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鮮吶。”
天元分院的秘法塔九十層,非治經博士不能上。
能修出萬法分身,則必是本我派天才。
但他好似又在琢磨頂級云法。
李伯謙的好奇心頓時就被勾了起來。
“前輩境界高深,法術莫測,可否指點一二?”
趙興立刻朝著聲音的來源拱手。
他的萬法分身,也不是誰都能輕易看出來的。
更何況現在處于霧隱法術范圍內,多重遮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透他的情況。
然而對方不但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霧隱法術中,而且還一語道破天機。
趙老爺豈能不知是碰到了頂級強者?
是誰無所謂,現不現身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佬能不能指點自己兩下。
趙興跳過驚訝、詢問的細枝末節,抓住了未知大佬好奇的心理,立刻開始演示自己所領悟到的天雷指和云門。
“前輩慧眼如炬,請指正我的《天雷指》和《云門》!”
李伯謙還沒回過神來,趙興就開始演法。
“有點意思。”
聽到他這么一說,李伯謙更感興趣了。
天雷指出自《玄天雷法》中的鎮獄篇,云門也是《云天道》中延伸出來的頂級法。
這哪來的小子,居然在以萬法分身參悟直指終極的頂級法?
而且他并不糾結于誰闖入了他的法術中,沒問能不能指點,直接就開始演示。
嘿,真是個機靈的!
李伯謙饒有興趣的看起來。
“滋滋滋”
趙興指尖雷光閃爍,指尖仿佛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圓點。
圓點漆黑無比,仿佛要吞噬、毀滅一切,而在圓點的周圍,則是雷光環繞。
當看到趙興食指處的黑色圓點時,李伯謙都有些驚訝了。
“這小子還真沒有吹噓?他的天雷指,已經初得其形了。”
轟!!!
黑色圓點周圍閃爍著雷光漩渦,瞬間轟在了法墻上。
特殊材料打造的法墻出現了短暫的凹陷,周圍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縫。
作為能承受高品訓練的測試法墻,它有著強大的韌性和自我修復能力。
可是印在其中的黑色漩渦和雷光,卻擁有極為強大的破壞力,法墻足足持續了七個呼吸才完全修復。
“呼”趙興出了一口氣,隨后又道:“請前輩斧正。”
他也不知道神秘人走沒走,因為他根本感覺不到。
此時的李伯謙不但沒走,反而主動現身了。
“從雷法之道的領悟來講,你的天雷指修煉已經走在了正確的路上,沒有需要糾正的地方。”
趙興在看到霧隱中走出來的麻衣老人,頓時一愣。
當即就鞠躬行禮道:“下官趙興,參見大司農!”
李伯謙微笑點頭:“免禮,這里沒有什么大司農,只有一個多活了幾百年的老前輩。”
他之所以隱身,就是因為大司農之畫像早已傳播天下。
若李伯謙在秘法塔露面,恐怕會引來騷亂,無數的人都會放棄修煉,如同朝圣一般的來拜見他。
那為何現在又露面,主要還是李伯謙被趙興勾起了好奇心。
若是不露面,恐接下來他的問話,也得不到答案。
“多謝前輩。”趙興站直身子。
李伯謙道,“你修的是柳傳草人法,你和柳天寧是何關系?”
“柳天寧是我的老師。”趙興回答道。
“那你又是如何混進玄天學宮,當治經博士的啊?”
“我在龍庭古地名額爭奪戰中有所表現,被耿壽昌、恒苑、司馬云海三位大人引薦。”趙興如實回答。
“原來如此。”李伯謙恍然,“想來你的本尊,應是在星辰宮修煉衍神決,所以不能前來了。”
“正是如此。”趙興沒有否認。
他修煉衍神決,對別人是絕密,對李伯謙就不是了。
“你既走上了本我之道,為何又來玄天學宮?”李伯謙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不過他是帶著某種期待在問的。
趙興沒有猶豫道:“晚輩不止來了玄天學宮,亦是在去坤元學宮的路上。”
“我兼修三派,欲一統天時地利本我!將司農之道帶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巔峰!”
“哈哈哈哈”李伯謙頓時大笑了起來,“好一番壯志豪言!小子,你比柳天寧更有志氣!”
李伯謙十分欣慰,這正是他期望的答案。
他心存考驗之意,頓時又問道:
“就連你老師柳天寧,也不過只想為本我派走出終極之道。”
“我先不問你如何做到一統三派,只說你老師柳天寧,你可知他的志向,又為何會被選為商洛學宮的候選人之一?”
他想看看趙興肚子里是否真的有貨,是否有一條明確的道路,又或者只是在妄想空談,嘩眾取寵。
趙興思索片刻,拱了拱手道:“草人法,有三個分類,柳傳草人法、吳傳草人法、商洛草人法。”
“吳傳是指太祖時期的大司農吳澄,對上古時期傳下來的草人法進行的重編版本。”
“商洛草人法則是上古時期的舊版本。”
“柳傳草人法,則是柳宗海所創。”
“其中商洛草人法,意、形、神,多有殘缺。”
“鑄造分身的法術材料,甚至有些已經絕種。”
“且當時只傳下來了一種頂級法身的修煉,威力并不顯,所以‘商洛草人法’只是有個歷史地位,是源頭。”
“在我大周立國時期,吳澄和柳宗海二位先賢,同時對草人法進行了傳承、改進、新創。”
“并且衍生出了低、中、高三個階段的草人法術。”
“其中吳真君,是道的境界已經足夠高。”
“他自己并未練習,但他召集了本我派的大能,借助造化盤,推出了四十九種草人法,從低至高,最后可修出七大頂級法身。”
“理論上來講,吳傳草人法,也是可以修到終極地步。”
“吳澄是理論派,柳宗海則是親身實踐,他創了八十一種。”
“兩位先賢所創的版本,四十九種是重合的,本質雖然一樣,但法術效果上有不少區別,主要是在材料上。”
“吳傳草人法更親民,重法不重料,朝廷公開推廣的中低階草人法,便是吳氏版本。”
“柳傳草人法是精英路線,既重法也重材料的甄選。”
“不過,無論是理論吳派,還是實踐柳派,都沒有修出那一尊終極法身。”
“后來的商洛學宮,幾代院長都只是頂級法身層次。”
“即便如此,萬法分身只要達到頂級圓滿層次,其威力和效果就已經不輸其余派系的終極法了。”
“因此本我派領袖的要求就是,修出多種頂級法身,并達到圓滿境就可以了。”
“我老師欲要以九種頂級法身,合道歸一,為本我派走出真正的終極之道,再重編草人法,這便是他的志向。”
李伯謙饒有興趣的問道:“你欲一統三派,又該如何做呢?”
趙興快速回答道:“除萬法草人外,當為本我派再創一門終極之道。”
“為地利派創出終極山法、終極玄土法,補全地利五終極。”
李伯謙見他沒了下文,笑問道:“天時派可是有七種終極法了,你又當如何呢?”
趙興道:“天時不缺法,當完善《五行四時說》。”
“哈哈哈哈,說得好,若你能做到這些,當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李伯謙滿意的大笑起來。
“你心中有道,手中有術,只是這腳下的路,還需要走得更穩當一些。”
“我問了你六個問題,你便可來南山別苑請教我六次。”
趙興心中一喜,知道這次好運降臨了。
大司農指點,可比耿壽昌強多了。
“晚輩正想請教,我的天雷指如何才能窺得門徑?”
李伯謙思索道:“我剛才說過,你的雷法已初具其形,無可糾正之處。”
“你施展不出來,主要還是因為你這是萬法分身。”
萬法分身?趙興陷入思索。
“萬法分身有其局限性,比如它就施展不了內練候變法。”
趙興靜靜的聽著,萬法分身是內練不了候變法的,至少現在這個時代不行。
因為內練候變法是讓肉身進行大幅度的改變,分身的材質和肉身有很大區別,一旦內練候變法,分身就會立刻崩潰掉,無法復原,這也是本尊的不可替代性所在。
“另外,萬法分身雖能參悟三大秘典,但分身體內無節氣令,亦無純元土壤,不能存植物兵種。”
李伯謙指尖出現黑洞雷光漩渦,天雷指的速度放慢了無數倍。
同時體內飄出一枚節氣令。
驚蟄節氣令。
不過別人的春季節氣都是綠色的,李伯謙這枚卻是紫色。
“天雷指,是從大暑、小暑、驚蟄三個節氣中悟出,配合節氣令悟出的雷法真意,在入門階段,節氣令是很重要的一個輔修之法。”
“你的萬法分身結構,和肉身并不一樣。”
“所以你已得其形,粗通其神,卻缺少雷霆真意,更沒有習慣本尊和分身的區別。”
“你打造的這具萬法分身,重陰五行,因為根基是拘魂草人法,其法術材料是陰五行,卻要修陽雷,這也不停干擾你的施法。”
趙興聞言,恍然大悟。
李伯謙給他指出了兩個問題,一是修煉的時候沒有施展節氣令輔助,等于是先天比別人多了一層難度。
二是沒有察覺到分身的特性,他想修成頂級陽雷法,但分身體內的陰五行太重,干擾了他的參悟。
若是本尊,恐怕早就修成了,這就是派分身前來的弊端。
李伯謙道:“要解決也很簡單,你現在只差臨門一腳,完全可以讓本尊抽點時間出來修煉嘛。”
“等你真正入了門,高屋建瓴,再回過頭來去尋找適合分身施展法術的門徑,便輕松得多。”
趙興聽完之后,頓時茅塞頓開,他以前道的境界足夠,所以很快便能跨過這道坎,令分身也能很快施展出高級法,并且威力逐漸提升。
但現在修頂級法,沒有了那么輕松,所以就難倒他了。
現在李伯謙給他指明了一條路,他頓時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其實說起來很簡單,但如果李伯謙不點醒,恐怕趙興還得很久之后才能發現。
“多謝前輩指點,我知曉該如何做了。”
李伯謙笑道:“此次提問,就不算做六次機會里面了,算是給你的封口費。我此行乃是隱秘前來,你不能透漏出去。去學院找陸春華吧,他會找禮修對你施展‘三緘其口’。”
“是。”趙興拱手,三緘其口是禮修的法術,也是俗稱的禁言法術。
李伯謙來這里有重要任務,不能輕易暴露。
分身在和李伯謙見完面后,便去了一趟院長公務房。
陸春華請了一名看不出境界的禮修,對趙興施展了‘三緘其口’。
此法是針對命魂生效,也就是說本尊和分身都無法透露出李伯謙的位置。
趙興的本尊,在星辰宮殿住所,閉上眼睛,假裝休息。
他穿著天機法衣、帶著墨守玉佩、鎮魂鈴進入了夢中。
夢中的記憶宮殿內,趙興復盤和李伯謙的見面。
“李伯謙這個大司農的歷史評價很高,他不像老柳殘暴,是比較溫和的。”
“我刷其好感,這六次請教機會,就是獎勵了。”趙興暗道。
原以為還要費些功夫,不曾想自己在他面前的這番表志,就獲得了這樣的機會。
不得不說,除了運氣之外,自己本身的實力也是一方面。
若是沒有修出萬法分身,本尊前去秘法塔,都未必會引起李伯謙的注意。
后面說的那些,就顯得是夸夸其談了。
修出了萬法分身,就證明他不止是想,而且在做,行為和志向是一致的。
所以李伯謙說他‘心中有道,手中有術’。
“李伯謙的六次機會,我得好好利用,最好是能夠學習到他的《元封》法。”
“不過,元封法,得最后一次機會去請教了,現在的我,去接受這樣的傳承,還是很勉強,不能浪費機會。”
如果能成,那他在天時派做事,就順利多了,地位也會直線上升!
給天時派繼承了一門終極法,那就是‘為往圣繼絕學’,是莫大的功德啊!
雖然說天時派有七種終極法了,可是終極法的含金量,并不會因為它數量多就減少。
“衍神決是習法的基礎,我現在命魂印三星,學習能力比之前提升了十倍不止。”
“法術親和,法術領悟,法術創造、推演……這些都是能明顯察覺到的。”
“接下來就抽幾天時間試一試。”
時間流逝,轉眼間就是十二月十日。
星辰宮殿,趙興的本尊,正在修煉,只不過這次不是修煉衍神決,而是天雷指。
“滋滋滋”
指尖的黑色雷霆漩渦浮現,它無比穩定,卻蘊含著強大的毀滅之力。
“雷霆毀滅真意,頂級法天雷指,總算是入了門。”趙興微微一笑,將法術散去。
本尊和分身都是同一個命魂,感悟自然也是相通的。
分身悟道,就等于本尊悟道,他在秘法塔連續待了十天。
與此同時本尊也短暫的放棄了衍神決的修煉,施展節氣令,配合參悟。
終于在秘法塔使用的第十天,將天雷指參悟至一轉。
“本尊已經入門,接下來就是讓分身習慣。”趙興暗道。
分身肯定要比本尊慢一籌。
在施展頂級法上面,本尊等于是兩只眼睛看世界,手腳齊全。分身則是捂著一只眼睛,瘸了一只腳。
“按照高階法階段的經驗,本尊修到頂級法三轉,分身也應該就能勉強施展出來了。”
突然之間,地鏡嗡嗡作響。
趙興一看,頓時無奈:
“哎,天衍王又來催了,真是的……他以為我是在偷懶嗎?”
趙興休息兩天的時候,天衍王是贊同的。
休息五天,天衍王就有些坐不住了。
休息了十天,天衍王就不停提醒趙興,不可懈怠。
堂堂天衍王,成為了趙興修煉的監工。
他生怕趙興錯過破紀錄的機會。
“趙興,你該修煉了,快出來!”天衍王的聲音在門外回響。“你休息的時辰,加起來已經超過十天了!橐泉宮的馬都沒有你這么歇的!”
“哎,來了來了!”趙興嘆了口氣,迅速的的飛了出去。
命星從第三顆到第四顆,難度在加大。
柳天寧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完成了這樣的跨越。
趙興在學會天雷指之后,在天衍王的監督下,不得不讓本尊放棄參悟法術,繼而專心修煉衍神決第一層。
“命魂印四星,估計得明年的一月份了。”趙興暗道,“也不知我這速度算是快還是慢,又能否在三年內練成。”
從第三星開始,他就感覺越來越難,所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當然,趙興對這個沒有具體的概念,因為天衍王不說,他也沒辦法知道其余的修煉速度。
其余三十七人到底有沒有比自己快的?
自己排第幾?
這些都是絕密檔案。
“看天衍王這么催得緊,恐怕我修得不算很快,我也得努力了,不能小瞧大周的天才們。”
趙老爺完全不知道,自己不但是這三十八個人里面的第一,還是本朝第一,甚至是歷史第一人。
要是他知道,恐怕會吐槽天衍王:我都這么快了,你還催什么催啊!跟我是倒數一樣的。
時間來到景新歷三十一年的一月十五日。
星辰宮殿內。
“轟隆”
秘紋星辰轉動,趙興站在星辰臺上,靜靜的觀看著。
如今他已經不再痛到叫出來。
衍神決的修煉,也磨練了精神意志。
現在比第一星時的疼痛,還要超過很多,但他已經可以面不改色了。
就連天衍王都看不出來,趙興到底是成,還是沒成。
等了很久,又不見趙興去服用元魂液,又不見趙興叫出來。
天衍王忍不住現身了:“你、你到底是突破了沒有?你都站在這里很久了。”
突破了就趕緊說句話,本王還趕著去寫記錄呢!
“回天衍王,我已經突破了。”趙興點了點頭。
此時他的命魂,繼腰腹、雙肩后,背部再度出現了一顆星辰。
星辰有秘紋浮現,這是靈魂之道的印證。
“第四顆命星?”天衍王面露喜色,“好好好。”
“王爺,我突破第四星的速度,算是個什么檔次?”趙興問道。
“當然是……”天衍王一高興,差點沒把實情說出來,一想到趙興之前休息了十天,他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咳咳,這個嘛,我只能說,你還有很大的向上空間。”
趙興對他這模棱兩可的回答也摸不準,只得道:“王爺,我能否有幾天假期?”
“你要去干什么?”天衍王警惕道。
怎么又想休息了,這小子在十陽洞天的時候可不這樣!
“馬上就是春社日了,年節總得回家一趟。”趙興道。“上次突破,除去玄天學宮分院一具,另外一具分身在去坤元學宮的路上,其余的都在突破中,因為命魂震動而消散。”
“也不是不能用分身回去,但我妹妹常說我是個傻哥哥,我想親自回去看看。”
這個理由就沒辦法拒絕了,天衍王點了點頭道:“好吧,那便給你放半個月假。”
第四星至第五星,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突破的。
“多謝天衍王。”
“先別著急。”天衍王道,“臨近過節再回吧,現在還早呢,還有半個月。”
“是。”
崇明府,一處隱秘的私人府邸內。
殷其全看著眼前的這一疊文書,不由得看向屬下:“你是怎么搞的,我讓你把社神殿掌司的公文記錄都拿過來,怎么這里全是右掌司陳時節的簽名,左掌司就只有個公印?”
屬下也很委屈:“大人,這不能怪我啊,那趙興去了社神殿,完全就是個甩手掌柜,天天躺在公房睡大覺,什么都不管。”
“社神殿掌司一應事務,全部都是陳時節在操辦。”
趙興不做事,純純摸魚,那有什么辦法呢?
“什么,這個混賬豈能如此懶政!”殷其全氣憤的拍了拍桌子。
他要得到和趙興有關的東西,偷偷送到海上去,這可當做媒介。
收集起來,日后時機成熟,就能派上用場。
可是呢,這趙興來社神殿如此之久,居然什么都不干,大小事務,全部由陳時節操持。
他就像那廟里的雕像,只看,不說,不動。
“難道這里面就沒有一張公文有趙興的簽名嗎?”殷其全捏著這一沓文書問道,“啊?有沒有?”
屬下道:“回大人,還是有三張的。”
“嗯?”殷其全大喜過望,“在哪?”
屬下立刻碎步上前,在被殷其全打亂的公文中,找出來三份。
“好,你下去吧。”殷其全支開屬下。
隨后身體沉入地底,來到了一處地下宮殿中。
地宮中燃燒著一個巨大的火盆,殷其全將三張文書都丟了進去。
此火盆,乃是上古宗派真火宗傳下來的。
是真火宗仿制離火神宗的離火神壇、火塘,打造而來。
不過山寨品就差了點意思,不能過人,只能傳遞物品,而且量還不能太大。
“噗嗤”
這三份公文傳到遙遠的海底三山。
血靈尊者從臺上走了下來,手里拿著三份公文,隨后閉上眼睛感應。
片刻后,血靈尊者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胡子拉碴,臉型稍方,眉紋較淡,鼻梁眼睛都較小的白皮膚面孔。
“殷其全這個蠢貨。”血靈尊者冷哼了一聲。
這哪是趙興的簽名,分明是陳時節代簽的!
血靈尊者隨手將文書丟掉。
堂堂四品監察,弄不到一個五品官的物品也就罷了,還能弄錯?
殷其全真是個廢物!
他要施展咒殺術,也有不小的代價,甚至需要消耗掉一個人的生命。
怎么能用來殺陳時節呢,他連榜都沒上!
血靈尊者給殷其全回信。
不一會,在地下密室中的殷齊全,看到了回信:蠢貨,那是陳時節代簽的!
“什么?”殷其全看到回信后,頓時大怒:“天殺的趙興!你怎么能如此懶政!啊,真是氣煞我也!”
時間流逝,轉眼便是二月初四。
此時的崇明府,百官大多都是已經開始休年假,但社神殿卻越發忙了起來。
因為臨近春社日,很多人都涌入到神廟來,準備祭拜社神。
也就是這一天,趙興也被天衍王放假半個月。
從地下密室中的入口出來,返回了神殿。
來到社神殿的公務房,就看到一大堆文書飛進掌司房。
幾乎是剛處理一批,就有一批新的從火爐中飛出來。
還有下級屬官不停的進出,請示陳時節。
在見到趙興進來后,周圍的官員都愣了一下,隨后拱手行禮:“見過趙掌司。”
行禮歸行禮,但有些官員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因為趙興常常睡大覺,也不管事,事情全部被陳時節這個右掌司干了。
以致于有些官員,都不太記得還有趙興這么一個左掌司在,經人提醒之后才反應過來。
“你們繼續,繼續。不用管我。”趙興笑呵呵的走進老陳的辦公房。
進入掌司房后,陳時節已經被文書淹沒了。
天可憐見,趙興進來,他居然都沒發現!
陳時節可是軍司農啊,警惕性是很高的,現在卻連趙興進來都不知,可見他忙到了什么地步。
“咳咳……”趙興咳嗽了兩聲,隨便抓了個小吏,撈了兩沓文書,就走了過去,“我來,你們下去吧。”
“是。”
“挺忙哈。”趙興抓著文書打算坐下,卻發現這旁邊居然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于是只能干站著。
“你干什么?”陳時節看著趙興手里的文書。
“我這不是過來幫你處理一下公務嘛。”
“你懂什么處理公務?拿過來,這兩份是明陽郡加急的。”
“好勒陳大人。”趙興麻溜的把文書遞過去。
陳時節的手沒動,但卻有許多支筆被風握住,不斷簽復下轄郡、縣的呈報公文。
社神殿平時不忙,一到臨近春社日,就忙得飛起。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祭祀是大周最重要的活動之一。
春社日尤其為重中之重,縣城平時的祭祀活動,不需要府城呈批,只需呈報到郡一級即可。
但春社日相關的祭祀,縣一級的都得府城審批。
不過現在也太多了吧,趙興看了一會就發現事情比想象中的多。
“怎么會這么多事情,連縣級的事也歸我們管了?”趙興問道。
“臨時加派的。”陳時節道,“一個月前周司命,將縣級的春祭也劃歸府級來管了。”
“有人針對?”趙興皺眉。“周成文是梁王黨?”
周成文,是府城司命星君殿的星君祭司,是三品官職,算是他們的上司。
“不知道,看不出。”陳時節搖頭,“人家理由也很充分,今年是大年春祭,縣級事務劃歸過來也正常。”
社神殿還不純管祭祀,還要涉及農務,崇明府又大,就是海島上的縣、郡都有這么多,所以說根本忙不贏。
趙興點了點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個周成文到底是不是梁王黨,他也摸不準,不知道背地里有什么陰謀,但趙興也懶得去想了。
幽若公主既然沒有干預,那就證明人家做的事不算過分。
“馬上就春社日了,能在過年前搞完嗎?”
“不能。”陳時節搖頭,“你想什么呢,過年是最忙的時候。”
“社神殿不止沾邊祭祀,還得管農務,就這兩個月最忙。”
“你多久沒休假了。”趙興問道。
“來就沒休過。”
趙興不由得汗顏。
“算了,你停一停吧,回家過年,我給你放假。”
“你再不回去,桂娘該要告狀了。”
陳時節納悶道:“你是不想干了?我走了,誰來處理這活。”
“我啊。”趙興笑道。
“你?”陳時節審視著趙興。
“看不起誰呢。”趙興道,“我只是忙,不是菜。”
他豈能不會處理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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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回去?”陳時節道,“今年不止龍肖回來過年,連夏靖過完春社日都要來東海。”
“哦?夏靖也要來?怎么沒和我說。”趙興有些意外。
“那也要能找到你人啊,你點卯都是幫你點的。”陳時節掏出他的掌司印章。
趙興道:“我的意思是,他怎么有空來。”
平蠻大戰還未結束,夏靖如今也是正五品上的武將了,他怎么會離開?
陳時節道:“夏靖斷了兩條胳膊,又中了地巫的毒。”
“什么?”趙興眉頭一跳,“嚴重嗎?”
“他說是說不嚴重。”陳時節道,“項魁給他找來了廣陵洞天出產的千年斷骨參,不過他那兩條胳膊帶毒,已經接不上了,只能等長出來,需要修養一段時間。”
“毒也比較麻煩,預計需要療養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徹底恢復了。”
這就很嚴重了!
夏靖外練玄武盾,內練饕食法,能傷到這個地步,豈能不嚴重?
“還好留得命在。”趙興松了口氣,只要是沒當場死,那么基本都有的救。
“看來你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陳時節低聲道。
福,他們享了,禍卻一點沒碰上。
要不然現在陳時節和龍肖都不知道怎么樣。
平蠻大戰打到現在,層次逐漸的升級。
夏靖傷在地巫手里,那證明已經有三品戰力開始下場。
現在來看,三品戰力還只是零星出現,但這也是一種征兆。
遲早有一方會忍不住,徹底開啟高品大戰。
“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兩年了。”趙興暗道。
景新歷三十五年梁王造反,在這之前高品大戰大概打了三年左右。
也就是說景新歷三十二年,就會爆發高品戰爭。
那時候的南荒,才是真正的地獄模式,堪稱絞肉機。
“等他來,我勸一勸,讓他借這個機會徹底修養吧。”趙興沉聲道,“他現在退,還能保個正五品上的官職,能帶著爵位和勛階榮退。”
“意思是你也要回東陽縣?”陳時節詫異道,“那這里怎么辦。”
趙興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有分身?”
雖然說之前為了修煉衍神決,已經只剩下兩具存在了。
不過這玩意隨時可以再造,趙興現在的純元土壤中,多的是材料,眨眼間就能復制粘貼一百個出來。
處理政務,都根本用不到這么多。
衍神決命魂四星,一心多用,處理區區政務,簡直是小菜一碟。
“行,那就聽你的。”陳時節露出笑容,放下筆,隨后倒頭就睡。
趙興揮了揮手,一股風托著陳時節去往官邸。
自己則是施展純元投影,從陰影中,一道道分身走出來。
分身取代老陳的工作,開始簽發公文。
景新歷三十一年,二月初十,春社日。
趙興和陳時節在東陽縣的家中一起過年。
二月十三,龍肖帶著白鳳,來到東陽縣。
他們前腳剛來,二月十四日的下午,夏靖也到了碧仙郡的東陽縣。
趙興在離火道院有親屬名額,可以讓夏靖直接借道而行。
所以他過完年后的第四天就來了。
至此,十陽洞天的四劍客,自景新歷二十年分別后,時隔十一年,再一次聚首。
“真快啊,都十一年了。”夏靖坐在桌案前感慨著。
他的容貌和十一年沒什么區別,但頭發已經掉光了,這是地巫之毒的后遺癥,現在還未完全恢復。
氣質上多了幾分滄桑,也變得比以前更穩重了。
“來,喝!夏靖,我敬你一杯,你能在三品地巫手底下活命,我敬你是條漢子!”龍肖舉杯道。
“你小聲點。”陳時節道,“吼那么大聲干什么,夫人在偏廳休息呢。”
“怕什么,這里就只有咱們四個,今天敞開了喝!”
現在的聚會已經是第二場,家眷都不在這個四米的廂房內。
夏靖也舉起了酒杯,他裝了兩個七階的機關假肢,斷骨參服用后,并不是快速就能長出來。
而是需要用到恢復性的醫療假肢,假肢比他原本的手臂要粗一圈,里面有一部分空間,他的雙手會從里面慢慢長出來。
“放心,我這里都是隔音了的,你吼再大聲都沒事。”趙興笑著舉起杯子,“是該敬一杯,來,為了夏兄,干!”
“干!”
四人一飲而盡。
“哈好酒。”夏靖才喝了一杯,臉上就變得通紅,他現在抵抗力不如從前,一杯五階的佳釀就能讓他上臉。
“世子,你從三品地巫手底下逃的,詳細說說唄。”龍肖道:“今天給你一個裝逼的機會。”
夏靖舉起酒杯,卻看向趙興:“說起來我能撿回一條命,還得多謝趙兄。”
“哦?和他有什么關系?”龍肖好奇道。
陳時節也看了過來。
夏靖看著趙興道:“你還記得分別時告訴我的話嗎?”
趙興點了點頭:“記得。”
夏靖道:“你臨走之前給我畫了一面旗幟,告訴我碰到這一面旗幟就跑。”
趙興瞳孔一縮:“你碰到了南荒圣山的九幽軍?”
夏靖苦笑道:“是的,我碰到了九幽軍團的人。當時我正在帶著一支龍騎營執行項魁的偵察任務。”
“突然就碰到了一面從未見過的旗幟。”
“在見到那面旗幟后,我猛然想起了你的話,于是立刻就跑路。”
“這么說你沒有發生戰斗?”龍肖插嘴道。
“是的,我一發現就跑了。”夏靖道,“但就在我以為撤退成功的時候,卻發現我中毒了,雙手止不住的顫抖,并且氣血戰陣開始潰敗,人也出現了幻覺。”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九條黑色的蟲子,它們有著猙獰的口器,突然從空氣中鉆了出來,沒入到我的身體里面。”
夏靖沉聲道:“我一開始以為是蟲巫手段,可不是,因為解毒的圣品我隨身帶著,可是沒用。”
“我的身體開始潰敗,金身都在瓦解,于是我果斷斬了自己的雙臂。”
“好在我的青龍化元法已經練到了第七層,玄武盾和饕食法也幫了大忙,在斬掉雙臂后,我便沒有了幻覺,只剩下毒素在發作。”
夏靖回想起那一幕,心有余悸道:“你知道嗎,我甚至沒有看到敵人,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手段,當時一心只想逃命了。”
“我跑回營地之后就昏了過去,也是在事后才知曉,自己碰到了三品強者。”
“外界都說我是碰到了三品毒巫,可并不是這樣的。”夏靖回想道,“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三品,兵界根本沒有這種手段的相關記載,后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我離開戰場修養。”
龍肖問道:“趙興,你知道這是什么手段嗎?”
趙興沉聲道:“九幽軍是南荒圣山的殺手锏,他在南蠻的地位,相當于我們大周的十大禁軍。”
“九幽軍脫胎于上古九幽神宗,里面的人都是按照全能型主將來培養的。”
“他們從一開始就有一支仆從軍,仆從軍的選拔標準都很高,可以對標大周排名前二十的禁軍。”
“什么?仆從都是這個標準?”龍肖驚呆了。“他們人數很少嗎?養蠱式的培養,萬萬里挑一?”
趙興搖了搖頭:“不,很多,九幽軍超過了五萬人,仆從軍超過了千萬。”
“你在開什么玩笑?!”龍肖震驚了,“千萬仆從軍對標大周禁軍前二十?大周都沒這么多,而且那五萬人得多強,豈不是個個都是絕世天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時節道,“區區南蠻,哪有這樣的底蘊?”
夏靖卻看著趙興,只有他沒有質疑。
趙興思索道:“南蠻圣山比較特殊,九幽軍用的也不是普通的培養之法,它們有改變普通人資質的辦法。但他們也有限制,不能出南蠻區域,只能守。”
“具體的我不能再說了,我不想編謊話騙你們,以后你們會明白。”
南蠻圣山,作為玄黃界僅存靈氣最多之地,也是飛升的關鍵條件之一。
它歷來就是氣運王朝最想要征服的地方。
不過這種涉及飛升的隱秘,唯有帝皇才能知曉,趙興不能再說細節,只能說一些傳聞。
當然,要到武帝朝就不一樣了。
武帝直接把飛升的秘密公布,不再把飛升當做王室一家之事,而是廣而告之,讓所有臣民都奔著這個目標努力。
武帝與以往的帝皇都不一樣,他想帶著所有的子民一起飛升!并不像以往飛升的王朝,只是帶權貴和強者們。
見趙興諱莫如深,三人不再多問,但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沉重。
主要是在他們的印象中,大周一向是無敵的,南蠻是很弱小的。
尤其是功成身退的龍肖和陳時節,他們沒經歷后面的一段中品大戰,即便是夏靖,他現在受了傷,也還是這個觀念,只不過稍微重視了一些。
但骨子里他也是認為自己運氣不好,碰到了極端個例,沒想到趙興居然這么說。
就在這時,外面的房門敲響。
“夫君,還在喝嗎?我來給你們送些下酒菜。”這是白鳳的聲音。
龍肖看了一眼趙興,后者將包廂內的法陣打開。
白鳳挺著個大肚子,桂娘跟在旁邊,帶著一隊丫鬟過來上菜。
“有勞嫂夫人了。”趙興起身幫忙布菜,“我們自己來。”
“我來吧桂娘。”陳時節也去端桂娘手里的菜。
“對,靈兒你休息吧。”龍肖堆著笑臉起身。
“喝了多少?”白鳳問道。
“沒多少,沒多少。”龍肖道:“就億點點。”
夏靖看著不由得好笑,陳時節還罷。
龍肖這家庭弟位,可真是堪憂啊。
不過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龍肖給他端了兩盆魚過來。
“……”夏靖喉頭忍不住聳動,瞪了龍肖一眼。
龍肖一臉無辜,表示這真不是我故意的。
白鳳是東海人,怎么可能不帶點土特產過來呢。
“世子怎么不吃?”白靈兒見夏靖有異樣,不由得問道:“我可是精挑細選了一番,都是上等的好魚,這兩道可都是桂娘親手做的。”
趙興和陳時節憋著笑,萬萬沒想到,夏靖還是沒有逃開這一劫。
“辛苦二位嫂夫人。”夏靖笑道,“我剛才已經吃了不少,歇會再吃。”
白鳳道,“那便喝口湯罷,桂娘特地給你準備的,世子試試合不合胃口。”
“是啊,冷了就不好吃了。”龍肖笑道,“得趁熱。”
趙興和陳時節也道:“是啊夏兄,都端上來了,好歹試試。”
夏靖閉著眼睛喝了一口,硬是裝出一副享受的模樣出來:“不錯,嫂夫人好手藝也,食材也是上好的食材,讓人終生難忘!”
“那便好,嘻嘻。”白鳳笑道:“龍肖,你好好陪世子。”
“一定,一定。”
說罷,白鳳和桂娘就出去了。
“噗”
剛出去,夏靖就一口魚湯噴了出來。
龍肖和陳時節避之不及,頓時就沾了一臉,趙興似是早有準備,直接就避開了。
夏靖拿出手絹擦嘴,咬牙切齒道:“你們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哈哈哈哈!”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二月十八,龍肖和白鳳離開東陽縣,又回到了海上。
二月十九,趙興也得回府城了,天衍王給他放的半個月假期已滿。
至于陳時節,則還可多休幾日。
夏靖在趙興的勸說下,打算在東海這邊多養幾個月。
他本就在這邊有莊園,于是便在東陽縣住了下來。
二月二十日,趙興的本尊在星辰宮修煉衍神決。
第五星的進度慢了下來,預計凝聚之后也得半年后了。
第一道分身繼續在天元府分院修煉《玄天雷法》和《云門》。
第二道分身,此時也終于跟著孟坤和顧長卿,來到了道源洲的坤元學宮總院。
“去年四月,一直忙到今年二月底。”顧長卿站在戰船甲板,“總算是完成了朝廷的交代,大家終于可以放假了。”
孟坤攏著手,看著下方歡快的官員們:“屬官們可以放假,你我卻還不能休息。趙興入職坤元學宮事宜,得速速辦妥才行。”
“入職不難,難的是進入寶地參悟的資源分配。”顧長卿笑道:“你當初答應得爽快,現在要找這三億的資源給他,可有得頭疼了,辦成后定會有人戳你的脊梁骨罵你十八代祖宗。”
孟坤聳了聳肩道:“無所謂,別被我發現就好,若被我發現,我就送他們去見我祖宗,讓他們當著面罵。”
顧長卿:“你倒是真舍得花心思。”
孟坤朝著身后的船艙歪了歪頭:“你沒發現嗎,趙興這小子,幾個月的時間,命魂就增強了一大截。”
“他身上在產生一種極為恐怖的變化,有幾個瞬間,我甚至在他身上嗅到了頂級天時法的波動。”
顧長卿回想道:“好像是如此,看來他在天元府分院的修煉已經步入了正軌。”
孟坤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天時法上多花點功夫,就會在地利法上少花一點。”
“我打算把自己在坤元道場的參悟權限,讓給他一段時間,如此一來,他也能把注意力多放些到我們這邊來,你覺得如何?”
顧長卿聽后一愣,這可是比之前答應的條件還要豐厚啊。
坤元道場,那是最佳悟道場地,連三品都是搶著要的。
孟坤這么舍得,又花的是他自己的資源,他當然不會不同意。
孟坤這個決定好是好,只是……
怎么就突然卷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