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萬卷在柳樹林里轉了好幾圈,沖著血牙怪搖了搖頭:「我真沒看出來哪棵柳樹是入口。」
血牙怪拿出粉盒,整理了一下妝容,雖然極力做出個笑臉,可還是忍不住埋怨了兩句:「這都幾天了,老舒,你用心找了沒有?」
舒萬卷嘆口氣道:「這園子里有多少柳樹,你也看見了,每棵柳樹都得逐一試探,這肯定不是件容易事。」
血牙怪道:「你知道不容易,還讓老單來做這事兒?你當初是怎么跟老單說的?
你說讓老單找個算修在身邊,給他一半天的功夫,肯定能把這地方找著!結果老單和小計把小命都搭在這了。」
舒萬卷不樂意了:「單成軍被李七殺了,這事兒能算在我頭上?」
血牙怪還真就鉚上了:「要我說還真就得算在你頭上,你徒孫做的機關,你不來破解,為什么讓單成軍過來破解?」
舒萬卷冷笑一聲:「那讓單成軍去拿慧業文人的身軀,他能拿得到么?」
血牙怪也正想說起這事兒:「我就不明白了,拿慧業文人的身子有什么用?喬毅說要慧業文人了么?咱們四個一塊過來拿契書,李七還能把咱們全給收了么?」
舒萬卷搖搖頭道:「有些事你不懂,我跟你也說不明白。」
血牙怪收了粉盒,斜著眼晴看著舒萬卷:「是,我笨,我什么都不懂,我估計你已經找到了入口,你就是不愿意告訴我,我也拿你沒辦法!」
舒萬卷甩了甩袍袖,怒視血牙怪:「你講不講道理?」
血牙怪一掐腰,搖晃著腦袋笑道:「哎喲,文修老祖這是生氣了,用不用小女子給你賠個不是?用不用給你磕個頭?用不用自己拿把戒尺,讓你打我一頓?」
舒萬卷不想理會血牙怪,眼看天色將晚,他直接離開了柳樹園。
血牙怪在后邊碎碎念念跟著:「去哪兒呀?晚上不是做事的好時機么?怎么一到天黑你就走了?」
舒萬卷頭也不回:「我不擅長夜戰。」
「我擅長啊!我最會夜戰了,不信一會咱們找個地方,把被子蓋上,我跟你一戰到底!」
舒萬卷一臉嫌惡,越走越快,走到街邊,聽到一陣鑼鼓聲,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街邊有一張紅檀臺,臺沿嵌著一排蠟燭,燭光閃爍,幕布拉開,一掛絲線,吊著長髯須生,先到了臺上。
兩名琴師在臺后拉弦兒打家伙,班主腳踏五音響板,吧嗒一聲,紅臺的背景變成一片青山。
被絲線吊著的「須生」開口唱道:「筆走龍蛇陣圖開,千軍命隕不留骸!」
眶當!倉唧唧!
舞臺之上又吊下來一名長靠武生,手執長刀,厲聲罵陣:「長刀挑破萬卷書,橫刃掃你項上顱!」
眶當!當!
戲臺上打起來了。
舒萬卷看的十分專注,血牙怪忍不住問道:「這有什么好看?這不就是個牽絲戲么?」
這確實是牽絲傀儡戲,三尺紅臺在前,兩名琴師加一個班主在后,吹拉彈唱演,全靠這三個人。
有人專門喜歡看牽絲戲,也有人只是愛看戲,又舍不得去戲園子,只能在街邊看看傀儡過過癮。
血牙怪打心眼里看不起這東西,也不明白舒萬卷為什么看的這么著迷。
難道這戲班子有說道?
又或者這些看戲的人里有說道?
其實她有所不知,這出戲叫《文武爭鋒》,寫的是舒萬卷和單成軍當年一場惡戰,兩人打的你死我活,故事一直流傳今天。
而今戲里的主角已經變了名字,戲里的情節也和當年的真實情況大相徑庭。
可舒萬卷看到這出戲的時候,還是覺得喜歡,不僅看得投入,時不時還往戲臺子上扔兩個賞錢。
戲臺子旁邊有一座茶樓,血牙怪往二樓瞟了一眼,拿著手帕擦了擦嘴唇,嘴角上的胭脂,留在了手帕上。
一名男子拖著兩行鼻涕,朝著血牙怪點了點頭。
這鼻涕男是膠修祖師漆無間,血牙怪的一舉一動,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從鼻子里擠出來一條鼻涕,放在茶壺里,兌著茶水搖了搖,準備把這壺茶水潑到樓下。
倘若這壺水真潑出去了,牽絲戲班子里這三個人,加上街邊看戲的,全得被粘在原地。
無論成功與否,他都要立刻離開茶樓,此舉肯定冒犯了舒萬卷,他自知不是舒萬卷的對手。
可這事兒他想遠了。
漆無間正要把茶水潑出去,壺把突然變得滾燙,掌心之上,陣陣青煙涌起,燒穿了膠水,燒到了皮肉。
他趕緊把茶壺放回到桌上,先看了看自己手心。
手心上的肉一片焦黑,漆無間隱約能在燒黑的皮膚上看到一個「灼」字。
這是文修的手段。
漆無間朝茶樓下邊看了一眼。
舒萬卷依舊在看牽絲戲,似乎沒動過地方。
剛才是他出手了么?
漆無間覺得自己剛才沒有露出破綻,舒萬卷是怎么發現他的?
在茶館二樓掃視一圈,漆無間沒有看到熟人,他匆匆下了樓,結了賬。
店里伙計上來收拾家伙,一名男子咬著煙斗攔住了伙計:「小哥,這只茶壺我買下了,你不要動。」
伙計一愣:「您這是要—
「你要是做不了主,就叫你家掌柜的開個價,這只茶壺我要定了。」說完,魯老板一只手把茶壺給蓋住了。
剛才是他寫下了「灼」字,燙了漆無間的手。
漆無間等走到茶樓外邊,忽見舒萬卷看了他一眼。
漆無間不敢作聲,低著頭匆匆離去,手心上的灼痛越發劇烈。
舒萬卷接著看戲,沒有在意漆無間,他知道這人在墨香店。
血牙怪在身后戳了戳舒萬卷:「想看戲,咱們去園子,你買不起票是怎地?趕緊回去歇著吧。」
到了客棧,血牙怪要了一桌酒菜,本想先和舒萬卷喝上兩杯,再幫舒萬卷暖暖身子,
沒想到舒萬卷草草吃了些東西,回自己臥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亮,舒萬卷在客棧門前買了份報紙,看過之后,勃然大怒。
報紙上的頭條新聞是:《文祖出手,膠祖重傷,二虎相爭,鹿死誰手》。
又是《墨香周刊》,又是邵應真的報紙,舒萬卷拿著報紙進了血牙怪房間。
血牙怪打著哈欠道:「這么早就來找我,是不是剛起來脹得難受?」
舒方卷把報紙放在了血牙怪的面前,
血牙怪看了看新聞,面帶難色道:「這有些字我也認不全呀,這上邊是不是說你和膠修祖師打了一場?」
舒萬卷質問道:「這事為什么會被邵應真知道?這種事他怎么敢登在報紙上?」
血牙怪看著舒萬卷道:「你問我,我問誰去?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和膠修老祖打的仗!」
「我和他根本就——」舒萬卷想說他和漆無間沒交手,可他欲言又止。
血牙怪冷笑一聲:「你是不是又有事兒瞞著我?你什么都不告訴我,遇到事又拿我撒火,這不合適吧?
這個報紙是邵應真弄出來的,你有事跟他說,有勁兒跟他使,你要是敢弄死他,我也算你是個爺們!」
「好!」舒萬卷咬咬牙,「我去找他。」
離開了客棧,舒萬卷沒有去報館,他漫無目的走在街上,不知自己該去哪。
今天的雪,下的比之前還要大,他看不清前方的路,甚至忘了自己在哪條街。
他昨天確實沒有和漆無間交手,只是在茶樓下邊看了他一眼。
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就見了報紙,是漆無間自己告訴邵應真的?這么做對漆無間有什么好處?
報紙上寫了漆無間敗于舒萬卷之手,漆無間撒個謊,讓自己丟臉?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或許是邵應真沒有據實報道,胡編亂造?
他不要命了?為了一條新聞,敢把兩個道門的祖師都給得罪了?
這事兒不是漆無間告訴邵應真的,那還能是誰?
雪越來越大,舒方卷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看不清么?
真的看不清么?
舒萬卷一揮袍袖,一行「傘」字替他擋住了前方的風雪。
想看清楚其實并不難,只是有時候他把自己的眼睛給蒙住了。
不蒙住也沒辦法,看太清楚了,他怕自己活不下去!
昨天在場的,除了他和漆無間,還有血牙怪。
血牙怪裝著沒看見漆無間,她真的看不見么?
她裝著什么都不知道,其實她知道很多事情。
單成軍死在李七手里,這事兒她知道,所以這事兒上了報紙!
各路群雄來到墨香店,這事兒她知道,也上了報紙!
為什么血牙怪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能上報紙?
邵應真這種角色,不可能攀附上喬毅,真正攀附上喬毅的是血牙怪,她是喬毅的部下,她是朝廷的人!
真正在幕后指揮邵應真的,是血牙怪!
是她在幕后操控著各路群雄,包括舒萬卷和單成軍。
舒萬卷和單成軍密謀何家慶那十三塊地界,她知道。
舒萬卷和何家慶私下有勾結,她知道。
舒萬卷和單成軍想要稱王,她知道。
再往前數,舒萬卷和單成軍之間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她知道了,就意味著喬毅知道了。
喬毅什么都知道了,卻還什么都沒說,今后留給舒萬卷的下場是什么?
一陣風雪,吹散了空中的文字。
舒萬卷的視線徹底模糊了。
傍晚,蓬頭垢面的舒萬卷,喝的爛醉如泥,一步三晃來到了柳樹園子。
他沒往院子里走,他只想在園子旁邊再看一場牽絲戲。
等了一個多鐘頭,戲班子推著戲臺子,來到了柳樹園子旁邊。
看完了這場戲,舒萬卷準備離開墨香店,可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商國肯定回不去了,喬毅肯定要殺他。
普羅州也待不住了,貨郎不會饒他。
還能去哪?
去外州?
去萬生州?
眶唧唧三尺紅臺拉開帷幕,牽絲戲開場了。
舒萬卷在自己身上寫個「隱」字,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今天雪大,看戲的人很少,舒萬卷不想被別人看見自己,他就想踏踏實實把這場戲看完。
鑼鼓家伙漸漸變得細密,文祖和武祖要開始第一次交鋒。
舒萬卷看得正入迷,隱約感到一股陰氣正在迫近,
他緩開了袖子里凍硬的筆鋒,把墨汁滴落在雪上,寫了一個「眼」字。
這只「眼晴」貼著雪地四下游移,很快看到了常九骸的身影,適才感知到他的陰氣,
就是從他身上發出來的。
他來這里做什么?
常九骸來了,還有其他人來么?
舒萬卷接連寫了十幾個「眼」字,不多時又發現了漆無間的身影。
這兩人想做什么?
舒萬卷其實能推測出來,按照血牙怪的推斷,這個戲班子肯定不尋常,這兩位祖師要生擒戲班子,而且很可能會把其他看戲的人全都滅口。
好啊!打到臉上來了!
舒萬卷咬了咬牙,仔細觀察著常九骸和漆無間的行動。
這兩個人直奔戲臺子去的,周圍沒有其他人接應,證明他們還沒發現舒萬卷。
舒萬卷如果現在出手,他有足夠的把握拾了這兩人。
可現在能出手么?
他們應該都聽命于血牙怪,血牙怪聽命于朝廷,一旦現在出手,就等于和朝廷反目。
就當前的處境而言,算不算已經和朝廷反目了?
難道真的沒有緩和的余地?
猶豫之間,常九骸身邊數十名鬼仆已經來到戲臺子近前。
舒萬卷緊了拳頭,忽然感覺戲臺后邊有人正在靠近。
這人不尋常,身上味道很重。
憑著多年的經驗,舒萬卷迅速遠離了戲臺子,但見一名少年背著桶子,沖到戲臺前邊,搶起一把長勺,將一團金燦燦的汁液,灑向了一眾鬼仆。
鬼仆身上掛滿了金汁,在原地站了片刻,隨即一哄而散。
看戲的人看不見鬼仆,但看得見金汁,也聞得見味道,眾人捂著鼻子,撒腿狂奔,跑的比鬼仆還快。
紅臺上的牽絲戲停了,班主一臉驚駭道:「這位小哥,你這是做什么?」
小根子怒喝一聲:「走遠一些!」
班主知道這少年不是凡輩,他們推著車子想走,車輪被粘在了輪軸上,轉不動了。
「往哪走?」漆無間現身了,他看向小根子微微笑了笑。
常九骸沒現身,根子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小子,你活夠了?」
漆無間笑道:「修了這么惡心的道門,肯定是活夠了。」
常九骸道:「你要是活夠了,就自己跳糞坑里淹死,來這添什么惡心?」
小根子面無懼色,用勺子指著漆無間道:「說誰惡心?你先把鼻涕擦了說話!」
「你饞了?這點鼻涕正好賞給你!」漆無間抹了一把鼻涕,甩向了根子。
根子從桶子里留了一勺金汁,正要抵擋,卻發現勺子拔不出來了。
漆無間到底是祖師,他不光用了這把鼻涕,還用了別的手段,他把根子的勺子粘在了桶子里。
這把鼻涕眼看要飛到臉上,真要沾上了,這鼻涕能把根子臉上的血肉都給扯下來。
根子身手不夠快,躲閃不開,眼看鼻涕近在哭尺,地上騰起一片積雪,裹住了鼻涕。
鼻涕翻滾,似乎隨時要沖破積雪。
積雪翻飛,在半空之中匯聚成了一個字,「冰」。
啪嗒!
鼻涕被凍成了冰疙瘩,掉在了地上。
「好厲害的文修技!」漆無間贊嘆一聲,「老舒,是你么?」
舒萬卷沒有回應,這確實不是他的技法。
柳樹林子里走出來一名男子,個頭不高,身材清瘦,寸頭,八字胡,手里拿著個煙斗,沖著漆無間笑了笑。
漆無間皺眉道:「周八斗?見到長輩,你不打招呼就出手?越來越沒規矩了!」
魯老板沒應聲,他深吸一口,把煙斗里的煙絲燃盡,吐出一口煙霧,混雜著積雪,圍住了漆無間。
漆無間笑道:「周八斗,你改道門了?你這算煙修還是寒修?」
他吸了口冷風,打了個噴嚏,噴出來的唾沫星子把周圍的積雪粘在一起,落在了地上雪落了,煙可沒落,煙霧繞著漆無間化成一個「毒」字,劇毒的煙霧立刻沖向了漆無間的口鼻。
這可不太好躲,漆無間噴出鼻涕,封住了口鼻,常九骸派出來兩名鬼仆,一人一口,
把這毒煙給吸了。
這兩個鬼仆是真正的煙修,操控煙的能力自然不在話下。
漆無間瞪了常九骸一眼,他責怪常九骸出手晚了。
常九骸就是這個性情,沒弄清對手的身份,他不會輕易出手。
小根子就是個地皮的金修,常九骸沒放在眼里,周八斗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常九骸得稍微觀察一下。
他只把鬼仆派了出來,自己仍然沒現身,按照他的推算,漆無間沖在前邊,他讓鬼仆在身后跟著,就足夠打敗周八斗了,他自己沒必要冒險。
漆無間倒也沒和常九骸計較,他搓了兩團膠水,正要沖向周文程,忽見一道身影,在他面前一閃而過。
雪地上傳來一聲悶響。
漆無間站在原地不會動了。
常九骸一驚,他這才意識到,這里除了周八斗和那少年,居然還有其他人。
漆無間為什么不動了?
常九骸弄不出清楚緣由,索性自己還未現身,他準備用鬼仆再周旋一會。
這算是為漆無間拖延時間,漆無間如果能復原,算他運氣,如果復原不了,也怪不得常九骸棄他而去。
常九骸放出了二十多個鬼仆,包圍了魯老板。
魯老板和鬼仆周旋,隨手展開一卷竹簡,竹簡一共二十五根,每根竹簡之上跳出一名甲兵,手執長劍,殺向了常九骸。
常九骸慌忙退避,他沒想到周八斗能看得見他,
可這二十五名甲兵速度奇快,身手極好,根據常九骸的行動,不斷調整陣型封堵路線,根本不給常九骸脫身的機會。
常九骸這下想不明白了,他的隱身術極好,周八斗能看得見他,可能是通過鬼仆的走向推斷出來的。
可這些個甲兵為什么也能看得見他?這不就是文修技做出來的墨水人么?這些墨水人哪有這么高的心智和手段。
周旋片刻,常九骸腳下拌蒜,突然摔在了地上,起身的過程之中,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他身上亮了,點點光暈雖然不明顯,但足以讓周圍人看清他的位置。
這是投有路的執炬夜行么?
在常九骸的印象中,執炬夜行十分冷僻,云上的旅修沒聽說過有學習這個技法的,難道是投有路本人來了?
噗通!
思索之間,常九骸又摔一跤,掙扎起身,隨即又摔在地上。
這下他可狼狐了,只要爬起來就立刻摔倒,試了十幾次都站不起來,不光那二十五名甲兵難以招架,根子上前給了他一勺,他都沒擋住,直接被扣在了頭上。
常九骸帶了五百多個鬼仆,他哪能吃這個虧。
他留下兩百鬼仆支應甲兵,剩下三百鬼仆一擁而上,先要弄死周八斗。
鬼仆撲上去了,結果撲了一身墨汁,這個周八斗不是真身。
殺不了周八斗,就先殺了那金修。
鬼仆重新集結,再去撲根子,一個人影在常九骸身前一閃而過,常九骸身軀痙攣,砰砰兩聲,炸了兩次,當即失去了對鬼仆的控制。
失控的鬼仆不愿意靠近根子,都愣在了原地。
常九骸意識到自己中了走馬觀花,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炸了兩次。
難道投有路真的來了?
錯之間,鬼仆身上的墨汁匯聚在一起,化作一個「殺」字,砸在了常九骸的身上。
常九骸一聲沒炕,碎爛成了一地血肉。
李伴峰站在柳樹下,點燃了一支香煙,流下了淚水。
魔修祖師就這么沒了。
以前李伴峰還想過,這些祖師對貨郎有這么大怨氣,他們為什么不把這口氣給爭回來,非要選擇隱居。
現在李伴峰明白了,不是他們不想爭,而是祖師和祖師之間有差別。
常九骸的戰力明顯比不上宋千魂和歸見愁,能不能打得贏怨憂傷,卻還兩說。
他隱居了太久,也忘了自己的斤兩,無論內州許給他多少籌碼,墨香店這趟生意,都不是他能摻和的。
哭過之后,天空上墜落了一片灰塵。
原本失控的鬼仆,此刻茫然無措,也不知該去往何處,
魯老板展開一本空白的書卷,在書頁上摩片刻,把五百多個鬼仆都收進了書里。
直到這邊打掃干凈,漆無間才從固步自封之技里掙脫出來。
魯老板指了指手里的書:「是你自己進來,還是等我收你?」
漆無間喊道:「周八斗,你不配跟我說話,叫你師父出來,你跟我都不是一輩兒的人!」
話音落地,漆無間甩出來一片黏汗,把魯老板手里的書給粘上了。
不得不說,和常九骸相比,漆無間的戰力高了不少,他能和周文程廝殺幾合。
兩人正在纏斗,漆無間的身軀忽然裂開了。
魯老板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技法,只看到他左手往左,右手往右,活生生把自己給撕扯開了。
隨身居新添了兩間屋子,一個來自目中無人,一個來自五馬分尸。
五馬分戶源自形影相吊,縱使不用影子,李伴峰也都是硬撕。
而今配合上東奔西走之技,讓對方主動配合分戶,這個技法才算完整了。
李伴峰再次流下了眼淚,灰塵落下的時候,他朝著舒萬卷的方向看了一眼。
舒萬卷一直沒有出手,只在雪地里靜靜站著。
要打也不是不行,舒萬卷知道自已沒有勝算,但他能把時間拖住,拖到血牙怪帶人過來支援,局面或許會有回轉。
但這有什么用呢?
自己這局面真能有回轉么?
李伴峰靠在柳樹下默默抽煙。
魯老板在煙斗里裝上了煙葉,劃著了火柴。
兩人把煙抽完,相繼離去。
根子提著桶子,也走了。
舒萬卷俯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了長髯須生的傀儡。
他扯了扯絲線,愧儡的四肢動了動。
他拿著傀儡,走到紅臺后邊,還給了班主。
班主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去接。
舒萬卷把傀儡放在了戲臺旁邊,跟跟跑跑走進了風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