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嚴河每一次跟何云瀾和柳依依見面,都很開心。
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兩位。
因為他們都給他一種世故但不勢利、熱烈而且純粹的感覺。
而最關鍵的,是他們兩個人能夠明明可以在大城市也打拼出一個成功人生的情況下,放棄了名校的光環和城市的便利,回到這樣一個并不發達的地方,用所學、所知、所會、所長,去幫助這個地方變得更好。
吃過晚飯,酒足飯飽,陸嚴河就準備回客棧去休息了。
因為都喝了點酒,何云瀾叫了一個當地的朋友來接他們,帶上行李。
還是住的上次那個客棧。
房間早已經給他們留好。
何云瀾說:“明天早上我帶你們吃早飯,然后我們就去看看同福客棧。”
陸嚴河點頭,說好,又說:“何大哥,你也早點休息,謝謝你和嫂子的招待,真開心又能夠品嘗到嫂子的手藝。”
何云瀾笑著拍了拍陸嚴河的肩膀,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嚴河,跟你為我們江芝做的一切相比,我們這點算什么啊,謝謝,真的謝謝。”
陸嚴河心間涌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
其實,他做了什么呢?他只是在自己的工作之便,行了幾個舉手之勞。他根本沒有做出什么犧牲,可是,卻得到了何云瀾這樣一個真正犧牲了很多的人,如此由衷的感謝。陸嚴河感到誠惶誠恐,同時也有些內疚,覺得自己平時沒有做得更多,想得更多。
“何大哥,你太客氣了,江芝是一個值得被大家認識的城市。”陸嚴河說,“尤其是這里的人,就是因為這里的人足夠好,這座城才足夠好。”
何云瀾笑了。
他拍拍陸嚴河的臉,說:“別的不說了,你這個兄弟我是早就認下,放在心上了,你喊我一聲大哥,我就把你當我弟弟了。我呢,本事不大,所有的心血都放在這一座小城上,但你放心,小陸,你的劇組、你的戲,來我們這里拍攝,做哥哥的,一定在能力范圍之內,給你最便利的條件。”
陸嚴河點點頭。
“謝謝大哥。”
陸嚴河以前其實還挺怵這種時候的,看到都會覺得,這樣互訴衷腸的情形和畫面,尤其是兩個大男人,怪肉麻的。
可真是到了這個時候,尤其是喝了點酒,人沒醉,可心防就像是一把鐵鎖被銹蝕了,松動了,于是,一些平時說不出口的話,肉麻的話,直表心意的話,車轱轆似的,一溜兒趟就全說出來了。
陸嚴河到客棧以后,往床上一躺,看著窗外的墨藍色的夜空,與亮得仿佛一地碎鉆似的星星。
不聞人語,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呼吸在逐漸地趨于平靜。
他腦海中回想著晚上跟何云瀾、柳依依兩個人在飯桌上說的話。
可能這一刻真的有點上頭了,他竟然在思考一個他之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還能為江芝這個地方做些什么?
第二天,陸嚴河很早就醒了。
主要是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睡得早,頭暈暈的,睡眠質量也好,一夜無夢。
窗外有鳥雀啁啾的聲音,清脆如落珠。推開窗戶,看著外面,晨霧裊裊,將江芝這座城市點綴得仿佛仙人夢境。
陸嚴河伸了一個懶腰,去拿手機,拍下這一幕。
他發給陳思琦。
現在才早上五點半。
陸嚴河本來以為,陳思琦這個點還在睡覺呢。
誰知道,陳思琦竟然秒回:我十分鐘后到。
陸嚴河吃驚不已。
他馬上去洗了把臉,梳理了一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下樓。
鄒東也已經醒了,在客棧院子里面打拳呢。
“嚴河,你這么早出去?”鄒東收了拳。
“東哥早,你打你的,思琦快到了,我到門口接一下她。”陸嚴河說。
鄒東點了下頭,看著陸嚴河一溜兒小跑出去了。
讓陸嚴河更吃驚不已的是,陳思琦竟然是自己開車開過來的。
她的車從晨霧中開來,迎著刺破云霧的陽光,停在陸嚴河面前。
陳思琦下了車,一只手扶著車門,對他露出一抹有些倦意、卻仍然燦爛的笑容。
“你怎么今天起這么早?”
“昨天睡得早。”陸嚴河解釋,“你呢?你怎么也起這么早?”
“我不是起得早,我是根本沒睡。”陳思琦說,“昨天工作很晚才結束,我想著干脆開過來,到這里睡好了。”
陸嚴河恍然。
“你這疲勞駕駛啊。”
陳思琦:“還行,我知道自己什么情況,要是真困了就把車停路邊睡了。”
陸嚴河:“你就嘴硬吧。”
“先找個地方吃早飯吧,吃完早飯我再去補覺。”陳思琦仰起頭打了一個哈欠,晨曦落在她的眉峰與脖頸之間,鉤勒出靈動的線條。
陸嚴河忽然意識到,陳思琦好像越來越漂亮了?樣子好像沒有怎么變,可是,身上卻似乎有什么東西,變了很多。一種宛如水蜜桃接近成熟狀態的那種飽滿。意識到這一點,陸嚴河臉頰驀地就有點紅。這種想法不由自主,卻也令他有些心慌,擔心被陳思琦看出貓膩。
本來陸嚴河是準備早上八點再跟何云瀾一起吃早飯的,但是陳思琦忙著吃完補覺,所以,陸嚴河就先陪她在街上找了一家開得很早的早餐店。
陳思琦吃了一碗面,陸嚴河就要了一碗豆花湯。
“你吃這么少?”
“等下還有跟何大哥一起吃,昨天晚上跟他約好了。”
“哦。”陳思琦一碗面吃得很快,“我真的太困了,早上我就不陪你們去看同福客棧了,你們自己去吧,要是我中午沒有聯系你,你也不用管我,等我睡到自然醒。”
陸嚴河笑著點頭。
“好。”
陳思琦吃飽,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
“睡覺去了。”
上午,何云瀾帶著陸嚴河去看同福客棧。
這家客棧完全是仿古建造,一點現代化的東西都沒有。
陸嚴河說:“這真的是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了。”
關于同福客棧的樣子,陸嚴河是進行過很細節的描述的,甚至還給他們畫過一個草圖。
包括客棧里大致是個什么布局,又是什么風格。
陸嚴河在回憶這些的時候,其實也很驚訝。因為他沒有想到,自己很多年前看過的一部劇,在回憶這些跟劇情無關的事情時,竟然都那么的清晰。
有的戲,真的是走進了我們的記憶里,人生里。
陸嚴河把同福客棧里里外外地轉了一遍。
“還沒有做更具體的布置,主體結構已經做出來了。”何云瀾說,“你看,符合你的要求嗎?”
“非常符合。”陸嚴河點頭,目光閃爍,“這就是我想象中的同福客棧的樣子。”
何云瀾笑著松了口氣。
當初,從很多旅游城市手里搶來這個同福客棧的建造權,何云瀾知道,自己是蹭了人情的。要不是因為陸嚴河照顧,江芝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從經濟條件,都不可能跟其他的熱門旅游城市競爭。
他拿到這個項目以后,可以說是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力量來建這個客棧。每個環節都親自盯,卡細節。何云瀾不希望好不容易拿到這樣一個機會,最后卻不能夠達到陸嚴河的要求。
客棧里面還沒有做任何的布置,只有簡單的桌椅擺設。
可是,即使如此,陸嚴河也已經可以從現在的條件下,跟他記憶中的那個同福客棧對應上了。
陸嚴河感到一種莫名的感觸。這種感觸,可能類似于一個離家多年的游子忽然吃到了一口地道的家鄉菜。入口的那一瞬間,通過味蕾的刺激,種種記憶紛至沓來,沿著四肢百骸告訴你,你來自哪里。
為了讓這座客棧在正式播出之前不對外公開,也為了到時候拍戲比較順利,當然,最關鍵的,是為了以后可能會進一步開發、建成一個大型實景七俠鎮的可能,同福客棧建在城郊,人煙稀少。
因為在劇本中,同福客棧以及七俠鎮的環境,是一個比較江湖、比較粗糙的環境,沒有那么山清水秀,所以,在同福客棧之外,還專門先建了一個院子,由院墻圍起來,在里頭做了“城鎮化”的處理。
陸嚴河越看越心動。
“我突然很后悔,沒有在《武林外傳》里給我自己留一個角色,這樣,我就可以在這里拍戲了。”陸嚴河深深地嘆了口氣,有些遺憾。
他真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去演這部戲里的任何一個主要角色。因為實在對這部戲印象太深刻了,他無法想象自己能夠替代其中哪一個,包括燕小六。
何云瀾說:“我們這里的山水自然資源非常充足,如果你拍戲要取景,這里隨時對你開放。”
陸嚴河笑著點頭,說:“好,謝謝何大哥,我已經聽好幾個人抱怨,說江芝這邊拍戲很難,有一個很難搞的領導,對劇組在這里拍戲的要求非常苛刻。我問他們,哪里苛刻。他們說,這個很難搞的領導非要讓劇組簽保護環境協議,賠償金很高,很嚇人。我說,那你們讓劇組不要破壞人家的環境就好了。他們就笑,說拍戲那可能對當地環境一點影響沒有。”
何云瀾憤憤道:“都是理由,我說得很明確,我要求的是不能對我們這里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有的劇組,要砍掉樹林里的幾棵樹,好讓他們可以用搖臂,還有的劇組,開口閉口就是為了拍出最美的畫面,要對我們這里的一些景觀做一些人工改造,我怎么會答應!”
陸嚴河:“沒事,何大哥,別激動,我也覺得你做得一點沒錯,江芝這么美麗的一個地方,可不能為了一點眼前的蠅頭小利就讓它遭到長久性地傷害。江芝已經在變得越來越好了,慢慢來,挺好的。”
何云瀾點頭,舒了一口氣。
“也只有你會毫不猶豫地答應我那些要求。”
“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為了自己的事情,給別人帶去傷害的行為。”陸嚴河說,“而且,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什么一定要怎么樣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們非要用一個破壞當地環境的方式來做,只能說明他們偷懶,而且也不肯花心思去想一個折中的辦法。”
兩個人看完同福客棧,在附近轉了轉,便準備回城里了。
何云瀾問:“思琦她還在睡覺嗎?”
“還沒有聯系我,應該是還在睡,她昨天一晚上沒睡,我們先不管她了。”陸嚴河笑了笑,“她睡之前就跟我說了,要是中午沒聯系我,就說明她沒醒,讓我別叫醒她。”
“你們倆也真的是辛苦。”何云瀾感慨,“我有時候還看到你凌晨一兩點突然開直播,寫劇本。”
“那不是,那純粹是因為晚上失眠了,睡不著,所以干脆就爬起來了。”陸嚴河笑著給自己解釋,“我沒有那么的拼,我承認我努力,可是真說為了什么而拼命,好像也就是高三那一年,為了高考,拼了整整一年。”
何云瀾:“你的這個經歷很傳奇,不考慮把你的故事拍成電影嗎?”
“啊?”陸嚴河一愣。
“勵志少年,我想,應該很多人都對你的這段故事感興趣,而且,是現實事例改編,很多家長都想要帶自己的孩子去看吧。”何云瀾說。
陸嚴河陷入沉思,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是,我覺得我的經歷不太能復制。”
“誰看電影是為了復制你考上振華大學的技巧啊,都是想要去感受一下你當時拼搏的精神。”何云瀾說。
陸嚴河回過神來,噢了一聲。
“我、我確實還真沒想過。”陸嚴河哭笑不得,“我反而想把你和嫂子的愛情故事寫成劇本,拍成電影。”
“啊?”何云瀾一愣,臉頰忽然就有了些害羞般的紅,“我們倆的故事有什么好拍電影的。”
陸嚴河說:“是真的,我自己都很感動。”
“唉,也就是感動自己。”何云瀾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
“嗯?”陸嚴河有些驚訝。
他從來沒有見到何云瀾這一面。
何云瀾說:“我跟依依也就算了,其實都是自己的選擇,但是有時候看著小虎,他跟我們一起在這里待著,但是江芝的教育資源確實又比不上其他的地方。現在是小學,還稍微好一點,我跟他媽媽兩個人還能夠幫他補足一些學校里不會教的東西,帶他講英語,讓他有一個英語的語境。可是隨著后面初中,再高中,學校的不同、環境的不同,對他的影響會越來越大,我們也在考慮,是不是我和依依兩個人中,看誰帶著小虎去江廣讀初中,總不能耽誤他。”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
陸嚴河這么能言善道、而且善于找角度去給別人加油鼓氣的人,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其實還有一個方式,讓我爸媽在江廣帶他上學,不過這孩子現在擰得很,一聽要離開我們去讀初中,說什么都不肯去,還故意考砸。”何云瀾的語氣也很無奈。
從理智上來說,讓何云瀾的爸媽能夠在江廣帶他上學,這是最兩全其美的方式。既能讓何云瀾和柳依依繼續在江芝工作、生活,又能保障小虎的教育質量。
但是,生活不是理性,親人之間、父母與子女之間,更不是。
你要跟一個八歲的小孩去說通這個道理,本身就是不講道理。
現實的處境擺在面前,讓陸嚴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的時候,陸嚴河不得不直面這樣這樣一個充滿了巨大差距和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的志得意滿,卻不是這個世界的志得意滿。
世界很大,他可能沒有能力去改變。但至少對何云瀾、柳依依這樣他現實生活中遇到的人,他希望能夠盡自己一切努力,去盡自己的力量。
下午,陸嚴河吃完了午飯,回客棧找陳思琦。
陳思琦剛洗完頭發,正坐在窗戶邊上,躺在一條藤椅上,一頭黑發在微風中搖曳,宛如水中的荇草。
“你早醒了?”
“剛醒呢。”陳思琦放下手中的Ipad,說:“你跟他們吃完了?”
“嗯,吃完了。”陸嚴河問,“你中午吃了沒?”
“還沒有,我在網上看到有一家米線的評價很不錯,等會兒把頭發晾干了,我去吃那家米線。”
陸嚴河點頭。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嗎?”
“沒有,在這里待兩天,度個假。”陸嚴河笑,“江芝這個地方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它雖然火了不少,可是因為交通確實不方便,所以來這里的游客總數還是不多。我上午跟何大哥轉了一圈,基本上就沒有被人認出來。”
“這里人群密集度又不大,你戴著墨鏡,別人只要不是隔得很近,當然也認不出你。”陳思琦說,“能夠在這里待兩天,度個假,也確實是很舒服。”
“嗯。”陸嚴河點頭,“以后有時間就過來待幾天,尤其是趕稿子的時候,我覺得在這里寫稿子,思路肯定很暢通。”
陳思琦笑了起來。
“我勸你不要太樂觀,我認識太多的作家,經常說這種話,什么到海邊租一個房子,每天看著大海,心曠神怡就能文思泉涌,又什么專門把自己關到一個酒店里面,跟外界隔絕任何關系,讓自己能夠心無旁騖、毫不被打擾地寫作。其實都是假的。”陳思琦說,“該寫不出來,還是寫不出來,什么環境都沒有用。”
陸嚴河忍不住大笑。
“好吧,你說得沒錯。”
下午,陸嚴河陪陳思琦去把她想吃的那碗米線給吃了,兩個人就在江芝轉悠了起來。
江芝這個城市有一個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這里有很多的小店,這些小店各不一樣,有的是書店,里頭能看到很多三十年、四十年前出版的老書,在別的地方可能都找不到。有的是當地的一些衣服、飾品店,陳思琦路過這種店子,總是會進去看一看,逛一逛,絕不錯過。
逛累了,就在路邊的咖啡館坐下,喝杯咖啡。
因為人不多,偶爾被人認出來,大家也就是說說笑笑一陣,就揮揮手說再見了。
這種感覺極為難得。
逛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他們忽然經過了一所中學。
“嗯?”陳思琦看著圍墻里面的學校。
“這個學校看著……還挺老的啊,像二三十年前修建的,也沒有翻新。”
跟很多翻新的中學不一樣,這所中學校門旁邊的鐵欄桿上,甚至都爬滿了藤蔓,綠植森然如海。
而校門里面,零星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分散在寬敞的操場上。
陸嚴河和陳思琦兩個人同時都停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個學校怔怔出神。
陸嚴河說:“其實,要是能夠把《情書》放到這里來拍——”
陸嚴河的話還沒有說完,校園里忽然響起了清脆的鈴聲。
仿佛跟某個封印被揭開了一般,一瞬間,喧嘩的人聲從眼前這個校園如擴散。
就像是某個陣法啟動了。
陸嚴河和陳思琦兩個人如夢初醒,對視一笑,趕緊趁著學生們還沒有蜂擁而出,匆匆離開了校門口。
他們進了學校旁邊一條小巷,小巷里頭很多小店。其中有一家書店,他們倆就進去了。坐在門口的老板抬頭看了他們一眼,逆著光,也看不清楚他們長什么樣子,只看得出來是一男一女,就以為是隔壁學校的學生情侶呢,笑了笑,什么也沒說,又低下了頭。
陸嚴河和陳思琦他們往里面走。書架上,就兩類書,一類是青春愛情類的,一類是奇幻冒險類的,目標市場很明顯。但是,繼續往里面走,到了最里面,就有不少稍微嚴肅一點的書了。
門口的鈴鐺聲響起,又有人進來了。
“老板,新一期的《跳起來》到了沒有?!”一個很清脆的女孩的聲音問道。
陸嚴河和陳思琦一愣,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碰到《跳起來》的讀者。
老板說:“還沒有呢,估計要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到貨。”
“哎呀,怎么還要這么久啊。”來買《跳起來》的女孩雖然沒有買到自己想買的,可也還是往里面走,“若若,你等會兒要不要去我家寫作業?我媽要晚上九點才回來。”
另一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幾分雀躍,響起,“真的嗎?那好呀。”
這個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陸嚴河的心都頓了一下。
這個聲音……
微風吹來,白紗窗簾被吹拂,揚到了半空中。
夕陽在白紗窗簾之間穿梭,變化著光影。
這一幕忽然間與記憶中的那一幕重疊。
陸嚴河有些疑惑地轉頭看了過去。
穿過書架之間,他看到了兩個女生。
一個顯然是興奮的,很活潑,很靈動,拉著她身邊朋友的手,在書架上翻找著什么。
另一個卻清秀文靜一點,可絕對不是小家碧玉的那種性格,她臉上的笑容就像一朵帶著朝露的花,清新,美麗,有著初晨般的生命力。
陳思琦發現陸嚴河看向那兩個女生以后,有些驚訝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個有點大大咧咧的女生手里拿著一本書,指著上面的什么給旁邊的女孩看。
旁邊那個扎著馬尾、素面朝天卻靈秀清恬的女孩,湊在她好友的臉旁邊,跟著笑,一雙眼睛宛如月牙彎起來。
陳思琦馬上就明白了。
OK,《情書》的天選女主角出現了。
還好,至少他們兩個人的臉都是騙不了人的,所以,也就不會被人當成騙子。
只不過,當他們驟然出現在兩個女生的面前時,兩個女生瞪大眼睛的樣子,就跟活見鬼了似的。
當那個活潑點的女孩發出一聲尖叫的時候,書店老板馬上問:“怎么了?怎么了?”
也不知道他以為是什么,沖過來的時候,手里還舉著他一只鞋子。
“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個叫章若之的女孩輕輕地把她好友的手拍走。
“你擰自己呀,竟然擰我的胳膊!”章若之嗔了一下。
劉靈夢一雙大大的眼睛,仍然還是難以置信地看著坐在她們對面的陸嚴河和陳思琦。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劉靈夢說,“我昨天晚上做夢還夢到偶遇你們了呢,怎么突然就夢想成真了?是哪個菩薩聽到我的祈禱了?”
陸嚴河和陳思琦都笑了。
這個叫劉靈夢的女孩太有趣了。
不過,陸嚴河和陳思琦雖然沒有交流,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們之所以會跟這兩個女孩坐在這里,是為了那個叫章若之的女孩。
章若之跟記憶中《情書》里的那個女孩長得并不像,章若之是很小很小的瓜子臉,五官標致地仿佛用尺子量出來的一般。但是她身上的那種感覺,卻跟《情書》里的她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笑起來,有點文靜,有點害羞,可是眼睛里有小鹿一般靈動的、純凈的眼神。
陳思琦解釋:“我們倆是來度假的,我們之前都來過江芝,你們知道嗎?”
“知道知道。”劉靈夢馬上點頭,“都說是你帶火了我們這個城市,這兩年,游客陸陸續續地變多了。”
后面這句話是跟陸嚴河說的。
章若之也用她那雙標志性的、好奇的眼睛,探究地看著陸嚴河。
陸嚴河看到她這個眼神,心中只有一個感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劉靈夢有些疑惑地看著陸嚴河,心想,陸嚴河為什么一直盯著章若之看呢?
那個眼神,好像還有什么意圖似的。
她又看看陳思琦。
明明正牌女友就在身邊坐著呢,他也一點不掩飾對章若之的興趣,而陳思琦竟然一點嫉妒吃醋都沒有,聽之任之,仿佛沒看見。
這是什么情況?
劉靈夢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