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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江雯麗倒是頗有點兒口干舌燥,顯的躍躍欲試,但甄杰誠卻不能陪著這娘們兒不道德。

  畢竟大早上的,大家伙兒差不多都已經起來吃早點準備上工了,哪有那個時間耽擱?

  更何況今天是江文和王佳衛探班的最后一天,甄杰誠作為主人怎么能遲遲不露面呢?

  “給我拿根果子。”

  “打碗豆漿。”

  “有茶葉蛋不?”

  聽著江雯麗的意有所指,看著江雯麗端著餐盤一扭一扭的坐到自己的視野中,然后拿起果子蘸著豆漿,一本正經的連吞帶啃。

  甄杰誠咬了咬牙,只能裝作啥也沒看見,繼續和江文王佳衛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閑篇兒。

  “可惜了,早知道王哥你是下一屆柏霖評審團zhu席,說什么我也不會提前答應戛納,肯定帶著電影去給王哥你捧場。”

  成名之前,叫拉關系走后門。

  成名之后,那便稱作捧場。

  歐羅巴三大是電影藝術的最高殿堂不假,但它同樣也是zheng治的妥協舞臺,流量的名利場。

  名導的作品是預訂的,是需要搶,互相爭的。

  以甄杰誠如今的地位,待遇方面差不多等同于老某子。雖然榮譽及資歷上稍遜,卻在年齡上彌補了這一差距。

  才三十歲,正常導演剛剛起步的年紀,距離創作黃金期還有十年之遙。誰也無法想象甄杰誠未來能拍出多少高質量的藝術作品,達到多驚人的高度。

  正因如此,三大無不奉上最熱情的態度,期望在未來能有更多的合作。

  思及此處,甄杰誠不由的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老某子真是可惜了,心氣兒沒了!

  否則三大必將敲鑼打鼓,八抬大轎,迎著他去歐羅巴參賽。

  “沒事兒,你不是已經讓郭凡帶著作品給我捧場了嗎?”王佳衛笑道。

  “嗨,他夠不上捧場倆字兒!”甄杰誠擺擺手,“他去了,純粹是給你這個長輩添麻煩的。”

  “杰誠,你太謙虛了。郭凡能被你收為學生,天賦方面肯定出眾。經過你的培養,能力方面肯定沒問題。別的不說,光是電影的制作陣容就足以輕松獲得三大任何一家的入圍門票!”

  “雖然成片還沒有制作完成,但我已經可以確認它一定會是一部好電影。”

  “所以捧場二字,郭凡當得!”

  “是啊!上次我去魔都,聊到《烈日灼心》時焦湟老先生可是對郭凡一通夸。”江文接過王佳衛的話,表面是對著甄杰誠說,但實際卻是在幫著郭凡繼續在王佳衛心里提升分量,“成堆成堆的廢稿,分鏡圖畫了一遍又一遍,推翻了一遍又一遍。焦老先生說了,他們幾個老家伙一致認定:《烈日灼心》成片完成之日,便是華夏第七代導演的起錨之時。”

  “哦?老爺子給了這么高的評價?”甄杰誠一愣。

  “那可不!”江文點點頭。

  在外行人看來,這或許很正常。

  但實際上呢?這幾位當眾闡述,等于是在拿自己的名望在給郭凡背書。

  自此之后,但凡有人提及“第七代導演”的詞匯,郭凡便是繞不開的拓荒者。

  最重要的,前世針對“第七代導演”的劃分,正統影視藝術圈是不承認的。

  王曉帥曾于戛納直言:華夏電影不可能有第七代導演!

  原因很簡單:沒有拍過嚴肅電影的導演,就不能稱之為‘代’,因為他們的電影缺少藝術味道和文化承擔。

  所謂的“第七代”完全是來自業外的“認證”,影片方向基本都定位在商業片。

  當然,對于路釧跳出來反駁王曉帥,稱自己就是“第七代導演的代表”,屬實是臉都不要了!

  第六代湊不進去,強行添加第七代的標簽并自詡為領頭人,結果手頭卻連一個歐羅巴三大的獎杯都拿不出來。

  對比第五代第六代的榮譽等身.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但路釧丟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甄杰誠只當是看耍猴了。郭凡不一樣,焦湟等人已經把話放出去了,甄杰誠說什么也得幫自己徒弟把里子填夯實了。

  “代”不是那么好劃的。

  藝術味道不難,在作品中銘刻時代痕跡的文化承擔才是真正的“嚴肅”!

  這一點,僅憑《烈日灼心》還不足以達成。

  咬咬牙!

  “踏馬的,看來光電不得罪是不行的!”

  “正統北影導演的宿命,必須得在審核的腦袋上跳幾圈踢踏舞!”

  眾所周知,銘刻在影視作品中的時代痕跡全紀錄在電影局的紅線上,就如同快速暴富的手段基本被刑法收錄一般。

  “《藥神》算了,牽扯太大,還是按照原本方案進行。”

  “而且喜劇風格也不能改,否則傳播力度不夠,就達不成原有的高度了。”

  甄杰誠一邊吃著早點一邊皺眉思考著。

  與此同時,馮遠錚也拿著公文包,懷著不安的忐忑,滿臉愁容的向劇組酒店駕車而來。

  “馮老師,歡迎歡迎!”江雯麗熱情的迎上前。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了,來晚了!”馮遠錚滿是歉意,小心翼翼道,“甄導他沒生氣吧?”

  “沒有!再說了,你的戲又不是上午立馬就拍,啥也沒耽誤啊。”江雯麗笑著拍了拍馮遠錚的肩膀,“放心吧,杰誠沒那么小心眼兒。他呀,大著呢!”

  不應該是大度嗎?

  馮遠錚沒有多想,只當是江雯麗不經意的語病。

  “走,我帶你去片場。”

  “杰誠早上吃完飯就領著團隊去現場調整布置了,估摸著這會兒吵的正歡暢呢。”

  “吵?”馮遠錚一愣,“誰敢跟甄導吵?”

  “還能是誰?江文唄!”

  “你是了解的,北影導演一會兒一出溜,杰誠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拍攝方案及思路就沒有按部就班過。正好給了江文插嘴的機會,各種提意見,然后據理力爭。不過沒啥用,最終還是吵不過杰誠。”

  江雯麗一邊說著一邊拉開車門,系上安全帶。

  “不過也就吵那么一會兒,等到調整結束后就安靜了。用趙老哥的話來說,三人從開拍到收工,加一塊兒張嘴通的氣還沒有拉肚子放的一個屁量多。”

  眨了眨眼,

  “馮老師,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保證刺激!”

  才抵達片場,馮遠錚便已經被刺激到了。

  監視器后的三副墨鏡直勾勾的,滲的人莫名心慌。

  馮遠錚咽了一口口水,壓低了呼吸聲,生怕打擾到拍攝。

  將視野轉移向片場,轉向正在全身心的投入到演繹中的趙苯山。

  嘶,好精髓的肢體語言配套設計!

  馮遠錚眼睛一亮,再也挪不開目光。

  正準備細細分析其精華之處,

  “咔。”

  耳畔驟然響起大喇叭聲。

  什么情況?演的這么好為什么要咔?

  理由呢?

  馮遠錚下意識的朝監視器方向望去,可映入眼簾的三副墨鏡又令其本能的收回目光。

  耳畔沒有響起解釋,也沒有響起演員的詢問。

  再望向片場,赫然發現趙苯山正皺著眉閉目沉思,顯然是在做自我調整。

  “關于這條戲,導演的要求是表現方式內斂一點兒,讓層次感清晰一點兒。通過層次分明的對比去突出情緒的渲染,而不是著重某方面的演繹去表達。”江雯麗在一旁輕聲解釋道。

  “emmm,這演還不夠內斂,層次感不夠清晰嗎?”馮遠錚很是費解。

  “不夠!”江雯麗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只要導演覺得不夠,夠也不夠!”

  馮遠錚還準備再問,但耳畔卻響起執行導演的“各單位準備”。

  抬眼望去,趙苯山已然睜開眼睛,做好了重新拍攝的準備。于是咽下了涌至嗓子眼的話,繼續安靜的觀摩。

  作為人藝的中堅,且是受到重點培養的未來砥柱。馮遠錚除了日復一日的打磨基本功外,也從未放下過對市井生活及不同人物的觀察及體驗。

  獨居老人!

  固執且脆弱的老頭兒!

  矯情又纏人,無理還取鬧。

  活靈活現的!這不就是自己認知中的老年癡呆癥患者嗎?

  明明沒有演繹情節,但一眼望去,各種標簽便在趙苯山身上浮現而出。將各種突出特點放大化,集中化,然后通過影視藝術的形式去調整著表達,令馮遠錚贊嘆不已。

  馮遠錚細數圈內擁有如此道行的演員,但數了半天也沒數出幾位來。

  嘶!不愧是小品王!

  出身非正統,但功力卻最正統不過!

  眾所周知,話劇演員處于行業鄙視鏈的最頂層。但小品與話劇的鴻溝其實非常之小,二者之間的跨界常有之,大概類似于北影攝影系與導演的關系。

  所以話劇演員可以對科班電影大咖不假辭色,但卻對業余出身的頂級小品演員報以尊重。最典型的代表人物,正是老趙和范韋!

  此外還有趙麗蓉,鞏瀚林,均是所謂的“業余”出身。

  至于陳小二,馮鞏,郭達,郭東臨等人,則是專業人士。前二者中戲,后二者上戲。

  至于北影emmm,蔡明在北影進修過。看小品就知道了,表演的味道很踏馬北影!

  “這回應該能過了吧?”馮遠錚暗暗想道,“已經無可挑剔了!再挑下去,那可純粹就是折磨人了。”

  “過。”

  果不其然,耳畔響起“過”聲。

  這讓馮遠錚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開心。

  “上午就拍到這兒了,收工。”馮遠錚聞聲望去,不遠處,居中的墨鏡站起身,正朝自己揮著手,“馮老師,歡迎歡迎,早就盼著你來呢!”

  “房間也給你安排好了。”江雯麗在一旁抿著笑意,輕聲補充道,“馮老師,你的客串戲份不多,所以暫時只給你訂了四天。”

  “啥玩意兒?四.四天?”馮遠錚瞪大眼睛,“等等,我不就兩三條戲嗎?”

  午餐豐盛的飯盒,熱情的歡迎仿佛是一場夢。馮遠錚呆愣在片場,手里抱著早已不知翻過多少遍的劇本,埋著頭一聲不吭。

  “咔”聲像極了一炳鋒刃,將胸口扎的通透。

  周圍的目光好似一枚枚蜂針,刺的人遍體鱗傷。

  監視器里的畫面清晰記錄著呢!

  趙苯山微顫的眼瞼,抖動的皺紋。

  小心翼翼的試探,強行壓抑的不安,濃縮在躲閃的眼神以及故作鎮定的臺詞中。

  對比而出的,是自己被遠遠甩開距離的,中規中矩的演繹。

  大家伙兒都在看著呢!

  巨大的鴻溝制造出強烈的撕裂感,堂堂人藝的實力派被碾壓至此,丟人丟大發了!

  剎那間,馮遠錚仿佛夢回《天下無賊》的客串現場。

  同樣是和非專業出身的小品演員對戲,還恰巧是身旁這位的搭檔。

  彼時范韋臨場發揮的結巴式打劫,所制造出的喜劇效果過于驚艷。以至于自己不得不筆出蘭花指,捏著娘娘腔才得以過關。

  但現在卻不同了!沒法兒抖機靈取巧了!

  面對實打實的硬功夫,必須得用實打實的本事才能接的住戲!

  “屮!我咋這么倒霉?兩次客串都趕上和小品大佬搭檔?”向來溫文儒雅的馮遠錚再也憋不住了,于心底口吐芬芳。

  戲份難嗎?一點兒也不難。

  老人的破碎式記憶中幻想出女兒的前夫,冷著臉對自己加以指責,嫌棄老東西打攪生活,還給了老東西兩嘴巴子,僅此而已!

  但再怎么簡單的戲份,在趙苯山被熬出精髓的演繹下,馮遠錚有些許不到位便會被迅速放大,然后在對比中形成“出戲”!

  人藝的實力派與“出戲”二字掛鉤?

  這要是等到電影上映,那就不是打臉了,而是在給人藝的金字招牌潑糞。

  尤其馮遠錚還是人藝的重點培養對象,未來有可能要挑大梁的!

  思及此處,馮遠錚的臉燥的更紅了。

  耳朵仿佛瞬間得到了進化一般,可以清晰的察覺到片場的任何風吹草動。

  有人在小聲說話,一定是在說我吧?

  監視器后的三副墨鏡沒有動靜兒,想必是在看我吧?

  京城圈子里對于《困在時間里的父親》劇組發生的事兒如此熱論,用不了多久,我肯定也要成為談資了!

  完了!北影的那只鸚鵡要給我揚名了!

  以后北影的演員被批評出戲就多了一條后綴:人藝的馮遠錚也干了!

  馮遠錚捂著臉,

  造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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