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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主臨淄王,太宗之資

  朝堂傾軋很多時候其實都是有緩沖余地的,就好像是牌桌上玩推手,輸了本錢的還能去旁邊站著圍觀,興許還能有機會上桌再走兩圈牌;

  而宮變,則是直接把桌子掀了,接下來不管誰贏,都是一輪大洗牌。

  王鎮對自己的身份定位較為清晰,既然自己只是個小隊正,那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牌桌上沒有自己的位置,但自己已經有站在旁邊等著討喜錢的資格了。

  等誰以后不得不下桌空出位置的時候,他或許也能做替補上去打兩圈。

  當王鎮當眾喊出“臨淄王有令”四個字的時候,場面的氣氛微微一滯,繼而熾烈了許多。

  大家現在干的都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活計,現在“上官”當眾指明了大家要擁戴的人,且那個人近在眼前,此時對士氣的加成還是很大的。

  “此人心性不良,還望大王定要警惕。”鐘紹京湊近李隆基,低聲嘀咕道,他沒看見后者在聽到眾人高呼“臨淄王”時眼里閃過的迷醉之色。

  “孤看他倒是頗有虎狼氣魄,這等良才,卻屈身于宮內,孤先前竟也沒過多往來,實在是可惜。”

  李隆基負手而立,看著面前漸漸安靜下來候命的禁軍士卒們,淡淡道:“鐘公多說無益,待會只管去開城門便好,余者......葛福順聽令!”

  葛福順當即上前一步,躬身施禮。

  “末將在。”

  “命你率左萬騎攻打玄德門,不得有誤。”

  “喏!”

  “李仙鳧聽令!”

  “命你率右萬騎攻打白獸門,不得有誤。”

  “喏!”

  李隆基顯然是有準備的,上一次玄武門之變在三年前,是由太子李重俊發動的一次宮變,但結果失敗,最終連同太子在內的一眾人等下場凄慘,甚至連太子本人的頭顱都被掛在朝堂前風干示眾。

  王鎮在旁邊默默聽著他的調度和命令,哪怕是那些先前鼓噪響應王鎮的士卒,這時候在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就是臨淄王時,也都服從其調度,跟著葛福順或是李仙鳧立刻動身。

  而王鎮身邊的禁軍兵卒數量則是漸漸稀疏,最后只剩下五十多人。

  李隆基看著周圍一眾躬身聽命的禁軍將領,長舒一口氣,頓了頓,片刻后才道:“王鎮聽令!”

  “下官在。”

  王鎮走出人群,對著李隆基躬身施禮。

  “你如今是何等官職?”

  “下官忝為左萬騎營下轄一隊正。”

  “隊正......”

  李隆基笑了笑,道:“今夜事情繁多,區區隊正不光束手束腳,亦不足配你功勞,就......升你三級,暫時做個果毅校尉吧。”

  一下子升三級!

  有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往上不了一級,但現在臨淄王嘴巴上下一碰就給出了這等賞賜,而且從語氣上琢磨,似乎以后還不僅于此。

  旁邊禁軍士卒的呼吸都粗重起來,鐘紹京聽到后也微怔,隨即眼里的不甘神色愈發濃郁。

  一個匹夫罷了,憑什么?

  王鎮心里微喜,他知道歷史,自己雖說私底下身份是太平公主安排在宮中的細作,但若是這時候能加深與李隆基的聯系,后續也能更加從容些。

  但,這也并不意味著王鎮要立刻徹底倒向李隆基。

  歷史上,李隆基三年后就會與太平公主決裂,他先是成為大唐皇帝,然后以壓倒性的優勢碾碎后者所有勢力,最后是寧可錯殺不肯放過,事前事后都殺了太平公主的大批黨羽。

  王鎮就算現在開始投靠李隆基,等那時候身份被太平公主余黨暴出來,自己能否活命依舊得看李隆基的心意。

  他很喜歡李隆基現在直接給自己好處,但他不喜歡把自己的命攥在別人手里。

  “末將,謝大王厚恩,定當為大王效死!”

  看著對自己再度躬身的青年將領,李隆基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他很享受今晚的所有流程,尤其是這種權力加身的快感。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候,因為必須要等到葛福順和李仙鳧兩人率軍攻下兩處宮門。這時候,原本站在李隆基身側的一個并不起眼的青年人端詳著王鎮,眼里忽然露出一絲訝然。

  “阿弟,怎么?”

  李隆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道;他喚這個青年人為弟,兩人其實只是表親關系,青年人名叫薛崇簡,他的親娘就是太平公主。

  王鎮見對方注意到自己,心里微動,微微低下頭不說話。

  自己是太平公主布下的眼線,雖說以前并沒有見過薛崇簡,但也不知道后者是不是認識自己。

  “祝兄長喜得一虎賁,”薛崇簡淡淡道,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話題:“時間已久,為何二位果毅還未派人回報?”

  “興許是路上耽擱了。”

  李隆基輕笑一聲:“我已準備萬全,此次定不可能有任何波折,韋氏......當誅!”

  兩人在王鎮談著話,王鎮就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站崗,耳朵里順帶聽著一點。

  在他們兩人眼里,自己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小兵卒,只是這次的表現實在是太過亮眼了些。

  嗯,小兵卒就小兵卒吧,今晚已經官升三級,王鎮心里倒也滿足了許多,以后自己的路雖然還難走,但畢竟已經出現了一絲光路可以照亮前方。

  這時候,他聽見薛崇簡嘆了口氣,道:“先帝猝然崩殂,韋逆和安樂公主二人是首惡當誅,但其余韋氏族人太多,若趕盡殺絕,或許也不是一樁好事。

  譬如說漢末司徒王允諫殺李傕郭汜等人,毫不留情面,以至于最后身死亂軍之中,豈不是咎由自取?”

  李隆基聽到這話微微皺眉,薛崇簡或許是好心,但李隆基卻不能不多想。

  這是......自己那位姑姑傳遞過來的意思?

  想到這里,他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就在這時候,旁邊響起一個不協調的聲音,王鎮對著薛崇簡拱拱手,直接道:“薛公以漢末故事為例,末將才疏學淺,倒是想起本朝一個先例。”

  薛崇簡微微皺眉,他素來性子溫和,不喜歡與人爭執,默然片刻后,道:“什么先例?”

  “誅逆討賊,本朝歷來有之,”王鎮沉聲道:“今夜之事,以及臨淄王殿下所為,正與本朝太宗皇帝故事相合!逆賊當誅,李氏當興,此乃天意,莫非國公欲為逆賊說和么?”

  “放肆!”薛崇簡喝道,引來了遠處不少士卒的注目。

  李隆基的眼睛頓時睜大。

  作為一個生活在武周末期的李氏子孫,以往平日里要是有人說他像唐太宗,自然是慌得不行。

  但在今夜這一刻,他心里則是立刻飄了起來。

  薛崇簡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說是要親自去查看兩處宮門的情況,而李隆基則是看向王鎮,滿臉親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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