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臺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說好的是電視臺獨播,也一直跟我們說要用這個來抬高收視率,現在跟我們誰都沒有說,直接倒打一耙,在我們開機當天說會考慮臺網聯播?”
“從之前那個宣傳片開始,再到這件事,你們京臺到底是在干什么?”
在那個并不隆重的開機儀式結束以后,陸嚴河跟白景年說:“導演,現在這部劇一團混亂,我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拍戲。”
白景年也嘆了口氣。
“嚴河,你先去休息吧。”他有些無奈地看著陸嚴河。
對這種事情,陸嚴河也許是第一次經歷,他卻不是了。
在京臺這樣一個機構,白景年作為導演,早就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情。
一個項目,不是由誰說了算,也不是誰就可以說了算的。
看似胡思維、他和陸嚴河是主創,但是從之前的宣傳片事件就可以發現,很多人都可以對這件事插一手。
京臺是一個行政機構。
他們只是制作團隊。
胡思維作為京臺的監制,也無法改變這種情況。
在現場接受記者采訪的人,是京臺負責市場銷售的一位高層,叫龍彬。
龍彬在京臺中所屬的派系,又并非徐斌這一派。
所以,他不買徐斌和胡思維的賬,說一些這種話,胡思維還不能第一時間反駁,因為胡思維不知道龍彬這番發言的背后,是否有誰的授意,又是否會對這部戲造成新的沖擊。
胡思維第一時間去聯系徐斌。
徐斌聽完之后,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胡思維知道,徐斌這是去解決這件事了。
他去找陸嚴河。
陸嚴河坐在休息室里,顏良陪著他。
兩個人正在說話。
胡思維敲門進來,喊了一聲嚴河。
陸嚴河回頭看了胡思維一眼,嘆了口氣。
“胡監制,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情況?”
胡思維說:“我剛給徐臺打了電話,他去解決這件事了,這件事……我們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沒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臺里面的意思,還是龍彬他一廂情愿的打嘴炮。”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被背刺了。”陸嚴河認真地看著胡思維,“別說我現在只是一個小演員,就算我是商永周那樣的影帝,也經不起你們京臺一次次這樣的折騰,消費我,背刺我,拿我當靶子,我信任你和導演,不意味著我愿意一次次地遭受這種事情。”
胡思維點頭,說:“我明白,在這事上,我也覺得對不起你,請你相信,這絕對不是我們的本意,只是……臺里面的傾軋和派系爭斗已經很多年了,這樣的狀況層出不窮,防不勝防。”
“當初我跟你們簽的合同里面就應該約定好這些事情,無論你們是想要做電視臺獨播,還是想要做臺網聯播,這其實跟我都沒有太多關系,但伱們不應該一邊把我拱在火上說要搞電視臺獨播,搞得滿城風雨,所有人都質疑我的決定,現在又反水,弄得好像我們前期這些行為都是在營銷熱度。”陸嚴河說,“我是演員,我也是藝人,我有為這部劇做宣傳的義務,但你們要是把我當個傻子一樣當槍使,回頭我的槍打到你們頭上,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
陸嚴河這話已經說得非常硬了。
胡思維連連點頭,說:“是的,我知道,你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胡思維離開以后,陸嚴河嘆了口氣。
顏良也很無語,說:“搞出這么個事情來,他是真的不知情嗎?”
“不管他是真不知情還是假不知情,這話我都要說給他聽。”陸嚴河說,“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宣傳片那次的事情,他們到現在都沒有給我一個解釋,因為要拍戲,還要合作,我忍了,忍一回可以,不能忍第二回,梓妍姐說過,你越能忍,你要忍的事情就越多。”
顏良皺眉,搖頭,說:“這事他們干得太不地道。”
他看著陸嚴河,嘆了口氣,“我之前還覺得你真厲害,才剛開始演戲不久,就可以開始主導一個項目了,還能決定演員,這是很大的權力,現在看著你這樣,才發現根本不是這樣。”
陸嚴河笑了笑,“之前我也跟你一樣呢,覺得京臺夠大氣,連演員選誰都可以由我來定,我說有兩個角色要找你和溫明蘭演,他們一口就答應了,沒有一點為難,我還詫異,現在來看,不過是因為他們覺得這部劇大概率會撲街,所以才沒有那么重視,也沒有幾個成名的演員愿意來演,現在這部劇吵得沸沸揚揚,他們看到了熱度,看到了價值和利益,就又想要橫插一杠了。”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
這種莫名的巧合讓他們下意識地對視一眼,感到一陣不好的預感。
五分鐘前,李治百發了一條微博:這電視臺也是有意思,口口聲聲說著要電視臺獨播,把老陸推到最前面來扛炮火,這一個月來,業內多少人勸他不要演、不要接這部戲,他因為答應了人家,也相信自己寫的劇本,所以一直扛著,憋著一口氣要做好這個劇,現在他罵也挨了,質疑也受了,你電視臺突然又改口要臺網聯播了?你這么能耐咋不上天放炮呢?
三分鐘前,李治百發了第二條微博:當初宣傳片拿老陸當篩子的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呢,現在又跟失心瘋了一樣反口說這種屁話,以后哪個演員敢跟你們京臺合作啊,店大欺客是吧?一個為了讓《六人行》好好拍攝、好好播出而把委屈自己一個人忍下的演員,就被你們這么搞是吧?
一分鐘前,李治百發了第三條微博:我去你們這群大傻逼!
“趕緊把讓它們刪掉!”
“不刪!”
李治百掛了電話,滿臉寒霜地坐在拍攝現場的座位上。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大家儼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行為,都在小心翼翼地偷看他。
李治百都氣炸了。
這事他都不用問陸嚴河都知道是什么情況。
現場的直播,當那個叫龍彬的傻逼說出那些話以后,陸嚴河他們幾個臉色的詫異和難以置信已經說明了事實。
李治百怎么都咽不下這口氣。
陸嚴河和顏良有顧忌,他有個屁的顧忌。
而他這微博三口大炮,打得全網都震了震。
一個演員突然跟京臺開大炮,這誰敢想?
李治百只是發了微博之后,有點緊張,也不知道陸嚴河會不會有點惱火。
畢竟,他這也算是無形之中拱火了。
果然,陸嚴河在一分鐘之后發了一句話給他:傻逼吧你。
李治百呲牙笑了笑,什么也不說,打開微博,刷了刷,大約刷了也就十幾次了。
陸嚴河的微博來了:發生這樣的事情,有很多話想說,但已經被某個傻逼說了,《六人行》我已經簽了合同,沒辦法退出拍攝了,它是我很認真寫出來的劇本,它的主創也是我們很認真組建起來的班底,我們仍然會用百分之百的專注和熱情去完成它,但我將退出這個原本想要打造成季播劇的后續項目,包括演員和編劇兩個身份。
下午,京臺那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陸嚴河跟胡思維和白景年說:“我們下午開拍吧。”
一群人在現場集合。
棚拍。
現場三十多個工作人員,卻幾乎沒有任何歡樂的氛圍。
陸嚴河那一番發言,已經把《六人行》和京臺架到了火堆上去烤。
無論最后結果如何,《六人行》已經從開拍這一天就分崩離析了。
尹新城他們幾個新人都神色惶惶。可能今天發生的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過于不可思議了。
每個人的狀態都不太對勁。
胡思維和白景年還好,到底是老資歷,盡管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在現場卻不顯山不露水的,什么情緒都沒有暴露出來。
關鍵是演員們的狀態。
又一場拍攝失敗以后,陸嚴河跟白景年說:“導演,要不我們暫停一下?”
白景年點點頭。
陸嚴河把幾個演員召集到一起。
“各位,很抱歉,因為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包括我今天的發言,都嚴重影響到了各位的演戲狀態。”陸嚴河先向所有人都道了個歉。
尹新城連忙搖搖手,說:“沒有,沒有,是我自己的狀態沒調整過來。”
另外兩個女生也附和。
“無論如何,《六人行》是一部很好的劇,無論外界的因素有多煩人,我向大家保證,只要我們認認真真地把這部劇給拍出來,這一定會是一部經典的情景喜劇。”陸嚴河說,“即使后面我不演了,大家依然可以把這部劇做下去,如果這部劇能夠如我預期的那樣火起來,是肯定有后面的第二季、第三季的,這會是大家——也包括我在內,演藝生涯中一個重要的作品,所以,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無論外界有什么樣的聲音,我們在片場就做好我們作為演員應該做的事情,把戲演好,好嗎?”
其他人點點頭。
雖然還是有顧慮,但大家的狀態到底還是好多了。
“小陸年輕氣盛,他把話這樣一說,就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徐斌對陳梓妍說。
陳梓妍:“徐臺,當你們弄出宣傳片那件事而絲毫不覺得對小陸有愧疚的時候,你們考慮過回旋的余地嗎?”
徐斌看著陳梓妍:“你是在用一個演員的一點名聲跟一整個京臺的形象作比較嗎?”
陳梓妍:“是你在用一個已經日落西山的傳統電視臺的所謂形象來跟一個冉冉升起的明日新星的名聲作比較。”
徐斌眼睛瞇了瞇,“日落西山?”
“不是嗎?”陳梓妍氣勢洶洶,甚至是咄咄逼人,這一刻她看起來甚至有點像何英姿了,“本來你們拿出《六人行》這樣的項目,想要拯救你們的收視率,我還當你們終于有了點氣魄,開始想著拼一把,現在看來,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六人行》能拼贏,只是做出這樣一種拼的樣子,好給自己的仕途增加籌碼?”
陳梓妍的眼神里甚至流露出了一點譏諷之意。
徐斌:“陳梓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陳梓妍冷漠地看著他,“你也知道,從小到大,像你這樣的人我實在見過太多太多,為什么我一直在演藝圈待著?因為它再黑,再臟,它都不是所謂的權力、財富和階級能只手遮天的,在這里,只要觀眾喜歡,貧民窟出來的人也可以一步登天,只要觀眾不喜歡,你是公主殿下也只能當個茅坑被人扔石頭。很多人都不知道我到底為什么這么橫,你肯定知道的,那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徐臺?”
徐斌臉色一變,嘴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
陳梓妍說:“你也告訴蔣蘭一聲,她要是再在背后搞鬼,那以后也沒有必要合作了。”
陳梓妍說完,看著徐斌,“徐臺,無論如何,既然《六人行》已經開始拍攝,那你是這個項目背后最大的老板,你就應該讓它順順利利地拍完,播出,連播出時間都要你下面的人去吵架才能吵出來,你這避嫌別到時候把所有的功績也都避走了。”
京臺就跟死了一樣,發生這么大的事情,輿論那么洶涌,但它們就跟無事發生一樣,始終沒有回應,也沒有人站出來回應,仿佛所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而《六人行》則進入了正常的拍攝。
因為是棚拍,所有的戲都在棚內拍攝,不像其他的戲,都是一口氣拍完。
陸嚴河基本上一周只拍兩天左右的時間,并不影響自己上課。
《鳳凰臺》也終于在這個時候,迎來了大結局。
大結局這天,一場瓢潑大雨忽然降下來。
陸嚴河坐在寢室里,跟著大家一起在網上把《鳳凰臺》的大結局直播看完了。
看到自己飾演的角色死亡的那一刻,陸嚴河的心也跟著突突了一下。
演這場戲的時候,陸嚴河都沒有那種心都撕裂開的痛感,當時入戲,全在任務狀態里,現在作為觀眾看他,才有一種“命運”的無奈和悲涼感。
大結局播完之后,就是網上連麥的活動了。
陸嚴河已經提前接到了劇組的通知,要一起參加這個播完大結局的連麥活動。
九個主創人員出現在直播間。
因為《鳳凰臺》確實播得很好,每個人都從這部劇受益良多,所以,幾乎每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一臉高興,陸嚴河也如此。
只不過他的情況就復雜多了,可以說這兩個月來,是冰火兩重天。如果沒有《六人行》的事情,《鳳凰臺》的播出期間,陸嚴河本應該是靠著這部劇的紅利而春風得意的時候,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
本來陸嚴河還以為因為他跟京臺的沖突和風波,這個連麥活動都不會讓他參加了,沒想到他們還是堅持讓他參加。
“今天聊的就是《鳳凰臺》的事情。”制片人黃城在直播一開始就這么說道,“咱們這部劇播得這么好,感謝各位觀眾的支持和喜歡,大家有什么想要問的問題,也可以發到彈幕間,稍后我們的助理會收集大家的問題,做一些回答,現在我們先聊一聊吧,陳導,今天晚上看到大結局,有什么感受要跟大家分享的?”
陳玲玲說:“其實所有想說的已經放到劇里面了,籌備一部劇,從籌備到拍攝到后期再到播出,中間耗費的精力確實很多,不過這部劇算是做得比較順利的,每個環節都比較順暢,沒有出現特別大的問題。”
黃城問:“橋哥呢?”
曾橋笑著說:“我剛才大結局看得眼睛都紅了,唉。”
郎俠也說:“我也是,當一切都落幕的時候,覺得很難過。”
曾橋問:“嚴河,你看到你角色死亡的那一刻,你什么感受?”
陸嚴河說:“很奇怪,跟拍攝時完全不一樣,我拍這場戲的時候,并沒有那么難受,但是在看這部劇的時候,大概是站在觀眾的視角,突然覺得他這一生的命運,很無奈,但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我理解他的掙扎,但其實又希望他能放下仇恨,當然,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這都只是站著說話好聽,仇恨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