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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陳亮《上孝宗皇帝第三書》有云:「天下態勢之所趨,非人力所能移也」。
李學武在軋鋼廠面對天下態勢所做之事,在有心人眼里難免有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之可笑。
以肅言、肅行、肅工之行為,消除影響,穩固局面,不亞于飲鴆止渴。
今日壓制的越厲害,可能后面反彈的更嚴重。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幽幽眾人,哪里是一個保衛處能震懾得住的。
浪潮的形成是有歷史慣性,且在政策整體推動后必然要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那么,李學武做了無用功?
怎么可能呢,只要是做了工作,就不會有無用一說。
如果真的把這股子風潮壓下去了,那楊元松不是原地復活了嘛。
李懷德為什么支持李學武?
因為李學武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在保軋鋼廠,也是在保他。
楊元松都要趁這股風掀起一波浪,你就想他是有多么的擔憂了。
他是「興風作浪」上來的,自然明白風浪的強勁和作用,再面對風浪的時候,他自然不希望有人走他的路。
所以風可以留下,浪的干掉!
正因為風潮兇猛,李學武才表現的這么嚴肅,給全廠干部職工一個嚴正的表態。
沒了熱血沖動,也沒了小人作祟,這股子風潮的影響力才算是平穩著陸軋鋼廠。
車間、處室、各單位在文宣隊和基層工糾隊的指導和帶領下,有序地開展了的活動。
有思想,有變革,有行動,文宣隊專門在廠報、廣播站開辟了宣傳陣地。
所有參與批評討論的文章都會經過篩選進行登報和宣傳。
情緒和思想有了宣泄口,軋鋼廠職工因為那一紙文件所帶來的刺激全都平息了下來。
而在職工隊伍中,影響力日益加強的工糾隊和文宣隊主持引導批評討論工作,目標卻直接指向了楊元松。
活動都開了,口號都喊了,人都到齊了,不拉出來一個典型怎么能消除影響力。
所以周六的下午,上躥下跳了兩天的楊元松不出意外地被軋鋼廠職工群起而攻之。
十月四日,星期六,廠報文章:
跟隨廠報一起宣傳的還有廣播站,以職工來信的形式選讀了軋鋼廠職工就前一段時間思想工作和生產生活中產生問題的看法和意見。
個別職工在信件中明確表示,軋鋼廠的管理層出現了問題,在生產和思想指導工作過程中給基層職工做出了錯誤的示范。
他們堅決擁護管委會在這一階段的正確領導,堅決抵制工作組,反對他們的錯誤思想建設指導意見。
基層各組織也有表態信件,對當前生產工作和思想建設工作做出了總結意見。
意見指出:管委會已經能夠完全負責和帶領軋鋼廠很好地完成生產任務,其所代表的思想方向也符合當前軋鋼廠的工作和發展需要。
有個別比較激進的組織負責人公開發表意見,建議由管委會全面管理和領導軋鋼廠的生產建設工作。
更有意見表示,讜委會已經失去了必要的作用和意義,尤其是以楊元松為主要負責人的班子。
軋鋼廠職工的意見很突出,討論和議論的重點矛盾也很明確,那就是不要讜委會管理,而要管委會管理。
換人,已經成為了批評「資鏟級階否定線路」活動的核心思想和實踐錯誤糾正的必要手段。
楊元松費盡周折,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他不是沒有謀劃過,也不是沒有抗爭過。
但就像是 時代選擇了李學武一樣,時代也選擇了他。
當然了,也可以說是李懷德選擇了他,選擇了他的位置。
李懷德曾經覬覦楊鳳山的位置,爭而不得,苦惱異常。
后來借風使舵,彎道超車,從管委會的角度,利用風潮的影響力逐漸掌控了軋鋼廠的行政工作。
現在,管委會已經到了全面掌控軋鋼廠的最好時機,李懷德怎么可能放過他。
可以說,李懷德從沒有正面跟楊元松對撞過,包括張國祁出事。
他現在是瓷器,楊元松是瓦罐了。
李懷德在推動管委會形成一種碾壓的態勢,直接把楊元松,以及他所代表的讜委會給清除掉。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老李現在身份貴重,知道輕易不能下場對車的必要了。
李學武在掌控大局,壓制風力,他則是全力推動管委會的權奪工作。
兩人早有算計,各司其職,這一場配合戰打的楊元松暈頭轉向,不知南北。
尤其是在周五那天,李學武借著大勢,把全廠的中層干部都團結了起來。
雖然這種團結的力量是短暫的,可只要有了第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
李學武達不到掌控和左右中層干部意識形態的地步,可只要能產生巨大的影響力,就算是一大進步。
以前都是誰能給中層干部開會?
現在李學武就開了,還是在小食堂,當著所有副科級以上干部的面兒開的。
讓你們看見,讓你們知道,讓你們聽到,抓住一切機遇擴大影響范圍。
在爭斗中勝利,在勝利中獲利。
現在自己不爭取,難道等著最后讓李懷德從他那一份里分給你啊?
你幫他的時候他齁皮炎子樂,可當你要分取他的蛋糕時,你就是他的仇人了。
李學武跟他打配合,從來不會伸手要東西。
他想要的東西早就在打配合的前面已經謀劃到了。
一邊打,一邊搶,搶到手里就是他的,李懷德來了都不行。
所以李懷德放心李學武,也逐漸開始信任李學武。
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知道津門花園別墅里住進去了一個孕婦,還因為他對李學武在工作中能力的一種認同和信服。
別的不說,單說帶領保衛處,團結所有力量硬剛形勢風暴,誰敢?
至少李懷德自己得承認,他是沒有這個魄力的。
現在沒有,以前也沒有,他根本就干不出這種事來。
可成功的要素里,偏偏就需要這種冒險精神,需要這種勇往直前的闖勁兒。
君子生非異也,善假于物也。
李懷德知道自己沒有,還需要這種能力,那何不就用了李學武?
越是重用,越是防備。
越是加擔子,越是不信任。
周六廣播站還在宣讀著信件的時候,李懷德給李學武打電話,問周日有沒有時間,約他去津門玩。
李學武可不會慣著他,這邊的事還沒完呢,現在就想去載歌載舞?
早了點吧!?
知道李學武最怕什么嗎?
中場開香檳啊!大哥!
周日去津門玩,周一回來發現天變了,哭都找不著調!
李學武一貫主張送人送到西,最好按死的那種。
事情一天沒有定論,他就一天放心不下。
所以他很委婉地回絕了李懷德,理由相當的充分——周日家里要儲備大白菜,沒時間!
李懷德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哭笑不得地掛了電話。
是啊,十月初了,全四九城的老百姓都開始準備囤積大白菜、大蘿卜、大蔥、大土豆……
這場囤菜活動能持續到十一月去,直到沒有新鮮蔬菜大量入城而結束。
不要小看了貯存大白菜這件事,就算是李懷德家里,恐怕也得準備這件事。
當然了,他是不會關心這種事情的,他媳婦兒都不一定能去買。
栗海洋多聰明個小孩兒,恨不得把李懷德家里的所有生活工作都安排了。
他是李懷德的秘書,隨便去辦公室里叫幾個人,有的是愿意幫領導家里干活的。
沙器之倒是也想幫這個忙來著,可李學武不讓。
在單位他幫助自己是工作,回了家還來幫忙那就是徇私了。
秘書就是秘書,不是管家,也不是小工,更不是跟班。
李學武尊重他和韓建昆,就像兩人尊重他一樣。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種尊重和理解,兩人才會死心塌地地幫助他。
周日,李學武早上起來,剛走下樓,便見著秦京茹從外面進來。
「你怎么來了?」
他沒有歡迎,反而是皺了皺眉頭,問道:「不是讓你跟建昆休息到下周呢嘛?」
「嗨在家閑著不也是閑著嘛」
秦京茹結了婚,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穿著還是那套穿著,可是氣質變了許多。
抬起手梳理了耳邊的頭發,笑著玩笑道:「他跟家也閑著沒事做,都把自行車擦十遍了,所有家具的柜門子都上了一遍油」。
「那也好好歇歇」
老太太哄著李姝在客廳里跑著玩,看她進來,笑著說道:「這才幾天啊,新婚之喜呢」。
「我這兒可不歡迎你啊!」
李學武故作不滿地說道:「建昆沒跟你說?我在下周三之前不想看到你」
他去茶柜上拿了茶杯,捻了一點茶葉進去,拿著開水壺泡了茶。
秦京茹看了看李學武,又跟老太太笑了笑,說道:「哎呀我這不是擔心小寧姐和李姝嘛」。
說著話走到客廳里,蹲在了李姝面前,笑著問道:「乖乖,想小姨了沒啊?」
李姝看了看攔在自己面前的秦京茹,她當然認識這是誰。
可你就算是秦京茹也不能擋著我的路啊!
李姝看見她張開手要抱自己,腳下一個變向,很是圓潤地從她手邊繞了過去,繼續笨笨地跑著。
上次摔疼的經歷早都忘記了,她現在恨不得長八只腳,干啥都得跑起來。
就是這么尿性!
秦京茹有些受傷地看著李姝,嗔道:「小屁孩!不給你做好吃的了!」
李姝才不管她,看見爸爸站在茶柜旁,她就以為爸爸在吃東西,奔著他就去了。
等見著爸爸端著茶杯,她伸出小手也想要。
「叭叭吃!」
她倒是聰明,小手抓著李學武的褲子,大眼睛都能閃爍小星星似的,不給就哭的那種。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拿了她的小手輕輕往茶杯上碰了一下。
「呀!」
李姝瞪大了眼睛,緊忙收回小手,還很委屈地看著叭叭。
李學武壞笑著問道:「還要嗎?」
李姝看了看壞爸爸,使勁兒憋著眼淚,氣呼呼地抿著小嘴。
李學武笑呵呵地抱起閨女,轉身對著秦京茹說道:「該干啥干啥去啊,家里好著呢,誰都不用你擔心」。
李姝記吃不記打,剛才還燙了一下,見叭叭抱著她,另一只手端著茶杯「
滋嘍」地喝著,伸手就要去抓。
李學武實在是無奈,這閨女屬土匪的,跟你要是客氣了,不給我就搶!
老太太拉過秦京茹的手,坐在了沙發上,噓寒問暖地打聽著她的婚后生活。
秦京茹有些不好意思,等見著李學武抱著孩子去找吃的了,這才小聲跟老太太說了起來。
李學武也沒搭理她,做客可以,但上班不行,早了點。
李姝一早上的電量足,很是活潑,怎么玩怎么是,李學武故意逗她也不哭,主打一個活潑好動。
李學武從柜子里給她找了從津門帶回來的糕點,這才算是消停一會兒。
老太太留了秦京茹在家吃早飯,意思是吃完早飯就讓她回家歇著去。
秦京茹起身從李學武懷里接了李姝,道:「老太太說您要去買白菜?」
「嗯,我不去」
李學武端著茶杯坐到了沙發上,一邊拿起報紙,一邊解釋道:「廠里已經統計了,會給分配」。
「跟老太太說的是今天去大院那邊,我怕不夠吃的,安排國棟再采購一些,也給大家分分」。
「多麻煩啊」
秦京茹抱著李姝站在茶幾前面說道:「回頭我去置辦吧,這個時候買回來也都存不住」。
「曬曬太陽會好一些」
李學武也不是很懂這個,不過安排沈國棟去采買,是因為他有車,方便給幾家送進院里去。
別看他不用沙器之和韓建昆,可用起沈國棟和小子們來倒是沒在意的。
倒座房人多,去年可算是吃了大虧了。
光是買大白菜就多花多少錢!
這個時代的冬儲菜是有補助的,趕著冬儲的時候購買只需要3分錢一公斤。
夜里,路上就能看到一輛輛運菜的卡車。
白天,街上會冒出一座座「白菜山」,接著便出現一條條買白菜的「長龍」……
大白菜的銷售工作在計劃經濟時代透露著「特殊」地位。
「城鄉協作、公私并舉、人人動手、戶戶存菜」是貯存大白菜的核心口號。
細看,公私并舉一詞,就說明它有多特殊了。
你說就光老百姓儲存大白菜?
其實機關、工廠、學校、飲食業甚至連街道辦也要貯存大白菜。
為啥冬儲的時候大白菜只要3分錢一公斤?
不是產量多,也不是這個時候的白菜價格便宜。
李學武早上起來,坐在沙發上喝著茶,打開的報紙上就有答案:
冬貯大白菜賣到3分錢左右一公斤的時候,地頭上的收購價大約是2分錢一公斤。
攤進流通環節的各項費用,實際上每公斤大白菜的成本大約要在1角1分錢左右。
這其間的差價,全部由京城財政來負擔。
所以這個時候,京城市民都有一種印象:現在賣的3分錢一斤的大白菜是給了補貼的。
要是錯過了,一來是零買費事兒,二來得花幾倍十幾倍的價錢。
城市工人容易嘛!
咱可就掙這倆錢啊!
在這個少有其它蔬菜替代的年代里,倒座房去年沒有準備足夠的白菜,靠著「議價菜」度過了一整個冬天,算起來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今年夏天的時候老彪子還在心疼地叨咕這件事,說入了秋,說啥都得干他幾千斤,儲存起來慢慢吃。
李學武家里人口不算少了,秦京茹在這邊吃飯,老太太如果暫時不回去的話,那就是五口人吃飯。
幾百公斤是正常的量,因為大白菜還帶著水分呢,買回 來得曬太陽,曬好了才好保存。
吃的時候還得扒去外面的爛菜葉,剩下的足夠吃就不錯了。
當然了,今年山上有所準備,倒座房的餐桌上不會很孤單。
這幾家親近的,李學武都打算讓沈國棟給送一些過去。
大白菜都能在城里買,這個不用送,誰家都買的起,買的著。
可山上種的胡蘿卜、圓白菜、土豆子、大蘿卜等等蔬菜就不一定有人能使勁買了。
這個時候送禮真沒那么多講究,真要是給人家送去一袋子土豆,能把女主人樂的開了花。
讓誰吃一冬天的大白菜也受不了啊,有花樣換著吃,誰都樂意。
李學武有準備,就沒想著讓秦京茹瞎忙活,還主動問了她家的準備。
秦京茹剛結婚,還真沒跟婆婆談到這個,今天說起來,還是李學武昨天晚上跟老太太念叨的。
李家買白菜早一些是想著腌制酸菜,這手藝李學武不會,都是老太太和母親操作的。
時間早了不行,晚了也不行,麻煩的很。
尤其是今年人口多了,酸菜腌少了還不夠吃。
大醬都可著幾大缸的做,更何況是酸菜了。
「跟你家老太太說,讓建昆少買些白菜,回頭讓國棟給你家送些別的菜」
「嗨家里能吃多少」
秦京茹擺擺手說道:「我在這邊吃的多,他在廠里吃的多,就我婆婆一個人在家,快別讓國棟哥麻煩了」。
「那就少送一些,嘗嘗鮮」
李學武沒在意地翻看著報紙,給別人家送蔬菜,怎么也不能少了她家。
從哪邊論都不是外人,只要兩口子盡心盡力,他倒是不心疼這些東西。
「對了,煤也該買了」
李學武放下手里的報紙,抬起頭看了秦京茹一眼,問道:「咱家得買多少煤才夠用?」
他也是習慣性地問了這么一句,還不等秦京茹回答,自顧自地說道:「去年燒了多少來著?」
「得多買呢」
秦京茹提醒道:「這是樓房,跟平房還不一樣,暖氣的爐子不能斷了火」。
「再有,小寧姐年里生孩子,溫度不夠孩子也受不了」。
「嗯嗯,你說的對」
李學武點了點頭,皺眉想著這件事。
其實四九城的煤跟大白菜、大蘿卜等過冬蔬菜都一樣,是有匹配額度的。
每年入冬前,每個企業都要根據職工上報的數量,統一組織采購分配大白菜、蘿卜、大蔥、土豆等過冬蔬菜。
而有的大企業還會采購分配過冬煤炭。
軋鋼廠是大工廠,早就開始蔬菜和煤炭采購工作了。
不過家里人口多的,或者需求多的就不一定夠,畢竟是廠里統一買的。
有怕沒菜吃的,廠里報了數,回頭自己家里也得上街買。
煤炭也是一樣,不過分配的也不是塊兒煤,而是搖的煤球。
怎么說呢,這煤球并不全是煤,是復合產品,燒起來有點嗆鼻子。
它是煤沫子、碎煤,加上有膠質的黃土搖出來的,像搖元宵一樣。
后世又改良成了蜂窩圓餅狀,增加了氧氣接觸面積,便于燃燒,叫蜂窩煤。
反正啊,都不純,摻了黃土你覺得它能燒得過塊兒煤嘛。
李學武原本還真沒想到這些,聽她這么一說,今年的燃料煤還真得用點心了。
四九城能用塊煤的單位不老少,軋鋼廠就是用煤大戶。
但李學武不準備去軋鋼廠掏噔,沒得讓人說道什么。
紅星村那邊倒是有個小煤礦,以前村里用煤都是去那邊自己掏。
當然了,產量有點低,也正是因為產量低才被放棄的,不然村里還撿不著這個便宜呢。
工業開采是不值得的,可若是自己用倒也足夠。
六團當初選擇那里作為駐地也是有原因的。
最起碼煤炭供應很充足,基本上實現了燃料自由。
李學武心里記下了這件事,回頭兒得讓沈國棟去山上搞一車煤下來。
冷著自己沒關系,凍著家里人就不值當的了。
房子大了,生活費也就高,無論什么時候,別墅洋房都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的。
在后世,就算你是中產,給你套別墅你也住不起。
各種費用摞一塊兒,都快趕上你幾個月的工資了,你舍得住?
李學武的這座房屋是白來的,距離顧寧工作的單位又近,不然你以為他稀得住啊。
得著小半年都沒來住,就是因為挑費太高了,沒點條件的實在是住不起。
住四合院那邊的房子,要是買一噸煤,省著點用差不多能燒一冬天。
海運倉一號院?!
好么,李學武心里合計著,就算是塊兒煤,怎么也得兩噸半到三噸。
別覺得計量單位用的是噸就以為很多,塊兒煤趕上密度大的真沒多少。
李學武想著不行就湊個整,買它三噸。
剛才還說挑費高,住不起呢,這會兒又大手大腳起來了?
嗨!這不是馬上當爹了嘛!
燒,使勁兒燒,凍著誰都不能凍著自己孩子!
當爹的寧可少抽幾包煙,也得讓孩子暖乎兒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都覺得李學武要當爹了,對父母的養育之恩愈加的理解,所以經常回來四合院這邊看望家里人。
成家立業,成家為啥放在立業的前面?
因為成了家,有了后,男人就會表現出穩重的一面,思考問題的角度也會變得成熟深遠,更有利于立業。
所以早點結婚好,可以有更多的心得體會,人生感悟。
當然了,也有人覺得晚點結婚好的,沒有媳婦兒管著更自由。
傻柱就有點不適應被媳婦兒管著,自由散漫慣了,迪麗雅說他點啥都覺得受約束。
這會兒剛跟門市部出來,便見著李學武的車從胡同里進來。
「呦!稀客啊!」
傻柱撇著嘴,嘿嘿笑著問道:「李副書記咋有時間光臨小店了?!」
李學武也沒往西院里開,就在倒座房墻根下停了車。
等走到門市部跟前兒時,看著傻柱的模樣,輕笑道:「你這套是跟前門外八大胡同里的大茶壺學的吧!」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又道:「好好的打招呼,讓你說出了大爺常來玩兒的效果」。
「你這嘴是真損啊!」
傻柱是想調侃李學武的,沒想到被他反過來將了一軍。
「我要是大茶壺,我身后門市部里的……」
「柱兒哥!!!」
他的話還沒說完呢,身后便傳來一聲嬌嗔,隨后便見王亞梅不滿地走出來從后面推了他一下。
「你怎么什么話都說啊!」
王亞梅嗔了他一句,隨后示意了店里,道:「你看看,嫂子用啥眼神看你呢」。
「也不是我先說的啊!」
傻柱不用回頭都能知道迪麗雅用啥眼神看自己,他也知道說錯話了 ,不過不打算承認。
不僅不承認,他還想把李學武也拉下水。
李學武卻是笑了笑,擠開他進了店里。
今天人比較齊,趕著周日里忙,沈國棟也留在了家里。
店里還有街坊們來賣破爛,李學武笑著打了個招呼,跟二爺等人說了一句便往后院去了。
后院的廢品堆積的比較多了,可能是前段時間攢的,也可能是最近收上來的比較多。
現在不是講究破除四舅嘛,啥舊的東西都得砸了,燒了,賣了。
就因為聽見破四舅,聞三兒這個三舅都要跑路了。
沈國棟和姥爺在分類和捆扎稱重,見著李學武進來笑著直起身子打招呼。
李學武看了看廢品堆積的種類,書紙類的還是比較多的,剩下的就是破銅爛鐵。
「今天沒出去呢?」
「等會兒出去」
沈國棟要給李學武拿煙,卻是被李學武擺手拒絕了。
這邊都是廢品,抽煙再引起火災就麻煩了。
再一個,跟家里剛說完少抽幾包煙,給家里剩煤錢呢。
「現在活兒多?」
李學武笑著打量了沈國棟和大姥,叮囑道:「天逐漸冷了,早晚注意別著涼了」。
「嗨,沒啥事」
沈國棟將煙重新揣進了兜里,用手上的棉布手套擦了擦鼻子,本就臟了的手套又填了一層黑。
從進入九月份開始,京城的天氣就變得干燥了起來,灰塵也漸多。
再等幾天北風刮起來,那灰塵更大,有的時候還有沙塵暴,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大姥摘下腦袋上的帽子在手上磕了磕,也是崩起了一陣灰塵,可見廢品收購的活真埋汰。
「家里挺好的吧?」
「都好著呢」
李學武笑著介紹道:「李姝都會跑了,要不是天兒冷就帶來了」。
「快別折騰了」
大姥笑了笑,擺手道:「感冒了要遭罪,沒必要」。
說著話打量了李學武,又問道:「單位沒啥事吧?」
「您放心吧,有事我也不能來閑逛了」
李學武猜想,應該是傻柱回來說了軋鋼廠最近兩天發生的事,讓大姥擔心了。
「都是正常工作,沒您想的那么復雜」。
他挑不重要的解釋了兩句,算是讓大姥放下了心。
三人站在西院里,說了說家里的事,也說了回收站這邊的事。
時間進入到十月以后,來賣古董的人少了,賣廢品的人多了。
買紅皮書的人少了,賣抄家貨兒的人多了。
顧客里那些年輕人逐漸減少,門市部重新恢復了以前的平靜。
不過這種平靜也是相對的,店里所有人的心中都繃著一根弦。
關于變革和大學習活動的話題一概不能提,只踏實的做廢品收購生意,做二手物品銷售的買賣。
李學武聽著沈國棟的匯報并沒有說什么,這些都是他能想到的,也是他應該想到的。
這會兒又提起買菜和買煤的事了,李學武叮囑沈國棟抽空上山拉點蔬菜下來給各家分一分。
同時也跟小子們說一下,抽出時間用三輪車去幫各家上街買白菜去。
師母家里只有娘倆在,得幫忙,干媽家老兩口在,也得幫忙。
俱樂部那邊也得由著他去采購,剩下的還有中醫院的劉院長和趙院長家里、輕兵所的便宜老叔家里、華清的便宜老叔家里……
別算著,一算就是一大堆的關系。
多弄點胡蘿 卜、大蘿卜啥的分一分,這東西買著齁貴,便于儲存,是份心意。
還有煤的事,既然要搞,那就多搞一點,他家里要用,四合院這邊也要用。
怕惹麻煩,他還叮囑沈國棟,這煤自己用行,可不能往出送。
一個是不吉利,二一個犯錯誤,賣煤是需要手續的,他們可沒法解釋這些煤都是哪來的。
跟他交代完,李學武又想起聞三兒了。
「三舅這幾天可能要回來,記得幫他也備一份」
李學武撓了撓臉,道:「三舅媽要在家」。
「三舅回來了,又走了」
沈國棟見他說起這個,苦笑著說道:「前天晚上到的家,第二天又走了」。
「咋沒通知我呢」
李學武皺了眉頭道:「不是給他時間了嘛,這忙三火四的咋地了?」
「說是不讓告訴你」
沈國棟挨著書紙垛上坐了,解釋道:「彪哥那邊雖然接手的順利,可他還是不放心,得回去盯著」。
「還有東風船務的事」
沈國棟抬起頭說道:「說是貨物在碼頭上正在裝船,不知道啥時候要出發,他怕來不及,再趕不上船」。
李學武想了想也是,他也在等消息,一會兒還得去俱樂部跟婁姐談一談。
「三舅媽呢?安頓好了?」
「還行,之前彪子不是住著了嘛」
沈國棟想要抽煙,可屁股下面坐著紙堆,掏出來又放回了兜里。
小燕現在管他管的嚴,一天抽煙不能超過半盒,得省著點。
李學武看出了他的心思,將自己兜里只抽了一根的大前門扔給了他。
「三舅媽一個人在家哪行呢!」
他想了想,說道:「一會兒你去一趟,跟三舅媽說,讓她帶著孩子搬后院我那屋去」。
沈國棟站起身,有些遲疑地問道:「現在還沒到月份呢……」
看著李學武皺眉頭,他又道:「你回來住哪啊?」
「我還回來啥!」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你嫂子回不來,我也回不來,后院還不是空著」。
說著話擺了擺手,道:「就這么安排,跟三舅媽說是我讓你去的」。
李學武其實不想讓聞三兒把老婆孩子送回來。
倒不是怕麻煩,而是兩口子剛結婚,有了孩子就分開,實在是不好。
尤其是費善英挺著大肚子,再拉扯一個孩子,彪子兩口子不在家,誰去照顧都是個問題。
聽見聞三兒回來過,他最后想了想,還是打算把人接后院來,方便大家照顧。
聞三兒擔心去港城不安全,人生地不熟的,再連累了她們娘三。
其實他想的也對,李學武得照顧他的擔憂。
聞三兒在外面給自己賣命,他得把費善英和孩子們給照顧好,要比聞三兒親自照顧都得盡心盡力。
她家那處小院倒是離這邊不是很遠,可也有一段距離呢,有點啥事都沒人知道。
后院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安排了她帶著孩子過去。
平日里就跟這院里生活,有點啥事母親和倒座房里的人都能立即處理。
就是吃飯都方便了好多,愿意跟倒座房一起吃就來這邊,想自己開個小灶,后院家伙什兒都是全的。
沈國棟自然贊成這個安排,可他得多說一句,多想一步,有的關系離的近了反而相處不合適了。
不過費善英是長輩,跟他們相處的倒是很好的,人品也好,不然能給聞三兒懷孩子嘛。
聞三兒敢把老婆孩子送回來,就 說明對家里人是充分的信任。
這里面也許有讓李學武安心的成分,可李學武在乎這個?
他又不是不知道小桃的事,指望著這娘三兒可拴不住一個男人的心。
聞三兒想要反,誰也攔不住,去了港城就是龍入大海了。
但是,李學武如果不信任聞三兒,能給他這個機會?
張萬河的身上都困著風箏線呢,唯獨他的身上李學武沒有做任何布置。
可他越是這么做,聞三兒越信任他,也越想得到他的信任。
道理很簡單,李學武想要賺錢有的是想法和機遇,不差這么一點。
他投資的不是項目,是人,是兄弟之間的感情。
聞三兒很清楚,他現在所謂的創下一片事業,完全是李學武給了他的支持和幫助。
沒有李學武,他啥也不是。
尤其是回收站里的股份牽引著他,哪頭多,哪頭少,他還是清楚的。
只要給李學武開疆拓土,攻城拔寨,未來李學武絕對不會虧待了他們。
就沖當初李學武把股份切的這么明確,這么的大方,他就認定了李學武。
老婆孩子往家一送,怎么安排都由著李學武,他很確定,李學武媳婦兒有一口吃的,他媳婦兒就不會餓著。
等他在港城那邊站穩了腳跟,到時候費善英的身體條件也允許了,再把孩子們接過去就是了。
他這是用忠心換李學武的誠意呢,李學武懂他的心思,沒跟沈國棟說罷了。
人跟人之間總是要有合作的,這么點默契再沒有,怎么當大哥啊!
算一算時間,現在已經十月初了,過幾天他就得陪著李懷德去羊城。
到時候婁姐會跟著他一起走,去羊城同隨團回來的婁鈺匯合。
兩人要做交接,互換身份,婁鈺按計劃留在內地,婁姐去港城。
李學武和婁姐到了羊城,聞三兒所在的船只也得到羊城,到時候要根據情況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他手里能用的人有限,只能發揮他們最大的作用,揚長避短。
沈國棟這邊的工作最重要,回收站的生意得打理好,京城的關系得維護好,與港城和鋼城的溝通工作得處理好。
居中協調,配合山上的智囊團,把「兩岸三地」納入到貿易網中。
他們這邊正說著呢,閆富貴從西院屏門走了過來。
「學武唉三大爺跟你道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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