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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府試之前

  聽到王之都答應撥款,壓在林坐館心里的一塊石頭才算落了地。

  現在的林坐館很有點外強中干的意思,表面看起很來很強盛,其實內囊都空了,連社團下個月的薪資都發不出來。

  西征時挪用的都是安樂堂總堂的積蓄,然后又找和義堂借了一些。

  如今從王稅使這里支到了現銀,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在乘坐神威烈水號回去路上,林坐館對四大金剛下令說:

  “銀子先送到安樂堂總堂銀庫去,讓宋叔收著!至于和義堂那邊的,先欠著。”

  等到了堂口后,林泰來就思考接下來的事務。

  本月內剩余事項里最重要的一件,當然就是月底的府試了!

  如果類比幾百年后的考試體系,就相當于全市統一中考,如今也該準備報名和考試了。

  籌建稅關可以讓馬英明先去做前期,而整合地盤只能等府試之后親力親為了。

  而且要整合的不只是地盤,如今手底下亂七八糟的一堆不同性質產業,連很多自己人都分不清楚。

  有總堂、有比總堂還大的分堂,還有魚市,如今又多了稅關,未來還會多好幾種產業,組織體系確實太混亂了。

  難怪影視片里社團做大做強之后,都要公司化集團化。

  所以林坐館意識到,對下屬各產業和社團整合理順工作,應該早日開始。

  但這是一個非常消耗精力的工作,現在抽不出精力,只能府試結束后再說。

  至于今天,要先把那幾個在孫憐憐家拜訪過自己、又在“楊鎮殺妻”事件里對自己比較忠誠的縣衙吏役都叫來開會。

  然后和主計馬英明一起組成稅關籌備小組,馬上派去木瀆港進行前期準備。

  林坐館就喜歡使用經受過逆境考驗的干部,最親信的宋叔、左右護法、四大金剛都是久經考驗了。

  至于拜訪過自己,但在“楊鎮殺妻”事件里卻不聞不問的吏役,全都靠邊站,茶水錢也不退了。

  雖然那幾個“忠誠”的吏役也沒幫上大忙,但林坐館看的就是態度。

  從滸墅關回來的林坐館正坐在國計廳,深入思考工作時,忽然有個伙計打斷了他的思路。

  “坐館!在木瀆鎮那邊,負責留下清理地盤的南軍和北軍又劍拔弩張,幾乎要打起來了!”

  林坐館大驚道:“什么南軍北軍?木瀆鎮哪來的南軍北軍?官兵來掃黑了?”

  伙計連忙解釋說:“南軍是魚市的人馬,北軍是和義堂的人馬,一南一北所以得名。

  關鍵是黃五娘和范大嫂親自帶隊,別人也不敢管啊!”

  這兩個不省心的娘們!林坐館暗罵一聲,大手一揮說:“放高長江!”

  高長江:“???”

  林坐館問道:“你上次不是說過,如果她們對峙起來,你可以負責平息爭端么?”

  高長江冷漠的回答說:“我又不是木瀆港的主計,不如讓木瀆港的馬主計去。”

  他的心已經冷了,不會再有熱情了。拿一份薪資,打一份工罷了。

  當著五龍茶室的說書人,操什么木瀆港的心?

  林坐館指著大門外方向,“你看南濠這片街區如何?”

  高長江答道:“自然是蘇州城的精華地帶之一。”

  當今蘇州城最繁榮的商業街區就這么幾個,城墻外是上塘、山塘、南濠這三大街區;

  而在城墻里面,就是東西中市、臥龍街、平江路這幾片。

  林泰來嘆道:“我正在跟縣衙爭取,成立一個南濠街市管所,正缺一個主計啊。

  至于以后,如果有可能,我還想將南濠、上塘、山塘三大街區匯總起來,變成市管總所。”

  “屬下為坐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高長江忽然感覺渾身上下重新充滿激情了。

  隨即又躍躍欲試、滿懷期待的問道:“對了,應該也有總管之類的職位吧?應該也缺人吧?”

  林坐館沒好氣的說:“總管由我親自兼任!”

  高長江很想問一句,坐館伱的兼職是不是有點多?

  但想到了南濠街市管所這個職位,就忍住了,當陳宮其實也沒什么意思。

  又聽到林坐館吩咐說:“府試之前,堂口這邊具體雜事你多處理些,我要準備府試了。”

  高長江總覺得,社團事業蒸蒸日上,形勢已經一片大好,坐館還總是對功名孜孜以求,畫風實在太詭異了。

  主要是高長江認為,坐館這樣的人科舉上限大概也不高,投入太多沒什么性價比。

  所以高長江旁敲側擊的說了句:“直接找個靠山,可能更實惠些,如今不也攀上了申府?”

  林泰來答道:“靠山山會倒,與其一直指望別人當靠山,不如自己努力爭取當自己的靠山!”

  高長江理解不了這種境界,還是感覺一邊搞社團,一邊追求科舉很割裂,像是一個悖論。

  林泰來就訓斥說:“你懂個什么!就算以后運氣好,僥幸能獲取一官半職,手底下也得有錢有人有資源才能輕松做官。

  舉個例子,一個人去外地做知縣,是不是很容易被縣內豪強和胥役聯手架空,有力無處施展?

  但假如這位知縣能帶著幾百個打手上任,并所有打手全部安排進縣衙各房當臨時工呢?”

  高長江:“.”

  坐館說的這種知縣當法,怎么還當出了社團堂口搶地盤的感覺?

  雖然手下們對坐館考府試的態度大都是不以為然的,但林泰來已經成為這次府試的焦點人物。

  府試主考官乃是朱知府,就正在和劉推官說著林泰來參加府試的事情。

  雖然朱知府只是四品知府,但他這個府是天下第一經濟重鎮蘇州府,比一般知府隱形檔次要高點,也稱得上是半步大佬人物了。

  聽完劉推官的稟報后,朱知府也稍感頭疼:“怎會有這樣的麻煩人物來考試?”

  一邊是王世貞老盟主和背后的大學士王錫爵,一邊是申府和背后申首輔。

  先前想著,林泰來對申府沒那么重要,賣王老盟主一個面子,府試刷掉林泰來也沒什么。

  但現在看來,申二公子對林泰來還是十分力挺的。

  知府大人還是不可思議,這么一個小人物,參加一次小小的府試,居然還要考慮到內閣大佬們的臉色。

  想到煩惱處,朱知府對劉推官喝道:“你找來的麻煩,你說怎么辦!”

  劉推官想了一晚上才想出點頭緒,便提出意見說:

  “如今之計,唯有在府試中對林泰來公開稍加刁難,然后秉公對待了。”

  公開稍加刁難,是為了表明重視的態度。

  而后秉公對待,是為了尋找合適托詞,無論林泰來能不能過關,都對各方有個解釋。

  如果林泰來過了,就可以對王老盟主解釋說:“府尊已經盡力,奈何敵軍太強”;

  如果林泰來不過,就可以對申府解釋說:“本想給林泰來一次出頭當案首的機會,或者弄一段文壇佳話,沒想到詩詞文學出名的林泰來如此不中用”。

  朱知府點了點頭道:“或可試試。”

  當然他也明白,這思路并不完美,很容易兩頭不討好。

  但是在不想冒險做出選擇、不想與任何一邊直接撕破臉的心理下,這就是最能糊弄的辦法了。

  對于那些經常身處各方利益沖突漩渦里的官員來說,如果不會糊弄事,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約是府試前的十來天,五龍茶室的馮掌柜正在慢慢的結賬。

  見幾個讀書人進來,忽然說:“老盟主似乎長久沒有消息了,還欠一個新五子名單呢!”

  馮掌柜才也覺得,老盟主的確長久沒有消息了。

  一個喝茶的讀書人說道,“他怎么會有消息?他又病了。”

  馮掌柜說:“哦!”

  “他總仍舊是病,這一回,是自己發昏,竟去滸墅關惹到林大官人。林大官人的脾氣,能惹得的么?”

  “后來怎么樣?”

  “怎么樣?先喝藥,后來是養,養了大半月,仍不見痊愈。”

  “后來呢?”

  “后來仍不見痊愈。”

  “仍不見痊愈又怎樣呢?”

  “怎樣?誰曉得?許是離開蘇州了。”

  馮掌柜也不再問,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賬。

  姑蘇驛中,王老盟主捏著新五子名單,在他身邊只剩下了兒子王士骕,以及馮時可。

  文壇大會時間都快過去倆月了,沒幾個人能繼續耗得起了。

  氣病初愈的王老盟主也無心戀戰了,只想公布完新五子名單,制造出最后一點熱度,然后走人。

  王士骕無奈的說:“前天官府宣布為林泰來翻案,案情從林泰來逼奸致死,變成了原告殺妻誣陷。

  更離奇的是,原告居然被鄉人指證后,畏罪投水自盡。

  這事轟動全城,這幾天熱議最高的話題就是這個。

  這時候父親您公布新五子名單,根本搶不過熱度。”

  沒什么精神頭的王老盟主嘆口氣,“如果名單公布后沒有熱度,那就毫無意義了,那就等幾日?”

  王士骕和馮時可都有點心酸,向來做事果斷的王老盟主,居然也如此猶豫遲疑了。

  又一次霸榜的話題人物林泰來,聽到官方為自己平反的消息時,正在申府忽悠申二公子經商。

  他對申二公子說了句:“終于擺脫重刑犯身份了!”

  然后立刻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申用嘉連忙問道:“你作甚去?”

  林泰來答道:“我要趕緊去找那個夏秀才作保,報名府試!

  不然距離府試就剩十來天了,再晚怕來不及了。”

  夏秀才就是在先前縣試時,張幼于幫著介紹,給林泰來作保的老秀才。

  縣試府試報名都需要有一個在學生員做保,這次干脆一事不煩二主,還找夏秀才。

  畢竟林泰來本人涉黑,還是那種大頭領,政治風險太大,愿意收錢冒險作保的秀才難找。

  申用嘉不滿的道:“我這里事情才說一半,你就要走人,你禮貌嗎?”

  林泰來嘆道:“如果二爺你三年前,沒有因為鄉試舞弊而被奪去衣冠,現在還是個秀才的話,那我能就直接找你作保了,又何必花錢請別人?”

  “你滾吧!”申用嘉怒道。

  這時他感到口渴,便讓下人們去燒水沏茶。

  林泰來從申府出來,就急忙來到樂橋附近夏秀才家里。

  年紀已經五十好幾,完全不在乎政治前途,只想賺錢養老的夏秀才十分痛快,收錢就辦事。

  當即就要幫林泰來寫保書,不過才提筆寫了幾個字后,夏秀才忽然想起什么,又問道:

  “我記得月初鄧縣尊剛上任時,收了八個告你的狀子,結案了沒?”

  對此林泰來也有點疑惑,“我也不確定,待我去縣衙問過!”

  夏秀才又說:“按道理,所有重要案件的結果,都會在縣衙大門外八字墻上張貼公示。

  但我沒有聽說過,關于你這八個狀子,如果府試前不能結案,還挺麻煩的。”

  聽到這里,林泰來又坐不住了,轉身又回到申府。

  卑微的詢問道:“我的二爺,可否勞您大駕,跟我去一趟縣衙?”

  申用嘉端著還在溫熱的茶盅:“.”

  到了縣衙打聽后才知道,“楊鎮畏罪自盡”的消息公開后,八個狀子的原告就紛紛主動撤案了。

  這或許是巧合吧,但鄧知縣不知為何,一直不愿意公示。

  又過了一日,姑蘇驛內王老盟主在花園里散步,對兒子問道:“新五子名單公布時機到了嗎?”

  王士骕答道:“可是縣衙昨日公示,有八個告林泰來的狀子,原告全部主動撤案,又引起了巨大轟動。

  全城人都在說這事,議論是不是有黑幕,比上次翻案還熱鬧。”

  精神萎靡不振的王老盟主嘆口氣,“難道要等府試過后?”

  王士骕非常擔心的說:“府試過后,如果林泰來被刷下去,只怕又要引發熱議!”

  王老盟主真心不想再留下了,他需要時間來恢復斗志,彌補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創傷。

  便又開口道:“蘇州這地方風水不好,還是去南京吧。

  下半年借著南直隸鄉試、士子匯聚南京的機會,再開一次文壇大會!”

  王士骕也贊同說:“南京城沒有林泰來,下次文壇大會一定是成功的大會!”

  自此以后,蘇州人又好幾天沒有看見老盟主。

  到了府試前一天,五龍茶室的馮掌柜看著進來的讀書人說:“老盟主還欠著新五子名單呢!”

  那讀書人答道:“我到姑蘇驛沒有見到,大約老盟主的確離開蘇州了。”

我想爆,但卡文啊啊啊啊啊啊,心急無用,只能先過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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