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大學城，銀座超市。
“哥們，來買食用油？”
米面糧油區的大學生志愿者，瞅到兜兜轉轉的余陽，上前熱情道：“西王5L調和油搞活動，九塊九一桶，還贈120毫升小磨香油。”
話音未落。
一名大媽出戰，“小伙子，金龍魚5.8L調和油只要九塊八，贈150ml魯花小磨香油，比他那個還合適。”
其余大媽眼看余陽無動于衷，再派一名出戰，“小伙子，要我說，還是胡姬花古法壓榨花生油最香，現在大促銷，九十九塊錢三桶！”
目前花生油的價格，是大豆油兩倍，是調和油三倍。
究其原因，一是花生很難使用浸出工藝，基本采用壓榨，生產成本更高。
二是主糧價格連年下降，花生不屬于主糧，令花生油與大豆油、玉米油拉開價格差距。
二是調和油工藝五花八門，有的摻雜了更廉價的玉米油、棉花油、棕櫚油，有的精煉程度極低，導致顏色過重，也有的摻雜了回收油、非食用油脂，甚至某些小品牌，摻雜了地溝油。
余陽疑惑道：“為什么沒看到三元大豆油？”
“好家伙，小伙子，沒看出來你挺有錢，竟然吃得起三元豆油，喏，在那角落里呢，大半年了沒人問，傍了許多土，你要買，我拿抹布給你擦擦。”
余陽順著大媽的手指看過去，差點被氣笑。
只見自家包裝精美，采用食品級塑料桶盛裝、三四大豆壓榨，經六道工序精煉，受三元制藥監督生產，由東方食藥系統檢驗合格，獲得歐美相關認證，目前在國際市場屬于超高端食用油的三元豆油，不僅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上面還搭著抹布、拖把、笤帚、廢紙箱等雜物。
5L三元豆油，國內每桶進價兩百八。
若說這是無意為之，怕不是超市老板犯傻。
所以只能是衛星城不屬于廠內，銀座也不是三系企業，巡字旗每個月最多到訪一次，做不到全天候監管，導致大媽故意‘雪藏’，大學生志愿者熟視無睹。
余陽喃喃自語道：“這才五年，百校聯盟連校訓都忘了嗎？”
三名大學生志愿者聞言，慌忙清理雜物，又拆包濕巾小心擦拭三元豆油。
然后猶如請神一般，把三元豆油放在三系貨架和國際商品貨架的C位。
百校聯盟校訓：作為三系學子，任何人都有責任和義務，維護廠內一切，不止硬件設施，還包括名聲、形象…我們來此學習，不以個人利益為目的，一切只為共同發展，實現共同富裕。
“刷學分是一種歷練，目的是提高認知，而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你們身為集體一員，在外代表集體，勿要讓外人看我們笑話，也勿要忘了初心。”
“同志說的是，我們馬上寫檢討。”
“不必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余陽環顧一圈米面糧油區，計上心頭，小聲道，“你們的任務，除了利用商業競爭帶動周邊就業，還要趁機幫海外資本捏造數據。”
余陽神秘一笑，“知不知道報數？”
三名大學生志愿者互相對視一眼，齊刷刷搖搖頭。
余陽恨鐵不爭，“你們在學校都學得什么鬼東西？”
“我專攻日耳曼語，附帶徳語、荷語、捷克語，畢業會被派往北歐工作。”
“我專攻上位機編程，也就是工業機器人，畢業后會被派往三元機械生產車間。”
“我專攻藥理研究，附帶食品化驗，畢業后會被派往三元制藥。”
余陽恍然，“原來是三個書呆子。”
“報數的意思是，外企喜歡統計客流，再按照成交量，設置購買率或成交系數，借此反映業務進展和運營狀況。”
余陽說著，走到米面糧油區的入口處，抬頭看向天花板上的紅外感應器，“看到沒，這就是計數器，來一個人，感應一下，來一群人，感應一長串，跟摩斯密碼似的，等到晚上，后臺會統計一整天的曲線，再參照超市系統的庫存量、訂貨量，得出交易量，最終在專業人員的操作下，得出表格和每月峰值。”
接著道：“這套機制，是外資與三系在零售領域首次碰撞，三系抄底金龍魚，ADM連夜研究出來的。”
“換句話說，三系降價，外資降價，外資比三系便宜很多，三系琢磨琢磨，于是橫掃市場上的所有外資豆油，拉回來精煉再銷售，不僅實現盈利，還拿下了豆油市場，外資知道這事后，為了避免重蹈覆轍，便搞出了這套機制。”
“如果雙方再次商戰，外資比三系更便宜，三系又橫掃市場上的所有外資豆油，外資當天就會通過這套機制，發現蹊蹺，進而改變戰略。”
“這便是報數系統。”
“后來上級得知此事，舉一反三，仿制報數機制，你把該系統用在了交通、銀行、信訪、投訴等部門，避免弄虛作假。”
“畢竟地鐵需要足夠的客流量，決定是否新建和擴建。”
“銀行需要客流量和存款、貸款單，決定次年貸款額。”
“信訪需要解決事情的數量，決定撥款經費。”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我們可以參考以上部門，從大街上拉人，或喊著親朋好友，前來虛增客流量，然后買走外資的米面糧油。”
其中一名大學生猶豫道：“主糧價格連年下降，外資介入后，價格再降，我們買下外資的米面糧油，如果價格還降，這些商品都有保質期，賣不出去怎么辦？”
“我們買下來，不是為了倒賣，而是從糧食進口國換取資源，這相當于外資為我們低價提供了我們需要拿出去交換的東西，又能確保我們的產品在市場上擁有足夠供應量。”
另一名大學生開口道：“咱們人少力量小，這事得交給廠務組。”
“他們處理的都是大事，哪有時間理會這些，我感覺咱們可以發動大學生志愿者，內部籌資大干一場，如果成了，既有利于廠內，又可以獲得一大批資源，借此也能換取畢業學分，用百校聯盟的辦校宗旨形容，這叫實干救廠。”
第三名大學生點點頭，“我可以發動親朋好友，以三系大學生的身份，借款加上貸款，搞來30萬不是問題。”
“這樣的話，1人30萬，100人3000萬，1000人3個億，1萬人30億，200萬大學生志愿者，只要有一半參與進來，至少可以籌資3000億。”
“嘶…我們有這么強大的號召力？”
“為了學分，你不愿意？”
“我肯定愿意，問題是，咱們被官方定義為非法集資怎么辦？”
“咱們是大學生志愿者，隸屬于百校聯盟大學生志愿者協會，上屬職工管理委員會，這可是與廠務組、巡字旗平行的廠內單位，對比場外機構，差不多相當于民政系統，只要拿到簽字，再開設三系賬戶，就相當于廠內組織一場大學生志愿者自己主導的校外活動，即便廠務組也無法阻止，因為這是集體述求，包括巡字旗、外部警務，都會給我們保駕護航。”
“保密呢？”
“這要看參與者的自覺性，恰好也可以考察志愿者對集體是否忠誠。”
“干了！”
“俗話說，干大事要從細節開始，我們要先從這座超市入手，虛增客流，收購外資米面糧油，再跟糧食進口國洽談業務。”
余陽說著，組建群聊，把三個大學生志愿者加進來，再全部設置管理者，“我身份特殊，不方便出面，你們可以拉人，可以推動此事的進展，如果遇到困難，再私聊我。”
三人看到新增聯系人余愛國，心中了然，猜測應該是余家村的高管，“同志放心，等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必不會忘了你。”
“加油！”
余陽沒再逛商場，而是踏著積雪，來到進銀座之前，瞅到的一處工地。
長清作為‘準衛星城’，為了容納更多人口，大興土木。
或造橋修路，或開發社區，或擴建基礎設施電廠、電站、行政單位、體育設施…
雖然冬天不利于施工，但發展不等人。
因此寒冬臘月天，暴風大雪時，依舊有大量民工穿著厚重棉大衣，呼著一團團哈氣，或挖溝，或拉扯線纜，或焊接管道，或利用特種泥漿鋪砌坑道。
現場外圍的土堆上，站著一名身穿皮衣的男子，對方手持小喇叭，一會怒罵拉扯電纜的笨手笨腳，一會怒罵挖坑的偷奸耍滑，一會怒罵砌墻的浪費泥漿。
余陽拿出辦公用的第四代S.Y黑金定制版掌機，屏幕上頓時顯示出該男子的信息。
包工頭張奎，46歲，早些年曾承攬三系塑料大棚，品性優良，行事雷厲風行，02年承包結束后，憑借盈利投資西部運輸，卻遭遇暴風，車隊被風沙刮倒，數千噸商品被砂礫擊毀，損失慘重。為了還債，04年再次拉起施工隊，先后承包多座衛星城的市政小項目，目前掛靠在三元建設旗下，擁有45名從老家拉來的民工，32名從本地招收的工人。
而張奎怒罵的人，無不是從老家拉來的民工，并且不是其侄子，就是其叔叔。
余陽在另一個時空搞工程起家，明白這是一種管理手段。
給自己人開高工資，平時罵上幾句，既可以提高自己人的工作態度，糾正自己人的施工技巧，也可以在外人面前樹立威信，同時還可以以自己人為核心，打造更精良的施工隊。
即便每隔三五個月換一個工地，從這邊招收的人不跟著去，需要從另一邊重新招人，也不耽誤施工。
當然，施工結束后，包工頭肯定拉著自己人吃吃喝喝，繼續打打罵罵。
如果自己人明白其中的道理，必然會被重用，雖然今后依舊被罵，暗中卻會成為包工頭的左膀右臂，等未來做大做強，甚至會被派去分管工地，成為小包工頭。
如果自己人不明白這里面的道理，估計很快就會被排除‘核心’，最終只是一個在外人眼中跟包工頭一起，拿著略高工資的老家人。
余陽在另一個時空，沒少用這種手段，一路走來，再加上重生，至今依舊無法判定這種管理方法是對是錯。
至少教科書上沒有。
但可以確定，對施工隊來說，很管用。
即便管五六百人，只要分好隊伍，再設置合適的自己人分管，最后匯總到自己這邊，依舊管用。
余陽待在公交站牌下看了許久。
等到傍晚。
包工頭打電話訂購的盒飯，被三系餐飲車送了過來。
不同于外三環的1元盒飯，也不同于西部的公益盒飯，這屬于工人餐。
每份2元，一葷兩素仨饅頭，另有一個煎蛋、一個獅子頭、一個卷煎、一個偽裝成雞腿的鴕鳥肉塊。
盒飯發下去，餐飲車未走，而是打開后車廂，左側提供溫水、熱水，右側提供小米粥、雞蛋湯。
包工頭喊一聲開飯，放下小喇叭，端起盒飯，蹲在剛剛站立的雪窩里，一邊哈著寒氣，一邊饅頭沾著菜湯啃一口咀嚼。
其他民工對此習以為常，放下工具，聚集在餐飲車后方，排隊洗飯，再隨便找個地方解決溫飽。
余陽拿出S.Y掌機，對準餐飲車。
三元餐飲車：三元機械、三推工業聯合出品，全電四驅，可容納1200份盒飯（保溫），可提供3立方溫水、3立方熱水、22立方粥湯，最大行程60公里。
可在三系便民服務站（三元藥店旁邊），按照2毛1公里的價格，更換三元共享動力電池，整車售價12萬紅鈔，可首付3000紅鈔，辦理3年期無息助農貸款。
三元餐飲外送服務：其由三元快餐優秀服務員們停薪留職，外出創業所辦，目前業務覆蓋全國，擁有230萬騎手，統一使用三元電動車、三元電動三輪車、三元餐飲車、三系交通工具，享三元藥店醫保服務、三系保險服務，暫無失業、養老、住房基金政策。
對接三元藥店外送、三元快餐/餐廳外送、十里商城/S.Y商城/三系外資商城外送、三系網銷經濟派件、模擬人生兌換物配送。
配送員李欣欣：女，28歲，12年紡織廠工作經驗，工廠倒閉后，新型紡織廠采用自動化，因找不到工作失業，目前承攬長清西區三個工地的三餐外送，及兩個片區的退件處理，去除三系醫療金、餐飲車貸款、餐飲車充電、倆孩子托兒所費用，日均收入50元。
三系配送AI大模型：對單一城市進行網格化處理，根據配送員數量、配送員居住地、配送員個人需求、配送員交通工具及蓄電量，合理分配人力資源，合理規劃配送路線，實現每周雙休輪崗機制、縮短每日工作時長、規避作業風險，降低醫療費用支出。
余陽放下S.Y掌機，搓搓凍僵的雙手。
以上產物，都不是余大當家制訂，更不是廠務組、智囊團主導，而是三系公司在自主發展過程中，因需求創辦。
同樣道理，在更多地方，比如農林牧漁、礦產建筑、電子電器，或許還存在更多不是余大當家主導的新業務。
這是三系產業鏈，向三系生態演變的一種體現。
等到未來，眾多業務互相交織，人力資源得到進一步統籌，最終在種種新事物的推動下，也就形成一個更完善的全新社會。
它與以往的社會完全不同，對比五年前，如果用倆字形容，應該叫：發達。
如果再過十年，或許遠超另一個時空的穿越前。
當然，現在的它，還處于‘高速發展中’。
余陽沉思許久，等公交車碾壓著三推清雪車收拾干凈的道路來到站點，當即拿出平時使用的Obi3G手機，使用三元通信網模式下的刷一刷，支付1元車費，準備前往東山府的長清地鐵站。
這時，S.Y掌機傳來幾聲提示。
情報系統：
[冰熊重工業寡頭沙瑪羅夫，因意外墜機身亡，其妻子、3名情人、9個孩子，包括隨行的17名公司高層，全部喪生。]
西方資本涌入冰熊，勢必先除掉寡頭。
而寡頭們，也并非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