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父母家住的近就是有這樣的好處,來回進去的方便。
這會兒月亮已經升的高了,早春特有的寒風吹拂著門框上逐漸脫色的春聯呼呼噠噠的。
許是今晚有風,月光有時會被烏云遮蓋,李學武往回走的時候院里有些黑。
院里各家兒微黃色的燈光照映著人影落在了窗子上。
秦淮茹從窗子里見著一個大個子人影兒從前院兒進來,又往后院兒走。
不用看臉,從走路的姿勢就知道是李學武回來了。
“好好吃飯啊,吃了飯趕緊睡覺”
叮囑了一下三個正在吃飯的孩子,秦淮茹又對著自己婆婆說道:“李學武應該是回來了,我過去一趟”。
賈張氏看了一眼秦淮茹,說道:“眼瞅著就晚了”。
“說點兒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棒梗見母親要去后院兒,仰著臉說道:“媽,我也去,我想去看電視!”
小當還沒見著過哥哥上次說的電視機呢,也想去。
槐花就更直接了,哥哥姐姐要啥,她就想要。
秦淮茹站起身,走到門口穿了外衣,回身說道:“你武叔今天累了一天了,媽到那兒也就說點兒事兒,很快就回來”。
說著話已經開了門出去了。
賈張氏看了一眼秦淮茹的背影,對著棒梗三人說道:“吃飯,那電視有啥好看的,一會兒奶奶給放匣子”。
棒梗嘟著嘴說道:“那電視里有人兒,匣子里也有人兒啊?”
“怎么沒有?”
賈張氏說道:“沒有人兒怎么說的話啊?”
棒梗悶著頭說道:“哎呀,跟您說不明白了”。
賈張氏當然懂,可秦淮茹不讓去,她敢說什么?
現在這個家因為秦淮茹的進步,形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前幾天聽說秦淮茹又進步了,賈張氏被人奉承著笑了兩天。
這些天尋思過味兒來了,這進步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兒。
因為秦淮茹的進步,竟然有人開始打聽起了賈家的情況。
昨天賈張氏在門房值班的時候見著街道有人跟大院門口打聽秦淮茹的幾個孩子和婆婆。
這是什么意思?
以賈張氏多年的八婆經驗,這不就是要給秦淮茹介紹對象嘛。
這一下可是給賈張氏嚇壞了,以秦淮茹現在的身份和條件,找個什么樣的找不著啊。
就算是帶著婆婆和孩子,依著秦淮茹那腰條兒和一掐一兜兒水兒的臉蛋兒,還不搶著要啊。
要是以前,賈張氏早就開始鬧了,非作秦淮茹一通不可。
但現在她可不敢,這不作妖還有人給介紹呢,這要是作妖了,那還不更有理由了。
所以這兩天賈張氏把家里的活兒能干的都干了,就是為了看看秦淮茹的臉色。
現在見著秦淮茹說,她還巴不得秦淮茹去后院呢,不回來才好呢。
她想好了,李學武有那么標準的對象,怎么可能要秦淮茹呢,也就是個好兒。
秦淮茹跟李學武在一起就不會再找,也不會把她們娘兒幾個扔下。
賈張氏多精明個人兒啊,她自認是這胡同里最精的,沒人敢跟她爭竟!
所以她現在想著,與其提心吊膽的,還不如支持秦淮茹去找李學武呢。
秦淮茹對這些事兒倒是已經有了察覺,想到這幾天遇見的街坊明里暗里說的那些話,再看自己婆婆這兩天的表現。
雖然她沒有再找的意思,但她也樂得裝作不知道。
“累了?”
秦淮茹進屋的時候看見李學武正躺在沙發上,衣服甩了一地。
“嗯,下午回來也沒歇著”
見秦淮茹去撿地上的衣服,李學武提醒道:“臟了,都是土,我故意扔在那邊的”。
聽見李學武的話,秦淮茹還是把衣服撿了起來,邊往衛生間走邊說道:“臟了就用水泡上啊,放在這兒它自己能變干凈啊?”
說了李學武一句,秦淮茹從衛生間里找了大盆出來,把衣服兜掏了掏。
將拿出來的錢和票,還有小本子放在一邊,從熱水龍頭接了熱水,又撒了洗衣粉。
“兜里還有東西呢,亂扔”
秦淮茹走回來,將東西放在了玄關背墻的茶柜上。
“衣服泡上了啊,等于麗來了讓她洗出來”
說著話走到了長條沙發這邊,擠著李學武的腰邊上坐了下來。
看著李學武閉著眼睛躺在扶手上,伸手將李學武搭著的胳膊拉過來放在了自己腿上,給李學武捏著胳膊。
“剛回來就這么忙?”
李學武沒睡著,一直聽著秦淮茹在屋里走來走去地說著話。
這會兒感覺到秦淮茹給自己捏胳膊、捏肩膀,便睜開了眼睛。
“沒忙,閑事兒”
看著秦淮茹肉嘟嘟的臉,李學武笑了笑問道:“最近伙食好啊?我看看胖沒胖?”
說著話把手順著衣服下面伸了進去。
“別鬧!”
秦淮茹嬌嗔著打了李學武一下,道:“看你累了可憐你,咋耍壞呢?”
雖然嘴上說著,可手卻沒有阻止李學武,任由李學武的大手作怪。
“胖了”
“可不是”
秦淮茹低頭看著李學武說道:“凈在小食堂吃,能不胖嘛”。
說著話,低頭臉對著李學武的臉,仔細打量了一陣兒說道:“伱倒是瘦了”。
“你可拉倒吧”
李學武將手抽了出來,胳膊隨意地搭在了秦淮茹的腿上拍了拍,笑道:“天天吃飽了玩兒,玩兒累了吃,吃累了睡,還能瘦?”
“你們培訓就是玩兒啊?”
秦淮茹嬌嗔著瞪了李學武一眼,隨后伸手幫李學武捏著右側肩膀。
看著要帶球撞人的秦淮茹,李學武瞇著眼睛笑道:“對于我來說就是玩兒唄”。
“吹牛吧你!”
剛才被揉的有些意動,但也知道這會兒不適合,怕這壞人耍起壞來自己阻止不了,也就不再逗李學武。
坐直了身子,幫著李學武捏著手指,問道:“明天去單位嗎?”
“干嘛?”
李學武睜了睜眼睛,隨后又瞇了起來,頭頂的燈光有些刺眼。
“星期天不在家歇著,往單位干嘛去?”
“等你上了班可就有你的忙了!”
知道李學武心里有底,秦淮笑著嗔了一句,也不再多說。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工作還有個頭兒?什么時候去什么時候忙”。
說完了這句話,又對著秦淮茹問道:“你呢?忙嗎?”
“忙唄!”
秦淮茹握了握李學武的大手,直感覺心里踏實的很。
“許所長一走,擔子全在我身上了,忙了好些天才理好、理順”
說著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道:“多虧了松英的幫忙”。
提到張松英,李學武瞪了秦淮茹一眼,問道:“跟我玩兒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吧?”
“哈哈哈哈”
秦淮茹捂著嘴笑道:“還記著呢?”
見李學武沒有生氣,便俯下身子趴在李學武的耳邊說道:“到現在還惦記你呢”。
“找打了是吧?”
李學武伸手在秦淮茹的側起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呀!”
秦淮茹氣的掐了李學武一下,道:“你還真使勁兒啊!”
“不打疼你不長記性”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秦淮茹瞪著眼睛笑道:“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嘛,瞧你這樣兒,都沒有李懷德膽子大呢,大白天的就敢讓那位上樓去”。
說著話,還看著李學武問道:“你說,一個副廠長,大中午的,能找招待所的餐飲股長談什么工作?”
李學武沒在意地笑了笑,說道:“可能是談吃海鮮的事兒吧”。
“啥?”
秦淮茹沒聽明白李學武說的啥意思,但看著李學武的樣子就知道在耍壞。
李學武拍了拍秦淮茹,讓她扶著自己站了起來。
“怎么了?”
“給你拿點兒東西”
說著話走進里屋,拎了一個袋子走了出來。
“拿家自己泡開了做著吃”
“這啥?”
“海貨兒”
見李學武遞給自己袋子后便坐去了單人位,秦淮茹便在茶幾上把袋子打開了。
蝦皮、蝦仁、小黃花,等看見干鮑魚的時候才想起李學武剛才說的那個梗兒。
“你哪兒來的這么多海貨啊?”
秦淮茹心里明白了那個意思,但這會兒也沒再說,而是問道:“培訓那邊有海鮮市場?”
“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買了些,不大好吃的,就是圖個新鮮”。
隨口說了一句,又提醒道:“注意點兒影響啊”。
雖然給秦淮茹的就那么常見的幾樣兒,但也防著點兒饞嘴的人。
秦淮茹笑著說道:“嗯,謝謝啊”。
李學武沒在意地笑了笑,問道:“任命公示了?”
“嗯”
正在看著去了頭的小黃花魚干,聽見李學武的話,便將手里的袋子收拾了放在了茶幾邊上。
隨后斜靠在沙發背上,回道:“前幾天公布的結果,張松英激動的都哭了,還說要謝謝你呢”。
李學武沒接秦淮茹的話茬兒,點著頭說道:“離劉嵐遠點兒,別招惹她,餐飲就歸她管,別的不讓她插手”。
“知道了”
李學武看著秦淮茹再次叮囑道:“記住了,流言蜚語可以從外部傳,但是你們內部一個話頭兒都不能出來,招待所可不是傳閑話的地方”。
“嗯”
見李學武叮囑了兩遍,秦淮茹也知道厲害關系了,對著李學武問道:“招待所這邊你有什么安排嗎?”
李學武看了秦淮茹一眼,道:“干好你的招待所所長吧,別攙和廠里的事情”。
秦淮茹看著李學武說的認真,猶豫著問道:“是……是有什么事兒嗎?”
“沒事兒”
李學武瞇著眼睛搖了搖頭說道:“什么時候你把招待所經營的鐵桶一塊兒的時候,就是你坐穩的時候了,遇到事情多想,多問,多上心,招待所我有大用”。
“哦!”
不知道李學武用廠里這個招待所干什么用,但李學武說有大用還是讓她謹慎了起來。
“調查組已經從招待所撤走了,人好像被市局帶走了,我看著上的車,現在已經恢復了營業”
說起招待所,秦淮茹便簡單介紹了一下。
“因為環境好了,所以來這邊住的人多了,眼瞅著體育場那邊也收拾了出來,好些人翹首以盼呢”
李學武點點頭,問道:“團結湖周圍的綠植竇師傅開始弄了嗎?”
“弄了大半了”
秦淮茹點頭道:“地面兒重新修整了,甬道已經鋪完,準備栽樹和種草的地方正在鋪設灌溉水管呢,說是下個月中旬開始栽樹,全收拾完得六七月份了”。
“嗯”
李學武點點頭,道:“竇師傅你也認識,能照顧的地方多照顧,但是別發生金錢往來,這種事情讓會計科的出面跟竇師傅談”。
“好,知道了”
秦淮茹剛答應了一聲,便聽見門口有動靜,抬頭一看是于麗推開門走了進來。
“忙完了?”
“嗯”
于麗進屋看了看李學武,見秦淮茹坐在那邊,便點頭說道:“今天人多,都伸手幫忙了,剛才跟雨水和小燕兒給那些孩子補補衣服耽誤了會兒工夫”。
李學武轉過頭問道:“都回去了?”
知道李學武問的是小燕兒,于麗點點頭道:“小燕兒是國棟送回去的,三舅是自己回的”。
說完了話,對著李學武說道:“去屋里把衣服換了,給你洗出來”。
“好”
李學武手撐著扶手站了起來往里屋走,秦淮茹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忙吧,我回去了”
于麗看了一眼秦淮茹拎著的東西便往衛生間走,邊走邊說道:“再待一會兒唄,回家不也是閑著嘛”。
“哪兒閑得著”
秦淮茹笑了笑說道:“仨孩子呢,對了!”。
見于麗進了衛生間,秦淮茹又補充道:“他下午穿的那身兒衣服臟了,我給用洗衣粉泡上了”。
“知道了,一會兒就給他洗出來了”
于麗答應了一聲,開了浴缸的水閥,出來往里屋走,準備去收拾李學武帶回來的那些行李。
秦淮茹看了一眼往里屋走的于麗,撇了一下嘴便出了門。
等走到里屋窗子的位置時,看見里屋的窗簾被于麗拉上,不由的嘀咕道:“現在都不背著人了,咋就那么想”。
而站在里屋收拾李學武帶回的行李包的于麗則也是嘀咕道:“知道泡上不知道洗了呢,就知道跟這兒坐著,拿東西倒是積極”。
李學武看了看手里的睡衣,想著身上的臟,便將睡衣放在了一邊,直接往衛生間走去。
看見李學武的樣子,于麗好笑道:“門都沒劃,讓人看見了咋整?”
李學武不在意地說道:“都這個時候了,誰來?”
說著話,好像想起了什么,笑著回頭說道:“這門也就你們兩個話都不喊一聲就往里走的”。
“去”
于麗嗔怪了一句,說道:“趕緊洗澡去,別凍著了”。
等李學武進了浴缸,于麗拿著衣服和小板凳,坐在衛生間邊給李學武洗衣服邊說著話。
“聽說秦淮茹當招待所的所長了?”
“嗯”
李學武閉著眼睛應了一聲,隨后問道:“院里人說了?”
“是唄”
于麗用搓衣板搓著李學武的制服,口中說道:“還有說你的,說你當了保衛處的副處長”。
“嗯”
李學武點頭表示明白了,沒有繼續說這個,而是說道:“這周我叫竇師傅過來看場地,眼瞅著就開春兒了”。
“好”
“別光答應好,你自己也想想這房子怎么蓋,明天也讓學才帶對象回來,說說房子的事兒”
于麗頭也不抬地說道:“房子就那個樣唄,還能怎么樣?”
現在她倒是沒怎么想著房子的事兒了,閆解成一走,這座房子倒成了她的一個執念。
這房子蓋好了,也是她一個人住,多好還不是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李學武知道于麗的心思,便說道:“明天吧,看看學才他們的意思,不行你們兩家就建一樣的”。
“都行,你看著辦”
說著話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你不是說都你包了嘛,反正我也沒錢”。
“耍賴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不會房子蓋起來了不給我錢了吧?”
聽見李學武說笑,于麗也跟著笑了起來。
“瞧你這小氣樣兒,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財主呢!”
“呵呵呵”
兩人說笑了一陣,于麗洗完了衣服,李學武也從浴缸里走了出來。
接了浴巾擦了擦,圍著便回了里屋。
等換了睡衣,見于麗端了一杯溫水走了進來,放在了箱柜上。
“衣服在客廳掛著呢,夜里起夜注意著點兒地上的水”
叮囑了李學武一句,又給李學武把被子鋪上了。
喝了一口水,看了看時間,李學武將小怪獸調了個音兒,從包里拿了先前看的書稿出來,走到書桌旁坐了下來。
“咔噠”
見著李學武把臺燈開了,于麗輕聲問道:“還要工作啊?”
“嗯,有點兒稿子看一看”
李學武回了一句,由著于麗從衣帽間給找了明早穿的內外衣服擺在炕邊。
“培訓的環境不好啊?怎么回來還看書?”
聽著于麗踩著拖鞋“嗒塔”地在屋里走,李學武笑著說道:“挺好的,就是人多,看的不仔細”。
于麗走到小怪獸邊上,把聲音調的小了一些。
“看書還聽這個?”
“沒事兒”
李學武回頭看了看,說道:“習慣了,有點兒聲音腦子活一些”。
看著李學武從抽屜里拿了鉛筆讀書,于麗又將水杯續了水,放在了書桌上。
俯身看了看李學武讀的書,見都是手寫的文字。
有李學武行云流水的字,也有娟秀的備注小字。
這里的東西她看不大懂,便走到李學武的身后,用手給李學武捏著肩膀。
“累了一天了,早點兒休息吧”
李學武感覺到身后的于麗,便勸了一句。
“好”
于麗雖然答應了,但還是捏了有十多分鐘,這才收拾了一下出了屋。
等回了上屋,見雨水已經把被子鋪好了。
“收拾完了?”
“是”
于麗點點頭,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下午干什么了,造的跟灰猴似的,強洗出來”。
何雨水也見著李學武下午那身兒衣服了,邊往臉上抹著萬紫千紅,邊說道:“趕明兒有空了再洗唄”。
于麗在門口的洗臉盆里洗了洗手,接了一壺涼水座在了爐子上。
“他那是制服,說不上什么時候用,哪敢給耽誤了”
“你可真夠上心兒的”
何雨水穿著毛衣走到門口將門別上了,邊往床上走邊說道“倒座房的三頓飯不說,后院的爐子,他的衣服,還得給看著店”。
于麗笑了笑說道:“有個掙錢的工作就不錯了,就我這樣兒的,上哪兒找這家門口的營生啊”。
何雨水等于麗進了被窩兒,看著靠坐在床上等著壺里熱水的于麗問道:“他一個月給你發多少錢啊?”
跟雨水住在一起這么長時間,于麗也知道這是個爽利的姑娘,沒什么心眼兒。
“倒座房和回收商店是一個活兒,后院帶著收拾他還給一份”
何雨水倒是對這個比較好奇,摟著于麗的腰問道:“那是多少?”
“這么好奇呢?”
于麗笑著說道:“咋地,你也想干啊?”
“問問嘛”
何雨水笑著躺在了枕頭上,說道:“前前后后的這么忙活,給少了可不干”。
于麗笑著給何雨水掖了掖被子,解釋道:“能有多少活兒,說是三頓飯,可在家不也做嘛,再說了,你哥還做晚上飯呢”。
見爐子上的燒水壺冒了熱氣,于麗下了床,走到柜子旁拿了暖瓶放在了爐子邊上。
“就中午鹵那些豬雜兒算是活兒了,在回收商店也就動動嘴,知道我早上事兒多,小燕兒早上來了先幫我把衛生打掃好了”
何雨水眼睛示意了一下后院問道:“那后院兒呢?”
“后院能有多少活兒”
見水開了,于麗拎著燒水壺,拿開暖水瓶木頭塞子便往里面續開水。
這是明早兩人洗漱用的熱水,白天于麗上班不回來,何雨水也是早上走,晚上回來。
所以早上不生爐子,這屋里倒是干凈的很。
傻柱基本上都在倒座房吃,所以這屋里的油鹽醬醋啥的都收了起來,或者拿去了倒座房。
等放好了暖瓶,于麗又往爐子里壓了一鏟子煤。
“他有時候都不著家,這兒忙那兒忙的,這不嘛,剛從東北回來,又跑津門,小一個月沒活兒”
走到床上進了被窩躺了下來,伸手把燈繩拉了一下,屋里瞬間黑了下來。
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射在窗簾上,撒進來淡淡的光線。
再有就是屋門口的爐子里,煤火硬,燒的爐膛紅熱紅熱的。
“于姐”
何雨水看著黑暗中于麗臉部的輪廓,自從上次于麗說了離婚后,她便改口不叫嫂子,叫起了于姐。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這院里唯一知道于麗離婚的人。
所以這會兒也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模樣,問道:“你不打算再找嗎?”
“找什么?”
于麗笑了笑,說道:“再找一個來氣我啊,一個人過多好”。
何雨水抿了抿嘴,還是勸說道:“你這么年輕,一個人怎么過啊?”
“不找了”
于麗躺在枕頭上,看著虛空說道:“我跟你不一樣,結過婚的女人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脾氣好的,有能力的,身體好的,能看得上我?”
“結過婚的女人怎么了?”
何雨水說道:“你現在還有自己的工作,還有自己的房子,那對象還不是手扒愣挑啊?”
說著話,又抬起頭看著于麗的臉說道:“再說了,你這么年輕漂亮,咋會找不到可心的?”
“哈哈哈”
聽見何雨水說自己漂亮,于麗笑著說道:“你當可心的男人是黃豆啊,還手扒愣挑”。
逗笑了一句,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離婚的女人有幾個是和平分開的,都是一地雞毛,心里都有著怨氣,都較著勁兒呢”。
伸手摸了摸雨水伸過來拉自己的手,說道:“別看我現在說的明白,可要是再結婚就糊涂了,總想著跟以前比,總會過分地要求,心里也信不著男人了,唉”。
最后嘆了一口氣,說道:“與其給自己找罪受,還不如這么過呢,怎么舒服怎么來,自己掙錢自己花,誰能說出個啥來”。
聽了于麗的話,何雨水好半天沒有開口,最后有些哽咽地說道:“我可理解你了,姐”。
于麗感覺到何雨水的情緒變化,轉過身摸了雨水的臉一下,手上已經濕潤了。
“咋了?不是說了你跟我不一樣嘛”
“有啥不一樣的”
何雨水抽了一下鼻子,說道:“單位里的人雖然不當著我的面兒說,但背后的話我還是知道了”。
于麗給何雨水擦了眼淚勸慰道:“甭搭理她們亂嚼舌根子”。
其實不用何雨水說,于麗也知道那些人說的是啥。
不止是何雨水單位,這街坊四鄰也有扯老婆舌兒的,于麗就遇見幾次說何雨水的。
也不知誰開的頭兒,說這何家祖上沒德,何大清不做人,留下這么兩個孩子。
雨水本來就是野孩子一樣長大的,這婆家就不好找。
再遇見景勇杰那回事兒,都訂了婚了,眼瞅著就要扯證辦婚禮了,這望門寡的名聲就傳出去了。
這個時候雖然已經是新社會了,但舊的人還在。
這人還在,舊的思想,舊的眼光,舊的習俗就消滅不了。
就像于麗說的,離了婚的女人,人家一聽先想到的是于麗是不是不能生啊?是不是犯了錯啊?是不是品行不好啊?
反正先想到的總是女方的錯誤。
不管什么原因,再想找的時候,就只能找歲數大的,身體不好的,或者也是二婚男人的。
條件就更不能奢求了,條件好的也不會找這樣的。
這種舊的思想直到后世計劃生育末期,加上社會工作機會更多地對女性開放后才發生了改變。
于麗的情況都是如此,更不用說何雨水的這種情況了。
有的人家兒認可選于麗也不會選何雨水,嫌棄。
也就傻柱心大,整天還樂呵呵的,沒把自己妹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要是有爹有媽的,早都犯愁了。
何雨水也是習慣了,李學武本以為她且得傷心呢,可年后便正常上班了。
于麗也得以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但于麗知道何雨水是把苦咽進了肚子里,有時候夜里都能遇見何雨水偷偷哭。
院里人、單位同事再顧忌著,可人們歧視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傻柱找了西院的車把何雨水那套結婚用的家具拉回來的時候院里人私下里說了有一陣兒。
院門口的CBD商務中心——門房,更是對這種家長里短的事兒上心。
因為白天值班的就那么些老頭兒老太太,不扯閑話兒嘴閑得難受。
“沒能力的才挑這個,窮講究的咱還不給呢”
于麗勸了一句,說道:“等天頭暖和的,我讓后院李學武幫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他朋友多,交往廣呢”。
“嗯”
何雨水知道于麗在安慰自己,不想于麗跟自己發愁,便順著于麗的意思點了點頭。
每一天的太陽總是從相同的地方升起,每一場的風雪又總是那么突然霸道。
早上起來,李學武坐起身子,看了看昏暗的屋里,伸手拉開的窗簾。
只見窗外正下著鵝毛大雪,地上已經有半扎深的積雪了。
把炕上的被子疊了,穿了于麗給準備好的衣服,給爐子里填了煤球,這才穿了皮鞋出了門。
屋里白天不斷火是因為屋里供暖的暖氣停不得火。
再一個就是前院兒的老太太和李姝白天會來后院兒待著。
有時候家里來人了,李雪也拿著自己的書本來后院學習。
“啪嗒”
李學武剛出屋,一腳踩在雪上便著了地,還有雪水被踩了出來。
“武叔”
李學武一回頭兒,見棒梗戴著棉帽子站在雞架門口看著這邊。
“武叔,這雪是虛的,下面已經化了”
“知道了”
李學武答應了一聲,撿起門口措著的掃把,將門口的雪掃了開來。
掃了自己門口的雪后又看了后院聾老太太門口一眼,輪著掃帚又把老太太門口掃了掃。
雖然天還下著雪,但只要掃開了,等一會兒太陽從云層里出來,這雪水就化沒了。
這院里鋪的是青磚地,吃水。
等劃拉完,剛抬起頭,便看見聾老太太站在窗子后面看著自己。
見李學武抬頭,聾老太太笑了笑,點了一下頭。
李學武也笑了一下,轉過身子沿著自己家門口往月亮門那邊掃去。
二大媽在做飯的功夫瞧見了李學武在院里掃雪,本來也沒在意。
可見著李學武把聾老太太門口也掃了,便撇著嘴,端著飯上了桌,對著早起的劉海中說道:“瞧瞧,這干部的覺悟就是不一樣啊,還做好事呢,就是不知道給誰看的”。
劉海中沒聽明白,但見媳婦兒往門外示意,便也站起身子趴著玻璃往外瞧了瞧。
見這會兒李學武家門口和老太太門口都掃了,可其他的地方沒掃。
“呵呵,這可真是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啊”
嘀咕了一句,便轉身進了里屋,見這會兒劉光天和劉光福還在床上打著呼嚕,一腳就揣在了床上。
“起來,都起來”
“咋了?爸!”
“咋了?下雪了!”
劉光天瞇著眼睛往外面看了看,隨后說道:“下就下唄,好不容易有個星期日”。
劉海中背著手下巴示意了一下窗外說道:“都起來掃雪去,咱們家這邊兒背陰兒,不掃開下午雪化了就結冰了”。
“哎呀”
劉光天瞪著大眼珠子剛想說你怎么不自己掃,可這會兒腦子已經清醒了,伸拳頭敲了敲上鋪的劉光福說道:“老三,趕緊起來”。
這一反應快可給這哥倆兒省了一頓打。
劉海中背著手往出走,嘴里罵道:“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
劉光福趴在上鋪看著自己二哥對著父親的身后做了一個兇狠的表情,笑了笑,穿了衣服從上鋪跳了下來。
等這哥倆兒出門的時候,看見李學武已經掃完了到月亮門的雪,正拎著掃帚往回走呢。
“李副處長,您回來了!”
“李副處長早!”
李學武也瞧見了這哥倆兒,笑了笑招呼道:“哎,早”。
說著話點點頭把掃帚放在了窗戶底下,對著走過來的棒梗問道:“喂完了?”
“嗯”
棒梗臉凍的通紅,手里拎著空了的桶,說道:“我把雞圈里的雪收拾了,這才喂的”。
說著話還看了看自己的鞋底,道:“這雞屎真臭啊,要不是有雪水,還真弄不掉”。
李學武伸手拍了拍棒梗的肩膀,摟著這個大臉貓往月亮門邊走邊問道:“家里好飯了嗎?”
他這是沒話兒找話兒,為的就是躲開對門兒那兩個兄弟。
劉光天本來也是想跟李學武搭茬兒的,可見著李學武跟棒梗說話,便雜么雜么嘴,帶著弟弟掃雪去了。
等過了月亮門,這邊的雪都掃干凈了,因為底下的水露了出來,這雪趕著下趕著化了。
“武叔我回家了!”
“好”
松開了棒梗,李學武看了賈家一眼,便往三門兒走。
剛一轉身兒,見著何雨水從上屋里出來了。
“收拾完了?”
“嗯”
何雨水這會兒已經看不出昨晚的傷心模樣,笑著走到等著自己的李學武身邊。
“你起來的夠早的,星期天怎么不多睡會兒?”
聽見何雨水問自己,李學武笑著跟她一起往外面走,邊走邊說道:“今天還有事兒呢,得忙呢”。
“你可真夠累的,沒見你有歇著的時候”
何雨水看著精神奕奕的李學武,想著這人昨晚的霸氣,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那是你沒見著我偷懶兒,哈哈哈”
說笑著進了前院兒,見著閆富貴站在家門口的臺階上,指使著三個孩子掃著院子里的雪。
“這兒這兒,別留死角兒”
說著話還吊著書袋道:“一日之計在于晨,星期天更應該好好過”。
見著李學武和何雨水從后面過來,便把目光看了過來。
何雨水倒是有禮貌,先打了聲招呼道:“三大爺,忙著呢”。
“哎”
閆富貴點點頭,說道:“這啥忙,各掃門前雪嘛”。
說著話看了對面李家的門口說道:“咱也不是當官兒的,沒人給上門服務,可不就得自己掃嘛”。
李學武沒搭理他,看了看便往倒座房走了。
何雨水見三大爺借著自己的話茬兒說李學武,看著李學武的樣子,便有些尷尬地低頭跟著李學武出了二門。
倒座房這會兒正熱鬧著,十多個小子正往炕上放桌子和撿碗。
以前這邊在廚房放個桌子就把早飯吃了。
可現在不行了,這屋里都快有二十號兒人了,廚房可擠不下。
“武哥”
“哎”
李學武答應一聲,在門口洗了洗手,便坐上了炕。
這早上也上炕吃飯,還有點兒不習慣呢。
“正好趕著下雪,吃完飯就把東屋收拾出來,用不上的就搬西院兒倉庫去”
“哎!”
聽見李學武這么說,老彪子答應了一聲,道:“我正這么想著呢,早上那會兒帶著他們已經把磚搬東屋去了,怕早上暴土,從外面用袋子裝了土運到東屋去的”。
這會兒于麗給李學武盛了一碗粥說道:“我那些家具就放庫房去吧,得辛苦幫我挪一下了”。
“沒事兒”
老彪子笑了笑說道:“咱們這兒現在就是勞力富裕”。
早上這會兒就是玉米面餅子,棒碴兒粥,再加上先前腌制的咸菜。
李學武點著頭說道:“爐筒子趕緊去買,先把火炕和爐子搭起來,暖和了好干活兒”。
“是,也就這么些活兒,好干”
老彪子應聲說道:“姥爺知道這炕怎么留眼兒,正好把煙道跟這邊的火墻子連起來”。
依著老彪子的意思是在南墻擺炕,東西走向,正好以后南面開了窗子便于暖氣流通。
“嗯,你看著辦”
李學武幾口把飯吃完,問道:“車準備好了嗎?”
“嗯嗯”
老彪子喝了一口粥,說道:“熱水已經加上了,你要的東西我也放后車廂了”。
天冷,李學武實在不想開那臺威利斯,所以還是用了嘎斯69。
“你們吃吧”
李學武穿了衣服對著要下炕的幾人擺擺手便出了門。
吃飯的時候才知道閆富貴冒的那句酸話是什么意思,原來是這邊的小子把家門口的雪掃了。
怕李學武誤會,還特意解釋了一下怕打擾李學武睡覺,才沒去后院的。
老彪子看著有些緊張的霍永芳,給李學武解釋了是這些小子怕李學武,不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