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穿這個,”李姝小手指著柜子的方向說道:“我要穿那個帶小狗的——”
“我想給你穿帶驢的,你咋這么犟呢。”
李學武一早晨忙著閨女,腦門都見汗了,這會兒李姝又對自己的小鞋不滿意了。
“你才多大點啊,就知道好美了——”
“這個都不用人教,多大都會美。”秦京茹從廚房里出來,笑著打趣道:“那天她還把她媽媽的發夾翻出來別自己頭發上了呢。”
“現在就知道好美,長大了可咋辦,”李學武點了點閨女的小手,逗她道:“美過林黛玉,賽過楊玉環?”
“嘻嘻——”
李姝也知道他們說誰呢,看著爸爸給她穿上了帶小狗圖案的鞋子,這才開心地笑了。
“爸爸,今天我們去哪里玩呀?”
“你說,你說上哪兒玩,咱們今天就去哪兒玩,”李學武抱著她下地,給她整理了衣服,說道:“今天讓李姝可勁兒地玩兒。”
“嘻嘻——那我們——那我們去奶奶家玩吧——”實在沒去過什么地方的李姝也說不出可去玩的地方,憋了半天還是去奶奶家。
可能在小小的她的心里,去奶奶家就是她去過最遠的路了。
“沒問題,今天去奶奶家玩,”李學武點點頭,繼續問道:“那李姝還有沒有其他想要去玩的地方啊?”
“其他的地方——”李姝抬起小手,扒拉著自己的嘴唇,困惑地問道:“其他地方是哪啊?”
“其他地方就是除了奶奶家以外的地方啊,”李學武可算是給閨女收拾完了,走到樓梯口喊了顧寧道:“小寧,你收拾完了嗎?”
“就好了,等一下啊。”
顧寧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還有李寧不知所謂的喳喳聲。
不到15個月的李寧已經會走了,就是有點晃晃悠悠,話還說不全,但能叫爸爸和媽媽。
因為他有個好說話的姐姐,所以他也有了張閑不住的嘴,雖然說不明白,但不耽誤說。
聽著樓上咿咿呀呀的“嬰語”李學武好笑地轉回身問了閨女道:“聽你弟弟說啥呢。”
“不知道——”李姝搖了搖頭,舉著手里的盒子炮問道:“爸爸,我能帶上這個嗎?”
“如果你信我的話,咱們今天一定會遇到很多好玩的東西,你完全沒有必要帶玩具。”
李學武摸了摸閨女的小臉,道:“如果你不信爸爸的話,到時候遇到好玩的,這個就會成為累贅,影響你好好玩耍的樂趣。”
“那我就信你一回。”李姝想了想,很快做出了決定,摘下肩膀上挎著的盒子炮槍帶很是鄭重地放在了玩具箱上,很像交崗的戰士。
“我謝謝你的信任啊。”
李學武好笑地點點頭,撿了衣架上掛著的軍綠色帶紅五星的小挎包掛在了她的肩膀上。
“今天你帶這個更合適,如果遇到喜歡的小玩意兒,就可以叫爸爸買下來送給你了。”
“爸爸你真好——”事實證明,大魔王也會撒嬌哄人的,只要能滿足她的心意。
“哎呀——”瞧見姐姐親了爸爸一口,從樓上下來的李寧著急了,一嗓子穿透云霄。
也不知道小孩子的嗓門咋就這么亮,怎么喊都不見啞的,嘰嘰喳喳能喊一晚上。
“準備好了,出發吧。”
李學武抱著閨女,顧寧抱著兒子,一家四口出了家門,準備好好地玩上一天。
韓建昆早把車準備好了,小徒弟聶小光也在,見領導一家人出來,兩人便迎了過來。
瞧見韓哥熟練地接過了領導的閨女,聶小光懵懵懂懂地也想去接另一個,可他剛伸出的手卻是被領導的愛人躲了過去。
直到被韓哥瞪了一眼,他這才反應過來,小的那個孩子是領導愛人抱著呢。
“不用了,謝謝——”
聽著帶了十足的距離感的話,聶小光只感覺一盆水從腦門澆了下來,臉色漲的通紅。
只一瞬間發生的事,李學武也沒在意,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了前面讓他去開車門。
這一次顧寧倒是沒躲著他,從他打開的后座車門上了汽車,他這才算恢復了點精神。
第一次陪領導和領導家人出門就惹禍是什么體驗,聶小光算是趕上了。
韓建昆是等李學武從另一側上了汽車,這才把李姝送還到了他懷里。
關好了車門子,盯了一眼站在那有些手足無措的聶小光,撇頭示意了副駕駛的方向。
“上車,傻愣著干什么。”
“我——”聶小光剛想解釋一句,卻見韓哥已經走到駕駛位打開了車門子,便也只能小跑著去了副駕駛的方向,懷著忐忑的心打開了車門子,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伏爾加M24的車廂足夠大,后座李姝坐在爸爸媽媽中間,弟弟李寧則是坐在爸爸的大腿上,小手扒著窗子好奇地看向窗外。
這是李寧第一次正式的外出游玩,此前都不如他姐姐,最遠的路就是去奶奶家。
李姝不記事,李學武和顧寧帶著她去過商場的,也去過姥姥家。
那時候他們姥姥家還在京城,現在要去一趟可不容易了。
“呀呀——啊呀——”
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李寧表現的熱鬧極了,小嘴也一刻都不想停歇。
汽車沿著李姝熟悉的路線來到了四合院,胡同里今天的人也很多,進進出出的。
每逢周末必然是全家出動,要么采買物資,要么走親訪友。
知道他們要來,西院的大門已經打開了,汽車徑直地開了進去。
聶小光還是第一次來這邊,不是沒來過交道口,也不是沒來過這道胡同,而是這座大院,以及毗鄰這座大院的回收站他沒進來過。
對于江湖人士來說,這里就是武俠世界里的少林寺、武當派,是不能亂闖亂鬧的地方。
當然了,江湖人士嘛,總有不怕死的反派,聽說當年就有三位好漢追進了大院,要行為非作歹之事,結果被關起門來打的爹媽都不認識,最后還被送去西郊吃了一顆槍子。
今天他聶小光也有了這份榮光,光明正大地走了進來,還沒有敢罵他,可惜他已經不是江湖人了,否則這一段經歷他能吹上一個月。
“你傻了?下車啊——”
韓建昆真是服了氣了,這小子平日里多機靈個人,今天怎么老犯迷糊呢。
領導兩口子都抱著孩子下車進院了,他還在車上坐著發呆呢。
“啊?我下車?哦哦。”
聶小光腦子里浮現出來的正在吹牛皮的夢破碎了,尷尬地從副駕駛上下來。
當看到后座已經空了的時候,這才問道:“領導,領導哪去了?”
“小光啊,你要是這樣,我勸你還是跟領導坦白,說你不適合這份工作。”
韓建昆嘆了一口氣,很難得地用掏心掏肺的語氣說道:“哪怕就是去廠里看大門,也比干這個強,畢竟看大門站崗沒有生命危險。”
“我就不去了,你們年輕的去逛吧,我和你奶擱家收拾收拾屋子。”
劉茵再一次拒絕了兒子、兒媳婦兒邀請,為難地擺手說道:“我也沒啥好要買的。”
“媽,咱們不都說好了嘛,今天一起去逛街的,您怎么臨了還帶變卦的呢。”
趙雅芳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著婆婆的胳膊說道:“您要是不去,那我們去還有什么意思,就是想帶著您出去好好逛逛呢。”
“就是啊,媽——”姬毓秀挽住了婆婆的另一只胳膊,勸說道:“二哥都把車準備好了,您要是不去,不也傷了二哥的心意嘛。”
“孩子們叫你去,你就去唄,有啥好為難的,”炕上的老太太也是勸她道:“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不愿意往遠了動彈,我要是再結實點,多遠我都去,只要有人愿意帶我去。”
李學武笑著拉了老太太的手說道:“前兒我來接李姝的時候您就說不去,現在我要說接您去,您去不去,只要您想去,多遠的路我都背著您走,絕不會讓您累著。”
“哈哈哈——”老太太被孫子哄的笑了起來。姬毓秀貫有眼力見的,見著二哥使眼色,湊過來說道:“奶,您也別抻著了,您要是不去,我媽也不好意思去,趕緊的換衣服吧。”
“那我孫子都這么說了,那我得去——”
老太太卻是照顧兒媳婦劉茵,也是順了兒孫的孝心,不想駁了孫輩的好心,也不想讓本來很歡樂的氣氛掃興。
劉茵又何嘗不想出去逛逛呢,家庭婦女每天圍著鍋臺轉,忙完了老的忙小的,沒有歇著的時候。
就因為上有老,下有小的,才不得自由。
兒子、兒媳婦們孝順,她不想成為掃興的那個人,卻也是沒辦法,誰家又不是這樣呢。
要不怎么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老太太屬實是不想去,六十歲的人了,穿新衣、新鞋的欲望早就沒有了,就等著穿壽衣壽鞋了。
但孩子們想要熱鬧,為難在了劉茵這里,她總不能強喊著劉茵去,就算是喊走了,劉茵心里也是要惦記著,出去了也玩不順心。
更不能讓劉茵沒了面子,婆媳兩個相處了二十多年,可沒有紅過臉、吵過架的時候。
所以互相體諒著,她主動遞了個話頭,二孫子就接住了,她也就成全了兒媳婦,成全了孫子和孫媳婦們,好叫劉茵不用為難了。
是啊,老太太都說要去了,劉茵再沒有為難的理由,在閨女的幫助下,找了件許久未曾穿過的新衣服,可照照鏡子,這衣服也舊了。
是了,這件新衣服還是去年二兒子結婚時她買的,只穿了那么一次便掛在了柜子里。
這么好的衣服,她哪里舍得穿,平日里都是些粗布耐臟的舊衣服,壞了也不心疼。
可柜子里的新衣服變成舊衣服,她也是怪心疼的,管得了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卻管不了自己的一件衣服。
可鏡子里的劉茵卻是笑著的,因為身邊站著閨女,也站著兒媳婦兒。
兒女、兒媳婦們孝敬,她就算是穿舊衣,那也是幸福的。
因為兒女們沒有等到她走了的那一天,收拾這些破爛衣服的時候才想起她,想起她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穿著走,想起她操勞了一輩子卻沒有一刻是想著自己的,想起沒有她在的日子里,家里有諸多的不便和為難。
劉茵當然是幸福的,兒女們沒讓她心酸,卻開始讓她心疼。
李雪還沒輪著說話呢,大兒媳趙雅芳同小兒媳姬毓秀便商量著要給她買衣服了。
這個說衣服不合身了,那個說商場里有新布料了,應該再添條褲子,這個又說配雙鞋。
“真當我是待出閣的大姑娘了,怎么還拾掇起我來了,”劉茵笑著強調道:“說好了啊,去可是去,什么都甭給我買,用不著。”
“這可由不得您——”
李雪笑著說道:“嫂子們買一份,我就給您買一份,反正要孝敬不能落下了我。”
“嗯嗯,哪兒都落不下你。”
李學才一身白色襯衫配淺藍色休閑褲,看起來年輕又英俊,就是逗妹妹的時候顯著有點不著調,沒有當哥哥的樣。
“哼——比你強——”李雪沖著三哥皺了皺鼻子,轉頭對著三嫂說道:“給他穿這么好的衣服干啥,你就不怕醫院里有小姑娘看上他?”
“怕,我害怕極了——”
姬毓秀好笑地看了眼李學才,這才笑著對李雪說道:“就是怕他不要我了,我才給他穿好點兒,這樣人家就知道他名花有主了。”
“你現在怎么學會挑撥離間了呢,”李學才瞪了妹妹道:“上班倒沒有以前懂事了。”
“合著你的意思是我被二哥安排著去上班反倒是學壞了?”
李雪對三哥不甘示弱,挑眉問道:“那是不是就是說,你對二哥有意見了?”
“你——你真是學壞了。”
李學才看了里屋一眼,點了點李雪,小聲地說道:“我對二哥沒意見,我說的是你。”
“二哥,三哥說你唔……”
李雪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她三哥捂住了嘴,栽贓陷害的話只剩下了嗚嗚嗚。
“鬧,一會兒又鬧急眼了。”
劉茵換好了鞋,瞪了小兒子一眼,“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似的。”
“是她先挑撥離間的。”
“去準備車,馬上就走了,”李學才只跟母親犟嘴了一句,便聽見二哥從里屋招呼他。
“開我的那臺威利斯?”
“做夢呢,那小車能坐得下幾個人?”李學武抱著李寧從屋里出來,安排道:“開那臺嘎斯,兩臺車都裝的下。”
“哦哦——好的——”
李學才答應著,沖李雪瞪了瞪眼睛,這才開門出去了。
西院的那臺嘎斯69是二哥帶回來的,嘎嘎新,只是外表有點破損,彪哥一晚上的杰作。
這兩年沒少開,但車況很好,加長版坐七八個人一點都不費勁。
西院的車他都開過,自從學了車以后,他上廁所都想著開車去。
尤其是二哥把那臺威利斯借給他以后,二哥還說這臺車等他上班了以后歸他。
所以平日里他早就把那臺小車當成了自己的,寶貝又愛護著,真有事當然是開別的車。
老司機都是有原則的,自己的車不能使勁蹬。
一大家子集體行動,惹得院里人頻頻側目,有笑著打招呼的,問這是去哪,劉茵臉上帶著矜持的笑意回說兒子非要帶她去逛商場。
嗯,這個非字用的很恰當,完美地表達了她的心情,也成功地引起了對方的羨慕。
一家子來到西院,兩臺車一前一后已經準備好了,李學才卻是不用當司機了。
韓建昆指了嘎斯69讓聶小光開車,副駕駛讓給了老太太抱著李姝,后座則是給了劉茵、趙雅芳和顧寧抱著倆孩子。
剩下李學武哥仨同姬毓秀上了那臺嘎斯69,兩臺車一前一后地出了大門。
不是沒想著大姥,大姥比母親劉茵還固執,聽說家里今天要出去玩,早早的就往大倉庫那邊去了,一點機會都不給李學武留的。
大姥不是外道了,也不是怕外孫為難,是真正融入到了這個家庭。
李學武結婚走了以后,誰給大姥養老的問題并沒有擺在桌上讓大家為難。
當初李學武分家的時候說好的,大姥跟著他過,這是大姥照顧他,扶持他,不想讓剛剛分家的他覺得無依無靠。
實際上都在一個院里,李家哪一個都沒有拿大姥當外人,尤其是李學武當家了以后。
沒錯,李家看著是分家了,實際上分了個寂寞,錢財上是理清了,可情分愈加的濃了。
這就是傳統的哲學,分家不斷筋,析產不斷情,家里哪個孩子有能耐了,哪個就當家。
就像現在的李學武,家里的大事不都由他來做主,一大家子也都團結在他的身邊生活。
就算是大哥李學文也習慣了這種二弟掌權的生活,說是掌權,不還是操心的事嘛。
只要是操心的事,李學文聽見就想躲。
說今天出來玩,逛街、吃飯、看熱鬧,他一聽見就表達了要留在家里的意見。
可當姬毓秀說了,逛商場二哥要去書店挑幾本書,他立馬就收回了剛剛提出的意見。
不是他沒主見,而是書對于他來說太香了。
“你們找地方停車,一會來商場找我們。”
李學武給聶小光交代了一句,便帶著大哥幾人下了汽車,往前面那臺伏爾加走去。
五月里的天氣正適合出門游玩,三個孩子從車上下來也都是看見新奇的笑臉。
哥仨都是壯勞力,一人抱著一個,李學才還沒結婚,撈著了給大侄女李姝當坐騎。
李姝的膽子可大,三叔說讓她騎脖頸子,她立馬就笑著騎了上去,小嘴里的笑聲就沒停過,這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李學才的身高比他二哥差了一點,但哥仨站在人群里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這年月很少有大高個,就算是有,那也是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
像李家這種尋常單職工家庭,能讓三個兒子和一個閨女吃成這般營養充足的很少見。
李學武小時候就經常聽老太太說家里不是不掙錢,是掙了錢都填補他們的小肚子了。
所以李學武現在能有超越常人的視角,是得感謝他老子李順的高瞻遠矚。
這一米八還多的個頭,走在哪里都是標志性的人物,現在哥仨一起出現,還帶著孩子。
從商場的大門進來,不說后面和左右,就是前面走著的也老有人回頭看他們。
標準的一家人,仨兒媳并著小姑子伴在老太太和老婆婆身邊,身后跟著三個壯勞力扛著孩子,看面相也能知道這是一家人啊。
“您老有福啊,瞧瞧這兒孫滿堂的。”
在給老太太買鞋的時候,售貨員都忍不住夸贊道:“全家都陪著您來逛街,多孝順。”
“哈哈哈——”
老太太擋不住人夸,尤其是陌生人的夸獎,聽見這一句便笑了出來。
劉茵和趙雅芳蹲在地上給她換了平底兒軟跟的布鞋,扶著她站起來試了試。
“挺好的,穿著挺軟乎的。”
“那就來這雙吧,辛苦您。”
趙雅芳見老太太覺得好,便掏出錢包,同售貨員點頭說道:“幫我開票吧。”
“還是我來給吧,”見大兒媳要掏錢,劉茵便搶了過去,“多少錢?”
“哎呀,媽,您就甭管了。”
趙雅芳按下了婆婆的手,笑著說道:“剛不是都跟您說了嘛,您今天啊一切都聽指揮,只說好,還是不好就行了,付賬的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這是你婆婆啊,看著像娘倆——”售貨員沒有眼力見?售貨員杵倔橫喪不會說話,不會服務客人?大商場的售貨員眼睛都毒著呢!
這年月服務員不是態度不好,而是沒遇到他們怕的人,沒遇到他們惹不起的人。
從到了柜臺前,她們早就看出這一家子人不一般了,一般人家有兩個腰上卡著手槍的?
再說了,從這幾個年輕人的氣質和穿著上也能看得出來,平日里都不會來商場買衣服的,準是找好裁縫訂做的,這可瞞不過他們。
還真是瞞不過他們,李家年輕一輩的衣服早就不用劉茵操心了,家里的縫紉機也只是修修補補,多了就是給李順和老太太做身衣服。
李學武能穿上一監所出品的行政款,他能忘了給他常年管賬的大嫂和看似廢材實則主動活成廢材的大哥?
更不可能忘了親自選的弟媳婦以及傳家寶三弟,李學才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得老爹單傳衣缽,傳承家族醫學才藝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所以站在服務員的面前,幾人很容易就能被看出他們身上的穿著都出自一個版型。
要問一般人這版型商場里有沒有,絕對說不好,但服務員常年累月的在商場里工作。
在給老太太挑選鞋子的時候,他們就看了袖口和領子,一眼就能知道這不是常規版型。
就連襯衫的料子都很少見,再看掏錢不在乎的架勢,就知道這是有錢又有勢的人家了。
你要說幾個年輕人陪著的中年婦女和老太太看起來普普通通沒什么貴氣,那是因為這個時代一切都有可能,寒門也能出貴子。
更何況看樣子這“寒門”出了仨貴子呢。
“我想要糖葫蘆——”
“我想要風車——”
“我想要船——”
“李姝,你有點過分了嗷。”
李學才馱著大侄女倒是不嫌累,只覺得耳邊吵鬧,李姝的嗓門比商場里的喧鬧還要吵。
她要糖葫蘆,二哥給買了,結果只吃了一顆,剩下的便都塞進了他的嘴里。
因為大家都覺得這里賣的糖葫蘆太酸,唯獨他不應該覺得酸。
如果他敢說酸,那母親一定會說不能浪費了糧食,更不能浪費了錢。
所以他忍了,反正他吃了就是得了。
可李姝要風車,二哥又給買了,商場里哪來的風,全靠他快點走才行。
這人來人往的,他還能跑咋地,所以風車不轉了,李姝不玩了,他得給拿著。
現在你聽聽李姝又要啥了!
小船?他是能劃著走啊,還是扛著走啊!
你還別說,商場里還真有賣小船的地方,不是兒童玩具,是真的船,充氣船。
文體用品商店柜臺后面,擺著一溜四五個充了氣的充氣船,扶手上還綁著船槳。
李學才是真怕了,怕二哥財大氣粗真給大侄女買這么一個,那他今天可就慘了。
你當他的擔心是多余的?他二哥家附近真有湖啊,買條充氣船不過分吧?
其實他多慮了,還是不了解他二哥貪生怕死的性格,這種看起來沒什么質量保障,把自己和孩子飄到湖水里傻樂呵卻玩命的東西李學武怎么可能給李姝買,他又不是大傻子。
“你還小,不能買船,”李學武抱著李寧,給閨女說道:“等你長大了再玩這個。”
“那我得長多大才能玩啊——”李姝不滿地揪著三叔的頭發,“我想去大湖劃船玩。”
“你看爸爸和三叔有船嗎?”李學武挑了挑眉毛,說道:“等你到張爺爺那個歲數就能買船了,你不是見著大湖里只有他會劃船嘛。”
“啊——那不是要——”
李姝伸出了自己的兩只小手掰扯了半天也沒算明白她還需要多少年才能擁有一條小船。
“謝天謝地,二哥你真是英明,”李學才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感慨著說道:“我決定了,結婚以后只生兒子,堅決不生閨女。”
上午逛商場,李姝和兩個弟弟每人都得到了幾樣玩具,老太太和劉茵各被兒孫們逼著置辦了一身行頭,另算幾樣拿得出手的小物件。
李雪知道母親喜歡紗巾,特別買了條紫色帶條紋的系在了母親的脖子上,心靈手巧地打了個花樣的結,惹得劉茵差點流下眼淚來。
趙雅芳和顧寧她們沒怎么買衣服,只選著得用的化妝品和日常用品買了不少。
輪到李學武哥仨這的時候,基本上啥也沒有,就單純地陪伴和付出。
只是大哥李學文忍了又忍,直到走出商場由著韓建昆和聶小光幫忙把買的東西存上車,大家都準備上車了,他這才問到去哪個書店。
去個屁的書店,這個時期帶一大家子人去逛書店,他得是什么腦子才能相信這種話。
當然了,都是大學老師了,還是物理系的,不可能是腦子有問題,那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所以,當汽車停在了烤鴨店門口的時候,李學文的嘴里還在碎碎念。
老太太和劉茵都喜歡吃烤鴨,顧寧也喜歡,李學武的提議獲得了包括李雪、姬毓秀和趙雅芳的認同,也就代表全票獲得了通過。
一大家子特別要了個包廂,又因為有兩個小的在,在點菜的時候又要了疙瘩湯。
韓建昆和聶小光是在大廳吃的,點什么李學武沒在意,也沒有管他們,只說了一起會賬。
這年月餐館跟餐館也有不一樣的,保留了原有職工,按照街道的指示進行改制的,無論是口味還是服務品質,都能有所保留和傳承。
真要是一刀切的那種,真就不能去,因為后廚做飯的廚子有可能都是個二把刀。
李學武把中午飯選在這是有原因的,家里每次想吃烤鴨了,都會來這邊買,一來二去的對這里也就熟悉了,所以才敢帶著家人來。
要說吃飯,其實去俱樂部也好,去國際飯店也罷,憑借李學武的身份,絕對吃的比這舒坦,比這的環境要好的多。
但是,老太太和母親受不慣國際飯店的金碧輝煌,更接受不了兒子是大宅主人的事實。
所以,李學武只能選在合適的飯館,一再否定了母親要回家吃的意見,點了幾只烤鴨。
有人問了,回家吃豈不是更方便,更舒坦?
那是,不做飯的當然方便,當然舒坦,可一頓飯下來,吃飯的不覺得累,做飯的是真辛苦,下午再想出來玩,沒了力氣也沒了心情。
所以既然決定要出來玩,那就開開心心的,誰都不用辛苦,吃完了會賬走人。
按計劃是上午逛街,下午逛公園。
國人講究做事做人一張一弛,早已懂得在忙碌之余,尋一處靜謐之地,讓身心得到放松與滋養,而公園便是這樣一處理想的場所。
如果要兼顧孩子和老人,那動物園絕對是不能錯過的正確選擇。
所以,吃完了烤鴨和炒菜,借著飯店里的茶水稍作休息,眾人便再次上車趕往了動物園。
在李學武看來,此時的京城動物園遠沒有后世那般規整和完善,從打光緒年間建造以來便是這個鬼樣子,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但在這個時候的人眼里,動物園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除非是大型猛獸,否則圍欄都是竹制或者木制的,鐵絲網都很少使用。
真要說人與自然和諧共處,68年的京城動物園做到了,這里的動物只要想吃人,隨時都有可能逮著機會吃一個。
你要問這么野?哎,就是這么野。
此時的京城動物園很大,動物種類很多的,包括亞洲象、云豹、黑長臂猿、美洲獅等等,就連后世已經絕種了的動物此時都有。
當然了,京城動物園里的動物之所以這么野,也跟此時的管理有關系。
沒有可以借鑒的經驗,更缺乏必要的科學管理依據和知識等手段,結果就是災難不斷。
不是動物咬死動物,就是動物咬死咬傷飼養員,而且管理上還不吸取教訓,同樣的事故頻頻發生,甚至出現動物餓死、渴死的現象。
在醫療救治方面更顯得幼稚和不專業,一度出現了消殺滅菌藥量過大把動物也消殺了的可笑情況。
可以說后世動物園有如此完備和豐富的管理經驗以及制度,都是無數動物用生命拼出來的。
當然了,你去看此時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動物園管理制度也都一般般。
因為此時動物園里的動物還不是珍稀到需要認真保護的動物呢,這個時代堪稱物種豐富,人類的生態結構剛剛完成自我調整,失去了幾千萬上億人口后,出現了短暫的平衡期。
人退則動物興,大自然的饋贈好像永遠都取之不盡一般,所以李學武帶著一家人出來玩真是開了眼了。
關養幼虎的鐵門是用鐵釘串上的,你敢信?只要他想,只要他敢,只要他膽子大,那李姝完全就可以擁有一個不一樣的童年玩伴,再也不用羨慕隔壁家的小孩有一只貍花貓了。
這種安全隱患在管了多少年安全的他眼里還不算什么,直到他看見缺了一顆牙的緬甸象、干瘦的黑天鵝、帶傷的駝鹿、缺了一只耳朵的北極熊……他才意識到這個時代對于安全管理有多么的忽視。
這恐怕也是他管理安全以后,接連掏出了雙預案和安全生產標準化以及應急處理規范等制度和措施后,被上面所重視的原因。
因為這個時代缺乏總結安全管理經驗的基礎,更缺少安全生產和管理的經典案例,走一步看一步,沒有珍惜歷史和吸取教訓。
所以他不能站在后世的高度用鄙夷的眼光看現在安全管理蠻荒時期的過錯。
有人說安全禁令上的每一條規則背后都是無數次忽視生命的慘痛教訓,每一條看似傻瓜似的操作規則背后一定至少有一條人命。
當李學武站在樹蔭下,看著老太太和母親等人陪著孩子乘坐小馬車游玩的時候,他的腦子里不自覺地開始反思起了自己這兩年的所作所為,到底有沒有給生命和人生帶來些什么。
心情有些發展,所以答案也很模糊。
大哥沒了去書店的信念,整個人像是池塘里擺爛的那只青蛙,靠在涼亭里看著雜志。
那是他隨手買來讓大哥閉嘴的讀物,就連上面寫了什么他都沒在意。
因為他相信,哪怕是后世的牛皮癬廣告,都能讓現在如后世沒帶手機上廁所的大哥安靜一會,別再碎碎念。
玩具新衣服買了,烤鴨吃了,動物園逛了,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們都很快樂。
為此付出辛苦和時間的李學武也很快樂,李學才剛開始可能不快樂,但后來陪著姬毓秀去劃船,看起來應該很快樂。
而大哥剛開始期待著要買的書可能很快樂,但后來聽說不去書店一定不快樂。
他們快樂和不快樂李學武不管,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他們,是平日里為家操勞的女主人們。
四點半左右,兩臺車從動物園出發,五點多一點便回到了大院。
下車的時候小孩子們都累的睡著了,大人的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可也難掩疲憊。
姬毓秀剛下車,便見小燕從倒座房里沖著她招手,看起來很著急的樣子。
李學武也發現了,安排了顧寧留在車上,等一下看看情況他們便一起回家。
“是單位的事,你們先回去吧,”李學武心里已經判定了個大概,交代了大哥和李學才扶著老太太和母親先回家休息。
他則是同姬毓秀一起來了倒座房,小燕手里還握著沒掛斷的電話,一見他們進來便說道:“是分局打來的電話,找毓秀的。”
李學武提副處的時候,紅星廠給他在這邊的家里牽了條電話線,他結婚搬走以后也沒撤掉,因為海運倉一號院那里有電話。
這條電話線被老彪子找人牽了條分線在倒座房里,平日里做溝通聯系使用。
姬毓秀在分局上班,怕有個緊急的情況,便留了這兒的地址,所以有事就能找過來。
聽了電話,姬毓秀基本沒怎么說話,只等最后一句說了明白,這便掛了電話。
“二哥,張建國又作案了。”
姬毓秀滿臉嚴肅地說道:“就在今天,他帶著人去了中山公園,是蓄意報復那些老乒的,情況有點嚴重,還涉及到了女同志。”
“不是說受傷躲起來了嗎?”
李學武微微皺眉問道:“有具體的信息嗎?能不能執行抓捕行動?”
“沒有,現在頑主和老乒的圈子很亂,調查上來的信息幾乎沒什么用。”
姬毓秀擰著眉頭說道:“張建國在城里有一定的基礎,想躲起來根本找不到他。”
“看來他是求死心切,不想活了,”李學武點點頭,說道:“轉移一下目標,先從他身邊的人開始抓,一個一個地抓,直到他成了光桿,逼著他主動現身,或者被老乒找到。”
姬毓秀肩膀上還扛著這個案子呢,真要是抓住了張建國,扛著的案子就變成成績了。
所以李學武的話一說完,她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活捉張建國,拿下正科級。
感冒還是沒好,不過總算是堅持寫完了,補上了昨天的進度,有點累了,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