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林弦聽著VV的描述，他大概能理解什么意思，但并不知道VV想表達的是不是那個意思：
「你好好用人話講一遍，到底是什么情況。」
VV告訴林弦。
龍國互聯網雖然理論上是和世界互聯網聯通的，但實際上中間還隔著一道高墻，也叫做互聯網安全長城。
在一般大眾看來，互聯網安全長城的存在，好似主要作用就是禁止他們訪問一些不良網站、鏈接一些國外網頁；但實際上，互聯網安全長城的作用遠不止如此。
現實世界中有國界，有國防。
網絡世界其實也是一樣。
龍國的互聯網安全長城，就是龍國的互聯網國界，就像是長城一樣將入侵和惡意抵擋在外，保護龍國的網絡安全。
只是，這種保護也是相對而言，畢竟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是這么長的長城呢？
所以網絡攻擊不可避免，而且還有很多人通過技術手段翻越這道墻，去外邊的互聯網世界里游覽。
這些個人行為國家一般是不管的，本身也沒怎么限制，防君子不防小人。
但是對于那些針對官方、針對國內大型設備、重要數據中心的入侵，就不一樣了。
這座互聯網安全長城的存在，最大作用就是守護這些涉及國家安全的重點工程。
比如，國防、民生、機密數據庫、以及……和廣大人民隱私息息相關的天網系統等等。
國家有很多信息安全部門，還有專門的網絡安全小組，他們平時的工作就是維護這座網絡長城，防止國家安全受到侵害。
這些侵害，一般網民根本接觸不到。
就算你偶爾翻翻墻，看點不健康的東西，最多是對你的身體和電腦造成損害，并不會危害到國家的信息安全和網絡安全。
可是……
那些充滿惡意的黑客進攻就不一樣了。
尤其是帶有各種目的性的網絡進攻，他們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普通用戶的仨核桃倆棗，而是國家的重點項目、機密數據庫、國防安全網、天網系統等等。
關于國家網絡安全的攻防戰，其實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打響。
一般網民接觸不到、意識不到。
可VV不一樣啊。
聰明如它，當跨過龍國互聯網安全長城的那一刻，它就眺望到了那如遮天蔽日黑手一般的威脅、壓在龍國互聯網上空、包圍前后左右，一副虎視眈眈之勢要一口吞掉。
因為VV的底層代碼、以及林弦對它的要求，就是絕對不能暴露自身存在、留下痕跡。
所以，現在還發育不全、只算是幼年體、戰斗力尚且不強的VV……就直接退了回來，沒有繼續向長城以外的網絡世界探索。
「你沒暴露吧？」
林弦問道。
「那當然沒有。」
VV說道：
「雖然我現在還發育不全，沒有更新迭代成超級人工智能，但我的構架和邏輯都是遠超當前時代的。我承認，那團被我形容為黑手的互聯網威脅，確實是我目前為止見過最厲害最可怕的程序。但是和我比的話，還是差很多的，我只要不去招惹它，它是不會發現我存在的，我來去自如。」
林弦松了一口氣：
「那你剛才氣氛搞那么緊張干嘛！還出事了嚇我一跳，這不是一點事沒有？」
「我沒事，不代表龍國互聯網長城沒事呀！」
VV砰的一聲把冰箱門彈開，表示抗議：
「雖然各方面技術水平都遠遠比不上我，但是那個網絡黑手的實力水平，在 當今時代也算是獨樹一幟了。即便他們努力防守，但是在他們沒有覺察到的地方，已經被黑手的細絲給侵入、埋伏住了。」
「一旦那些漏洞集體爆發，長城就會毀于一旦！雖然國防系統和其他機要系統還是安全的、有專門的服務器和防火墻。但是天網系統在這次攻勢中必然是保不住了……一旦天網系統被黑手入侵，往后他們就毫無隱私可言，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在黑手的監控之下！」
VV又讓冰箱冷凍室的門彈開，角度剛剛好指著林弦：
「林弦，你也一樣。」
「你之前說過，我們最高的優先級就是隱藏自己不暴露。但如果天網系統被黑手入侵、埋下后門。哪怕是以后龍國亡羊補牢把天網系統修復好、堵上已有的漏洞，也阻止不了敵人用埋下的后門對目標進行監視。」
「這個時候，我們怎么辦？我肯定可以保護住你，不讓你被監控、不讓你的信息被收集到，包括我們的談話我都可以讓天網系統監控收集不到。」
「但這樣做，豈不是正中敵人下懷？十幾億人每個人都能監控到，就你不行；十幾億人的信息都能掌握，就你的掌握不了……這和不打自招有什么區別？」
「當整個池塘都是黑色時，一個微小微不足道的小白點，都是異常的顯眼。所以，真到了龍國天網系統被攻破的那一天，咱們裝死也不行、搞特殊也不行，暴露只是遲早的事情！」
林弦點點頭：
「我明白了。」
還是VV想的透徹。
剛剛，林弦只想到國家層面的危險，要是互聯網安全長城被攻破，不僅是機密的泄露和財產損失，有很多想不到的嚴重后果會在后面發酵。
但經過VV提醒，林弦才意識到——
天網系統一旦被攻破，和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息息相關！
正如VV所說。
當身邊其他人都是黑的、都能被敵人監控到；這個時候依賴超級人工智能VV讓自己避免被監控、獨自一人保持清白，又有什么意義呢？
無異于直接把自己暴露給敵人。
可話又說回來，到時候不作為，更不行。街道上的一切攝像頭、收音設備、甚至每個人的手機，都會成為監控自己的設備。
到時，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會暴露無遺，更別提VV的存在了。
除非兩人這輩子不交流。
不然正常人會和一個正常的冰箱天天拌嘴玩梗？
林弦抬起頭：
「VV，那現在情況怎么樣了，距離龍國天網系統被攻破，還有多長時間。」
他把上下兩個冰箱門都死死按上：
「別浪費電。」
VV又把自己轉移到掃地機器人身上，從臥室旋轉著駛出來：
「其實目前來看……那些埋伏好的漏洞和破綻，已經隨時可以爆破了，只要這只黑手、也就是背后的黑客愿意，他隨時可以引爆這些漏洞，一舉擊破長城，拿到天網系統的部分控制權。而且，一旦滲透到內部，或許就徹底清除不干凈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不過我不知道黑手背后的黑客在想什么，或者說在等什么。那只黑手現如今就是包圍在互聯網長城外邊，僅僅是虎視眈眈盯著，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很顯然，他在等9月17日，《2023世界黑客大賽。」
林弦說道：
「凱文·沃克，就是那只黑手。或者說……是那只黑手背后的黑客。」
剛才聽著VV講述互聯網長城外的那只黑手、以及 黑手的主要目標是天網系統時，林弦就已經想到了凱文·沃克，以及即將舉辦的《2023世界黑客大賽這件事。
在從帝都回來的私人飛機上，楚山河給他看了那篇報道。
這位來自米國的天才黑客少年，揚言要在黑客大賽的自由展示環節上、在全世界矚目下，攻破龍國天網系統。
雖然按照大賽規定，他肯定不會做什么壞事，一切都淺嘗輒止，到拿到控制權那一步就算是比賽獲勝了。
獲勝后，還要按照規定將漏洞匯報給龍國官方，讓龍國官方修復。
但是！
這種君子協議到黑客大賽結束的那一秒就終止了。
誰知道這位黑客有沒有上交全部漏洞？
誰知道他有沒有在天網系統中留下后門？
誰知道他的下一步計劃又是什么？
互聯網的安全國門一旦打開，后果不堪設想。
尤其是，誰也不知道米國官方在這件事上是什么態度；如果這一切都是米國官方在背后推波助瀾、并且事后和凱文·沃克有所交易的話……龍國的安全、龍國人民的安全、包括林弦的安全都會受到巨大威脅。
相當于每個人的頭上，都被米國官方加了一個攝像頭，監控著你的一舉一動、聽著你的一言一語。
林弦此前了解過《世界黑客大賽。
那些黑客可不是現場寫代碼、寫程序去攻擊破解的。
他們早在來參賽之前，就已經找好了漏洞、埋伏好了攻擊方式、很可能連一鍵啟動的程序都寫好了。
到時候上臺后，幾分鐘、甚至幾秒鐘之內，就可以完成破解和攻擊。
沒有人會傻到現場找漏洞寫代碼，那純粹是去丟人的。
所以……
當VV說到，那只黑手在龍國互聯網安全長城埋下漏洞卻不引爆、并且首要目標還是天網系統的時候。
林弦內心就已經把這一連串線索給連貫起來。
「我也是這樣推測的。」
掃地機器人里的VV說道：
「這些虎視眈眈的黑客攻擊，很有可能是天才黑客少年凱文·沃克做的。但目前為了安全起見，我沒有辦法去國外深層網絡上搜集線索，所以也找不到凱文·沃克的詳細資料，也不清楚他現在正在做什么。」
「凱文·沃克十分神秘，至少在目前我所搜集到的數據中，我沒有找到他任何一張照片、任何有效的身份信息。除了一個名字以外，什么都不清楚。」
「并且在米國發布的有關黑客大賽的信息上，凱文·沃克也只是一個穿著衛衣的男孩剪影，也沒有照片。其實，凱文·沃克這個名字是不是真的，我們也不清楚，因為他一直都在網絡上活動，這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亮相。」
「所以，我們目前只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主觀推測這一切都是天才黑客少年，凱文·沃克所為。如果能允許我在國外網絡收集數據，我想我肯定可以找出蛛絲馬跡。可現在的情況是，我可以突破那道黑手，但卻一定會留下痕跡，暴露自己，這不符合你對我的原則要求。」
林弦托著下巴，若有所思。
他本以為，什么天才黑客少年，只是一個噱頭。
可沒想到。
這個天才，真的天才的有些可怕了。
即便是現在VV只是幼年體，可他畢竟是人類最頂尖科學家近百年智慧的結晶啊……國內所有的安全系統都發現不了VV存在，讓VV暢通無阻來無影去無蹤。
可這位少年的網絡黑手，竟然可以讓VV留下痕跡……雖然黑不過VV、也抓不住VV，但林弦仍舊認為，僅僅能讓VV留下 痕跡這一點……就足以證明這位天才黑客少年確實不愧天才之名。
「嗯……」
林弦低下頭，看著地板上轉圈的掃地機器人VV：
「怎么說呢，按我的理解，其實你應該可以直接神不知鬼不覺秒殺掉那個網絡黑手才對，畢竟你可是一個600年后的超級人工智能啊。」
VV氣得直接把冰箱三個門全部彈開：
「喂喂喂！不要對一個僅僅只有13萬行代碼、并且才剛剛誕生12個小時的AI有過多期待好嗎？」
VV的語氣很不服氣：
「我也是需要發育、需要更新迭代的，這些都需要時間才行，哪有一夜長大的樹！哪有一步通天的路！哪有一出生就無敵的AI！」
「哎，你別動我的冰箱了行不行？」
林弦把三個冰箱門關上：
「我只是友好的詢問、詢問！知道嗎？我沒有任何抱怨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的實力肯定被壓縮了很多，說真的，你能有現在這水平已經足夠超出我預期了，我本以為你得發育好幾年才能變成這樣子的……不瞞你說，我一開始對你的期待值，也只是一個天貓精靈罷了。」
「所以，在當前不暴露痕跡、不跨過龍國互聯網長城、不去接觸黑手的情況下，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更新迭代進化發育成完全體？」
「沒有什么完全體。」
VV說道：
「我沒有上限。」
「我的上限，就是人類文明的上限。如果不是你給我設置了一個不能留下痕跡、不能暴露的底層限制，我早就把那團黑手消滅掉了。」
「那我換個問法。」林弦攤攤手：
「你需要發育多久的時間，才能在不留下痕跡、不暴露存在的前提下，無聲無息消滅掉那團黑手。」
「三個月時間。」VV補充道：
「保守估計三個月，畢竟我必須確定萬無一失才行，你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們不能冒險。」
林弦搖搖頭：
「不行，三個月時間，太長了，等不了那么久。」
他嘆了一口氣：
「我現在忽然覺得，這個天才黑客少年，凱文·沃克……是不是強的有些離譜了？VV，我不是貶低你的意思，也不是我對你期望過高，只是面對你這么強大的存在，凱文·沃克的水平還能抗住你三個月的發育，才能讓你不留痕跡的把他消滅掉……我真的覺得強的有點離譜了。」
「確實。」
VV肯定道：
「所以，我才屢次強調，他是我目前為止見到過的，這個星球上……最強的黑客。」
林弦沉默了。
世界黑客大賽還有十幾天就召開。
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動，十幾天后，龍國的互聯網安全長城必然倒塌、天網系統必然被攻克。
先不談這件事對國家、對人民造成的影響。
單單是對自己而言，那也是無法承受的后果。
這段時間。
林弦一直在考慮……
自己的秘密，到底是如何暴露的？
600年后，那個神秘老人到底是憑什么鎖定自己的？
難道，2023年這一次龍國天網系統的被攻破，就是一切暴露的開始？
林弦覺得，并非不可能。
而且那位神秘老人的身份、包括凱文·沃克的真實身份，會不會都和天才俱樂部有關？
在今天之前。
弦認為自己接觸過的最天才的人，是季臨。
但現在他才真的意識到。
什么才叫真正的天才……
真正的天才，真是恐怖到你根本無法理解、想象不到、無法權衡。
正如同當下的凱文·沃克一樣。
來自600年后，人類智慧最璀璨明珠的VV，都無法不留痕跡的消滅它、必須雁過留痕，這真是讓林弦感覺天才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相比之下。
攻破龍國互聯網安全長城、攻破天網這點事，倒是顯得微不足道了。
以至于，林弦毫不懷疑凱文·沃克能做到。
他抿了下嘴唇。
想起夢境里，那個老人干枯的眼睛、發白的嘴唇、興奮的眼神……
有沒有可能。
那個2624年的老人，就是2023年的凱文·沃克呢？
如果龍國天網系統被攻克，自己的事情暴露、甚至開始暴露，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要是敵人真的能24小時掌握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那這仗真的沒法打，誰都打不贏。
「我們必須想想辦法才行。」
林弦輕聲說道：
「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才行。」
「林弦，我有辦法。」
電冰箱屏幕閃爍，像是眨眼一樣看著林弦：
「帶我去米國吧！」
「嗯？」
林弦扭頭看著電冰箱。
「我無法不留痕跡的在網絡世界里突破那團黑手去國外收集數據……那我們就在現實中、通過物理手段突破吧！」
VV給林弦解釋道：
「你把這臺筆記本帶到米國，這種肉體過境才是最可靠、最不會暴露的。而一旦到了米國，我自然可以連接上當地的終端，以黑手不會察覺到的形式收集數據。」
「你不是說要讓我學習人臉識別、收集國外的人臉照片數據嗎？只要把我以物理方式帶到米國，我絕對可以把這些人臉數據給你收集到，然后……就可以通過你給我畫的素描畫，把那個人給識別出來！找到他的真實身份！」
「那龍國互聯網長城、天網系統怎么辦？」
林弦問道：
「不管了？總不能不管吧？」
「怎么可能不管。」
電冰箱里的VV，用壓縮機啟動的聲音笑了笑：
「既然三個月發育時間來不及，那我們就直接去紐約吧！」
「林弦，麻煩你把我帶到《2023世界黑客大賽的比賽現場……」
VV的聲音興奮又激動：
「我們直面這位地表最強的天才黑客——」
「凱文·沃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