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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咒蠱墟

  墨香店,魯家書屋。

  魯老板先煮了茶,又煮了酒,熱茶和熱酒各給李伴峰倒了一杯。

  李伴峰先喝一口熱酒,暖心暖胃,又喝了一口熱茶,醒神醒腦。

  魯老板嘆道:「那些老前輩想必依舊惹人生厭。」

  「沒有,我覺得他們人挺好,你也知道這事兒了?」

  魯老板抽出來一張報紙,遞給了李伴峰,頭版頭條是《英豪齊聚墨香店,明爭暗斗為哪般》。

  「又是《墨香周刊》?」李伴峰仔細翻了翻這份報紙,「這個叫邵應真的人,消息可真是靈通。」

  「他消息可不是一直這么靈通。」魯老板拿來了《墨香周刊》幾份往期的報紙,重點向李伴峰介紹了幾篇文章。

  看過這幾篇文章,李伴峰對邵應真的印象惡劣了許多。

  《凄楚情深》,講述了李伴峰和楚懷媛之間故事,文中大量描寫了兩人在床第之間的種種細節,有些行為方式,已經超出了李伴峰的理解。

  《母女血淚》,講述了陸春瑩、肖葉慈和李七之間的特殊戀情,其中陸春瑩的一段對白,還被魯老板做了特殊標記:「肖葉慈,我必須殺了你,你死了,我只會失去母親,你活著,我會失去愛情!」

  《仇苦情深》講述了李伴峰和單成軍之間原本不可能發生的「扯他娘的淡!」李伴峰差點把報紙撕了。

  魯老板趕緊攔住:「七爺,這些報紙是我要留下來收藏的。」

  「這個還用收藏么?」李伴峰指著報紙上的文章,「這種東西在黑石坡一抓一大把,

  墨香店現在也流行這個么?」

  魯老板搖頭道:「墨香店從來不流行這個,不是說他故事寫的不好,是因為他文筆太差。」

  李伴峰糾正道:「他的故事也不好!」

  魯老板道:「墨香店喜歡《添香詞話》,喜歡《繡霜集》和《玉香記》,故事艷俗一些倒也無妨,但文筆不能這么直白。

  七爺說的沒錯,這種報紙應該出現在黑石坡,不該出現在墨香店。

  我調查過邵應真,他在書報生意上沒什么經驗,《墨香周刊》原本不是他家的生意,

  被他盤下來之后,經營了不到兩個月,銷量一落千丈,因為墨香店不喜歡這種胡編亂造的新聞。

  他這么做,也是無奈之舉,以他當前在普羅州的人脈,很難搜集到有價值的新聞素材,他只能把在黑石坡那套胡編亂造的功夫套用在了墨香店。

  可偏偏這段日子,他的報館里出現了這么多真材實料,這里的緣由,七爺可得仔細想想。」

  李伴峰拿著三個茶杯,在茶幾上擺成了一圈。

  「內州指使單成軍來奪取墨香店,邵應真應該是收到了內州的消息,才知道事件的前因后果。」

  魯老板再拿一個茶杯放在茶幾上:「以邵應真當前的實力,根本沒有能力在內州獲取情報,除非他已經被內州收買,為內州做事。」

  李伴峰盯著這四個茶杯,覺得自相矛盾:「內州讓單成軍做事,又讓邵應真往外爆料,這么做的自的是什么?這不成了自己給自己拆臺么?」

  魯老板敲了敲其中一個茶杯:「邵應真把一群老前輩引到了墨香店,他們以后會天天惦記著地頭神的位子,也許這就是內州的目的。

  墨香店關乎著普羅州的文脈興衰,這群人當中很可能有喬毅的手下,想趁機渾水摸魚,把墨香店收歸內州。

  李伴峰把茶杯拿到了一旁:「那就得想辦法讓他們離墨香店遠一點。」

  魯老板微微搖頭:「千日防賊可不是好辦法。」

  李伴峰把茶杯直接放回了茶具盒:「要是把這些老前輩都送回老家呢?」

  魯老板咬著煙斗,抽了一口:「我也想過,把他們一起送走不容易,但要是逐個送走,倒也沒那么難。

  可普羅州到底有多少老前輩,我也記不清了,要是不仔細算算,難免會有漏網之魚。

  而且我覺得,這些老前輩當中,肯定有個領頭的,這個領頭的要是挖不出來,墨香店依舊沒有太平日子。」

  李伴峰也正思索這件事:「這幾個祖師沒膽量招惹單成軍,而今卻有膽量為難我,他們背后肯定還有個人撐腰,這人能是誰?是舒萬卷么?」

  墨香店,墨頌報館。

  舒萬卷把報紙扔在了邵應真面前:「把群雄會面的內容公之于眾,也是喬大人吩咐你做的?」

  邵應真點頭道:「沒有喬大人的命令,卑職哪敢自作主張。」

  舒萬卷看著眼前的邵應真,這人修為不算高,地皮六層的武修,勢力也不算太大,手下有幾家工廠和報館,也不知道他是通過誰攀附上了喬毅。

  而且邵應真似乎比舒萬卷更得喬毅信任,明面上,邵應真是奉了喬毅的命令,為舒萬卷做事,可實際上,喬毅都是直接給邵應真下令,根本不通過舒萬卷,這讓舒萬卷很是不悅。

  邵應真的種種做法,也讓舒萬卷不滿,奪占墨香店,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夠在報紙上大肆宣揚?

  可既然是喬毅的吩咐,舒萬卷也不好多說,他拿著報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看到副刊的時候,舒萬卷直皺眉頭,這些故事寫得太下作了。

  「這些不堪入目的詞句,今后少寫一些,墨香店不是黑石坡!」

  邵應真連連稱是,別看嘴上答應的痛快,他改不改且另說。

  舒萬卷離開了報館,走在了墨香店的街頭。

  墨香店街道不寬,但建筑典雅別致,今天雪大,街景顯得更有詩意。

  路邊有座學坊,名叫漱石山房,是一座二層閣樓,二樓傳來了學子們整齊的讀書聲。

  「羲和馭日,烏兔馳光,學海無涯,一葦可航。

  白首銜悲,豈非蒙昧,書城有路,幾多遷回———·

  舒萬卷愛聽這個,因為他們讀的是《勵學賦》,這是舒萬卷初建墨香店時,留下的一篇勸學佳作。

  學坊門前站著一名少年,看年紀十歲上下,站在風雪當中正在抽泣,

  舒萬卷來到少年面前,問道:「哭什么?」

  少年拿著書,抬著頭,看著舒萬卷道:「我沒錢買新書,帶了本老書,先生說我背誦的不對。」

  舒萬卷翻開了少年手里的書,仔細看了一遍《勵學賦》,轉而問那少年:「他說你哪里背錯了?」

  少年指著一行文字:「紫府列仙,盡是焚膏繼客,凌煙畫像,無非鑿壁偷光人。

  先生說《勵學賦》根本沒有這兩句,讓我立刻勾了去,我贊了好長時間的錢,才買了這本舊書,我不舍得在上邊勾畫,因而惹惱了先生,罰我出來站著。」

  舒萬卷一皺眉:「帶我去找你家先生!」

  少年不肯,擦擦眼淚道:「我欠了好幾個月的學費,先生沒和我計較,他罰我,也是應該的。」

  一聽這話,舒萬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

  他沿著樓梯上了二樓,隔空寫了個「倦」字,落在了教書先生身上。

  教書先生忽然覺得一陣疲倦,且讓學子們自行溫習,他準備回房洗把臉,歇息片刻。

  回到臥房,卻見一名男子坐在書案旁邊,看衣著,是個說書人打扮。

  教書先生一,怒道:「你是何人?怎敢擅闖我住處?」

  舒萬卷看了教書先生一眼,教書先生一哆嗦,所有念頭浮現在一起,又瞬間消散,腦海之中只有敬畏,別無他念。

  他低看頭,再也不敢直視舒方卷。

  舒萬卷緩緩說道:「紫府列仙,盡是焚膏繼客;凌煙畫像,無非鑿壁偷光人。

  這兩句確實是《勵學賦》原文,只因后人傳抄有誤,導致現存版本文字不全,你未經考證,擅作定論,當罰!」

  說完,舒萬卷拿起戒尺,在教書先生的頭上打了兩下。

  打過之后,舒萬卷又道:「你不計得失,傳道受業,乃寒門學子之福,也不枉我建立墨香店之初衷,當賞!」

  舒萬卷拿出一本書,從書里倒出來一個木箱子,放在了桌上。

  教書先生一字一句聽得真切,聽到「建立墨香店」幾個字,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大氣不敢喘,一聲不敢出,覺得抬頭不對,不抬頭也不對。

  等了許久,這教書先生終于有膽量把頭抬起來,可屋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桌子上留了一箱子銀元。

  舒萬卷坐在街邊一座茶樓里,正和血牙怪一起喝茶,恰好魔修祖師常九骸從街上走過,身前身后,有不少鬼仆徘徊。

  有幾名鬼仆進了學坊,舒萬卷端著茶杯,緊鎖眉頭:「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血牙怪一笑:「怎么?心疼了?」

  舒萬卷搖搖頭:「他們行事如此招搖,只怕會把貨郎招來。」

  血牙怪把茶杯放在一旁,吃了顆蜜餞,盯著舒萬卷道:「二大王,你別以為我什么都看不出來,當初老單想接下來這趟買賣,你就推三阻四,我知道你對墨香店還有情誼。」

  舒萬卷沒說話。

  血牙怪接著說道:「你有多少情誼,這事兒我不在乎,而今老單死了,這事兒我也不太在乎,我就想當個王妃,跟誰過日子都一樣。

  咱們是要拿墨香店換那十三塊地界,然后自立為王,這事兒你別忘了就行。

  至于這些人要做什么,和咱們無關,他們做了出格的事,等貨郎來了,咱們正好拿他們擋刀子,不也兩全其美么?」

  舒萬卷看了看血牙怪:「喬毅給邵應真下達命令,根本沒有經過我,墨香店這趟差事,現在也不在我一個人手上。」

  血牙怪笑一聲:「你管差事做什么?你只管生意不就夠了么?墨香店在誰手上,誰就有本錢,只要喬毅價碼不變,咱們這生意就能做下去。」

  舒萬卷看著雪景,喃喃低語道:「這價碼他到底許給了多少人—」

  喬毅看著普羅州送來的文書,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

  他對結果有九成滿意,可總還覺得差了那么一成。

  「貨郎還是沒有現身在墨香店?」

  年尚游如實作答:「迄今尚未發現貨郎的蹤跡。」

  喬毅提起毛筆,本想起草一封文書,思索片刻,又把筆尖洗了,晾在了筆架上。

  貨郎不去墨香店,養毅也不想改變策略。

  年尚游也覺得奇怪,貨郎放著墨香店不管,他忙什么事情去了?

  葫蘆村里,阿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貨郎道:「別急,你再慢一些。」

  貨郎左手拿著雪花膏瓶子,右手拿著探針,手都哆嗦了:「這還怎么慢?」

  「就挑出來一點點,千萬別多了,多了反倒不好分辨。」

  貨郎從瓶子里挑出來針頭大小的黑影,放進了阿依手上玻璃瓶。

  黑影在玻璃瓶里緩緩蠕動,阿依趕緊把瓶子蓋住,對貨郎道:「你在這等著,不準勾引引我媳婦兒!」

  貨郎看了看秋落葉,抿了抿嘴唇,半響沒說話。

  阿依提著食盒,拿著玻璃瓶子到了云彩上邊,借著送飯的機會,把玻璃瓶交給了阿雨阿雨看了許久,對阿依道:「沒錯,這就是虛元蠶,和貨郎上次給你的一模一樣。」

  阿依想了想,搖搖頭道:「大姐,看錯了吧,上次貨郎拿過來的虛元蠶,個頭比這個大得多。」

  阿雨又看了片刻:「這只虛元蠶被特殊的術法困住了,一直長不大,只要把術法解除,把它放在虛元之地,讓他們有東西吃,很快就能長到手指頭大小。」

  阿依撓撓頭皮:「什么叫虛元之地?」

  阿雨不耐煩道:「你問貨郎去吧,我正餓著呢!」

  打開食盒,里邊裝著羊腿和臊子面。

  阿雨皺眉道:「怎么又吃羊腿?這東西天天吃,多膩人?你就不能換點花樣?」

  阿依生氣了:「你個半死不活的亡魂,吃東西還那么挑剔。」

  阿雨溫柔一笑,抬起一條腿,把阿依端到了房子外邊。

  阿依飛出了二樓,摔在了地上,等爬起身子,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泥土,沖著房子罵道:「潑婦,餓你三天,給你吃什么都香!」

  回到云下,阿依原話轉達給了貨郎。

  貨郎拿著雪花膏瓶子晃了晃:「還真是虛元蠶,針頭大的一點就是一只,大圖騰里到底藏了多少只?」

  之前,貨郎在大圖騰中央收獲了一大片黑影,如果都是由虛元蠶構成的,數量還真就無法估算。

  阿依很好奇:「到底什么是虛元蠶,什么又是虛元之地?」

  貨郎解釋道:「普羅州誕生之初,就是一片虛元之地,后續逐步改良,才出現了這么多地界,而今普羅州還有虛元之地,只是非常少見。

  虛元蠶生長在虛元之地,具體什么來歷,我也說不清楚,但這東西對修為會造成一些擾動。」

  阿依問道:「什么樣的擾動?」

  貨郎仔細回憶了一下:「就我所知,一旦吃下虛元蠶,有五成人修為稍有起伏,但幅度不大,有兩成人修為會有明顯長進,還有三成人修為會有明顯折損。

  也有極少數人,修為會全數喪失,還有極少數人,修為會突飛猛進。」

  阿依眨著眼晴道:「怎么叫突飛猛進?」

  「我聽說有人的修為在短時間內從地皮跳到了云上。」

  阿依搶過雪花膏瓶子:「那就讓我試試唄!」

  貨郎把瓶子搶了回來:「你試這個做什么?」

  阿依一臉委屈:「我給你做了這么多事,你還不給我點甜頭嘗嘗?你不是說能突飛猛進么?」

  貨郎一臉無奈:「我前邊說的那些,你一句沒聽?只有極少數人能突飛猛進,你覺得你是那極少數的人么?」

  阿依不服氣:「就算我不是,我媳婦兒沒準就是這樣的人。」

  貨郎收了雪花膏瓶子:「你快放下這份心思吧,這種人萬里無一,哪有那么好找。」

  秦小胖來到了墨香店,把兩無猜送到了李伴峰的宅邸。

  兩無看到了李伴峰非常高興:「七爺,我以為你把我們姐妹忘了。」

  兩猜神情憂郁:「忘了卻好,每次看到你,心中卻又涌起無盡的憂傷。」

  李伴峰皺眉道:「哪來那么多憂傷?我不是讓你們當皇太后去了么?難道還委屈你們了?」

  兩無瞪了兩猜一眼,轉臉對李伴峰道:「七爺,你別聽他的,我們這些日子享了不少福,心里也一直念著七爺的好。」

  說話間,兩無含情脈脈,想上去抱李伴峰一下,可兩猜不懂事,一直站著沒動地方。

  身子是兩個人的,兩猜不動,兩無只能干著急,姐妹倆正在較勁兒,秦田九尷尬的咳嗽了一聲:「七哥,我把三英門的弟兄們都帶來了,但凡有事,我們立刻告訴你,我先到街上轉一圈。」

  小胖走了,李伴峰問兩無猜:「你們是親姐妹么?」

  兩猜流下了眼淚:「我就說他是個負心的人,我們說過的話,他從來都不記得。」

  兩無也有些失望:「七爺,這事兒我們確實跟你說過,我們原來不是姐妹,死后流落在世間成了游魂,等到了新地之后,就長在了一起。」

  「你們去的哪塊新地?為什么會長在一起?」

  這個問題李伴峰以前沒有問過,他不想打探別人底細。

  但今天必須要問個明白,這事兒關系重大。

  兩無猜還真不太想說起這事兒,尤其是兩猜,她看著窗外,想轉移話題:「今天的雪下的這么大,純凈的雪花正在蕩滌著我的心靈。」

  李伴峰不作聲,只靜靜看看姐妹倆。

  兩無忍了許久,最終還是開口了:「這地界不能隨便提起來,一旦提起來會有殺身之禍,但七爺既然問了,肯定是有要緊的事情。」

  李伴峰點點頭:「確實是有要緊事。」

  兩猜道:「如果我們會因此失去生命,你也一定要問么?」

  李伴峰道:「我會保證你們的安全。」

  兩無咬了咬嘴唇:「倘若我們姐妹真丟了性命,七爺可千萬別忘了我們。」

  「稍等!」李伴峰悄無聲息灑下一滴血,讓無形的界線包圍了兩姐妹。

  他在界線之中動用了高枕無憂之技,一旦出現狀況,李伴峰有把握把這兩姐妹給救下來。

  兩無先說道:「我死后,魂靈游蕩到了新地,卻到了一個不像是新地的地方,我是在那里遇到了兩猜。」

  兩猜接著說道:「我比兩無早到了幾天,我覺得那里是傳說中的舊土,那地方很大,

  人口卻很稀少。」

  李伴峰問:「那地方有名字么?」

  兩無道:「那地方的名字叫咒蠱墟,里邊住著一些活人,彼此以姐妹相稱。」

  兩猜道:「我們的魂魄被困在咒蠱墟,她們在我們身上下了咒術,逼著我們成了姐妹北「她們給我們重做了身子,兩個人的身子連在了一起,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她們還給我們起了一個名字,叫兩無猜——」

  話說一半,兩猜開始劇烈的咳嗽,好像被什么東西嗆住了嗓子。

  兩姐妹沒有撒謊,她們確實不能提起這地方。

  來無懼應該也是面臨同樣的問題,她甚至都不敢提起那位姐妹。

  李伴峰打開金晴秋毫,瓣開了兩猜的嘴,看到一條蠕蟲,正在兩猜的喉嚨上蠕動。

  他讓手套把蟲子掏出來,手套試了兩次,回應道:「當家的,這蟲子太靈巧,逼急了又往血肉里鉆,我不太好下手。」

  要是換做別的地方,這姐妹倆已經沒命了。

  可她們在李伴峰的界線之內,動用了高枕無憂之技,李伴峰就是這里的主人。

  他往前輕輕點了一步,姐妹倆如泥塑一般,坐著不動。

  這是故步自封之技,火候拿捏的剛好,完全沒有傷到兩姐妹。

  喉嚨里的蠕蟲啃不動兩猜的血肉,還想順著喉管往下蠕行。

  李伴峰動用了一家之主的威嚴,威之下,蠕蟲身體僵直,手套輕松將這蠕蟲拿了出來。

  蠕蟲通體漆黑,大小和手套的食指相當,外形上沒什么特點。

  李伴峰拿著蠕蟲觀察了片刻,僵直的蠕蟲身體一陣抽動,還想啃咬李伴峰,被李伴峰團成一團,交給了老茶壺打理。

  過了許久,姐妹倆從故步自封之技中復原,喘息片刻,發現身體再無異樣。

  兩猜揉著喉嚨道:「我們還沒死么?」

  兩無長出一口氣:「我就知道,有七爺在這,肯定能解了那咒術。」

  李伴峰想了想蟲子的模樣:「那是咒術還是蠱術?」

  兩姐妹搖頭,她們分不清楚,這兩個道門的修者在普羅州極其少見。

  李伴峰道:「咒蠱墟里都以姐妹相稱,那里沒男人么?」

  兩無道:「我們在咒蠱墟的時候,沒有見過男人。」

  來無懼跟李伴峰說過,她有一個姐妹,和她有相似的天賦,名字里和她有一個相同的字。

  她還跟李伴峰說過,李伴峰見過像她們這樣的姐妹,出生在同一個地方,也有相同的傳統,也用了同樣的字。

  兩無猜,來無懼,還有一個恨無由。

  看來李伴峰找對人了。

  「你們是怎么從咒蠱墟里出來的?」

  兩猜道:「從夢里出來的,夢里有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給我們指了條路,讓我們離開了咒蠱墟。」

  兩無道:「那個女人說以后還會來找我們,說要給我們安個家,可我們再也沒有見過她,后來秋爺收留了我們,我們就留在了他的地界上。」

  「夢里?很美麗的女人?」李伴峰思索了許久,「難道是夢倩?」

  商國,亳州。

  崔提克沿著無人的街道,走進了二重城。

  毫州的構造和朝歌整體相似,一重城有很多工廠,二重城里有很多作坊。

  而今工廠和作坊都停工了,因為毫州所剩的人已經不多了。

  可二重城這家陶瓷坊有些特殊,雖說工坊里也看不見人,但崔提克總能感知到些許生命的氣息。

  他走進了工坊,一步步朝著后院走去。

  一股強烈的倦意突然襲來,迫使崔提克停下了腳步。

  「欽差大人,我這里就是個小本生意,沒什么可查的,請您往別處去吧。」

  崔提克聽出了對方的聲音:「夢女土,在朝歌,我沒有進入過夢牽樓,我想我對你已經給予了應有的關照。」

  夢倩回應道:「我對欽差大人的照應感激不盡。」

  崔提克看了看陶瓷坊:「可我不能一直照應你,我是欽差,必須履行我的職責。」

  夢倩明白崔提克的意思:「我也不能平白無故向您索取關照,請您說個數目,我愿意向您支付酬謝。」

  「數目」崔提克想了想自己當前的處境,「我想要一個夢境,一個能讓我保住性命的夢境。」

  夢倩沉默了很久:「欽差大人,以您當前的處境來看,這很難,我只能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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