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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刷了又刷

  看著現場情況,王老盟主的左膀右臂馮時可立刻對張佳說:“盟主臉面斷然不可丟!也只有崛崍公你去勸勸了!”

  張佳還在震驚中,近幾年他一直在北方當總督和兵部尚書,沒有見識過林泰來打入文壇的場面。

  今天親眼目睹過后,張佳才理解,為什么王世貞對林泰來是千防萬防的心態了。

  聽到馮時可的請求,張佳點頭道:“我這就去勸住林泰來,總要留給王鳳洲體面。”

  畢竟在場人中,能夠用身份稍微壓一壓林泰來的,也就是他這個“武座師”了。

  馮時可連忙說:“崛崍公誤會了,不是請你去勸林泰來!

  而是去勸弇州公,讓他別在那里僵著了,暫且從了吧!”

  張佳:“???”

  你確定這是保住王老盟主臉面的辦法?

  馮時可便解釋說:“弇州公不能直接被林泰來逼迫,需要有個臺階下。

  而崛崍公伱去勸了,就等是弇州公聽了你的話,那樣就勉強保住幾分臉面。”

  馮二的話太有道理了,張佳無言以對。

  只能上前對王世貞勸道:“無論如何,士子們沒有過錯,不可寒了眾多士子之心啊。”

  王老盟主這才松了口:“就依你之見,文會改雅集吧。”

  林大官人似乎比誰都積極,對馮時可叫道:“快!美酒上桌,美人進場!若有樂隊也奏起來!”

  馮時可冷漠的答道:“今日原本計劃只是一二十文壇精英坐而論道,探討文學之路,明晰文壇道統。

  為保證參會之人心無旁騖,所以只準備了茶水湯飯,沒有美酒美人。”

  林大官人大失所望:“這么素的場?那還有什么意思?”

  又轉頭對王老盟主催促道:“還請弇州公出個主題,待我做好了詩詞,就趕緊下山去。”

  老盟主淡淡的說:“今日本意是要論道,并沒有準備詩詞題目。”

  林大官人指著站在堂下的數十名士子們,嫻熟的進行道德綁架:

  “出個詩題對老盟主你而言,只是隨手為之的小事,但對他們可是難得的人生際遇啊!

  他們可都是期盼著有所表現,并且得到文壇盟主的點評啊!”

  王老盟主看也不看林泰來,答話道:“如果你想讓老夫現場擬題,那老夫也有一個條件,你不許作詩。

  這樣就可以多給別人表現機會,為了這數十名士子的際遇,你林泰來又當如何?”

  林泰來猶豫了片刻,看著士子們,點頭道:“我答應了!今天我就不做詩詞了!”

  如果和王老盟主僵持著,堅持寫詩搶風頭,只怕引起士子們反感的就是他林泰來了,有點得不償失。

  王老盟主這才指著一棵柳樹,又開口道:“揚州城自古以柳聞名,本朝前賢曾在揚州寫下'最是多情汴堤柳',又被人化為'最是多情揚州柳'。

  所以今日題目,便以'最是多情揚州柳'為題,期待諸君之佳作。”

  只能說王老盟主不愧是盟主,底蘊還是很深的,臨時擬題也能隨口引用典故又切合現場實際。

  眾士子頓時就冥思苦想起來,對需要花費二十兩銀子才能見到老盟主的人來說,今天這樣直接面對面被點評的機會十分難得。

  這就是老盟主的威望,過去二十年,很多才子就是因為老盟主的幾句褒揚,立刻名聲鵲起。

  失去了表現資格的林大官人拖著筆,快步走向了邊上的院墻,并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提筆就在院墻上寫字。

  “林泰來你公然言而無信!”老盟主有點高興的大喝道!

  但林大官人卻充耳不聞,只管奮筆疾書。

  此時有不少人走了過去,站在后面看。

  在林大官人的筆下,一行行的句子出現在白墻上。

  “小重山:幾點疏雅謄柳條。”

  “江城子:郎到斷橋須有路,儂住處,柳如金。”

  “玉樓春:柳邊絲雨燕歸遲,花外小樓簾影靜。”

  “沁園春:柳絲淺拂,益爾輕飏。”

  “浣溪沙:曲曲柳灣茅屋矮,掛魚罾。”

  “一剪梅:長條短葉翠濛濛,才過西風,又過東風。”

  “四和香:盼到園花鋪似繡,卻更比春前瘦。”

  在眾人越來越震驚的目光里,林大官人一口氣寫了十多個句子,然后才停筆。

  每一句都帶著“柳”字或者寫柳色,每一句都是不同的場景,每一句都是不同的意旨!

  林大官人扔下了筆,轉身對著坐在堂前的王老盟主叫道:“我并沒有寫詩作詞!只是寫下了十幾條句子,沒有完整詩詞!”

  這次輪到王老盟主冷哼一聲,充耳不聞了。

  你林泰來不就是想增加自己的文名嗎?只要不加理睬,寫十幾條支離破碎的句子又有什么用?

  果然挑釁未果的林大官人毫無辦法,轉身向院門走去,沿著道路下山去了,只留給眾人一道壯志未酬的背影。

  可惜了,墻上的句子其實都非常可以的。

  舉著小旗子的張武突然站在了寫滿句子的墻壁前,高聲道: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墻上句子免費提供給諸君使用!諸君可以自行借句,然后補出完整篇幅!”

  還沒散去的眾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墻上的句子白給大家用?

  隨即又聽到張武繼續喊:“愿意借句者,下次文會雅集入場費減半!文質優秀者,下次免去入場費!”

  眾人:“.”

  這相當可以!不但能白拿來用,還有倒貼?

  等于是林泰來掏錢補貼大家作詩,似乎也沒有什么壞處,何樂不為?

  王老盟主雖然臉上沒有表情,但是捧著茶杯的手微微抖動。

  這踏馬的又是什么套路啊,為什么林泰來每次都能使出新套路?

  為什么在自己晚年蓋棺論定的關鍵時刻,出現了林泰來這么一個不可控的因素?

  張佳嘆口氣,剛才他理解了王世貞,現在則理解林泰來了。

  如果有一個始終斗不過自己,卻又能一直提供聲望的大目標,自己大概也會忍不住刷了又刷,刷完還想刷啊。

  這種爽感,真的是能上癮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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