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里,劉琴先趕來,然后是宋校長。
陸嚴河心有余悸地坐在搶救室外,跟他們打了個招呼,臉色發白。
劉琴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說些什么。
她看向坐在陸嚴河身邊的陳梓妍,有些疑惑她的身份。
陳梓妍對她微微一笑,站起來,說:“我是星娛經紀公司的,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先走了。”
陸嚴河轉頭看向她。
事情發生以后,一片混亂,好不容易等到救護車和警方趕到,陸嚴河跟著上了救護車,卻手足無措,沒有任何處理經驗,幸好這個時候陳梓妍跟著他一塊兒來了,回答問題,辦理相關的手續,讓陸嚴河聯系學校。
“謝謝。”他對她說。
陳梓妍:“我知道你現在腦子肯定很亂,我們的事情,我們之后再找個時間好好聊。”
“好。”陸嚴河點頭。
陳梓妍轉身走了。
宋校長跑了過來。
“小蘇怎么樣?”他滿臉著急。
“還在搶救。”劉琴說。
宋校長氣急敗壞地罵:“那個女人害得小蘇離開江廣還不夠,小蘇都逃到玉明來了,她還跟著追過來,瘋子!真是個瘋子!”
劉琴的手搭在陸嚴河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嚴河,這里我們在就行了,你先回學校,下午還要上課,放心,不會有事的。”
陸嚴河點點頭。
“那我先走了。”
宋校長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意識到還有一個學生在,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沒有再繼續罵。
陸嚴河離開了醫院。
剛才發生的那一幕,直到現在還強烈地印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不理解,為什么袁宜在干出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之后,還可以那么平靜地對蘇素說話。
人懵的時候,走路都有點不注意周圍的世界,仿佛從周圍的世界中剝離了出來,連聲音似乎都聽不到。
直到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陸嚴河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
“伱發什么呆呢?我喊了你至少不下五次,你都不理我。”
出現在陸嚴河面前的人,赫然是當初錄制《小歌聚眾燴》的時候,跑到他休息室來采訪他的林淼淼。
“你、你怎么在這?”陸嚴河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林淼淼說:“我還想問你呢,你怎么從醫院出來了?”
陸嚴河:“我……我剛送一個人來醫院。”
“我說呢,現在不是上學的時間呢,你不在學校,在這里。”林淼淼露出恍然之色,“之前我聽說《小歌聚眾燴》又準備邀請你上節目,你怎么沒有去上?”
“經紀人不讓。”
林淼淼皺眉,“為什么?難道是覺得你第一次上節目的效果不好嗎?明明挺好的啊。”
“不是這個原因,一點私人恩怨,他不想讓我上節目多曝光。”陸嚴河簡單解釋了一下,說,“我還要回學校,先走了。”
“等等啊。”林淼淼馬上叫住他,“我送你唄,我司機就在那邊等我呢,你是去十三中吧,正好順路。”
陸嚴河驚訝地看著她,“是嗎?那謝謝了。”
林淼淼笑了起來,“順便的事,有什么好謝的。”
上車以后,林淼淼對司機說:“先送他去十三中。”
跟林淼淼說了幾句話以后,陸嚴河的心神也沒那么渙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問林淼淼:“你來醫院做什么?”
“我?我來拿個藥,這幾天有點不舒服。”林淼淼說,“不過,你跟你經紀人能有什么私人恩怨啊,都不讓你上節目,這是不待見你啊,你得罪他了?”
“誰知道呢。”
“你要是真得罪他了,好好跟人道個歉唄,你是個藝人,要是經紀人不待見你,那你還怎么混。”
“再說吧,反正現在我也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事,每天光上課搞復習都要把我累虛脫了。”
“噢,也是,你還在上高三呢。”
“你……我看你長得也不比我大,你怎么就已經開始工作了?你多大?”陸嚴河問。
林淼淼眼珠子一轉,說:“反正比你大。”
“看著也不像。”陸嚴河說,“你不是主持人,上次卻能夠在北極光那里假冒主持人,你家里是北極光的高層?”
“你別總是提我假冒主持人的事!”林淼淼有些生氣,撅了下嘴,“我只是好玩所以才當一下主持人,怎么就成假冒了?好像顯得我挺其心可居似的。”
“行吧。”
“你這半年都不準備出來工作啦?”林淼淼問,“要是你想上節目,我可以找親戚幫幫忙,幫你介紹一下哦。”
“多謝你的好意,現在不用了,回頭有這個需要,我再請你幫忙。”
“你怎么找我啊,你都沒有我聯系方式。”林淼淼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微信二維碼,遞到陸嚴河面前,“你加我吧。”
陸嚴河只是客氣客氣,沒想到人家真就把二維碼遞過來了。
他掏出手機,掃了下。
林淼淼的頭像是一個躺在床上看窗外月亮的小兔子。
挺可愛。
“你才17歲?”陸嚴河一加上她的好友,馬上就看到了她的個人資料。
林淼淼大驚失色,隨后反應了過來,是她的個人資料出賣了她。
“才、才……哎呀,行吧,我就是比你小一歲,怎么了?”林淼淼輕哼一聲,“比我大了不起啊。”
陸嚴河:“我又沒這么說,我只是好奇你多大了。”
“就算比你小一歲,也沒有小很多。”林淼淼說。
“哦。”
“你——”林淼淼忽然又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等你高考完再說吧,你好好加油啊,別回頭沒考上振華或玉明,被人嘲笑。”
陸嚴河震驚不已。
“你是第一個認為我沒考上振華或玉明會被人嘲笑的人,別人都是質疑我為什么認為能考上,怎么會有人嘲笑。”
“那就考上給他們看看。”林淼淼說。
這時,車靠邊停下來了。
司機說:“小姐,十三中到了。”
林淼淼噢了一聲,說:“到了,拜拜,一定要考上哦。”
陸嚴河笑了,“行,我一定考上。”
“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你可不能食言。”林淼淼說。
“那我沒考上還算我違約了?算了,約定就約定,反正沒考上也不用交違約金。”陸嚴河打開車門,“走了,謝謝。”
“拜拜。”林淼淼看著他,“再見。”
如果說咖啡館發生的那一幕給陸嚴河帶來了難以置信的人生陰影,那偶遇林淼淼、和林淼淼聊天,就像是撫平這道人生陰影的一道柔和的光,就像是游戲里中了負面狀態以后,被美麗的牧師小姐姐用魔法驅逐負面狀態。
第三次跟林淼淼見面,終于沒有再一不留神就會被這個小女孩噎死的感覺了。
十七歲。
比他要小一歲。
之前還偽裝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采訪他。
陸嚴河走進學校,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那輛車剛剛起步,準備離開。
看到陸嚴河回頭,正坐在車里看著他的林淼淼馬上轉頭四顧,“有什么東西落在車上了嗎?”
林淼淼找了一圈也沒有找著,再抬頭時,陸嚴河已經走進了學校。
“哼!”林淼淼反應過來,只是自己想多了。
陸嚴河回到班上時,下午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上課了。
課表上,等會兒第二節課就是歷史課。
但陸嚴河知道,等會兒第二節課肯定是上不成了。
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陸嚴河頻頻走神,腦海中浮現出咖啡館那一幕。
下課以后,陸嚴河還在發呆,李鵬飛拍了拍他,問:“老陸,你中午干嘛去了?一中午沒見著你人。”
陸嚴河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著李鵬飛,說:“中午,我去見公司的人,碰到——”
“我靠!蘇肅老師正在醫院進行搶救!”周子瑜忽然大吼一聲,充滿了震驚。
他這一聲吼,把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
“你說什么?!”梅萍震驚地從自己座位上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周子瑜。
其他人臉上的震驚也少不到哪去。
周子瑜拿著手機,說:“剛收到的消息,說是中午被人刺傷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周子瑜被大家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是怎么回事?”
“對啊,蘇老師怎么突然被人刺傷了?”
“太可怕了吧?”
“蘇老師這么好的人,怎么會遇到這種事情?”
陸嚴河坐在座位上,吁了一口氣。
他剛才還支支吾吾,猶豫不已,不知道怎么跟李鵬飛開口,說這件事,結果周子瑜就說了。
李鵬飛沒有過去。
他雖然也一臉震驚,卻看著陸嚴河,問:“你說你中午碰到什么了?”
陸嚴河說:“就是剛才周子瑜說的那件事。”
李鵬飛驚訝地看著陸嚴河,壓低了聲音,驚訝地問:“你碰到了蘇老師被刺傷?”
“嗯。”陸嚴河點了下頭,“我剛從醫院回來。”
“這是怎么回事?蘇老師怎么突然被人刺傷了?”李鵬飛說,“碰到瘋子了嗎?”
陸嚴河的腦神經莫名抽了一下。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聽到“瘋子”這個詞了。
他搖頭,說:“刺傷蘇老師的人是他前女友,之前還在校門口堵過蘇老師,我……我現在都有點懵,發生得太突然了。”
李鵬飛看了那群圍在周子瑜身邊的人一眼,說:“要不,我們去小賣部轉轉?”
陸嚴河也想出去透口氣,點點頭。
到了外面,兩個人說話就方便多了,不用擔心被周圍同學聽到。
“你不想讓大家知道這件事?”
“感覺不是什么好事。”陸嚴河說,“蘇老師那個前女友,已經出現了好幾次了,被我撞見了好幾次,蘇老師雖然沒有直接跟我說,但我感覺他不是太希望讓大家知道她的事。”
“現在怎么都這么瘋狂?”李鵬飛露出難以置信之色,“新聞上也都是這種因愛生恨的新聞,男的給女的潑硫酸,女的給男的切老二,匪夷所思。”
陸嚴河露出一抹苦笑。
“但是蘇老師肯定沒事的,你放心吧。”李鵬飛信誓旦旦地說。
“其實也很奇怪,當時我就在現場,看到蘇老師被刀扎進了胸口,我人都傻了,他前女友卻突然對我說‘別喊了,他死不了’,明明她才剛做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她竟然跟沒事人一樣。”
“無法理解。”李鵬飛也搖頭。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看天空。
十二月,隆冬的天空陰郁得像一個病人的臉,透著揮之不去的陰沉和苦郁之色。
李鵬飛說:“感覺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時間,又出事了。”
九月份是三班的多事之秋,中間十月和十一月稍微平靜了兩個月,現在又出了這種事。
兩人到了小賣部,一人買了一袋熱牛奶喝。
沉默半晌,李鵬飛說:“不過,蘇老師突然受傷,歷史課是不是又要換老師啊?”
“可能是的。”陸嚴河點頭。
李鵬飛:“不會又把尹香語給換過來吧?”
陸嚴河笑了笑,說:“有可能啊。”
李鵬飛默默地搖搖頭。
“那就糟了。”
第二節歷史課,尹香語沒有出現,老陳來了。
他一臉如常的笑容,走進來,說:“沒想到是我走進來吧,你們蘇老師有點事,所以這堂課拜托我來上一下,改成英語啊。”
他說完,卻發現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反應。
這幫小崽子,要么歡呼,要么嘆氣,反正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悄無聲息。
老陳臉上笑容收起了兩分,看著大家的臉,沉默兩秒,試探性地問:“你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陳老師。”李璀聲音悶悶不樂地說。
老陳:“好吧,那就不瞞著你們了,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了,我剛得到的消息,你們蘇老師剛搶救過來,脫離生命危險了。”
他看到臺下的學生猛地一抬頭,雙眼放光地看著他,臉上浮現出喜色。
“所以呢,我知道大家心里面肯定還是擔心蘇老師,但蘇老師也肯定不希望你們為了擔心他而耽誤學習的進度,我知道這很難,但我們一起努力,別浪費這四十分鐘,好不好?”老陳笑著說,“等會兒晚上我就代表大家去醫院探望他,總不好告訴他,因為他受傷了,大家都無心學習了。”
班上同學終于有了點反饋。
“唉——”一幫十八九歲的小孩接二連三地嘆了口氣。
老陳打開書,卻沒有在說課本上的知識。
他頓了頓,說:“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中有一句話:‘Itdoesnotkilluswillmakeusstrongerdifficulties。’這句話的意思是,殺不死我們的,都會讓我們變得更強大,用在這里不是特別的合適,但我剛才腦海中浮現出來了這句話。我想要跟大家傳達什么樣的意思,大家應該能明白。人生中我們會遇到很多像今天這樣的意外,無論是發生在身邊的人身上,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它發生得很突然,但發生了,我們就要面對,而且,不能被打敗,要始終不斷地強大自己,要堅強,不能被情緒掌控,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應該做什么,我們不是醫生,不能幫助蘇老師更好地康復,我們也無法在現在去看望蘇老師,給他安慰,我們只能認真做好我們現在能做的事情,對我來說是上好這節課,對你們來說,就是不浪費這四十分鐘。”
晚自習的時候,劉琴才回來。
她第一時間到教室跟大家說了蘇老師的情況。
蘇老師已經脫離危險,正在醫院觀察,同時也第一時間委托她轉告大家,不接受探望,也不要為他擔心。
“歷史課將暫時由其他歷史老師來代課。”劉琴心中嘆了口氣。
自從蘇肅來了以后,三班的歷史成績就開始上升,跟坐了火箭一樣的往上躥。
他最大的本事,是讓學生們自發地想要學歷史,對這門課產生了興趣。
結果卻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出了這樣一件事。
劉琴有些難受,既為蘇老師,也為這些學生們。
大家早就猜到歷史課將由別的老師來代課了,但親耳聽到,還是有些難受。
然而,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只能這樣。
但是,幸好,對年輕的學生來說,面對一件突發的意外雖然難以接受,但在事情發生以后,也能很快地排解掉那些負面的情緒影響。
陸嚴河原本以為自己還會心有余悸好幾天,但知道蘇老師沒事以后,第二天醒來,除了仍然無法理解袁宜的行為、為此感到莫名其妙和匪夷所思之外,已經沒有昨天那種震麻了的感覺了。
唯一難以適應的,就是不斷變化的歷史代課老師。
嗯,沒錯,學校并沒有給他們安排一個固定的代課老師,而是歷史教研組的老師根據蘇肅之前的教案進度,每人負責一節課,這樣輪換著給他們上課。
這樣一來,每堂課的水平都是參差不齊的。
緩了兩天,陸嚴河也開始認真地回想那天中午陳梓妍跟他說的話了。
這件事才是他第二重要的事情。
藝人這個身份肯定是想要有的。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陸嚴河已經感受到了這個身份帶給他的許多好處,最大的好處倒不是他信口胡謅的“保護自己不被那只黑手迫害”,那真的就是話說到那兒了,只能那么說了,藝人這個身份對他而言,對現在的他最大的好處就是賺錢。
學生是沒有錢的,他這么個家境背景,無父無母,只有一個想當扒皮結果當不成的舅舅。
如果不做藝人的話,考上了大學,后面那四年也只能勤工儉學。
所以,既然要做,那就要想辦法破局,讓周平安和他背后的人無法再阻撓他。
目前陸嚴河認識的人里面,唯一一個有辦法幫助他、并且有意愿幫助他的,就是陳梓妍。
陸嚴河仔細地琢磨了好幾遍他跟陳梓妍的對話,慢慢地反應了過來。
陳梓妍似乎是在讓他給她一個理由。
——你這么多的麻煩纏身,未來也注定會受到阻撓,你現在不會放棄這條路,那你未來呢?我為什么要帶你?你給我一個理由。
陸嚴河在中午的時間搜索了一下陳梓妍。
網上果然有關于她的信息。
這位傳奇的經紀人,即使不是公眾人物,也名氣極大。
兩位超一線明星陳碧舸和商永周都是她從新人階段就開始帶起來的,至今仍然是他們兩個人的合作伙伴。除了這兩個人,陳梓妍還帶過毛冰玉這位紅極一時的女演員,媒體都說,如果不是毛冰玉在正當紅時激流勇退,她會成為陳梓妍手下第三位超一線明星。
陳梓妍加入星娛經紀公司之后,帶出了現在星娛三位當家一姐之一的張瀾,另一位一姐江玉倩的成名和上位也有她在背后推波助瀾。
只是,張瀾在走紅之后似乎跟陳梓妍之間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經紀人換成了現在的施宙。當然,到底有沒有不愉快,有多不愉快,這些都沒有人知道。
總而言之,陳梓妍經紀人的職業生涯不可謂不成功,無論是男藝人還是女藝人,只要被她帶過的,都成了當紅或紅極一時的明星。
因為過去這些輝煌的成績,業內人人都信陳梓妍的眼光。
但這樣看下來,陳梓妍仿佛是一個沒有任何個人標簽和特征的人。
網上能夠搜索到的資料里,全是陳梓妍的成績,卻沒有關于陳梓妍這個人如何的信息。
她性格如何,有過什么樣的人生經歷,喜歡什么樣的藝人,什么都沒有。
陳梓妍到底想從他這里聽到什么回答?
星娛經紀公司。
馬副總看著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女人,盡管在行政級別上,他是她的上司,但實際上根本管不到她。
作為洪總親自請到公司來的金牌經紀人,她和公司的關系比起雇傭和被雇傭,更像是一種合作關系。
馬副總也聽到過一個說法,陳梓妍之所以在星娛只是一個經紀人,不是公司不愿意給她一個高管的頭銜,而是她自己不樂意。
“梓妍,你人挑得怎么樣了?”馬副總問。
陳梓妍笑了笑,說:“正在看。”
“你挑人可真是永遠出人意料啊,第一個竟然挑中了涂松,在這之前,我對這個名字都沒有什么印象。”
陳梓妍一聽馬副總的話就知道了,周平安應該是沒有把涂松和毛冰玉的關系告訴他。
想一想也理解,畢竟這樣的關系周平安之前都不知道,還埋沒了涂松,要是馬副總知道,肯定會責怪他辦事不力,不如瞞下。
陳梓妍也沒有多說,她自己也不太愿意讓很多人知道涂松是靠著毛冰玉的關系才被她看中的。
陳梓妍說:“藝人嘛,對我們經紀人來說,講究的就是一個眼緣。”
馬副總:“是,不過我聽說你之前跟很多人都詢問了一下陸嚴河的情況?是對他感興趣嗎?”
“喲,馬總在公司里眼線挺多啊。”陳梓妍臉上的笑容馬上減了兩分。
“你別介意啊,我也就是聽大家閑聊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哪有什么眼線啊。”馬副總馬上說。
閑聊?哪個傻鳥會跑到你一個公司副總面前閑聊。
陳梓妍表情不變,反問:“我對陸嚴河感興趣,有什么問題嗎?”
“他啊,他確實有點問題。”馬副總說,“其他人隨便你怎么挑都無所謂,他的話,梓妍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嗯,我確實在考慮中,了解他的過程倒是讓我很好奇,你是為什么要這么針對他?”陳梓妍言笑晏晏地看著他,問。
“哈哈哈,梓妍,我好端端的去針對一個小藝人做什么?”馬副總馬上笑道。
陳梓妍卻并不買賬,攤開雙手,面帶笑意,說:“這也是我不理解的,是誰給了你什么好處,才讓你還專門來提醒我,讓我不要帶他嗎?”
馬副總臉上還在笑著,但是內心深處已經感覺到棘手,不知道該在這個時候說什么了。
“不是,我只是……單純地不太喜歡這個藝人。”他說,“因為他太冷血,不懂感恩。”
“嗯?”陳梓妍驚訝地笑了起來,“為什么這么說?”
“他……他是農村出來的,你應該知道吧?”
“嗯。”
“他父母雙亡,是舅舅把他帶了出來,送他來參加比賽,結果他當時紅了以后,就翻臉不認賬,不肯跟他舅舅來往。”馬副總說,“這樣一個小孩,年紀這么小就忘恩負義,我是不喜歡這種白眼狼的,所以,我很厭惡他。”
陳梓妍點點頭。
“這樣啊。”
“對,所以我才勸你不要考慮他,你這樣優秀的經紀人,他不值得。”
“嗯。”陳梓妍點點頭,“我知道了。”
馬副總笑了。
等陳梓妍走了,馬副總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收起來。
他微微皺眉。
這個陸嚴河,他這幾個月是怎么回事?
過去兩年都無人問津,這幾個月怎么一個兩個的都看上了他,找他合作,想要帶他,對他感興趣。
他自己也是,怎么就突然拿了兩面“見義勇為”錦旗?
就因為這兩面錦旗在手,他們對陸嚴河不得不忌憚起來,不敢做得太過分,否則一旦陸嚴河去搞什么曝光,他們就將陷入巨大的輿論壓力之中。
畢竟,在合約沒到期、陸嚴河也沒有實質性原則問題的情況下逼一個獲得過警方兩次“見義勇為”表彰的人解約,怎么都說不過去。
但是,幸好還是勸住了陳梓妍。
馬副總得意地笑了起來。
忘恩負義。
這個說法好。
以后就這么說。
雪難得停了。
陸嚴河坐在教室里,看著窗外。
可惜窗外是走廊,要越過走廊,才能看到一截天空。
一直坐在教室里真的有點悶。
“太無聊了。”李鵬飛過了最開始那個熱乎勁兒,現在又有點坐不住了,做會兒題就忍不住停下來休息會兒,“每天就是看書做題,做題看書,全是這些東西,腦袋都是暈的。”
陸嚴河笑了笑,說:“那你看琳玉他們,都這樣堅持多久了。”
李鵬飛感慨:“所以他們牛啊。”
“你不是說要超過羅子程?你這個目標可還沒實現。”
“我現在覺得超過羅子程也沒有什么意思,他都不配當我的目標。”
“不管他配不配,你都先超過他再說這種話。”
“呵呵。”
“欸,你們看到貼吧里那個帖子了嗎?”忽然,江海天問他們。
“什么帖子?”李鵬飛問。
“你們果然不知道。”江海天馬上說,“咱們學校貼吧,有個人發了個帖子,說咱們班有一對瞞住了所有人的情侶,現在大家都在好奇,這對情侶是誰。”
“啊?”李鵬飛一臉嫌棄,“誰管這些啊,偷偷談戀愛就讓人家談唄。”
“你就一點不好奇?帖子里可說這對情侶完全讓人想象不到,是誰都預想不到的組合。”
“關我屁事,你們也是閑得慌,好奇這種東西。”李鵬飛根本不在意。
這時,徐子君從后門走了進來。
她默默地低著頭往自己的座位走。
李鵬飛看了她一眼,說:“反正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人家愛怎么談怎么談。”
自主招生的復試也在這個月陸陸續續地開始了。
琳玉、陳怡、陳欽等人陸陸續續地請假,去參加自主招生的復試。
其中也包括楚賽英。
自從二十萬那件事曝光以后,楚賽英在班上的存在感就變得很低。
有的時候,大家甚至會忘記班上還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可是,他的成績卻又一次比一次好。
一直在進步的人不止陸嚴河,還有楚賽英。
他平時在年級也就是五十到七十左右的位次,現在已經來到了年級三十名。
整個三班,尤其是位于前面位次的學生,都在努力地往前沖刺。
大概是因為高考越來越近,大家的壓力越來越大,大家開始經常在課間討論八卦。
某某和某某曾經在一起過,某某家里其實是做什么的,等等,各種各樣的八卦,反正,只要能夠短暫地從學習中出來片刻,大家都聊,聊得兩眼放精光。
隨后,就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學校貼吧上那個關于他們班某對偷偷摸摸談戀愛的情侶。
人人都很想知道,這對情侶到底是哪兩個人。
因為這個氣氛,班上經常可以聽到類似于——
“梅萍,談戀愛的不會是你跟誰吧?”
梅萍白眼一翻,兇悍地瞪眼:“我跟誰?”
這是一種風格。
還有另一種風格。
“李璀,你平時一直有事沒事就去找白雨說話,你們是不是偷偷摸摸在一起了?”
“別污蔑我啊!我找白雨那是因為別的事。”
“你們倆還能有什么別的事?”
“關你們屁事!”
“那看來就是你們了!”
“是我們,我馬上被車撞死!”
鬧得雞飛狗跳。
在這個氛圍中,陸嚴河一直置身事外,沒有牽涉進去。
他并不在意到底誰在偷偷談戀愛。
反正這又不是那個摸摸小手就臉紅耳赤的年代了。
他一直在琢磨著要怎么給陳梓妍發個消息,再約她認真地談一次。
他覺得陳梓妍并非對他失去了興趣,或者怕這些麻煩。
當然,這都是他的感受,不確定。
所以,他只能再一次跟陳梓妍面對面,認真地聊一聊。
他要說服陳梓妍,相信他,成為他的經紀人。
陸嚴河認真地想了很久,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人在囧途》《童年》兩個名字。
“這是什么?”李鵬飛看到他紙上寫的這兩個名字,很意外地問,“你又準備寫歌了嗎?”
陸嚴河說:“有一個是歌,另一個……是一個故事。”
“故事?”
“嗯,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這個故事。”陸嚴河說。
“你又寫了一首歌?”
晚上,宿舍,顏良和李治百驚訝地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點頭。
“這兩天哼著哼著,就哼出來了。”陸嚴河說,“但是我不懂曲譜,你們幫我編成譜子吧。”
李治百說:“這只能交給顏良了,我也不懂。”
三個人里,只有顏良一直在認真地上著這些基礎樂理課。
陸嚴河的原身倒也不是沒上,但他之前在農村待著,基礎太差,完全跟不上。
顏良點頭,說:“行,那你唱吧,我幫你寫下來。”
陸嚴河把《童年》從頭到尾唱了一遍。
這首歌,火遍了大江南北。
它很簡單,不復雜,朗朗上口,幾乎每個人都會唱,成了一個時代的記憶。
越是這樣的歌,第一次唱出來的時候,對沒聽過這首歌的人,越具備一種超越時空的感染力。
陸嚴河在做了很多選擇之后,才選了這首歌。
《同桌的你》是畢業多年以后追憶過往,《那些年一起追過的女孩》搭配著電影才有那個情感震撼,而周杰倫、林俊杰的那些歌,陸嚴河覺得自己一個是年齡不合適,另一個是唱不出那種調調。
翻唱周杰倫和林俊杰的歌手有很多,唱功很強的歌手也不少,但能唱出自己感覺,能讓人覺得不別扭的,大范圍打動觀眾的,寥寥無幾,穿越之前,陸嚴河也就記得鄧紫棋的《龍卷風》、林志炫的《煙花易冷》比較火,然后就沒了。
有的歌就是要那個歌手唱,才具備傳播和感染的能力。
陸嚴河對自己有清晰的認知。
他不是某種天才歌手,嗓音條件不錯,但也不是周深那種一出口就驚艷別人的妖孽。
而《紀·念》也好,《童年》也好,都是普適性更大的歌,任誰來唱,只要不拉胯,歌曲本身所講的內容,表達的那種情緒,只要經歷過那段歲月的人,都會被打動。
同樣,陸嚴河一個從小在農村、在山里長大的小孩,十五歲才來到城市,因為參加比賽,幸運地成了一個藝人,結果出道之后又馬上過氣,這樣的經歷,他能承載的歌曲風格太少了。
他唱《紀·念》,別人不會覺得詫異,因為他正在讀高三。
他唱《童年》,別人也不會覺得詫異,因為每個人都有童年。
但如果他唱《一千年以后》,唱《雙節棍》,且不說陸嚴河適不適合這些歌,這些歌被別人聽到,別人就會覺得這些歌跟他有些格格不入。
陸嚴河把《童年》清唱唱完,李治百和顏良都滿臉驚訝地看著他,許久沒有說話。
“怎么了?”他問。
“這首歌……”顏良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很好聽。”
“嗯,真的很好聽。”李治百也點頭,“讓我完全聽進去了。”
“講的是你自己的童年吧?”顏良問。
——池塘邊的大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拼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
——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游戲的童年。
陸嚴河把榕樹改成了大樹,因為他從小長大的山村里沒有榕樹。
這首由羅大佑創作的歌,用簡單的幾組描述勾勒了一幅幅與所有人的童年相映照的畫面。
顏良驚嘆地看著陸嚴河,“原來你真的會寫歌。”
陸嚴河:“我不會,只是這些天一直在自己哼哼,這些旋律就慢慢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
“天才啊。”李治百對他說,“太好聽了,老陸,以后這首歌可不可以讓我也翻唱一下。”
“當然可以。”陸嚴河說。
他感覺到,當他把這首歌唱出來以后,李治百和顏良對他的態度都隱約發生了一些變化,似乎,多了一些敬佩?
陸嚴河說:“我準備拿這首歌去給陳梓妍聽。”
“她要是聽不出這首歌有多好,那是她的問題。”李治百馬上斬釘截鐵地說,“如果這不是你寫的,我現在就打電話給我爸,讓他幫我買下來。”
陸嚴河笑了起來。
他看著顏良和李治百,想著過去這幾個月他們對他的幫助、照顧,尤其是還有原身記憶里這兩年的相處時間,陸嚴河一時沒忍住,說:“以后有靈感的話,我給你們一人寫一首,只要我能寫得出。”
顏良和李治百眼睛都亮了起來。
經過《紀·念》和《童年》這兩首歌,他們倆現在對陸嚴河的創作能力可是非常相信。
“真的假的?不行,我已經當真了,沒有假的了。”李治百立即說,“講真的,這才是我當歌手想要唱的歌啊。”
顏良也充滿了期待。
“我也是。”
“你還擔心自己要是做不了藝人會餓死,你就是光寫歌就能養活自己了。”李治百說。
陸嚴河搖頭,“我不會寫歌,這兩首歌,都是慢慢哼出來的,《紀·念》哼了差不多半年,《童年》也差不多花了四個多月才一點點哼出來,要是靠寫歌來養活自己,我一年就能寫三首歌,還不是要餓死。”
他在給自己提前找一個借口。
他的曲庫不多,用一首少一首,真讓別人覺得他非常會寫歌,全都來找他買歌,那就麻煩大了,拒絕別人還挺得罪人。
只是答應李治百和顏良,給他們一人寫一首,卻是陸嚴河愿意的。
這兩個隊友、室友以及朋友,是陸嚴河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后,真正朝夕相處的人。
而這兩個人也是真的把他當朋友,支持他,幫助他。
陸嚴河早就想要感謝他們,只是他現在要什么沒什么,只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曲庫”。
他們都是藝人,也都會唱歌。
給他們一人一首歌,是陸嚴河能夠拿得出手的、最珍貴的禮物。
在顏良的幫助下,陸嚴河寫好了《童年》的譜子,回到房間以后,又開始寫《人在囧途》的故事。
這部電影,陸嚴河只看過兩遍,劇情都記得,有一些印象深刻的臺詞也記得,但是要百分之百地復制,那就做不到了。
在挑一個電影故事的時候,陸嚴河就很清楚,要挑一個創意性強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有意思的故事。
于是,陸嚴河就想到了《人在囧途》。
這是一部建立在春運返鄉背景下的公路喜劇。陸嚴河雖然不懂戲劇理由,但也知道這個故事本身就是一個有意思、吸引人的好故事。當初這部電影上映的時候,多少人被笑得眼淚都飆出來,后面還開發成了一個系列,第二部直接打破了國產電影票房。
他花了三天時間,用兩千字把這個故事寫了出來,然后,給陳梓妍發了一條消息:你好,我寫了一首歌和一個故事,想請你指教。
他把《童年》的譜子和《人在囧途》的故事發給了陳梓妍。
他又說:不知道你明天中午是否有空,可以再當面聽一下你的評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