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龍山金光洞內,云霞自生。
那一身素袍的道人盤膝于玉臺之上,周身五色雷光隱現,如龍蛇游走虛空。
在玉臺之前,滿山靈氣匯聚之地,懸浮的一座青色大鼎嗡嗡震顫,爐身通體青碧如玉,上有八道赤金符紋,暗合先天八卦之數。
爐蓋鑄成展翅青鸞之形,鸞喙銜一枚“離火玄珠”,雙翼各嵌三十六枚“天工火精”,振翅時能引動青鸞真火流轉周天。
這座煉丹爐品階高達六階頂級,能放出青鸞真火,即使在海淵城之內,怕是也找不到比這件法寶更好的煉丹爐。
價值更在尋常七階元神法寶之上,但在地仙界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此時此刻,爐口貼附封印的符咒一張張無風自動——其內紫鱗魔蛟的玄陰血雷幽深如淵,赤目狻猊的焚天火雷熾烈如陽,青翼雷鵬的巽風光雷清靈似羽,白甲神象的戊土罡雷沉渾如山,墨玉麒麟的幽冥煞雷詭譎若夜。
“五行輪轉,雷法歸元。”
他并指掐訣,打入道道法芒,丹爐內的嗡鳴作響之聲更是大作。
五道雷獸精血化作虬龍般的血光沖天而起,爐口貼附的張張金符忽明忽暗,將暴烈雷元壓作涓涓細流。
陸城道人與丹爐之間出現絲絲縷縷連接著的血絲,而在與精血交融時竟顯化出雷獸虛影,嘶吼聲震得洞壁簌簌落塵,正是:
“偶得雷霆真妙訣,五行生克轉璇璣。
玄陰焚天相激蕩,方見青冥造化機!”
隨著《紫罡玄煞雷光劍訣》心法運轉,自陸城道人天靈處升起三尺紫光。
這道凌厲無匹的劍光先是匯聚成丹,滴溜轉動,繼而驟然化為一道劍光,將五雷精粹碾作細密符印。
每道符印皆呈劍形,劍脊處或現蛟鱗紋,或凝狻猊目,暗合玄門法度之理。
忽有黑氣自雷罡中溢出——卻是墨玉麒麟殘念反噬。
那個道人不慌不忙,張口吐出一口三昧真火,將魔念煉作一縷青煙。
凡界與地仙界的時間是同步的,或者說三千恒沙世界是為虛數,隨生隨滅,具體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恒沙世界,或者是三萬,三億,但最少不會少于三千。
八百中界,為地仙靈界。在其之上還有真仙世界,是為大界。
身外化身在地仙界中修道多年,陸城在凡界當中也是如此,甚至因為潛心修煉,法力道行的增長只會比前者更快。
現在的金光洞主,劫法大真君陸城,已然是海淵城中根基最深的勢力,他在這百年中拉攏了五火崖的赤焰子、炎虛子師兄弟,過程中拜訪了歸元洞赤霞神君,并且送給對方一篇道論。
赤霞神君得之后大驚大喜,愿與陸城以友論交,有了這層關系,陸城便可以放心的把交易會,做成此地最大的高境修士交易會,賺取無數資糧。
此時陸城主修的功法是玄天十三變,輔修功法為太清九轉金丹訣借以積蓄道力增厚潛能。
“玄天十三變,我修煉五行氣與五行毒,將玄天功推動到了十變的境界,再進一步,便要修煉紫罡玄煞雷光劍訣,練成五行雷,把玄天功推動到十五變。如此,方才算是窮盡了我在元嬰境界的全部潛能。”
如果陸城不是這套功法的創立者,如果陸城在劍道上沒有過人的才情天賦,他幾乎是不可能在元嬰境界把玄天功修煉到十五變的。
后世之人,在元嬰境界把玄天功修煉到十三變圓滿,就足以縱橫當代,威壓一時,至多天賦過人際遇驚人,修煉到十四變境界,便已是必然可以突破七階元神境,長生中人。
然而陸城憑借紫罡玄煞雷光劍訣、青魔霜煞天穢劍訣兩部七階劍訣,把玄天功修煉到十五變境界,這卻是在元嬰境界把內功外功都積修圓滿了,若非有著身外化身前往地仙界的奇遇,他也幾乎不可能做到這一點,至少,無法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做到。
紫鱗魔蛟,赤目狻猊,青翼雷鵬,白甲神象,墨玉麒麟,這五種六階古魔雷獸,包括青鸞八卦爐,都是身外化身從太清宗府庫當中兌換。
這些在凡間可以名動天下之寶,在地仙界卻不過是普通的修煉資源。
當然,凡間也有一些小幾率誕生的靈物,是地仙界修士苦求不得之物,只是不易收集罷了。
隨著行功的逐漸完成,金光洞內,云霞自生。
陸城盤坐于陰陽玉臺之上,五色雷光在其周身三尺外凝成如水華蓋,時而如蛟龍盤柱,時而似鵬鳥振翅。
在其眼前有《玄門丹鼎煉形秘典》金色經文無風自動,落于虛空。
若非他與身外化身本就是一體兩面,這些金文便會直接自燃,它們無法落于紙上,只能落于虛空。
陸城是自創功法的修士,畢竟當年的黃龍子真人修道八百載,創出玄門真靈變化總綱,而其后的大五行真靈變化法、玄天十三變都是陸城所開創的,自創功法非常艱難,悟性不足的修士卡在一個瓶頸上,動輒百年,甚至可能一世都無法突破過去。
但自創功法的修士修煉起來進步神速,對于大道的領悟也比同境界的修士深刻得多,只要明悟道途,法力進步上遠比一般同境修士要快。
陸城與黃龍子當年是被困在通玄界沒有辦法,前面沒有前人留下的典籍,只能自開道路。
后來離開通玄界,在自己的道路上還大有余地也就沒有放棄。
現在獲得太清宗七部真傳之一的《玄門丹鼎煉形秘典》,陸城的道途極大開闊了,畢竟有了這種高境功法作為參考,修士修道便不再是欲進無路,陸城倒并沒有一定要開創一部自創功法的野心,未來無法前行時,他也不介意轉修前人已經走通的成仙大道。
“五行相激而生雷,五雷相合而證道.”陸城掐訣輕誦,袖中接連飛出一青一紫兩口飛劍。
這兩口飛劍在他身邊如靈魚般飛轉而行,演化出無數高妙精彩的劍法。
在劍氣互濟的狀態下,陸城的一身法力也漸漸晉升入元嬰后期大修士的境界。
畢竟,以玄天十五變的功法境界,積攢增強法力,是道行遠遠高于法力,如此修煉只要靈氣足夠,自然勇猛精進。
地仙界,黃云島,洞府之內。
陸城盤坐于石床蒲團上,面前懸浮著《玄門丹鼎煉形秘典》的金色經文。
那些文字如游魚般在虛空中流轉,每一筆每一劃都蘊含著玄門至高奧義。
然而,當他嘗試將自身法力按照經文運轉時,體內的大光明符丹卻驟然震顫,符印紊亂,險些反噬自身。
“果然如此…”陸城輕嘆一聲,眉頭緊鎖。
《玄門丹鼎煉形秘典》講究“以身為爐,煉形為丹”,走的是純正的玄門丹鼎一脈。
而他先前修持的《玄樞秘授符經》卻是以符印為基,萬法為用。兩者雖同屬太清宗七大真傳,卻勢同水火,難以相融。
‘這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本體為主,身外化身為用,總要緊著本體修行,畢竟本體身死,我也會身死。全本的《玄樞秘授符經》當中應當有符修轉進煉體之法,但我怎么可能再得到此經全本。’
就算《玄門丹鼎煉形秘典》,陸城也只得到元嬰元神兩個境界的,多傳無益,也有可能導致宗門真傳外泄,這是非常正常的反制手段。
‘若是在太清宗修煉數千年,身居高位,想要參悟其它六部真傳,想來也并不太難,但我怎么憑借基礎的《玄樞秘授符經》修煉成太清宗的高層?難道用大筆靈石,賄賂宗門高層不成?’
“看來只能暫緩擱置。”陸城正欲收起金書,洞府之外突然傳來清脆鈴音。
“陸師兄可在?萬霜兒前來拜訪。”
聲音如清泉漱玉,卻又隱含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陸城聞聲眉頭微皺,這位萬霜兒是與自己同代的真傳弟子,據說已得《雌雄龍虎煉魔劍經》真傳,平日深居簡出潛心修道,今日怎會突然造訪?
但不管如何,來的終究是同門修士,陸城移步飛出揮手散去洞府禁制,石門自開。
只見一名身著鵝黃道袍的明艷女冠立于門外,背負雙劍,眉若遠山、目似秋水卻隱含鋒芒。她周身劍氣含而不露,僅是站在那里,便讓四周靈氣自然流轉環繞。
“打擾師兄潛修,是師妹叨擾了。”一邊說著,萬霜兒一邊深施一禮。
“萬師妹。”陸城躬身回禮:“不知師妹駕臨,有何指教?”
萬霜兒目光在陸城的身上來回掃過,片刻后似乎看出什么,唇角微揚:“聽聞師兄得授《玄門丹鼎煉形秘典》,特來道賀。不過現在看來…師兄遇到些麻煩?“
陸城心中不快,不過面上卻不露分毫:“些許修行障礙,不敢勞師妹掛心。”
“同門之間,何必見外?”萬霜兒輕笑一聲,徑直走入洞府:“正好今日幾位同門在飛云峰小聚,師兄不妨隨我前去散心。修行之道,張弛有度才是正理。”
“此時飛云峰上,有多位同門師友,一起去探討道法,好過閉門枯坐愚修。”
“哈哈,那就叨擾師妹了。”
從下界飛升地仙界的修士,無一不是修煉百千年,經驗老道,皮厚心黑之輩。
相比之下,這個萬霜兒雖然有著一股銳氣,但卻失之淺薄虛浮,更何況陸城能看得出她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轉念之間便也同意了。
走出洞府,二人駕云而起,向飛云峰飛去。
在路上時,萬霜兒突然問道:“師兄到底為何選修這《玄門丹鼎煉形秘典》?此經雖為七大真傳之一,但與師兄所修符法沖克,實非上選。”
云氣拂面,景物飛渡,陸城斟酌答道:“我在下界時主修的便是體修功法,符法雖利卻失之雄渾,原本就是打算過渡修持的,現在繼承真傳大法,自然要選合心道法修煉。”
“是了,師兄是下界飛升修士,我卻是忘了這一點。”
下界飛升修士天資橫溢、英才眾多,只要不中途隕落,修煉到煉虛、甚至合體境界的可能,要比地仙界本土修士高得多。
并且這些人往往經驗豐富、斗法狠辣,在地仙界中為人所忌憚的同時,往往也會高看一眼。
這里萬霜兒其實是捧了陸城一下,因為陸城是偷渡修士之事,其實在太清宗真傳來說并不難以察到。
就算是一個毫無勢力底蘊的底層修士,只要一朝成為太清宗真傳,自然有無數人上來攀附,改易命運,這些人中不乏消息靈通之輩。
在陸城這里,就是褚依白、炎霄、馮秀倫這些人,只是陸城把他們安排在黑山坊市,為自己源源不斷的賺取修煉資源。
在陸城于黃云島靈脈閉關修煉的這段時間,周子敬也曾數次發來靈符,只是陸城潛心修煉,參悟道法,都被門外禁制擋下了。
沒過多久,兩人便已抵達飛云峰。
亭臺之間,已有四五位真傳修士在此飲茶論道。見萬霜兒攜陸城而來,其中一位赤袍男子冷哼道:“萬師妹怎么把外人也帶來了?”
此人面如冠玉,卻眉帶煞氣,周身火光隱現,顯然修煉的是一種極為霸道的火行功法。
萬霜兒淡然道:“天焱師兄此言差矣,陸師兄既為真傳,何來‘外人’一說?”接著,她轉向眾人道:
“這位是陸城師兄,黑山坊市百年經營之功,為玄真子師伯親點的頭名,想必諸位都有耳聞。”
一位藍衫文士模樣的修士起身執禮:“久聞陸師弟符法精妙,今日得見,幸甚。”
此人氣度儒雅,腰間懸著一支玉簫同時佩劍。
“這位是蕭鳴師兄,得授《云篆遁甲天書》。”萬霜兒介紹道,又指向一位沉默寡言的黑衣男子,“這是墨玄師兄,修《幻光無形劍訣》。”
陸城一一見禮。最后目光落在那赤袍男子身上,不待萬霜兒介紹,對方已冷笑道:“火靈峰段天焱,修的是《三昧火府真解》,比不得師兄得授真傳大法。”
會把不甘流露于外的人,陸城自然也不會與他過多計較,正常一禮之后便落座與眾人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