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嘆了口氣,只能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涂了碘酒,他拿起云南白藥的藥粉。
“這個也有點痛啊,你忍著點。”
陸嚴河提前叮囑。
陳思琦咬住嘴唇,嗯了一聲。
盡管提前叮囑了,但在藥粉撒在傷口上的瞬間,陳思琦還是沒忍住,眉頭緊皺,咬緊牙關,輕哼了幾聲。
陸嚴河給她貼上紗布。
“好了,簡單處理了一下。”他說,“回去之后你再讓家里人幫你看看吧。”
陳思琦的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謝謝。”她說。
“你這傷怎么受的?”陸嚴河把東西一一收進塑料袋,問。
“不小心在那個地方刮到了。”陳思琦指了一下臺階左邊兩米遠的路邊花壇。
那里有一塊瓷磚破了,有一個鋒利的殘缺口。
難怪刮得那么狠。
陸嚴河說:“這也能刮到,你是使了多大的力氣才刮出這么大的口子?”
陳思琦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又什么都沒說。
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突然看到李琳就在旁邊,情急之下想要避開她,一不留神抬腿要轉身的時候就猛地一下刮到了。
為什么看到李琳,下意識就想要躲開?
陳思琦不愿意承認自己在躲避李琳。
“你家司機呢?今天沒有來接你?”陸嚴河問。
“送我爸去機場了,我自己打車回去。”陳思琦說。
“那你現在這個樣子——”陸嚴河的視線落在陳思琦腳上貼的那塊紗布上。
陳思琦說:“已經沒有之前那么痛了,我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
“剛才多謝你了。”
“你剛才已經謝過了。”
陳思琦哦了一聲。
她低著頭,兩只手抱在自己的膝蓋上。
“原來你晚上也不在這里上晚自習啊。”陸嚴河問,“你上次說伱找徐子君要答案不是為了抄她的答案,那是為了什么?”
陳思琦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還記著這件事。”
“好奇唄,你要實在不愿意說就算了。”
陳思琦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只是想要確保我的答案是對的,我不能考砸,我不能讓劉薇安那個女人看笑話。”
陸嚴河一時都不知道作何感想。
劉薇安竟然帶給陳思琦這么大的心理陰影嗎?
“好吧。”
陸嚴河看到自己要坐的那班公交車開過來了。
不過,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陪陳思琦坐在這臺階上。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陳思琦問:“你喜歡做明星嗎?”
陸嚴河心里呵呵一聲,心想,他也沒真的做過,怎么知道。
“做明星……也沒做過幾天。”他委婉地說,“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一開始就是為了賺錢才參加的那個選秀節目。”
“那你賺到錢了嗎?”陳思琦又問。
陸嚴河無奈地指著自己:“你覺得我要是賺到錢了,還貪圖你生日派對那點出場費?”
陳思琦:“……也是。”
陸嚴河忽然笑了一下,雖然說在這個時間點笑出來,有點不合時宜。
“你笑什么?”陳思琦問。
陸嚴河說:“只是突然想到你給的出場費,多虧了那筆錢,讓我暫時沒有那么捉襟見肘了。”
陳思琦吃驚地看了他一眼。
“你這么窮的嗎?”
“嗯。”陸嚴河說,“過氣偶像不好當啊。”
“你竟然覺得自己是過氣偶像嗎?”陳思琦斜了他一眼,“感覺你都沒有真的紅過。”
“當時參加選秀節目的時候還行吧,好歹是靠粉絲投票出的道。”
“那不是因為大家看你身世很可憐,我看網上還有人說你是靠賣慘出的道。”陳思琦立即說道。
說完之后,陳思琦才后悔,這話……好像不應該當著陸嚴河的面說。當初陸嚴河參加選秀節目,得到了一批心疼他的粉絲,就是因為他從小父母雙亡,又來自農村,家境貧寒。這讓他成為那些選手里面,身世最慘的人,也因為在網上引起熱議,被節目組反復拿出來渲染。只是,在這之后的幾年,時不時有人提到這件事,都成了諷刺陸嚴河的材料,全方面攻擊陸嚴河賣慘,然后以他現在過氣落魄來攻擊他——靠炒作出道的藝人,紅不長久。
其實,在陳思琦看來,人家的話說的也沒錯。
陸嚴河這人,唱歌不行,跳舞也不行,沒什么才藝,錄節目更是個石頭,沒有一點綜藝效果,完全就是誤入娛樂圈的傻子。
但事實也不好當著人家的面說。
陳思琦在人前向來冷傲張狂,可這一刻她內心也有點懊悔。
亂說些什么!
“賣慘,哈哈,好吧,他們也沒說錯。”陸嚴河聳聳肩膀,“但也不是賣,我過去的人生就是很慘啊,誰想沒有爸媽陪在身邊,誰又想過得慘。”
此時此刻,這條路上,來往的行人并不少。
一對年輕的學生坐在路邊臺階上,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這個黃昏,光線被飽滿的橘紅色攪和得有些暗淡,看不太清楚他人的臉龐。
只有十三中的學生注意到他們,才會認出來那個男的是陸嚴河。
陳思琦看著陸嚴河面無表情的臉龐,想道歉,但說不出口。
掙扎了一下,她說:“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慘,我不是也挺慘的嗎?”
很意外的,陸嚴河聽懂了陳思琦這句話背后的歉意。
不愿意直接道歉,所以用這樣的話來安慰他。
陸嚴河笑了笑,說:“你好歹是在富貴之家和繼母斗智斗勇,我是在從這無法掌控的命運手里爭口飯吃,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難度,你就別跟我比了,公主殿下。”
一陣溫熱的風恰好吹過來了。
路邊的梧桐樹被吹得梭梭作響。
陳思琦的臉滯了片刻:“公……公哪門子的主啊!”
如果不是橘紅色的夕陽恰好照在她的臉上,陸嚴河一定會發現她的臉頰有些紅了。
“一個小小的比喻。”陸嚴河微微一笑,“你的腿怎么樣了?能走路了嗎?”
陳思琦心跳莫名地加速,她馬上站了起來,“我可以了,我叫輛車就回去了。”
她甚至不敢看陸嚴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