煞。”
“既然如此,師弟可否允我進入玄霜洞合煞?”
宗晉說到此處,似怕許恒拒絕,不等他有回應之機,又一咬牙,便接著道:“我知玄霜陰煞寶貴,我絕不是空口討要,愿拿仙人芝來換取。”
“仙人芝?”許恒微微揚了揚眉,說道:“師兄所言為真?這可是凝丹大藥。”
“當然為真。”宗晉苦笑道:“凝丹大藥雖好,若是不得罡煞之合,也只不過鏡花水月而已,不是么?”
許恒認真瞧了他眼,見他目光誠摯,忽然一笑:“不錯,既然如此,此物師兄拿去了吧。”
言罷屈指一彈,便將玉令彈到了宗晉手中。
“什么?”宗晉大吃一驚,接在手中猶自有些不可置信,瞧了一眼玉令無誤,連忙便道:“我聽聞師弟要離山,來的太過匆忙,仙人芝不在手中,師弟需得稍候……”
“不必了。”許恒擺了擺手,說道:“師兄盡管拿去,仙人芝么,待我回山再言吧。”
言罷,便將身軀一拔,飛出天池山外的瞬間,只見一道焰光霎時沖出千丈,仿佛流星曳尾,眨眼之間沒入云中。
宗晉這才反應過來,望去許恒已經渺渺沒了行蹤,不禁握了握手中的玉令。
許恒離了天池山,便將往南去方向辨明,全力運起遁術疾行而去。
這三年來,他并沒有輕忽修行,法力看似沒有增長,實則卻又渾厚了許多,施展耗費法力甚重的遁術,竟是一天一夜也不覺得疲憊。
不過出行在外,不比門中安全,許恒需得留著法力防身,所以每過一天一夜,仍會尋地調息直到恢復,如此用了四五日的功夫,才終于離開了大雪山地界。
不錯,他這一次離山游歷,卻是沒有在大雪山中兜兜轉轉的打算,而是早已有了主意。
他決定去往東海修行界——
一來,他離開大雪山游歷,無非也就兩個去處,一個是天南群山,即天豐大地以南一片堪稱茫茫無盡的山脈。
那里也是許恒能夠到達的,最為鼎盛的修行界,似他知道的孔南丘、陰子師這些人物,都是出自天南,甚至天豐大地的許多修行中人,最終也會去往天南。
而第二個選擇就是東海修行界。
七八年前,許恒還未拜入喬澄門下之時,便有去東海修行的打算,或許心中猶有一絲憧憬,相比天南群山,他倒更想見識見識東海的浩瀚繁華。
而且喬澄留下的錦囊之中,也給他指明了一個去向,這個去向正是東海。
喬澄在錦囊中留信說,他有一位道友,微末之時便是合的‘九陰真煞’,若是許恒沒有頭緒,可以執他信物前去拜訪,看看可有求得九陰真煞的可能。
喬澄已經數年沒有現身,卻仍有這錦囊留下,可見或許在許恒尚無離山尋煞之念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安排。
許恒深感恩師用心之良苦,自然不會不將此事記在心中。
而且九為數之極,所謂‘九陰真煞’,即是最為純粹的陰煞,也無疑正是許恒的凝煞首選。
所以許恒幾乎沒有猶豫,便已決定先往東海一行。
不過此去超逾數十萬里,路途遙遠也便罷了,需知大海茫茫,若有偏差可能便是謬以萬千里計,許恒卻不會做出貿然飛遁出海這種不智的選擇。
因此他念頭一轉,卻是忽然想起幾個故人,以及一條曾經想要去往東海之時,考慮過的門路。
“豐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