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他沒有看的太仔細,也不太在乎里面寫了什么。
現在而言,里面不管寫了什么,都無所謂了。
其實本身里面也沒寫什么太重要的東西。
當時和高陽去見心理醫生時,他已經早有準備,夢境里的內容基本什么都沒給心理醫生講,有關天才俱樂部和未來世界的事情,也是提都沒提。
更何況,現在周斷云和季臨都死了,整個七宗罪的成員除了好萊塢女影星安杰麗卡,全都死光了。
這本筆記本也回到了自己手中,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只是……
明明所有事情全都解決了。
敵人全都死了。
計劃完美執行。
為什么此時卻有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不開心呢?
林弦想不明白。
吱呀——
總控室房門被推開,劉警官走進來,看著林弦:
「林弦,都查清楚了,周斷云原來一早就回國了。但是他非常狡猾,并沒有用自己的身份信息……他身上有好幾套完整的身份證件,這次回國是用了一套化名為陳樂的證件,所以才沒有查到他的入境信息。」
「不得不說……林弦,你的計劃真是太高明了。」
劉警官咂咂嘴,嘆為觀止:
「我一開始還不明白,為什么你會讓我們把周斷云的犯罪信息從通報中去掉。現在我算是徹底想明白了——」
「你是故意引發他們兩個的矛盾,利用季臨把周斷云給引出來啊!」
「現在除了他們兩個,季心水已經被判了死刑,其他犯罪成員已經全數死亡,季臨和周斷云他們是唯二兩個無罪釋放、沒有被追溯罪行的人。」
「但是他們兩人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掌握著對方的犯罪證據,隨時可以把這些情報透露給警方。不管是季臨舉報周斷云也好、還是周斷云舉報季臨也罷……他們原本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現在卻都彼此抓著對方的把柄。」
「而周斷云的處境明顯更不利一點,他母親在國內,季臨被無罪釋放后,很難保證會不會對他母親使用什么手段……亦或者是季臨手中掌握著什么周斷云必須將他殺死的秘密,總之,季臨這個誘餌,確實把周斷云給引上鉤了。」
「只可惜……季臨的偵查和反偵察能力都很強,所以為了不讓他發覺我們的計劃,我們確實沒有派任何人在周邊跟蹤他、保持著很遠的警戒范圍,所以一直等電子腳銬死亡報警后,我們才從遠方出動,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還有一個好消息,從周斷云的手機里,我們確實找到了很多犯罪證據,不單單是周斷云的,還有季臨相關的。」
劉警官說罷,給林弦豎起大拇指:
「林弦,你可真是一個天才!」
林弦合上桌面上的筆記本,沒有說話。
劉警官說的話……
只是猜對了一部分,卻沒有猜對全部。
警方都以為,自己是為了讓季臨引出周斷云,才故意放他走去的。
其實并不是。
在林弦一開始的計劃里,周斷云、季心水、季臨這三個人,都必須為他們的罪行付出殺人償命的代價。
血債血償。
那天,在季臨的審問室里。
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季臨參與殺人情況下……林弦問了他兩遍:
「殺死許云和唐欣的事情,你到底有沒有參與?」
林弦只問了許云和唐 欣,都沒有問里昂院士、龐斯麥博士、甚至……都沒問他們計劃殺死自己的事情。
如果第二次,季臨依舊堅持說沒有。
或許林弦會遲疑,還要不要繼續執行這個殘忍的計劃。
但是。
沒有那么多如果。
面對林弦的第二次詢問,季臨沉默了。
那個時候。
沉默,就是肯定。
季臨用沉默,給林弦承認了他參與謀殺許云和唐欣的事實。
那么。
從這一刻起。
就什么也不需要考慮了。
他們兩人的立場注定不能站在一起。
一個蹲在暗里,一個站在光里。
林弦不可能去同情或者饒恕一個殺人犯。
那是對死者的不公平。
即便是季臨。
即便……林弦確實,有那么一刻、那么一瞬間、希望過季臨真的沒有參與過這兩場謀殺。
即便那一瞬,轉瞬即逝。
總之。
季臨和周斷云的死亡,盡管有些出乎林弦的意料,但大致都在計劃之內。
無非是誰先死、誰后死、是被對方殺死、還是被法律判處死刑的區別。
只是……
林弦唯一想不明白的一點就是……
這個計劃太順利了,實現的太快了。
他不清楚,為什么無論是季臨還是周斷云,都如此著急的要把這件事情解決。
并且,就好像有目的性的一樣,在心理醫生的別墅那里集合。
這期間。
到底發生了什么?
想必,是永遠弄不清楚了。
死無對證,兩個人現在都已經不會說話。
劉警官眨眨眼睛。
走過來。
看著低頭沉思的林弦:
「林弦,你怎么了?怎么看起來興致不高的樣子?」
林弦抬起頭,搖搖頭:
「可能……是這一段太累了吧。」
劉警官很嚴肅拍拍林弦肩膀:
「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好,明明你昨天晚上還不是這樣子的……或許是看到血腥場面刺激到了吧?你還是回家休息休息吧。」
林弦點點頭,拿著棕色筆記本,走出東海市公安局,打車來到MX公司。
他沒有回家。
因為剛才公司前臺給他發來消息,說是有一名米國來的律師找他。
米國的律師?
事情?
林弦來到自己20樓的辦公室坐下,然后讓前臺把貴賓室等待的米國律師帶過來,帶來辦公室見面。
「您好,林先生。」
那位律師進來后,是純正的龍國面孔,不是華裔就是在米國工作的龍國人。
他一邊和林弦握手,一邊自我介紹道:
「我姓王,在米國有一家私人律師事務所,專門服務一些成功人士。我今天來找您……是作為季臨先生的律師來的。」
「什么事?」
林弦沒什么精神,應付道:
「要和我打官司?」
「不不不……您誤會了。」
王律師連忙解釋道:
「前天,季臨先生給我打電話,說要立下一份遺囑。他表示,如果自己因各種原因身亡之后,他的所有資產由您繼承。」
「什么?」
林弦感覺自己耳朵聽錯了。
他從椅子上抬起頭 「季臨要把遺產給我?」
他笑了,感覺不可理喻:
「給嘛?我不要他的錢,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嗎?你知道他現在在法律上是什么身份嗎?」
王律師笑了笑:
「林先生,還麻煩您先聽我解釋。」
「季臨先生的情況我很清楚,但這些資產都是季臨先生的合法所得,并不是非法所得,這些財產哪怕是季臨先生被判定為殺人罪犯,也是依然受法律保護的……更何況,季臨先生的大部分資產都在米國,遺囑這樣的處理方式符合相關法律。」
「季臨先生的資產布置比較復雜,有房產、版權、股票債券、影視分成等等……這些資產全部都在米國,跨國處理起來會非常麻煩,所以我希望林先生您有時間可以來米國一趟,我們在米國辦理起來會更簡單一些。」
「然后……現金存款方面,這張信封里,是一張花旗銀行1200萬美刀的支票和季臨寫給你的一張紙條。我個人建議您這1200萬美刀最好在米國花掉……如果想要轉移到國內的話,也是非常非常麻煩——」
「打住。」林弦伸手制止王律師的夸夸其談,不耐煩看著他:
「王律師,是我說的不夠清楚嗎?季臨的資產你愛怎么處理都好,捐了也罷,和我都沒有一毛錢關系。我不會要他的錢,我也不缺這點錢。」
「林先生。」
王律師耐心說道:
「您先別激動,林先生。我知道一時間你可能很難接受,但是季臨先生把全部遺產都指定給你……說明你們肯定是關系非常好的朋友,您應該接受他的好意。」
「朋友?」
林弦往后靠在老板椅上,疲倦笑了笑:
「抱歉,我從不認為季臨是我的朋友。」
語氣加重:
「一刻也沒有。」
王律師愣住了。
幾番沉默,將拿在手里的白色信封放在林弦辦公桌上,順便壓上一張自己的名片:
「林先生,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雖然1200萬美刀的現金支票對您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大錢,但這也是季臨先生的一片心意。更何況……那些版權收益、分紅、股票可是價值數億美刀的……」
「總之,這是我的名片,等您有時間了,我隨時上門與您面談。」
說罷,王律師淺鞠一躬,離開了林弦辦公室。
林弦揉著額頭。
有些頭疼。
今天的他,真的有些煩躁。
他隨手拿起王律師的名片,扔進垃圾桶里。
然后拿起那白色的信封,抽出里面的東西……
首先看到的,是一張1200萬美刀的花旗銀行支票。
而在支票下面,還有一張手寫的紙條。
林弦把紙條拿上來,看到上面季臨的筆跡——
我欠你一條命,現在還給你。
「這……」
他拇指食指捏著這張紙條,指肚漸漸發白。
這是一封遺書。
季臨,他知道他會死!
但問題是,他怎么知道他會死?
他怎么知道周斷云一定會殺死他,而不是他要殺死周斷云?
我欠你一條命。
現在還給你。
林弦又重復看了一遍這娟秀如女孩一般的筆跡……
猛然間。
他想明白了。
他捏著紙條的左手無力,落在桌面上。
目光直視前方。
看著律師剛剛離去時帶上的辦公室房門。
或許……
是因為成功欺騙住了季心水,導致林弦自認有些「傲慢」了。
季臨。
這是多么聰明的一個天才啊。
連劉警官都能半猜出來自己的計謀……更何況是季臨呢?
聰明如季臨。
大概在看到警方對外的通告上沒有周斷云的名字時,就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計劃。
怪不得……
怪不得周斷云能夠上鉤這么快。
現在來看。
大概率是季臨故意引他上鉤的!
而季臨引誘周斷云的誘餌,不單單是他所掌握的周斷云的犯罪證據、更是這本心理醫生關于自己的問診本!
這是個一石二鳥的計劃……
既可以幫自己把周斷云引上鉤。
又可以提醒自己收回心理醫生的問診本。
「看來,季臨是故意的,故意落入我的圈套。」
林弦有種莫名的不適感。
剛剛在公安局,他就疑惑,為什么這個計劃會這么順利、這么效率。
原來……
是季臨在故意配合他。
季臨說他欠自己一條命,估計說的就是他曾經計劃要殺死自己這件事。
而還給自己的……就是他自己的命,用這條命,來幫自己引出來周斷云。
這也是季臨的一場賭博。
他肯定也不確定周斷云一定會殺了他,但是有這種可能性,所以他才預防萬一提前立了遺囑。
這符合季臨的風格。
他總是這樣,把什么事情都計劃的緊緊有條,任何情況都考慮在內。
或許,按照他的本意,他可以漂漂亮亮的把周斷云交給自己。
只可惜……
這一次季臨雖然賭贏了,但贏的有些狼狽,抽中了下下簽,被周斷云開槍殺死。
「哎……」
林弦莫名嘆了一口氣。
并不是為了季臨。
只是感覺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事情。
許云的死亡,唐欣的死亡,貓鼠游戲,鄭成河的死亡,季臨和周斷云的死亡。
這么多生命的去世,這么多鮮活的人命,最終所有流干的血液所匯聚而成的……
不過,只是一張暗紅色的邀請函……
林弦手摸到那張字條背面還有字跡。
他重新拿起紙條。
翻到背面。
左下角,寫著三個同樣娟秀,但卻入木三分的文字——
對不起 新東海市,入城檢查站,垃圾車旁。
林弦手起刀落,嫻熟的將男檢查員割喉放血。
現在的他,已經非常熟練了。
不僅可以保證一刀致命,并且還可以精準控制傷口噴血方向,不讓一滴血滴落在檢查員的制服上,保證一會兒穿上后舒舒服服,一點都不粘黏。
今天,在辦公室,林弦實在是太困了。
他甚至懶得回家。
直接反鎖辦公室房門,來到休息室,倒頭就睡。
進入夢境,就像是按照腳本行進的機器人一樣,他麻木的找到CC、加入臉幫、通過人梯潛入垃圾場、藏進垃圾車、破解密碼門、和CC一起來到檢查站,埋伏暗殺男女兩位檢察官。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楚這一路是怎么到這里的。
這樣,一路到了這里。
甚至剛才在男檢察官脖子上抹那一刀,他都是條件反射般完成的。
像是一個機器。
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噗通。
鮮血放盡不再涌出,林弦將男檢查員的尸體扔在地上,開始扒他身上的制服。
而這時,他注意到不一樣的視線。
抬起頭。
發現CC正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他。
「怎么了?」
林弦看著她。
CC就這樣靜靜盯著他,眼神中似乎有幾分閃躲,但最終,還是抿了下嘴唇,輕聲說道:
「下午在黎成家后面的小樹林里,你就告訴我說,你不是VV。」
「我當然不是。」林弦隨口答道:「你自己不也說我不可能是VV嗎?」
「但是……」
CC看著林弦:
「現在的你,真的很像VV。」
呵呵。
林弦忍不住笑出來。
他扔掉手里的匕首,扭頭看著CC: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之前說過,VV很冷血,很無情,很殘忍。」
「所以……你是覺得我剛才殺人很冷血無情,所以才說我像VV——」
「不是的。」CC搖頭,打斷林弦:
「不是因為這個,是因為你們臉上的表情、給人的感覺……」
「一模一樣的傷感……」
林弦不解看著CC。
他扭頭望向旁邊垃圾車的車窗玻璃,玻璃中,自己的倒影也緩緩轉過身朝他看來——
那是一張……
熟悉的臉、
陌生的臉、
傷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