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跟汪宗麗接觸的不多,去化工廠那次有過深入的溝通和交流,去津門也私下里聊過。
當然了,她是委辦主任,李學武在紀監委工作期間兩人在工作上也是有過接觸的。
要說她的關系,可能跟楊元松近一些,畢竟沒有書記的支持,她也做不了委辦的主任。
現在她出現在了李懷德的辦公室,還不知道聊了什么,突然就要搞風,要抽掉30的人下去鍛煉。
干什么!
這還是個埋藏很深的蛇蝎?
李懷德推動管委會建設的時候也沒說搞掉這么多人啊。
東風社和紅旗社亂的那會兒也沒說要弄這么多人下去鍛煉啊。
難道軋鋼廠里還潛伏著一個別樣的組織,把李懷德搞花了眼,五迷三道了?
「建管辦那邊來了消息,說請保衛組協助工作,我來找您匯報一下工作」
李學武進屋后打過招呼,先是給李懷德道出了來意,這才看了看汪宗麗,問道:「剛才說的是……?」
「就是這個事」
李懷德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李學武在他對面坐。
汪宗麗眼瞅著李懷德區別對待,她進屋可好一會了,也沒見李主任請她坐下的。
「我也是剛到,這不來給李主任做匯報嘛」
她解釋道:「我陪著谷副主任去的現場,出現問題后,我便先一步回來介紹情況了」。
李學武看了她一眼,點頭道:「情況確實有些特殊,我是跟建管辦那邊了解的」。
李懷德點點頭,沖著汪宗麗說道:「這件事先這樣,保衛組那邊過去了,你這邊也去現場看一下,谷副主任那邊應該可以開展工作了」。
「是」
汪宗麗點點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這才出了門。
李學武的眼神也是盯著她的身影,總覺得這娘們別有用意。
搞什么?!
嫌李懷德做的不夠壞,要加碼啊!
這是自己的背鍋俠,這是自己的擋箭牌,你特么也想搶?!
不行,老李好像中美人計了,得給他上一上成功學課了,多喂雞湯!
「參展的事安排妥當了?」
「是,剛辦好」
李學武轉回目光,看向李懷德介紹道:「鋼城的貨今天就能起運,會議團隊這邊周六出發」。
他一邊說著,一邊遞給李懷德一份文件,同時解釋道:「我跟辦公室協調了一下,把服裝統一一下」。
「嗯,可以的」
李懷德翻開手里的文件,點了點頭,道:「物料都備齊了?」
「早就準備了的」
李學武站起身,微微躬著身子,翻開了李懷德手里的文件,指給他看了。
「銷售、辦公室、工程等幾個部門的同志都在積極準備中了」。
「還有」
他指了指推廣團隊的部分道:「廠文宣隊舞蹈團的同志也在安排之中」。
「嗯,嗯,這個好」
李懷德抬起頭看著李學武點著那份名單道:「走出軋鋼廠,展現自信和活力」。
自信李學武是看見了,這活力他是怎么感受到的?
「主要是負責宣傳和產品推廣工作」
李學武介紹道:「根據現場的實際情況,我們準備了幾個方案,其中包含了舞蹈團隊表演的部分」。
「可以的,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李懷德笑了笑,抬起目光說道:「這件事還是得你來抓,在大局掌控上,銷售那邊還是缺乏魄力和能力的」。
「是您的信任和同志們的支持」
李學武謙虛地笑了笑,伸出手翻開他面前的文件,又繼續給李懷德介紹了幾項重點工作內容。
包括整套的營銷流程和宣傳方式,以及參與展銷工作的人員布置和分配情況。
李懷德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顯然是滿意的,這些創意符合軋鋼廠當前的展銷要求,又不會出格。
年輕人,就是點子多,尤其是擅長應變和發散思維。
李懷德在幾個關鍵問題上給李學武提了問題,看他回答的很好,便也就放下了心。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在業務能力上,李學武絕對是把好手。
尤其是在幾個項目的管理和協助處置上,是做出了較大貢獻的。
所以,李學武雖然位置不高,但在李懷德未來的計劃中卻是重中之重。
在幾個項目的管理辦公室里,李學武都是掛了副主任職務的。
李懷德的手段很高超,在李學武的本職工作上,并不會揠苗助長,甚至都不會給他提拔的機會。
副處級,是要壓制李學武的最后一條紅線,過猶不及。
而在李學武的本職工作之外,他為了提升李學武的影響力,以及提高他的管轄范圍,不斷地給他掛副主任的職務。
這樣一來,李學武的本職工作依舊是保衛組的副組長,可真正抖落出來,不輸管委會的那些副主任。
這些外掛職務都是李懷德給的,代表李學武的能力和影響力都是他附加的。
如果有一天,李學武不再聽話,或者說不再配合他的工作,那他隨時都可以收回這些影響力。
你可以鄙視李懷德的業務能力,但永遠不要低估他的正治手段。
李學武不懂這些嘛?看不出李懷德在利用他嘛?
怎么可能!
機關單位就是江湖,互相利用才是永恒的旋律,真要當獨行俠,保管吃虧吃到自閉。
李懷德需要李學武的業務能力,那李學武就把自己的業務能力展現的淋漓盡致。
他現在的年齡和資歷,以及關于以后職業生涯的謀劃,不允許他再進步了。
所以,橫向發展與李懷德的計劃不謀而合。
關于限制和利用,李學武和董文學,以及谷維潔幾人之間的聯系,讓李懷德不敢對他太過。
現在大方向上,幾人都有共同的目標,在某些問題上也達成了共識。
所以說利用,倒不如說是合作共贏。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互相幫助才是硬道理。
谷維潔在組織工作和宣傳工作上有大能量,但在基層一線工作上有所欠缺。
她一個電話,李學武這邊就幫她解決了最基礎的問題。
景玉農在經濟和人事工作上有工作經驗,但在實際業務管理上出現了問題。
閉門造車把三產干的一塌糊涂,可同李學武這邊協調溝通后,不也是咸魚翻身了嘛。
誰都別說自己很牛嗶,誰誰都不靠,早晚都有你需要的時候。
李懷德自然也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汪宗麗在這點了半天的火,他也很上火,可李學武一到這他火就滅了。
不用李學武提醒,他已經反應了過來,自己好像氣憤過頭了。
現在軋鋼廠機關單位上層管理區域正在面臨著大調整,科級以上干部情緒和思想波動較大。
這些人又恰恰是軋鋼廠管理和決策的中流砥柱,李懷德很在意這些人的態度。
所以,一點點小事,點起火來都能觸碰他敏感的神經。
汪宗麗是從現場群眾的反應,以及相關科 室負責人不作為,或者有意推動亂局的動作來闡述的現場情況。
李懷德坐在辦公室里哪里能真切地感受到現場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機關這邊對這件事的反應也很矛盾。
所以他怕出現波折,在其他方面引起連鎖反應,就要大開殺戒,整飭隊伍紀律了。
嚴肅紀律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一批,教育一批,拉攏一批。
現在動手,他只能是來狠的,一次解決主要矛盾和問題。
相比于幾天前他勸李學武要隱忍不同,形勢已經很明朗了,他能把控得住這種變化,自然是狠一些。
而李學武一改前幾日的霸道和狠厲,換成他來勸李懷德了。
「廯疥之疾,尤為難纏」
李學武拿了桌邊的暖瓶給李懷德的茶杯里續了熱水,嘴里同時說道:「治,耗費靡大,不治,瘙癢不止,狗之賴皮」。
李懷德沉默不語,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思考著對方的話語。
李學武放好暖瓶,敲了敲手邊的筆記本,道:「谷副主任那邊并沒有將這件事夸大的意思,我也是這么處理的」。
他把自己對于這件事的布置解釋了一遍,隨后又講道:「油鍋正熱,一點點水滴都要炸鍋冒煙」。
「你的意思是息事寧人?」
李懷德吊了吊眼皮,道:「需要知道這里面潛伏著的危險啊」。
「無論他有多危險,在保衛處這里都算擾亂治安」
李學武微笑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自信地說道:「別人動不得粗,可保衛組天生就是大老粗」。
李懷德看了看他,再次低下了眼眸,想了一下道:「關于思想建設和紀律整飭工作還是要搞一搞的,這件事很有必要」。
「尤其是機關剛開始組織結構變革,人心思動,人浮于事,下去鍛煉并不見得是壞事」。
「這個意見我贊成」
李學武開口表示了贊同,同時接茬兒道:「這也算是響應上面文件指示精神的號召嘛」。
「哦?你有什么意見,說一說」
李懷德本以為李學武是反對自己搞風的,還想著怎么表達自己的想法呢。
沒想到這會兒李學武卻是贊同了自己的觀點,也是認為這個風可以搞。
他自然是不能輕易表露自己的動機和想法的,但他想聽聽李學武的意見。
李學武爭的就是這個機會,關于干部下去鍛煉,他是有話要說的。
跟其他工廠現在搞的那種懲罰式的下掛鍛煉不同,李學武認為虛耗干部精力對軋鋼廠的發展是一種浪費。
但李懷德現在對軋鋼廠干部總體思想和形勢較為悲觀,不容他反駁這種處理方式。
也是受外界形勢影響,李懷德本身的思想和處事方式有時代的限制,搞風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了。
怎么規勸李懷德,又怎么利用這次的搞風,把壞事變成好事,又能達到李懷德整飭紀律的目的,他已經想好了對策。
「關于干部隊伍的紀律要求,我一直都認為嚴肅認真是很有必要的」
「當前軋鋼廠干部隊伍整體素質偏落后,對自己的學習和進步要求不積極,對新形勢下的發展認識不到位」
李學武看著李懷德說道:「您說的鍛煉學習我認為是正確的,且應該立即實施的」。
「說說看」
李懷德沒有在意李學武將他的話做了添加和變動,鍛煉后面多了學習二字,解釋的很好。
「我認為干部培訓班的形式就很好」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認真地解釋道:「地點就放在紅星村訓練場,培訓的形式 要以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方式開展」。
李懷德聽見干部培訓班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覺得李學武這是在偷換概念,下去鍛煉怎么能跟培訓劃等號呢。
可再一聽李學武后面的話他又來了興趣,點了點李學武強調道:「說說怎么個理論結合實踐」。
「理論學習應該以當前的形勢判斷、主要文件精神的學習和思考、重點思想的再教育為主」
李學武彈了彈煙灰,順便把煙卡在了煙灰缸上。
「實踐學習應該以鍕事訓練、義務勞動、重點項目建設施工,以及軋鋼廠當前重點項目的考察和研究」
「理論結合實際,就是要摒棄以往勞而不獲,學而不思的情況,讓干部們深入到一線隊伍中去,實現干群結合,重新鍛煉」
李學武在解釋中強調:「可以按時間順序組建培訓班,每一期都要有結業報告,報告不合格,那就調崗重訓」。
「優秀學員可以在干部調整中優先提拔,享受應有的榮譽」。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李學武微微一笑,道:「不分高低的鍛煉,扔出去的是泥,回來的也不是鐵」。
「呵呵,這個比喻很形象」
李懷德露出了笑意,看著李學武問道:「培訓班的規模和時間怎么考慮的?」
「每期三十人,一期一個月,先試試效果」
李學武無所謂地夾起香煙抽了一口,道:「看整體培訓情況,如果可以,那就延長時間,錯峰增加培訓班」。
「嗯,這個可以」
李懷德點了點頭,道:「咱們自己的訓練場,是可以發揮一定約束作用的」。
「搞訓練嘛,他們很專業」
李學武在煙灰缸里按滅了煙頭,道:「培訓班比下放班要合適些,畢竟今年是關鍵之年,晉級更重要」。
李懷德微微一仰頭,深邃的目光掃過,緩緩地點了點頭,認同了這一觀點。
是的,沒有什么事是比軋鋼廠晉級更重要的了。
下放班的出現就代表軋鋼廠干部隊伍出現了問題,上面自然會有負面考慮。
可如果是培訓班,那就是軋鋼廠主動應對時代的要求,加強對干部隊伍的培訓和再教育。
「還是穩一穩的好」
李學武的聲音低沉,面色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平穩著陸才是真,尤其是相關人員的處理上,您得考慮周全啊」。
李懷德左眼再次一跳,思考著李學武話里的含義。
相關人員,說的不是基層干部,是楊元松和楊鳳山等人吧。
他對于李學武的這種反應有些皺眉,今天勸的話有些多了。
可認真思考,李學武說的又很貼合實際,真正的從軋鋼廠建設和發展的角度在考慮問題。
真把這些干部搞下去,軋鋼廠的發展大計必然是要受到影響的。
他關注的不僅僅是今年晉級的情況,還有軋鋼廠整體經濟的進步情況。
現在軋鋼廠是他說了算的,經濟發展自然也是他在受益,李學武話語中所蘊含的集團化進程也是讓他沉思的一個主意原因。
一七廠的牛嗶之處他是有所見識的,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去學習過。
真要是能在他的手上把軋鋼廠發展成為一七廠那樣的集團型企業,那他的這塊跳板可真就是有力多了。
至于蹦多高,那就要看天時地利人和了,最低也不至于是軋鋼廠升級后的級別吧。
所以,變下放鍛煉為培訓班也不是不行呢,只要震懾和改造的目的達到就行了。
「關于干部培訓的事你協調正治組那 邊出個方案」
李懷德思考了一下,終于是決定了下來,算是否了先前30的那個意見。
同時把這件事交給李學武來辦,算是認同了他的觀點,把監督執行的權利遞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接過這個任務,同時也全了保衛組的職責。
畢竟現在保衛組有監察的責任,真要是搞出問題來,還得是他來背鍋。
主動把任務接下,在下面有了情分和關系,也讓李懷德這邊有了臺階。
李懷德對這件事沒了興趣,說了幾句就沒再提起,反而問起了張國祁的事。
「案子還在走程序」
李學武很是認真地回復道:「他自己主動承認了犯罪事實,相關證據也很明確了」。
看了看李懷德的表情,又繼續說道:「人一直在保衛科的羈押室里,并沒有交接給分局」。
「我的意思是協調一下司院那邊,安排合適的監所進行羈押」。
「嗯」
李懷德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覺得……他還有沒交代的事實嗎?」
「這個……不好說」
李學武很清楚李懷德的意思,當然不會把話說滿。
「不過東城司院那邊我有些關系,一監所的監獄長是我同學」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李懷德的表情,看他了然的模樣,便又道:「就算是有什么問題,也方便咱們處理的」。
「那就好,那就好」
李懷德緩緩地點了點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關于他的墮落,我是要負責任的,唉」
「誰能想得到呢」
李學武也跟著李懷德嘆了一口氣,說道:「只能怪他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走錯路還能怪得了誰」。
「唉可惜啊」
李懷德雙手交叉著放在了腿上,看著窗外秋風蕭瑟,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李學武也是好一會沒說話,領導玩深沉,他自然要配合的。
「說起他來,我倒是忘了跟你說關于楊元松等人的審查情況」
李懷德突然轉過頭來看向李學武,說道:「問題很嚴重,思想錯誤不是一朝一夕產生的,糾錯也不是一時就能處理好的」。
「這我理解」
李學武知道他是在回應剛才自己提出的意見。
要緩和,要穩定,在處理楊元松等人的問題上要慎重考慮。
李懷德現在就慎重考慮了,要緩一緩,可也不代表他不會處理了對方。
「上面也是這個意思,對待路線問題要嚴肅處理的」
李懷德強調了一句,再次看向窗外道:「既然要搞干部培訓班,那就立個典型吧,第一期就以批評他們幾人的錯誤線路作為核心論題來深化教育」。
李學武主動做了記錄,沒在這個問題上再說什么。
李懷德已經做出了讓步,也在三人的問題上給出了試探的意見。
只要干部培訓班在這個問題上反饋良好,他不介意給軋鋼廠這些人一個機會。
李學武也算是功德圓滿,保下了這些人不用去吃苦受累丟小命了。
不要小看了這種下放,工人還有活路,干部真的是會出事的。
軋鋼廠里的風相比外面吹的還是小的,你看看現在,有多少人選擇了閉嘴。
紅星村尹滿倉給李學武來電話,話里全是苦澀和無奈。
他能有啥辦法,只能安撫村里人,糊弄上面的人。
要把軋鋼廠的干部塞進農村去,去十個回來仨都算是彌陀佛了。
被安排去訓練場培訓學習 ,好歹是能鍛煉、能學習、能勞動,生活上不會有多苦。
至于楊元松三人,李學武話說在這了,李懷德如何處理就跟他沒關系了。
以他的辦事原則,楊元松和楊鳳山不會有什么問題,多了也就遭罪受累罷了。
倒是聶成林,以前跟李懷德就不對付,今天又發生了這種事。
如果聶成林來這邊道個歉,或者表個態,或許還是個轉機了。
可就李學武了解到的情況是,從他那里離開,爺倆直接回家去了。
聶成林此舉無疑是在給李懷德難堪,也絕了兩人緩和溝通的可能。
用出來送李學武的孫健話說,那就是糞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李學武倒是沒說什么,對于聶成林他能說的都說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給命運吧。
時代需要鐵漢,鐵漢也需要時代。
「要一下訓練場的電話」
李學武回到辦公室讓沙器之幫忙要電話,自己則是去找了相關的預案和材料來看。
電話接通,魏同的聲音傳來:「領導好,有什么指示」。
「大動作」
對于魏同半是玩笑的招呼,李學武也是笑著回答了。
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一邊翻開了手里的文件,道:「廠里要搞個干部培訓班,主要是以當前的形勢批評和研討出發,做思想建設和整飭紀律的要求」。
「就是搞訓練,外加一套正治學習唄!」
魏同搞訓練已經搞出門道來了,李學武說了要求,那邊已經想到了培訓的方向。
「團隊脅從性和服從性訓練,外加一套系統的體能和行為習慣訓練……我看看啊」
魏同好像也是一邊看著文件一邊給李學武講電話似的:「再來一套憶苦思甜和南泥灣如何?」
「你這都一套一套的了?」
李學武當然聽得懂魏同的黑話,這又不難理解,他倒是覺得很有意思。
魏同也是笑著解釋道:「最近申請培訓的單位有點多,都是這么個意思,所以咱們就搞配套的項目了」。
解釋完,他又問李學武道:「還有特殊需要嗎?」
「嗯,正治老師的素質必須過硬」
李學武認真地強調道:「第一期的主題是針對軋鋼廠前期領導干部的線路錯誤進行糾正和批評,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明白」
魏同答應的很是干脆:「您把核心思想傳過來,我們這邊搞個研討小組,定個教學大綱」。
什么叫專業?
這就叫專業!
培訓行業,不是我有什么教你什么,而是你需要什么,我就可以有什么!
李學武也是很滿意魏同現在的成長,不是以前那個傻二哈了。
「材料晚點兒會走通勤送去山上,你研究一下給我個方案」。
他這邊說完就要掛斷電話,可魏同遲疑了一下,問道:「領導!那個……」
「有事?」
李學武又把電話放回到了耳邊,聽他遲疑,便道:「有屁快放!」
「是我」
電話那頭換了一個人,是一個女聲在說話。
李學武頓了一下,沒聽出對方是誰來,畢竟只有兩個字,這個時候的電話傳輸又是語音失真的。
見李學武這邊不說話,那邊還以為他掛斷了呢,著急道:「喂?喂?你還在嘛?」
「冉老師?」
李學武仔細聽了,試探著問了一句,倒是讓對方不再追問了。
「我是,那個……」
電話好像是不方便的,冉秋葉的聲音猶豫了一下,又道:「感謝您幫我爸媽安排了……」
「你這是上山探望父母了?」
李學武沒讓她說完,笑著問了一句,隨后說道:「二老都好吧?」
「嗯,挺好的」
冉秋葉對于李學武的打斷也沒有在意,只是有些拘謹地說道:「我今天就回家,給您帶了一些水果,您來我這拿一下吧」。
「好不容易上去一趟,多住幾天嘛」
李學武看了看手邊的材料,遞給了沙器之,示意他封裝傳遞去山上。
電話這邊同時推辭道:「水果就不用了,你多看顧二老就好」。
「哎!」
見李學武拒絕,冉秋葉那邊也是急了,聽電話里李學武那邊在交代工作,她怕李學武要掛斷電話呢。
「我真是給你帶的,你一定得來啊,我在家等你!」
說完這句,也不等李學武再說,她先掛了電話。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看手里的電話,無奈地搖了搖頭,掛上電話繼續忙工作了。
女人,只會耽誤自己進步!!
水果?能比人民群眾重要?!
「領導!」
「領導好」
「領導再見」
晚上下班的時候,李學武從樓上下來,一路上打招呼的人絡繹不絕。
尤其是大部室變革后,在保衛樓里辦公的人多了,原本保衛處的人也有了危機感。
以前李學武是保衛處的領導,現在成了監察部門正管領導了。
領導手里的機遇是有限的,可一起競爭的小裱子們越來越多了!
在上下班時間跟領導偶遇,就成了保衛樓里最普遍的向上交際手段。
一個個的目光里都是「領導眼熟我」的含義,招呼聲是一聲比一聲客氣和甜蜜。
多虧李學武的心里素質好,不然還不得迷失在這一聲聲的權利陷阱之中啊。
其實也不怪這些人在走廊里跟李學武玩偶遇,現在都傳保衛科副科長就是這么上位的。
周瑤,這個女大學生終于成為了機關單位里的話題焦點。
沒出升級的時候她就是小周,現在嘛,都叫周副科長呢。
你說這些人特現實?
現實是你來你也叫!
都說周瑤來保衛處跟李學武打招呼才讓領導眼緣她的,一步步提拔她到了現在的位置。
這么說也沒錯,只是他們沒打聽全,周瑤是因為不會打招呼才被領導記住的。
他們這樣千篇一律的怎么能讓領導記住呢!
要真想給領導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不妨學學聶小光,現在李懷德對他的印象「深刻」極了。
就是不知道打了李學武后果會怎樣。
想來印象一定是深刻的……深深刻在石碑上。
送了領導上車,沙器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子,對著開車的韓建昆交代道:「我一會兒有事兒去市場,你去送領導」。
說完跟車后面的李學武打了聲招呼便關了車門子。
李學武拉開車窗招手道:「讓建昆送你過去」。
「不不,我約了辦公室老張」
沙器之笑著揮了揮手,道:「晚上他說要喝點」。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關上車窗示意韓建昆開車。
韓建昆休婚假第一天上班,雖然才七天,他只覺得有一萬年那么長。
在家頭兩天還算是舒坦,可第三天開 始,躺在床上都不知道干啥好了。
把家里所有的家具維修了一遍,又把結婚的東西整理干凈,最后實在沒事干了,聽秦京茹的指揮跑李學武家把菜園子都給收拾了。
他實在是無聊透頂了,恨不得早點回來上班,好不用再聽秦京茹的「指示」。
婚前對于沙器之所說的那種感覺他還很模糊,以前他說話的時候秦京茹都是聽著。
可現在感覺來了,他插不上話了,秦京茹說起來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突突的他腦仁都疼。
這秦京茹也是變化的忒快了,三天都沒到,從一個姑娘變成女人,直接點滿了嘮叨值。
婚前處對象那會兒風花雪月的他說起來可好聽了,婚后兩人吃飯的時候大眼對小眼,就剩下睡覺時候的快樂了。
后來他也想過了,自己憋的難受,秦京茹憋得也難受。
他上班的時候可快樂了,每天都很充實,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秦京茹也是一樣,忙三火四的好不容易有個周日,兩人一起出去玩珍惜還來不及呢。
現在一下子給他們太多時間接觸,好像神秘感沒了。
這是啥?
距離產生美?
今天摸著方向盤,恨不得是從車隊長手里把鑰匙搶回來似的。
當重新拿到車鑰匙,他這心里終于踏實了下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韓建昆當然聽見沙器之說了啥,腦子再不開竅也都是結了婚的人了。
他把車開出廠大門,回頭看了一眼領導,遲疑著問道:「領導,咱們回家?」
「不然呢?」
李學武正坐在車后面看文件,是關于軋鋼廠辦公制度統一變革的。
李懷德相中保衛處的那套辦公制度了,結合前期各單位的推廣和應用效果,要他協調管委辦出一個具體的。
他這管委辦副主任不白當呢,啥狗屁事都能想到他。
說是丁自貴當一把手,可現在李懷德這么搞,他比丁自貴的權利都大了。
老丁也是個妙人,組織結構調整,他算是進步了,在工作上很是看得開。
尤其是管委辦一正三副的班子里有李學武這個妖孽的存在,他更是樂得清醒。
敖雨華和汪宗麗都不是省油的燈,李學武是李懷德執行各項政策和項目的負責人,他能左右什么?
以前跟李學武的關系還不錯的,兩人在食堂遇著的時候聊了聊,彼此都有了個度。
這個辦公制度變革,李學武是準備拿出一個框架,交給丁自貴來牽頭,由敖雨華負責推進的。
汪宗麗的分工主要是領導的服務,幾個副主任的秘書和小車班都是她在管理。
招待所也劃在了她的管理范圍,下午時候秦淮茹還來過電話,問對方去檢查了,有沒有關系。
有什么關系?
誰不知道招待所是李學武手里不可分割的……
這么說有點飄了,李學武倒是愿意她多去招待所轉轉,正好李懷德也經常去,萬一有點啥事兒呢,他不怕熱鬧的。
放下手里的文件,李學武捏了捏鼻子,對著韓建昆說道:「器之心眼子忒多,少學他,好好開你的車」。
「知道了」
韓建昆點了點頭,答應一聲便繼續認真開車了。
李學武則是看向窗外,夕陽早就消失不見,天短了呢。
六點下班,五點多一點太陽就開始下山,等他到家的時候天都黑的差不多了。
別墅里亮著燈光,聽見車動靜,秦京茹一如既往地出現在了大門口。
李學武下車,
韓建昆也跟著下了車。
剛才領導說了,讓他在這吃完帶著秦京茹回家,明早送秦京茹來家里,他再開車送領導上班。
李學武的指揮車,放在他家里不好說,可要是停在領導家里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尤其是秦京茹還在這邊,兩口子騎車子回家更是方便的很。
至于說李學武讓他在家吃飯,他倒是沒有以前的負擔了,大不了以后領導家的活兒他全包了。
就算是他想不包也不行了,總不能都累著秦京茹一個人不是。
李學武的包被秦京茹接了過去,先一步往屋里走,嘴里問著晚上吃啥。
秦京茹拎著包跟在后面懟股著韓建昆說著悄悄話。
「是,老太太說想吃燒茄子了」
秦京茹見李學武問了,趕緊回了一句,又緊走了兩步,繼續道:「小寧姐說沒胃口,晚上多加了一個雞蛋湯」。
「是嘛,咋地了?」
李學武邁步上了臺階,從敞開著的屋門里正好看見李姝拎著小木棍望著金魚池要比劃呢。
看見叭叭回來了,李姝愣了一下,想起叭叭剛才說的話,跟著學道:「咋地了!」
「呵呵呵」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閨女,走進門廳道:「你噶啥,又要搞破壞是不是?」
「你嘎哈!」
李姝從會說第一句話開始,這小嘴里就開始往外蹦話,還是東北口音。
李學武正經的普通話她是一個都不學,老太太的東北話她是一學一個準。
你就瞅吧,一個白瓷洋娃娃似的小孩兒滿嘴的東北話是個啥場面。
李學武換了拖鞋要去抱她,李姝卻是扔了手里的小木棍,晃悠著身子跑回到沙發邊上去了。
天冷了,老太太給她做了小夾襖,后面系扣的那種,當小圍裙用的。
這會兒前大襟上也不知道滴落的啥果汁,她小手又抓了一個梨子開始啃。
秦京茹見李學武無語地看著閨女,好笑地解釋道:「國棟哥送來的,還給我帶了一份呢」。
「是嘛」
李學武走到閨女面前蹲了下來,笑著對她說道:「吃啥呢,給叭叭來一口」。
李姝抱著大白梨使勁啃了一口,在李學武拳頭大小的梨子上留下兩道兔子牙印。
雖然啥也沒吃著,可李姝怡然自得,她吃的就是這股子五谷豐登的勁兒。
聽叭叭說要吃,她歪了歪腦袋,瞅了瞅叭叭,轉身邁步小跑著把梨送媽媽手里去了。
顧寧肚子不方便,靠坐在沙發上,接過閨女遞來的梨子順手就拋給了李學武。
李姝望著從腦袋上飛過的梨子,滿臉的錯愕。
你們還能這么玩的嘛!
顧寧笑著看了閨女一眼,給李學武說道:「看啥呀,幫她切開」。
李學武本來看向閨女的得意眼神瞬間凝固了。
錯愛啦!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