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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老鄉見老鄉

  “什么話這是?老二你這是什么話?!”

  “他就是老三,老三就是他!”

  石像鬼拔高了一絲聲音,甚至都還有些激動。

  就此,禿頭道長便是知道了,看來不僅只有自己發現了這個老三,不是老三。

  老大石像鬼同樣也發現了。

  那老四狐女呢?

  以狐女那狡猾謹慎的性子,而且也就老四跟老三接觸最多……沒理由她會沒發現。

  畢竟假扮人這種事,你若精心準備,設計許久,那興許還很難察覺。

  但你要這樣貿然闖入,還是什么都不清楚……那就很容易被發現了。

  人靠長相辨清誰是誰,但辨清誰是誰,可不單單依靠長相。

  所以禿頭道長也明白,他自以為只有自己發現了這個老三是假的,但事實上,其實誰都知道老三是假的。

  而此刻石像鬼這話,也讓禿頭道長明白過來了他是什么意思。

  不管這個老三之前是不是老三,但從今往后,他,就是老三!

  這種事……雖說感情上有點難以接受。

  可說到底,這走陰人,邪祟,還有山精之間,真的有這么重的感情?

  再說到底,都是誰對誰有用罷了。

  就如同此時,他們為了林家這事,迫不得已見面一樣。

  “那信使那邊……”禿頭道長問道。

  “那邊我會去說。”

  石像鬼答應下來。

  禿頭道長頷首,雙手撐著膝蓋起身,長吁短嘆一陣,而后擺擺手,走向了這漆黑的山巒。

  “走了,走了。”

  藏身山壁當中的石像鬼見狀,似是猶豫了一陣,終究還是問道:“二笑道長……值得嗎?”

  呼了真名,二笑道長不得不停下,但是也沒回頭,只是猶豫了很久,直到天邊都已經泛起魚肚白了,他才苦笑一聲,回道:

  “值得啊,這可太值得了。”

  “我的命都是我師兄救下來的,還能有什么事是不值得的?”

  石像鬼點頭,將身形縮入了石壁之內,消失不見。

  二笑道長也是走入了樹叢深處。

  只是臨了又是過了一小會,忽有一灰色信鴿從這樹林當中飛出,撞入石壁,消失不見……

  “公子,他們幾個好像是都發現伱是假的了哎,要不我們倒回去,把他們幾個都殺了吧!”

  小草可愛的嘴里說出冰冷的話。

  “發現了,早在那去林家的路上,他們就已經發現了。”柳白說的隨意。

  “那公子你……”

  小草有些驚訝,所以其實這事情的真相是,他們三個知道公子是假的。

  公子知道他們三個知道自己是假的。

  可就算這樣,也都極為默契的,配合著完成了這個事情。

  小草想到這,就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這也太復雜了吧。

  果然,人人鬼鬼的太累了,我還是安心的當我的小草吧。

  小草不問了。

  柳白卻還在想著這事,只是如此看來,這世上能成長為養陰神存在的,多多少少都還是有點腦子的。

  至少不會說發現之后,就要喊打喊殺。

  那樣看著固然是很在意友情,也很讓人感動,可事實上呢……那樣的人,多半是活不長的。

  能活得長的,能成長起來的,就算有,那也是鳳毛麟角。

  眼見著山巒從腳下逝去,位于這云端之上的柳白也就戴上了面具,取出了棋盤,而后顯化棋子。

  發現黑將在棋盤上的位置,果真已經轉移到了紅卒先前所在的地兒。

  也即是云州城附近了。

  他一顯現,紅卒鬼立馬也就現身了。

  柳白說道:“紅卒老鬼,今日遠游云州城,定斬你僚。”

  “來來來,我如今就在城主府內。”紅卒鬼說的很快,顯然是想把上次的場子找回來。

  但是柳白卻沒跟他多說,直接散了身形。

  因為他知道,他沒能陰陽的話,黑象會幫他的。

  就像現在,黑象棋子剛剛浮現,那道蒼老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喲,這還在城主府呢,這是要黑將去闖城主府,然后讓城主殺了他?”

  “嘖嘖,我發現紅卒老鬼你這人沒實力也就算了,還凈想著用這些手段,真是廢物!”

  黑象一如既往,罵完就跑。

  柳白卻是沒再理了,因為他已然在這腳下的無盡平原之上,見到了那座巍峨無比的巨城。

  不知多寬,不知多大,只是一眼望不到邊際,見其橫亙在這平原上,巨湖旁。

  起先第一眼柳白還在想著,這世上是怎么建出這么巍峨的巨城的。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特么都飛在這天上看了。

  這世上還有什么不可能的?

  指不定就有一些道行極高深的存在,驅使著類似于石像鬼那樣的東西,在這搬山建城。

  不知這云州城里的水到底有多深,柳白也沒光明正大的用邪祟之身闖進去。

  而是老老實實尋個靜謐處落到地面,然后取出了那識路的馬車,乘車前往。

  臨了他也見著這路兩旁,盡皆都是良田。

  按常理來說,在這樣的一個封建皇權社會,只要底層的百姓有飯吃,就不會出現太大問題的。

  可現在……估摸著就是因為這世界不止是皇權吧,更多的還是走陰人實力為尊。

  而這一路往前,在這路上,柳白也是見著了好些先前沒見過的東西。

  血食城終究只是小地方,像這趕路用的走陰物。

  多是這流傳最廣的紙扎行當的里邊的紙馬,紙驢,亦或是一些木雕師雕出來的木馬之類的東西。

  但臨了這云州城可就不是這般了。

  這行走在寬敞官道上的,除卻紙馬之類的東西外,他還見到了一個騎著木樁子的走陰人。

  木樁子像是活物,或者說就是一山精。

  此刻被這走陰人騎著,邁著自己的幾條老樹腿,行走飛快。

  柳白瞥了眼,便是看出來了,那走陰人所修習的行當,估摸著是“驅祟”一道。

  亦或者是趕山也有可能,趕山趕山,也有些能趕山精的。

  凡此種種,柳白也是將自己的馬車縮小了些,很是適合自己一個人安坐。

  占的路面也小,不會惹事。

  “公子,我發現你用鬼體的時候,就是風風火火天下無敵的架勢。”

  “一旦你換了人體,就是唯唯諾諾哩。”

  柳白腦海里邊響起了小草的聲音。

  “這叫出門在外,不給娘親惹事!”柳白反駁。

  說話間,也是逐漸靠近了這城墻底下,臨了柳白抬起頭看了眼,只覺這城墻好似高聳入云,不可見其頂。

  這南邊的城門,也是分了普通百姓跟走陰人兩條路。

  柳白走的自是走陰人那條,看門的見了柳白的年齡歲數,不禁驚訝,然后見著這車上就只有他一人之后,更是佩服的抱了抱拳。

  于是臨走前柳白又還特意跟他說了句。

  “其實我今年已經九十有八了,只是看著個小,長不高。”說完就跑,也懶得管他信不信。

  “公子,你這天天忽悠人哩,可不跟小草我一樣,這么老實巴交的哼哼。”

  柳白肩頭,小草抱著膝蓋坐,說話則是在柳白腦海里邊說。

  柳白懶得搭理,只顧左右四處張望,打量著這云州城內的情形。

  臨著只是看了幾眼,他就有個大概的印象了。

  首先是這城內的建筑,跟進城就是爛泥瓦房的血食城肯定不一樣了,這里一進城的這些屋舍修筑,都快趕得上那血食城最好的地段了。

  臨街的這些門戶臉面,基本上都用來開了鋪子。

  各式各樣都有。

  雖說這城外進來的百姓大多都是面黃肌瘦,滿臉菜色,但是這城內的百姓卻是大多都還好。

  當然,也可能是沒見著這城內貧民區的原因。

  柳白也沒個目的地,剛進城的他就這么肆無忌憚的閑逛著,也好在這馬匹識途,基本上給它調個方向,它就會自己走著去。

  柳白則是坐在馬車上,東張西望著,看著這繁華的云州城。

  其間他也感覺出來了,這州府的走陰人,不僅比血食城的走陰人多,而且實力還強。

  比方說這血食城街上所遇見的,大多都是點三火的,可這呢,大多都是燒靈體了。

  就算有遇見那么個點三火的,都是老老實實的跟個普通百姓似得。

  而非是跟血食城那邊一樣,拽的跟二五八萬似得。

  果真是應了那句,什么開局什么什么,等到了后期就是陰神多如狗,陽神遍地走。

  但也就是想想,目前看來,也不至于到那個地步,就跟現在一樣。

  比這州府等級還高的,也就個皇城了。

  而在這云州城里邊,這養陰神的,也不是多如狗,至少柳白在這街上走了這么久,就只見到了一個,而且過街之時,其余走陰人還是紛紛避道。

  如此看來,這養陰神的進了城,多少還是算個小高手的。

  “公子,你好像輕松了些呢。”小草坐在他肩頭,晃晃悠悠,四處張望著,然后跟柳白小聲說道:

  “公子,你是不是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想著這城里都是些很厲害的走陰人,所以你得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所以你就想著可以放出鬼體,大殺四方了呀。”

  柳白:“不是,小草你的殺性怎么這么重呢?”

  “啊?這就重了嗎?你是沒見娘娘年輕的時候……呃,那叫一個漂亮哩,天底下再沒比她更漂亮的人了。”

  說前半句的時候,小草趾高氣昂。

  說后半句的時候,小草唯唯諾諾。

  柳白就知道了,小草這樣多半是被娘親年輕時候影響了,所以娘親年輕時候……殺性很重?

  柳白胡亂猜測著,臨了,忽然有一輛驢車從后頭追了上來,和柳白并駕齊驅著。

  他下意識朝旁邊看了眼,只見這驢車上坐著的,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扎著雙馬尾,側坐在車轅上,個子小小的,不停地晃悠著雙腿。

  “喂小孩,你是哪家的呀?”

  “你長得好可愛啊,怎么一個人在這逛街呢,要不要上我車上來坐會呀?”小女孩聲音稚嫩,說起話來杏眼彎成了半月,霎時好看。

  “不嘞,我娘跟我說了,出門在外不能跟陌生人說話。”

  柳白翻了個白眼,這馬車自從自己進城后,就一直跟著自己了,真以為自己發現不了?

  “哎呀,你都不過來,咱們怎么認識呢?”小女孩歪著頭問道。

  柳白只好壓低了嗓音說道:“孩兒不騙孩兒,我是從外地過來探場子的!”

  小女孩一聽,翻了個白眼,連聲音都變了。

  不再是個小女孩的聲音,而是像個成熟女子的聲音。

  “嘁,我還以為遇見上好的瓷胎了。”

  “走了走了。”

  言罷,她便驅著驢車離開了。

  柳白瞇眼看著她的背影,也沒說什么,若非是機會不合適的話,還真想一雷劈死她。

  孩兒幫之眾,人人得而誅之!

  可也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從旁邊傳入了柳白耳中,“在城南這塊,她算是孩兒幫的一個小頭目了,因為姿色還行的緣故,據說跟臘八教還有紙傘會的一些走陰人都有牽扯。”

  柳白聽著這略有些熟悉的聲音,猛地轉頭看去。

  他剛跟這孩兒幫的女子說話時,就已經將馬車停在了路邊,所以對于自己旁邊有誰,他還真沒關注。

  可此刻……他扭頭看去,赫然見到一個身穿紅藍相間袍服,后背銅錢劍的獨臂男子站在這路旁的屋檐下,同樣看著那女子離去時的驢車背影,緩緩說道。

  “仇千海!”

  柳白下意識驚呼出聲。

  眼前這人,赫然是柳白第一次去馬老爺那點火時,一塊同行的那個仇千海。

  后續因為他貿然點火的緣故,柳白還去了他家救他的命。

  他當時還很是少年意氣的說欠了自己一條命,再后來……他獨自去了血食城,說要闖出一片天。

  后頭柳白也從劉鐵口中聽到過他的一些事情,說他剛進城,被孩兒幫盯上了,要他入門,他不愿,被追殺的很慘。

  再之后,劉鐵就說他失蹤了。

  再沒在城里見到過他,熟悉的幾個地兒,也沒再留訊。

  一種師兄弟就都覺得,他已經死了,畢竟死個走陰人,還是一個點三火的走陰人,那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或是死于邪祟,或是死于別的走陰人之手。

  可沒曾想,柳白今兒個竟然在這云州城里見到了他。

  這種他鄉遇故知的事情,怎么能不讓柳白驚訝。

  而仇千海收回目光,轉而看向柳白時,目光乃至人都有些顫抖,甚至細看去,他眼中似都還帶著淚。

  嘴唇顫了顫,他喊道:“柳……柳公子。”

  一如當年,還在黃皮子廟前,他爹拉著他喊自己的那副模樣。

  柳白聽了,隨意擺擺手,“喊什么柳公子,喊名字就行了。”

  仇千海聽了這話,明顯地松了口氣。

  “你可以啊,一個人沒聲沒息的來了州府不說,這都還加入了水火教。”

  柳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感嘆道。

  和當年相比,仇千海看著也成熟了不少,說起話來也是帶著一絲謙卑。

  “還好還好,都是運氣罷了。”

  “成,你這會得空沒?得空咱們找個地方聊聊唄。”

  “得空得空,我這就是閑著沒事出來走走呢。”仇千海連連點頭。

  “那要不就去我家吧,離著這也不遠,去那聊安靜點。”

  “都行,來了你的地盤,你安排著來就好了。”柳白笑呵呵的讓開個身形。

  仇千海也直接,缺了根胳膊的他輕輕一條就坐上了馬車,然后牽著韁繩開始趕路。

  但就他這一套起手的姿勢,柳白就知道,他這馭馬的功夫,絕對是不弱于馬老爺了。

  看來這些年,他應當是經歷了不少。

  但是柳白也沒急著問。

  仇千海拉著馬車,左轉右轉,約莫過了盞茶功夫,馬車駛進了一條巷子。

  左右圍墻用的都是青磚,顯然,哪怕是一條小巷子里邊的宅子,都是很不錯了。

  馬車最后停在了一間尋常的院子門口,仇千海下車用鑰匙開了門,然后笑著說道:“這附近住著的都是我們水火教的人,我也就是因為上次立了個功,所以才分了套這里的院子。”

  “很好了。”

  柳白也沒吝嗇自己的夸贊,對于一個黃皮子嶺那樣地兒出來的年輕人,仇千海能混到如今這地步,說句人中龍鳳都不為過了。

  收起馬車進了屋,仇千海又給柳白倒了茶水,取了些瓜子干果用盤子裝好放在桌上。

  柳白見狀,就知道他在這城里過的的確是還不錯了,不是那種打臉充胖子的人。

  “柳……柳白你呢,你怎么來這州府了,是你一個人來了,還是劉鐵他們都來了?”坐下后的仇千海終于忍不住問道:“而且前不久,我還聽著有消息說血食城那邊出了大事,是什么事啊?”

  “大家伙都沒事吧?還……還有我爹娘,你有聽著他們的消息嗎?”

  仇千海一口氣問了很多,只是問完后,他自己反倒尷尬了起來。

  “來了這州府后,就再也沒見到過熟人,有……有些激動。”

  “沒事,很正常的。”柳白笑著大致都跟他說了說。

  而柳白一開口,仇千海就沒再出聲了,聽的很認真,這也就出了遠門才知道。

  但凡聽見了家里的一點消息,都是能讓人咀嚼很久。

  臨了柳白說完后,這仇千海也就問道:“柳白你怎么來了城里,難道也是為了日落山那事來的?”

  又是這日落山……這名頭,可是從還沒進城的事就一路聽過來了。

  今兒個總算找著了機會,這讓柳白怎么能不問個清楚。

  “對,還不太清楚呢,你給我說說吧。”

  柳白說完,愛湊熱鬧的小草就探出頭來了。

  仇千海停了稍稍頷首,說道:“這要想知道這日落山啊,就得從木家當年那件事說起。”

  “木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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