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可以合影了。寶寶們，這個角度是最適合的。”女網紅不知在直播還是錄制視頻。
旁邊又有一對小情侶的對話傳入顧陸耳中。
“早知道還不如不來。”女生說。
“來都來了。”男生嘆口氣。
“從解放碑過來還是挺遠的。”女生嘟囔著對景點的不滿。
類似的不滿也不少，總結歸納為，是不值得特意跑一趟的。
顧陸聽聞，腦海里閃過不少東西。
鵝嶺二廠文創公園、涂鴉一條街、白象居、下浩老街等，都有一定官方熱捧屬性。本身并不該具備那么大的流量，話說回來，身為霧都人的顧陸清楚，提到名字的幾個還是有點特殊的。可渡口區也沒特殊建筑吧。
人群里見縫插針，顧陸走到了前面，解開了疑惑——
在對著一個異型的大氣球合影。
有多大呢？
十個人手牽手圍成圈圈都不能合圍。
大氣球形狀具體是兩部分，星球和一棵樹縫合。掛在屋頂，隨風飄……飄不動，太大了即便是氣球，一般的涼風、秋風、寒風都撼動不了。
“有點眼熟……”顧陸腦海中想到一個荒謬的可能性。
“靚仔，幫我拍個照可不可以。”二十四五歲的小惠找到了一個沒拍照的。
其他什么都不說，光是憑借這一句靚仔，這個忙顧陸也必須幫。他點頭，接過手機準備拍攝。
小惠還提出了一點要求，要把后面的氣球和她上半身盡量擺進去。說完后，擺出了經典的“耶”造型。
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習慣，凡是沒經過比較專業的拍照訓練，無論男女，下意識的反應都是剪刀手。
“你看怎么樣。”顧陸找了個角度，雖然他沒研究過構圖，但當前位置距離異型大氣球的直線距離是四五十米的樣子，比較好出片。
“好好好，靚仔你拍得真好。”小惠豎起大拇指，隨即拿出某紅書，“B375星球打卡成功。”
按照某紅書的攻略，下一步是去前面，買一束玫瑰花。
“這是那個小王子的打卡地？”顧陸問。
“當然了，你不知道？”小惠性格外向，非常具有分享欲，“那邊的建筑，就是掛著大氣球那棟樓，那個位置就是顧陸初中時期讀書的地方。”
“B375星球的原型，就是三十七中五班。里面有很多暗示都表明了，比如三十七中花壇里面全是玫瑰花。還有學校里的沙坑是黃沙。教學樓的外墻上有很多星星圖案。”小慧說，“但該說不說這景點有點坑，因為是學校，絕大多數時間都不能進去參觀。只能在外面拍拍照。”
好家伙，身為當事人的顧陸，怎么不知道自己在那棟樓學習過？三十七中是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的，那棟樓在顧陸讀書時是高中部，他去都沒去過。
也不知道三十七中為了什么，在2015年高中部和初中部的位置進行了互換。互換之后是直接把五班的位置當做顧陸念書的教室。
“不會是專門為了打開這景點來旅游吧？”顧陸問。
“那不是，主要是為了洪崖洞來的。不過來都來了的，順路打個卡。”小惠評價，“唯一讓我比較滿意的是，只要發朋友圈、小紅書或抖音，就可以免費領一朵自己的玫瑰花。”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應該是霧都官方制造的打卡景點。一朵玫瑰雖說不貴，但每日持續的消耗，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更關鍵是……三十七中壓根沒必要這么干啊！
“的確像霧都官方的手筆，開啟了媚客的內卷。過節給本地人發短信讓本地人別出門，為了方便旅客拍照更是把路段包下來讓旅客拍得夠。”顧陸心里想著。實話實說，就霧都的旅游資源，居然可以把滇省、瓊省和上廣深等城市壓住，游客量常年穩居前三，是真的六。也是乘了短視頻的東風。
在顧陸晃神時，叫他靚仔的小惠，已跑去前面的小亭子去領玫瑰花了。小亭子是樹木的形狀，工作人員說是“猴面包樹”。可建筑物的原型既不像書中的猴面包樹，也不像現實中生長在非洲的猴面包樹。就……只能說官方有自己的節奏。
顧陸隨手拍了一張，發朋友圈后也去領了一朵。感覺贈送的玫瑰，貴的不是花本身，反倒是精致的花盆更貴吧，橙紅色，上面陰刻著“也許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樣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玫瑰。”
這小花盆的成本起碼兩塊五。
“好好好。”顧陸本來只是想來看看黎老師，沒打算回三十七中。可現在是真想去看看了。
悄悄的來了，悄悄的走了。顧陸往三十七中初中部的大門走去。大概形容這學校是建在什么地形上，是“凸”型。肯定的，左右兩邊的高度沒那么對稱，而中間最高處就是頂著大氣球的教學樓所在地。
當前的初中在左側，教學樓依地勢而建，所以從平地走進教學樓可能是一樓也可能是三樓。再外圍是宿舍樓，當初范小天跑來看一眼心動女生的地方在另一個方向，初高的教學樓互換，宿舍樓肯定也換了。
顧陸沿著學校圍墻走著，穿過小西天所在的街道，以前是香蠟紙燭一條街。如今因為高中生的消費力高，也變成了小吃街。
他隨手給郭大法發去一個微信消息：[郭哥，你知道渡口區小王子B375星球打卡這個事嗎？]
沒一分鐘，那邊就回復了：[當然知道了，線下打卡點，是我們周邊銷售的重要地點。大顧老師在霧都？人流量高嗎？]
周邊銷售？顧陸環顧周圍，在右前方，果然發現了一家小王子旗艦店（也有一小塊區域售賣顧陸其他作品的周邊）。顧陸是知道自己有三家周邊旗艦店的，分別在四九城、魔都和霧都。霧都的原來在這里。
其余城市的話，周邊是和西西弗書店、三聯書店等連鎖書店進行合作。
[顧陸：人流量很大，雖說這打卡點很多游客都吐槽，但來都來了，百分之六十的游客都會選擇去線下店逛逛。
郭大法：霧都的優勢得天獨厚啊！四九城和魔都就沒這條件。]
姚小駒喜歡稱呼他為小顧哥，郭大法的稱呼是“大顧老師”，莫名其妙的對應。
幾百米的距離到了校門口，
“您好大爺，我是這學校畢業的學生，來看看老師。請問可以進去嗎？”顧陸問。
保安亭的白大爺上下打量顧陸，近兩年有太多游客想混進學校，所以他怎么可能就這樣把人放進去。
“你老師叫什么名字？”
“黎老師——黎日曜老師。”顧陸說。
“哦，等著。”白大爺用保安亭的座機給黎老師打了個電話。
大致的說明情況，大爺問，“你叫什么？”
“顧陸。”
“什么？你是顧陸？”白大爺沒傳話，他自己就驚訝了，目光瞪得老大。
五六十歲的白大爺自然不看什么了，在他心中，顧陸是什么人？
孫子永遠的敵人！
為什么呢？無論他乖孫考多好的成績，女兒和女婿都只會說：“這點成績不能驕傲自滿，比起顧陸差得遠。”
白大爺就很不喜歡這種教育方式，典型的打壓孩子的自信心。有一次白大爺生氣就對女兒說，“你讓你孩子學顧陸，那你怎么不學學顧陸的父母，你比得上別人嗎？”
女兒和女婿無話可說。
顧陸的身世，學術界是比較清楚的。陳教授的論文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條，跟著他混的學生也清楚。只是目前還未形成一個很大的輿論爆點，就好似顧陸嗶哩嗶哩視頻里的預言擺在那里好多年了，因為某些契機才爆紅。
“哦好好好。”白大爺把身份告知了黎老師，然后說，“你真的是從我們學校走出來的作家顧陸？”
“稍等會，黎日曜主任剛好沒課，馬上就過來。”白大爺說，“站著也累，要不要進來坐會？”
“不用不用，年輕人多站會對身體好。”顧陸說。
幾分鐘，就瞧見黎老師小跑著出來。
視力很好，離著二十多米都可以瞧清楚，黎老師確定了來人。
一聲爽朗的大笑，黎老師說，“回母校來看看？”
這幾年顧陸也會來看老師，但都是直接去家里。來學校還是第一次。
笑聲讓顧陸莫名安心，無論聽幾次，都會想起在蓉城，黎老師第一次知道他的文章發表了，賺取了稿費，也是笑得很開心。
“想吃火鍋了，瞧見了樓頂的氣球，所以想看看。”前半句是顧陸不自覺說出口的。
“好，今晚老師請你吃火鍋。”黎老師回應，“大氣球是渡口官方讓掛的，好像材質還挺昂貴的。”
兩人邊走邊聊，就路過花壇時，黎老師指著說，“都是玫瑰花。暑假和寒假期間，學校是允許游客預約進來的。”
很厲害的，顧陸預約去學校參觀旅游好像還是武大看櫻花。看個氛圍，實際感覺就一般。
“挺好的，文旅部門撥了一筆款項給我們學校裝修。每年還有保養維修的專項資金。”說到這里，黎老師笑了，“我們三十七中應該是唯一可以吃到文旅部門撥款的學校。”
那確實，大多數時候學校對接的是教育部門，哪怕上面顧陸心里所想的武大，也沒聽過文旅部門撥款的。
三十七中確實比顧陸以前讀書時漂亮多了，教學樓外墻瓷磚是一幅幅畫。畫的內容基本是照搬《小王子》插圖。
“應該算是為初中留下了精神遺產吧，呸——我怎么也被帶溝里了。”顧陸心想，這肯定算是為三十七中帶來的實質好處。
走到辦公室，黎老師已有單獨的辦公室了。沒錯，黎老師早已升官成教導主任了，并且還提名過擔任初中部的副校長。只是因為年齡問題沒通過而已。
絕大多數教導主任是不用再擔任老師了，但黎老師自己要求，依舊留在第一線，擔任初三五班的班主任。
剛才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老師，黎老師都是很自豪地給他們介紹身邊的青年。
“顧陸啊，回來看看學校，看看我。”故作低調，但無論如何語言里的自豪感都掩蓋不了的語氣。
“那個顧陸？”
“當然，我們學校難不成還走出了幾個顧陸？”
以上這段對話，重復了數次。黎老師是一點也不覺得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