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別開生面啊”
艾佳青站在軋鋼廠的展位前面,看著這幅展銷場景,實在是亮眼。
她身旁站著很多人,有李學武見過的賽琳娜,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婁鈺父女倆,還有五豐行上次去軋鋼廠參觀的幾個干部。
李學武聽到匯報,走出來迎接時,看到他們站在展位前面,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李處長,我猜你一定想我了!”
“我都想死你了!”
李學武看見艾佳青開玩笑,也是大笑著說了這么一句。
眾人寒暄握手,引得周圍人目光全都匯聚而來。
本來低聲交談的外商聽見這種吵鬧,本能地皺眉轉身。
而在隨行人員的提醒下,知道站在那里的是港城商業大佬,各自又換成了一副仰慕的面孔。
商人重利輕義,什么特么紳士品格,在金錢和利益面前都可以做出讓步。
讓他們露出諂媚表情的不僅僅是身邊人提醒五豐行的人在,還有華潤的人也在。
如果你不知道華潤的歷史,那就意味著你對港城的歷史也不了解了。
這家公司就是架設在內地和港城之間的貿易橋梁。
它有多重要,從第一屆羊城出口商品交易會的創建,到主持會議邀請函的發放,你就能知道他們的力量了。
五一年華潤董事長楊先生和經理回京,親自找上面溝通,定下了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經營方針。
更是用出出進進,來來往往這句話闡明了華潤在港城應該采取的工作方針。
五六年的貿易會就是在西方國家的經濟封鎖下,由華潤積極參與、推動并倡議和發起下展開的。
要跟國內做生意,以前華潤是繞不過去的檻。
就算是現在,華潤在交易會,乃至是進出口商品交易項目中也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為什么?
因為國內各進出口總公司的貿易代理工作都是交給華潤來做的,懂了吧。
繞不過去的,這也是李學武微笑相迎,并且請了景玉農一起來迎接的原因。
甚至是李懷德都從辦公室那邊趕了回來,親切地同對方做了溝通和交流。
別的不用多說,只是這些人往休息區一坐,喝喝茶,聽聽曲,說一說貿易的閑話,就已經是對軋鋼廠最大的了。
李懷德也是沒想到,李學武的能力這么強,還能請到這樣的大佛來搞事情。
就看全場外商看過來的仰慕的目光,以及周圍參展單位負責人羨慕的目光就清楚這份的重量了。
李學武自然是沒有這份能量的,艾佳青也沒有,是姬衛東的母親。
也就是在五豐行任高管的付采凝主動聯系了對方,請對方在方便之余給予一些幫助。
五豐行和華潤怎么說呢,這是一家公司。
沒錯,五豐行在五四年的時候并入到了華潤。
按照現代經濟學和企業管理模式,人家的這種合并并不代表業務上的整合。
華潤做的買賣五豐行也有在做,你可以看到他們在競爭,可實際上受益人是一個。
所以五豐行雖然叫華潤五豐,但獨立管理的五豐行還是有自己的經營權的。
姬衛東去了港城,還利用“職務之便”完成了整個人生的蛻化,姬家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對李學武的,就是對姬衛東的。
無論是在華社的姬瑞軒,還是在五豐行的付采凝,工作本身之余是沒有變現機會的。
但是!姬衛東可以。
他們一家三口各自做了單位的代理人,只有姬衛東做的最好。
這里面有李學武的很大原因,重點就在于東風船務是有調查部好多人的個人投資入股的。
這代表了什么?
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內地,這都不能說的。
但到了港城,姬衛東就可以用這種關系進行經營。
誰敢查東風船務,這不是查調查部的老底嘛。
查東風船務,就是在搞調查部的養老基金啊。
別說調查部有組織入股呢,這一部分也不允許東風船務出問題啊。
所以,羊城出口商品交易會還沒結束呢,這才第二天,東風船務就已經簽下了一個大單。
五豐行在內地到港的所有貨物運輸業務,東風船務吃進去五分之一。
什么!?
才五分之一?!
不要驚訝,這五分之一都夠東風船務吃的滾肚肥圓的了。
二十七艘千噸貨船,這是運量頂峰了,就是多給業務也吃不下的。
有付采凝在,只要東風船務和太子港務肯,未來還怕沒業務可以接?
再說了,津門港碼頭的近海航運業務也在交易會開幕后傳來了好消息,囤在港城的所有貨船全部上崗作業了。
東風船務真正賺錢的時候來了,業務拉滿,數錢數到手抽筋。
華潤的副總是看著東風船務的代表聞瀚澤同五豐行的代表艾佳青簽了合同才離開的。
聞三兒緊趕慢趕,終于是趕到了,他的船就停在五豐行的碼頭上,是港城的碼頭。
他是姬衛東派人用船送過來的,因為沒有入港記錄,回內地倒是方便。
這份合同簽署的同時,聞三兒又代表東風船務同軋鋼廠這邊簽訂了一份購船合同,一份協議用港合同。
合同內容包括東風船務在紅星軋鋼廠分廠營城造船廠訂購二十條千噸貨船,以及使用營城造船廠碼頭的業務合同。
為啥把這種內定好的業務放在交易會上來簽署,目的還不是為了引流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這東風船務就是五豐行和軋鋼廠合作的橋梁。
甭管它現在的屬性是誰的,可合同簽訂,代表的意義就不用別人細猜了。
李學武手里的業務不是隱藏在軋鋼廠的羽毛下,就是借著這種業務慢慢浮出水面上岸了。
而上岸,也就代表了東風船務的控制人,聞瀚澤不能回內地了。
這是一種象征意義,代表了東風船務的“正確意義”,也代表了他們的經貿服務立場。
不然呢?
不然航道用不了,海峽過不去,小心被擊沉。
在港注冊后,東風船務的船算是真正的開上了大海。
再加上鋼城的認證,津門中波的認證,在家門口這塊水域暢通無阻了。
送走了華潤副總,五豐行和婁鈺所代表的東方商貿正式同軋鋼廠展開了談判。
有五豐行在,出口總公司的代表都沒能參與進來。
因為這份合作不需要出口總公司的代理。
這是程序問題,不是他們的驕傲。
在港經營的所有食品類出口商品本身就是五豐行全權代理的。
出口總公司的代理商就是五豐行,如果再繞一道,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嘛!
所以從華潤代表率領五豐系一到來,軋鋼廠展位上就顯得愈加特殊和引人注目。
在沒有出口總公司代表的監督下,雙方人馬各坐一邊,似模似樣地開始了會談。
談判的主要方向當然是食品類的出口商品代理工作。
包括但不限于雙方合作組建一個大型罐頭廠、一個大型釀酒廠、一個多功能食品加工廠。
而隨五豐行一同而來的東方商貿借風同軋鋼廠談起了軋鋼廠小商品、小五金等商品在港的全品類代理合同。
這方面本來是要在出口總公司代表的監督下商談的,可這會兒對方不是不在嘛。
尤其是東方商貿的股份性質里包含了五豐行的投資屬性,這種談判就很明顯地帶著關系戶意味了。
五豐行為啥投資東方商貿?
因為東方商貿就是五豐行和軋鋼廠合作的橋梁啊。
這是明面上的!
背后的呢?
背后的不能說,但從賽琳娜坐在了東方商貿副總經理的位置上就能看得出原因了。
一個從五豐行跳槽到東方商貿任副總的人,跟五豐行業務高管親密地坐在一起,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白手套懂嗎?
套麻袋懂嗎?
打工人永遠都是打工人,沒有股份就不是老板啊。
股份都是組織的,他們只能以這種方式入股了。
東風船務有調查部的入股,東方商貿自然有五豐行的入股。
這種入股包括公司入股和職工入股,真金白銀的投入,你說東方商貿能不能全品類代理軋鋼廠的商品?
東方商貿不能,其他公司也不能!
所以今天談判的重點不在于東方商貿,而是五豐行和軋鋼廠之間的合作。
這種合作好不好談?
很好談的,內地的計劃經濟模式,以及兩家公對公的談判限制太多了,可談的余地反倒是很少了。
罐頭廠,按照出資比例,以及經濟模式限制,軋鋼廠提供包括地皮、機械、原材料供應鏈、工人等等,占股71,五豐行提供銷售渠道、建設資金以及管理等,占股29。
酒廠的出資比例一樣,但五豐行提供釀酒配方,釀酒技術工人,以及專營經銷權等因素,軋鋼廠占股56,五豐行占股44。
這個沒法談,軋鋼廠現在搞不定佩服和技術工人,更搞不定專營權,這是技術和商業壁壘。
就拿茅臺酒配方為例,五豐行可以提供全套的酒菌培養技術,軋鋼廠自己搞就不行。
五豐行可以把茅臺酒(京產)賣出去,軋鋼廠就不行。
沒有道理可講!
如果不是經濟體制限制,說不定連56都拿不到呢,人家自己建廠也行的。
當然了,軋鋼廠不能這,不能那的,五豐行在內地也有很多限制的。
大家坐在一起談,是有很深的談判基礎的。
如果不深,五豐行也不能考慮這么長時間,最后還是在交易會上選擇了軋鋼廠呢。
軋鋼廠可是重工業企業啊,找誰合作也不能找他們啊。
內地的食品企業有很多,可合作基礎不是簡單幾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要有合作意愿的,沒有東方商貿的代表坐在這里,五豐行也不會這么的認真了。
可以這么說,他們談到了哪個合作,都繞不開東方商貿這個檻。
最后的多功能食品加工廠的討論就熱烈多了,這不是軋鋼廠單方面的對外輸出,而是代加工。
也就是說,五豐行提供加工要求和配方,軋鋼廠代為生產加工。
這個工廠五豐行不入股,但給付代加工費用。
跟酒廠和罐頭廠不同,軋鋼廠都有能力自己開展加工的業務五豐行自然是要考慮內地市場的。
但在對外食品加工方面,他們也是有著迫切代加工需要的。
在港加工的費用太高了,如果直接從內地代加工,到港貼牌,就意味著加工費用直接打下來了。
同行對比,利潤高了,促銷的空間也大了,面對競爭的能力強了。
所以,多功能食品加工廠就是五豐行在酒廠和罐頭廠上做出讓步的談判籌碼。
要遵照五豐行的要求建設食品加工廠,就意味著投資給別人打工。
如果五豐行沒有提供充足的訂單,多功能食品加工廠將面臨庫存積壓、人員開支、成本消耗的風險。
那這個代加工做不做?
當然要做,無論是在場的李懷德,還是從外商談判桌臨時走過來的景玉農都點頭了李學武的決定。
而李學武在談判過程中,不僅僅要求代工食品,還要求透過東方商貿代工其他商品,可以包括電子產業和五金加工產業。
這個就有很多可以談的了。
五豐行不介意幫助東方商貿涉及到這種代加工業務,誰怕自己投資的公司咬手啊。
合作意向敲定,接下來要談的細節就太多太多了。
無論是華潤代表,亦或者是五豐行代表艾佳青,或者是東方商貿代表賽琳娜,他們都不敢出羊城去京城。
這個時候,也是有了交易會的名義他們才敢回來,不然你以為他們會過關?
不進京,就沒法看現場,更沒法定工廠。
怎么辦?
全靠李學武這個“內鬼”才能互相信任唄。
這個談判是剝離于交易會之外的,是借了交易會的名義和場子,單子是不算的。
所以呢,合作要慢慢談,還有得談呢。
談判間歇,賽琳娜甚至相中了展位上的666式步槍,說要代理武器出口。
李學武也只是笑了笑,沒搭理她。
要談也得是姬衛東來談,東方商貿可不能做這個買賣。
這女人就是故意找茬搭個他,沒看眼珠子直往他身上瞟嘛——
“來,看看這個”
李懷德揚了揚脖子,將手里的報紙遞給了走過來的李學武,示意他來看。
這里是招待所的露天休息區,晚上的氣溫很是適宜,頭頂一側的燈光明亮但不刺眼。
也許是今天沒有應酬,或者是與五豐行的談判讓他沒了精力,今晚李懷德和景玉農都在。
大門口方向傳來幾聲嘰嘰喳喳的談論聲,是文宣隊的姑娘們相約去河邊玩水。
有年輕小伙子也急忙換了衣服跟了上去,想要做護花使者。
這邊幾把藤椅,一張藤編玻璃茶桌,桌上擺著茶杯和果盤,飯后的休息時間好不愜意。
當然了,這是領導們開會的位置,樓上樓下出來玩的都躲著這邊呢。
景玉農坐在另一邊翻看著手里的文件,絲毫沒有受到打擾的模樣,李雪就像是小透明似的坐在一旁。
我妹已經六天沒理我了 李雪見著二哥過來的時候已經把臉別過去了,不想看見他。
李學武也沒在意,挨著李懷德的藤椅坐了,一邊接了報紙,一邊按滅了煙頭。
“您吃得了嘛?”
“胃口不舒服,晚上少吃些,好休息”
李懷德見李學武關心自己,擺了擺手,示意他看就好。
李學武這才拿了報紙仔細地看了起來。
他接報紙的時候就掃了一眼,報頭是《參考消息》,心里已經猜到了一些情況。
《參考消息》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生活中更可能都沒聽說過。
但該報確確實實是國內發行量最大,也是世界上排名靠前的報紙。
其始創于三一年,那時候還靠聽電臺做新聞呢,現在已經是國內僅有能夠合法刊載外電的報紙。
也就是說,在這個年代,《參考消息》是國內唯一合法看世界的窗口。
當然了,隔著窗戶看世界總是那么的狹隘,有局限性。
但這并不妨礙機關單位里的干部們通過他來了解外界的變化。
同時,從這個窗口往外看,思路跟上面是一致的,態度也是一致的。
如果沒有基本定力,你看多了外面的閑雜知識,有的時候會懷疑自己的信仰,甚至是思想錯亂。
不是說書看多了,知識學多了人就廢了,這是一個悖論。
你看正經書,學正經的知識,永遠都是提升文化素養,豐富你的學識,完善你的思維。
可你要是拿看新聞當學知識,真是特么瞎了心了。
新聞是什么?
新聞就是人家想給你看的東西。
思想是什么?
思想是過濾器,你看見一條新聞或者評論能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還是他么胡謅。
如果你沒有過濾器,或者你腦子里的過濾器不合格,那接收外面的新聞,剩下的不就是糞了嘛。
就算那糞里面有蝦仁,可誰想要啊!
所以啊,不要老說輿論受管束,老說言論不自由,也別老跳墻看那些鬼玩意,沒用。
你沒見丑國C什么A的最新調查報告嘛!
人家都說了,國人跳墻出去都是特么奔著搞瑟瑟去的,沒特么幾個正經玩正的。
他們每年在藍鳥上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最后影響和培養出來的廢物都特么掀不起一朵浪花來。
端正態度,武裝頭腦,擁有健康和完善思維思想,用自己的眼睛學會看世界,學會思考世界。
李學武抖落開報紙,他是老油子了,腦子里的過濾器是三聯裝反滲透的,啥糟粕過濾不掉啊!
只要心中高清,閱盡天下,有馬也是無馬!
共銅社冬京十四日電題:《北熊近日在海馬發起展覽會、貿易會談》
好家伙,這題目就夠吸引人的,李學武的眼睛微微一睜。
“從現在起到十一月,海馬兔子、海馬北熊之間的經濟交流將要以大阪、北九州、名古屋、京城、羊城為舞臺出現相當大的高峰。”
“首先,北熊工商業展覽會將從十五日起在大阪舉行十二天,和從一日起在北九州舉行的China貿易展覽會——從十一月二十日起將搬到名古屋繼續展出,意圖明顯。”
“另一方面,羊城交易會將從十五日起在China羊城市開幕,接著從十一月五日前后起海馬兔子綜合貿易第五年度會談將在京城舉行”
“在這前后,由小松制作所總經理河合率領的財界代表團將訪問China,和China經政要人以今后的馹中經濟交流問題為中心交換意見。”
“看這一段”
李懷德見李學武看得認真,手指點了點其中一段,提醒他仔細看看。
李學武移目,順著李懷德的手往下看:
“北九州的China貿易展覽會在開幕前曾經有過一段曲折復雜的爭斗,它的結果是人們一直在注意的。”
“據主辦人方面說,在會期的三分之二已經過去的現在,參觀的人已經超過預定的一百萬人,一片盛況,當場出售的貨物已經一售而空。”
“China在它的貿易展覽會上以向“世界水平”看齊的新型工作母機為重點展出了大約一萬件產品”
“而北熊方面也“不認輸”,以工作母機為中心陳列大約八千件產品,并且特設一個“遠東西伯利亞部”。
李學武似有所思地讀完最后一句編者結語:
北熊因為我國對同共國家貿易的首位已經在去年被奪走,所以必然要拼死推銷毛貨。
再看出版日期:66.10.16。
“有何感想?”
李懷德端著茶杯喝著熱茶,見李學武看完了,抬了抬眉毛問了一句。
“大勢所趨,龍爭虎斗嘛”
李學武放下報紙,面色輕松地一笑,道:“聽龍叫也得過年,總不能它叫了,咱們就不吃餃子了吧”。
“呵”
李懷德輕聲一笑,蓋上茶蓋,放了茶杯對景玉農說道:“景副主任,小看天下英雄否?”
“我可從未小看過李副組長”
景玉農疊著腿,面帶微笑地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這叫胸有猛虎,細嗅薔薇”。
“哈哈哈”
李懷德大聲笑了出來,靠坐在藤椅上,擺手說道:“唯有虎將定江山,不見孺子筑長城”。
“高了高了”
李學武笑著謙虛道:“我這算什么,只能說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我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干工作了”。
李雪嘴角微微扯動,在扯淡這方面她二哥絕對是強中手。
在女人這方面也是不甘于寂寞和人后!
來時的火車上她就見著二哥的包廂里有女人,所以一路上都沒搭理二哥。
要說躲著不見,那就一直躲著,可兄妹兩個時不時的碰見,總有莫名的火花在兩人之間產生。
李雪都看見了,在二哥包廂里的是婁曉娥。
去俱樂部的時候她自然清楚這位跟二哥到底是個什么關系。
表面上解釋的是合作關系,畢竟一個有錢,一個有權,搭伙搞了個俱樂部也說得過去。
就算說不過去,當妹妹的還能跟他較真啊。
可來羊城出差還帶著,這算怎么回事啊!
尤其是安排在了他個人的包廂里,都這么的無所顧忌、明目張膽了嘛!
“巨人的肩膀上很寬敞,可沒多少人能站的上來啊”
景玉農笑著說了一句,隨后又把目光放在了手里的文件上。
“今天變換了營銷模式,更新了推銷商品,改變了談判模式”
“但是!”
她用手指敲了敲賬本,笑道:“訂單總額再次給了我們驚喜啊!”
“八百六十多萬”
李懷德也是感慨地搖了搖頭,說道:“重工如果賣出這個訂購數我不驚喜,可輕工五金還能賣出這個價……”
“嘖嘖”
他現在也是有些自我懷疑了,這銷售成績是真的嘛。
重工的產品成本自然不能跟輕工的產品相比。
輕工業的原材料成本、加工和制造成本、運輸成本,無論哪一樣都吊打重工業。
這種低成本帶來的利潤比,自然是遠遠高于重工的。
李懷德不由得回想起當初李學武跟他說煉鋼廠那邊要造指甲鉗時他的反應。
指甲鉗能賣幾個錢?
三毛?五毛?這能賺多少啊!
沒想到!
一個指甲鉗都能賣一元錢!
就算是國內的錢對比外面不值錢,可軋鋼廠賺的是實打實的錢啊!
成本是什么?
成本就是軋鋼廠外溢無法正常消耗掉的工業產能。
現在是將外溢這一部分充分消化吸收再利用,轉化成了輕工業和加工業。
這一跨步邁出,通過交易會再次升華,李懷德的眼界都不一樣了。
心大了,都開始關注國外的經貿了。
“十一月在京舉行的綜合貿易年度談判咱們可以做一做文章的”
李懷德手指敲著藤椅扶手,目光看著天空的星辰大海,已經在謀算這條新聞里展露出的商機。
“不僅僅是綜合貿易談判”
李學武折了報紙,看著上面的文章說道:“下一次去馹本的貿易展覽會咱們也可以參與一下”。
“哦?”
李懷德收回“目空一切”的目光,同驚訝的景玉農一起看向李學武,等待著他的解釋。
“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
李學武沒在意兩人詫異的目光,點了點報紙,抬起頭說道:“這個彈丸之地的工業真是太快了,咱們得跟上他的腳步”。
“如果跟不上!”
李學武瞇著眼睛說道:“那我也得給他下個絆,不能影響了咱們在鋼城的布局”。
李懷德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剛才那一瞬間都夠狂的了,沒想到李學武比他更狂。
還特么給小鬼子下絆子,那是彈丸之地,可也是一個國家。
人力有時窮啊,軋鋼廠再牛也不可能跟一個國家對抗的。
李學武當然沒瞎了心,敢想這個。
“咱們的煉鋼和軋鋼業務不能丟,這是立身之本”
他敲了敲茶幾,嚴肅地說道:“不僅不能丟,還得更新迭代,保持技術領先的姿態!”
“怎么技術領先?”
李學武抖了抖報紙,示意給兩人看:“他們已經開始革新煉鋼技術了,咱們從北熊那學的高爐和平爐已經逐漸被革新換代”。
“他們開始搞氧氣底吹轉爐煉鋼法,說是反應速度快、熱效率高、鋼質量好”
“尤其是軋鋼技術”
李學武認真地解釋道:“這關系到未來軋鋼廠能否站得住腳,能否經受得起時代考驗的大局”。
景玉農看了李懷德一眼,開口說道:“氧氣底吹轉爐煉鋼法在國內也有搞,甚至更先進的電爐煉鋼的都有”。
“可無論是軋鋼廠,還是煉鋼廠,說要技術革新,生產工藝迭代,這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也是個比較難以取舍的決定”。
李懷德喝著茶,目光再沒有仰視天空,反而皺起眉頭微微低頭沉思著。
李學武所說的技術革新他心里當然清楚是怎么回事。
答案景玉農也已經說的很明白,很清楚了。
軋鋼廠現有的軋鋼技術完全能滿足計劃經濟的需要,甚至已經是京城軋鋼企業里的龍頭了。
而煉鋼廠的技術水平和產能也能滿足當前軋鋼廠和生產基地的需要,不存在技術缺陷。
如果現在開始革新技術,追趕世界先進水平,那就意味著軋鋼廠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耽誤生產計劃都好解釋,可這錢如何來啊。
別看這兩天在交易會上搞了一千多萬的訂單,可真要換設備、技術升級,那這點錢瞬間就會燒干凈。
李懷德實在是有些上火,茶葉水都較不滅的那種。
來羊城兩天了,剛簽了些訂單,剛覺得要賺錢了,能放松放松,享受享受了。
沒想到!
李學武上來就給他塞了一嘴的焦慮。
這錢怎么這么難賺啊!
這錢花的這么就這么快啊!
幾百上千萬的資金啊,只要一想到技術革新所要花費的巨款,他這心里就跟滴血似的。
那不革新行不行?
行啊,落后就等著挨打唄!
反正李學武也說了,那些小鬼沒什么好心眼子。
從貿易會上購買的工業母機,不就是為了技術嘛。
人家都在研究技術革新了,超過你不是早晚的嘛。
超過了怎么著?
沒別的,你在鋼城的布局就會被打敗,未來什么小商品生產基地、工業生產基地全都打水漂。
鋼鐵行業是工業的基礎,煉鋼技術不能領先,首先在成本和原材料問題上就會吃大虧。
明明現在已經領先國內同行,還能跟外面打一打的,現在倒成了落后了。
這可真是……這錢還不如不賺了呢!
以前窩在軋鋼廠多好,啥也不用尋思,自己牛嗶著呢!
沒事閑的出來見這個世面干啥!
這就像你玩游戲,氪金,練級,本以為天下無敵了,沒想到版本更新,等級上限調整了。
碼的,真是站在一山望一山高啊!
沒賺著錢,李學武能提產業升級的事?
沒賺著錢,李學武能提怎么花錢的事?
還真是不給他歇歇氣的機會啊,錢一到手就給他制造焦慮,就給他畫大餅,就給他講成功學。
怎么辦?
要么咬著牙的花錢革新技術!
要么瞪著眼的撤了李學武職!
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產生問題的人!
他當然想選擇后者,后者太輕松了,至少暫時不用吃他的焦慮,聽他的成功學了。
可但是!
李懷德還有個星辰大海的夢呢!
他也想嘗嘗當集團領導的滋味,靠他自己可不成。
別看他肚子里沒二兩業務能耐,但看人的眼珠子誰都比不上。
李學武絕對能把他推到集團領導的位子上。
所以!李懷德是咬著牙,流著淚地做出了選擇:“改,這錢該花!”
他一邊說著,一邊猶自不解氣地說道:“我最恨小馹本了!”
景玉農好笑地看了李懷德一眼,再次望向李學武問道:“技術革新不難,怎么花錢才是難,你那邊有計劃了嘛?”
“只是心里有個大概的計劃”
李學武斟酌了一下,開口解釋道:“這也是兜里有點兒錢了,所以也敢往大了想了”。
聽他這么說,李懷德一捂胸口,眼角一跳,心道是可別都花了,咋也得給我剩下點!
“技術革新應該伴隨產業轉移的步子走”
李學武嚴肅著表情,一邊想著,一邊說道:“煉鋼廠那邊一爐一爐地造,一爐一爐地停拆”。
他掐了掐手上的報紙,看著景玉農說道:“要先建,后拆,保證煉鋼廠產能不受影響”。
“可拆之前得給這些舊設備找好下家”
李學武嘴里說著大項目,可算盤打的都是小賬。
騎電驢上酒吧,該省省,該花花。
“拆舊改新,盡量節約成本,給產能和工人都留出適應的時間和空間”。
李學武又把目光看向李懷德,道:“關于軋鋼廠的技術升級,還是應該走出去,引進來”
“外面的生產技術已經形成碾壓咱們的態勢了,國內現有的軋鋼機械滿足不了迭代要求,只能引進和采購!”
“你說說看!”
李懷德捂著胸口,雖然心疼,還是咬牙充大方地說道:“怎么個引進法!”
“首先是技術手段”
李學武看著他認真地說道:“這個必須得交學費,這次交易會是個好的契機,尋找合適的外商,學習先進的軋鋼技術”。
“哪怕是用現有的小商品,小五金跟他們換,咱們也不算吃虧”
“再有就是生產設備”
李學武點了點報紙上共同社的名字道:“馹本的設備應該能滿足咱們的生產需要,可以就近采購,還能產品互通,節約采購成本”。
“嗯”
李懷德明白了,依著李學武的意思就是,學技術和買設備不在一家,這樣保證了真實可靠。
現在軋鋼廠要轉移工業重心,京城這邊的軋鋼設備本來是要逐漸拆除運往鋼城的。
現在不用了,李學武是要在鋼城直接用新設備,新工藝了。
京城這邊的設備可以保證計劃產能,同時給鋼城那邊留出時間。
等鋼城的軋鋼廠實現平穩運營了,這邊的設備該停的停,該拆的拆了。
到時候賣抄家貨兒還能回血一波。
不過這賬你甭管怎么算,該投資的還是要花錢,一分都省不了。
景玉農也在一旁說道:“要技術升級,那還得趁早,早了,這舊設備還能賣,晚了,這舊設備就成了淘汰商品了”。
“還是要看具體情況的”
李學武也知道李懷德心疼這個,講道:“如果賣設備的錢不如繼續生產的錢,那咱們還是可以雙廠區運營的嘛”
“不,不能這么搞”
李懷德擺了擺手,道:“要升級,咱們就做第一,就要做最好,當領導的還能拖拖拉拉?”
“管委辦先出方案,回去咱們就上會研究”
他倒是下定決心不后悔的模樣,點了李學武提醒道:“昨天簽約的那個西田不是也要去京參會嘛,你多聯系一下”。
“明白了”
李學武點頭應下了他的安排,同時提醒道:“北熊那邊把經貿對抗的重點放在了馹本,就說明鋼城那個經濟圈是有利可圖的”。
“再一個,馹本現在主動跟咱們開展貿易協作,互相都在一個水平上,這買賣可以長久的做”
李學武提醒他道:“我看這貿易展覽會和商貿協定會咱們應該表個態”。
“嗯,你說的這個我也有想到”
李懷德側身示意了景玉農,講道:“羊城這邊接下來還得多辛苦你,下半場我和學武同志先回京,搞定這件事!”
“您放心,有我在,一定保證貿易工作順利進行”
景玉農聽見李懷德的安排,這個時候也是給做了保證。
她就是負責經貿的主管領導,在羊城她是要負責全部工作的。
李懷德打開了局面,剩下的就沒什么事了。
當然了,包括李學武在內,在最后的閉幕式上盡最大可能要來參加的。
因為都知道,在閉幕晚會上能見著領導,也能在領導面前露臉。
三人就坐在招待所的庭院里,敲定了展銷團隊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而等文宣隊的姑娘們從沙灘玩累了回來,卻是發現領導局都散了。
別人沒在意這個,周苗苗可是愣了一下,約好的呢?
李主任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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