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龍宮即便身處地府，也如云頂天宮般燦爛。
亭臺樓閣由各色珊瑚寶石構成，哪怕已經廢棄已久，仍然散發著奪目的光芒，令人應接不暇。
由此可見，古代四海龍宮坐擁遼闊海域，其財富的闊綽。
沈煉一進入北海龍宮，反而覺得華麗外表下盡是齷蹉，不知天地量劫時遭遇到怎樣的變故。
“龍宮周圍的黑暗中，恐怕滿是魑魅魍魎。”
龍宮處處懸掛著力士腦袋，風干后煉制成油燈的樣式。
力士生前修行提燈法，死后大腦似乎化作燈油，能為北海龍宮提供四五百年的光亮。
地府的怪物被光亮吸引，所謂的太歲仙都排不上名號，估摸著光亮熄滅就會群起而攻之。
沈煉嘴角冷笑。
“簡直惡性循環，光亮使得怪物源源不斷吸引而來，它們又畏懼光亮不敢靠近北海龍宮。”
“一旦暴雷，天仙坐鎮龍宮都得灰飛煙滅。”
沈煉心念一動，龍魚袍變為龍宮方士的法袍。
同時特異有所調整，腦袋變得碩大，四肢消瘦，淡薄的龍血四散，表面根本看不出破綻。
他偽裝成方士，堂而皇之的穿行在龍宮外圍。
“與我無關，反正我只是找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閉關，北海龍宮確實很適合，順帶找找玉清殿的蹤跡，若是不成也不強求。”
沈煉仔細觀察著北海龍宮的勢力構成。
每間殿宇前，都有一兩頭妖龍看守，道行在四千年以上，靈智愚笨，在龍宮屬于守衛。
沈煉曾經以為，龍宮方士皆是龍王子嗣，實則不然。
如今看來，方士更像是龍宮的仆從，地位只比淪為耗材的力士稍高一些。
或許晉升人仙，地位才能有顯著提升。
“斗獸棋嗎，三方相互約束著。”
沈煉修行過提燈法，深知提燈法如果達到圓滿，散發出的光亮甚至可以垂釣真龍。
提燈法 由北海鮫人一族所創，以泥丸宮作為元丹的容器，光芒用于驅散黑暗，狩獵食物。
因為提燈法的緣故，力士永無出頭之日。
哪怕運道不錯，也就鷹愁澗的張捕頭那樣衣錦還鄉。
“見過仙師。”
眾力士表情麻木，面對沈煉不約而同的鞠躬行禮。
偶爾有一兩個方士出沒，相互間也刻意保持距離，妖龍則一動不動，只會聽龍王的差遣。
龍王站在食物鏈頂端，其余人人自危。
“如此一塵不變的環境，混進里面應該不難。”
沈煉閑逛一圈，悄然來到龍宮僻靜的角落，與負責內部探查情況的八哥匯合。
“啊～～”
八哥落到沈煉肩頭，其周身包裹黑氣，防止海水沾濕羽毛，讓鳥類前往深海確實有點難為。
“小聲點，我總感覺北海龍宮不對勁。”
“傻逼～”
八哥低頭湊近沈煉的耳邊，把得來的消息傳遞給后者。
北海龍宮的殿宇成百上千，但九成以上的建筑都已經廢棄，或是臨近龍王殿不得入內。
一人一鳥發現，方士主要集中于三間殿宇。
煉丹的碧水閣，煉器的制器閣，以及釀酒的酒水閣。
就算是九境方士，每隔一段時日也得來三閣執行任務，而他們的職責其實就是道童。
像是太上老君煉丹時看著爐火的金銀角大王。
低階修士運送各類靈材，并且負責靈材的淬煉，高階修士保證煉制過程的火候適宜。
“呵呵。”
“我還以為方士至少算是外門弟子，好家伙，放在千年前與蝦兵蝦將一個待遇。”
由此可見，二師兄在四海龍宮應該混得不錯。
不過沈煉目前還未注意到有什么龍女招婿，二師兄很可能在其余龍宮找了個龍女小情人。
沈煉拍拍八哥的腦袋，輕聲說道：“你先回鹽良鎮吧，有事情我再喚你來。”
“嘎。”
八哥一頭扎進土壤，由傳送樹帶著前往凡間。
片刻后，六道地藏的經驗進度開始增長起來，作為自封的護道鬼神為首，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八哥受刺激了，石卵的進度確實有點離譜。”
弼馬溫（20675.56）
沈煉不知敖鵬哪來的資源，明明感覺已經被榨干，結果如今又有大量丹藥提供給石卵。
“本來還想著找機會換個人選供養石卵，恩，既然敖鵬留有余力，先觀望一段時日再說。”
沈煉緩步走向酒水閣，考慮藏身其中觀望一二。
主要也是為溫養鬼葫蘆，接觸到酒蟲才能促使至寶晉升，說不定也摸透孕育酒蟲的方法。
沈煉旁若無人的穿過幾道門徑。
期間巡邏的龍妖擦身而過，遇到的方士同樣不在少數。
沈煉從頭到尾坦然自若，沒有碰到任何的麻煩，事實上即便地仙都不一定能看透自己。
他本以為無比順利，直至末那識無端預警。
末那識的反應劇烈，沈煉渾身冒出雞皮疙瘩，頓時難以言喻的窒息感無孔不入來襲。
“什么鬼玩意？”
沈煉溝通傳送樹，隨時準備撤離北海龍宮。
他連忙專注于末那識，蓮臺開綻放。
不遠處珊瑚構成的酒水閣布滿孔洞，在沈煉的視角中，孔洞中有無數眼瞳浮現。
宛如實質的元神一閃而過。
珊瑚間的眼瞳是由海量魂魄所化，肉眼根本不可見，全靠著末那識才發現些許端倪。
沈煉強壓雜念繼續行路，否則容易被看出虛實。
元神很可能來自龍宮深處的北海龍王，元神強度堪比獅駝嶺三妖，至少達到地仙的層次。
嘶……
甚至鄭倫的元神都沒有如此駭人的壓迫。
最讓沈煉不可思議的是，北海龍王的元神氣息極為熟悉，自己在不久前剛剛接觸過。
“食補神通不會出錯。”
六階神通非同尋常，與西游記中仙佛的神通本事別無二致。
沈煉不但能消化兩萬年道行的妖魔血肉，更是可以細致入微的分辨身魂氣息。
無論如何催動食補神通，北海龍王的味道都和小白龍一模一樣。
“小白龍沒死？鳩占鵲巢成為北海龍宮之主？”
沈煉深感不可思議，順勢推開酒水閣的大門，緊接著，一股滲人心脾的酒香迎面而來。
抬眼便看到驚人的一幕，建筑本身高度不過十米，但內部空間卻足足有兩三百米。
釀造酒水的并非真龍，而是十幾口巨型酒缸。
酒缸二三十米的大小，表面布滿玉質的白色鱗甲，另有扭曲的五官，頭頂冒出滾滾濃煙。
“等啥呢！把精金釀酒蟲研磨成粉末！”
酒缸招呼著方士，不耐煩的咧開嘴巴。
“又是小白龍？！！”沈煉表情驚愕，食補神通絕不會出錯，十幾口酒缸竟然都是由小白龍的腦袋煉制而成。
“媽的！”
沈煉遲疑幾息，鬼葫蘆在胃中傾倒大悟酒。
悟性得到加持，使得末那識的威力暴漲。
緊接著，越來越多相同的味道涌入口鼻，小白龍無處不在，數量甚至能在四萬以上。
“不可能吧？”
沈煉趁著酒水閣各自忙碌，瘋狂吸收大悟酒的藥力。
五感愈發的敏銳，映入眼簾的一幕駭人聽聞。
珊瑚滿是眼瞳；支撐建筑的房梁有鱗甲生出；墻面顯露肌肉的紋理；草木宛如血管……
北海龍宮除去方士、力士以外，所有物件都是小白龍所化。
準確來說，是小白龍的各類器官所化，其中不少已經生靈，如同口出人言的巨型酒缸。
沈煉呼吸急促，一頭頭小白龍絕非身外法身，也不是類似盤桓洞九靈元圣的同化神通。
四萬小白龍都是本體，只是多數靈智混濁。
大悟酒的藥力消耗極快。
沈煉眉心的豎眼變得愈發玄妙，五感大幅度提升。
他聽到蒼老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四面八方。
“九百七十六……”
“一千零四十五……”
“一千一百二十三……”
沈煉反應過來，聲音來自北海龍王，后者在核對龍宮方士的數量，顯然是找尋某人。
他有種預感，北海龍宮的目標就是自己。
沈煉余光一掃，注意到酒水閣的角落有十幾名力士，正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不行，偽裝成方士太不靠譜。”
他并非沒有一戰之力，但北海龍宮的情況非常古怪，特別是牽扯到金蟬子的坐騎小白龍。
“骨刃。”
沈煉連退十幾米，隨即消失在一片陰影中。
他再次現身時，已經來到力士間，龍魚袍生出不同，武道金身和元神都沒入蓮臺內。
勁力蕩然無存，氣血陸續壓縮進三心臟。
剎那間，沈煉變得像是尋常力士，眼耳口鼻有光亮外放。
“一千八百四十三……”
“呵呵，我早晚會要把你抓出來！”
沈煉聽著北海龍王疲憊的呢喃，“另一條小白龍到底從何而來的？明明地府沒有動靜。”
“不是地府的話，他會是哪里？”
北海龍王的元神戛然而止，老龍陷入沉睡。
沈煉眉頭微皺，大量相同的小白龍竟然源于地府？難不成牽扯到傳聞中的六道輪回？
“哼。”
巨型酒缸的冷哼形成氣浪席卷酒水閣。
“差一味靈材！”
巨型酒缸目光落在眾力士的身上，沉聲說道：“前去西北角書齋取來一只生髓香的酒蟲。”
領頭的力士是個白發老人，修為在先天五境圓滿。
他跪地回應道：“長老，我等力士立刻動身，不過書齋內危險重重，凡俗難以勝任。”
“快！快！！”
“書齋內的瘋龍最多吃掉你們十人，其余人把酒蟲帶來！”
“記得把腦袋捎回來。”
巨型酒缸雙眼泛紅，額頭顯露烙印的八部天龍廣力，熱量四溢，尖牙利齒滴落唾沫。
“我等立刻動身。”
白發老人連忙照辦，帶著眾力士一同離開酒水閣。
沈煉跟隨后面，能看出他們的神情都有些絕望，走出大半個時辰白發老人才率先開口。
“各位可將姓名告知一番，待到死后制成燈籠，便由剩余人在額頭貼上簡易的墓志銘。”
“老夫席林寶，半年前功法反噬污了仙師的茶碗，被發配到酒水閣，當個押解的送食力士。”
有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青年接話道：“我是陳貴，不小心多看一眼仙師的真容。”
“哎，我洪長立是修行提燈法過快，欲加之罪啊。”
壯漢苦笑連連。
他們相互都不認得，畢竟在酒水閣等待發號施令時，也不可能交流，臨死才有幾句閑聊。
沈煉這才知道，力士也是有三六九等的。
龍宮有很多殿宇封禁著瘋掉的真龍，送食方士就是在收集酒蟲的同時，為瘋龍填飽肚子的。
席林寶環顧眾人，發覺沈煉表情毫無波瀾。
“小兄弟，你呢？”
“我？”
“算是我主動成為送食力士的吧。”
沈煉嘴角上揚，打量著面露不解的眾力士。
不得不說，龍宮力士的體質堪比半妖，凡俗的壽元普遍在兩百年左右，武道天賦極佳。
若是他們得到武道真域的加持，都能化身半人半龍。
席林寶驚愕的說道：“小兄弟，你若是知錯，心有悔改，輪回轉世后便能成仙得道。”
“人犯龍有錯，龍吃人就沒錯嗎？”
“我倒是想要嘗嘗真龍血肉的滋味有何不同。”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語，嚇得眾力士臉色慘白，脊背一股寒意直沖天靈蓋，止不住的顫抖。
沈煉笑而不語，不顧其余人朝著書齋而去。
眾力士遲疑片刻，不得不跟隨沈煉。
在他們的眼中，無論在家鄉的城鎮，還是來到北海龍宮，真龍都是高于凡俗之上的。
別說是污言穢語，雜念都未生出過。
“此處便是書齋？”
“是……”
沈煉一言不發的跨進書齋，打開大門的瞬間，眼見無數鐵鏈鎖著的一道身影背對他們。
身影書生打扮，手持人骨毛筆，嘴里一直在咀嚼血肉骨骼。
“半生虛老太平日，一日不知人不識。”
“鬢毛斑斑黑無幾，漸與布衣為一色。”
“生髓香又不夠了？讓我想想吃掉多少人才滿意。”
沈煉看到身影背部若隱若現的經文，也有著八部天龍廣力六字，氣息與小白龍完全一致。
書生小白龍毛筆一頓，脖頸伸長十幾米。
“或許你能騙過龍王，但騙不到我的，你絕對不是力士，八成是新來的小白龍吧。”
“來說說你的經歷，與我有何不同！！！”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