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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無天,無心

  四天柱之地,四根天柱撐天而起,又像是將整個四天柱之地給切分成了四個部分。因天地無名,故而這四塊區域也無名,只有從四根天柱衍生出來的一個簡單稱呼。

  東門天柱之地、南門天柱之地、西門天柱之地和北門天柱之地。

  這四個地方,以東門天柱之地最是繁華,乃是真正的修行圣土,寶藥隨處可見,各種山海獸數不勝數。在參宿天已成傳說的山海蛟,都曾在東門天柱之地顯露蹤跡。

  而此地的凡人,縱使不得修行功法,只憑本能的呼吸吐納,都能領悟出一點本事來。如虛空生電、口吐水火。

  故而,在東門天柱之地,最常見到的,就是大能之輩的講道。

  大能是一種敬稱。

  而能夠被稱之為大能的修行之人,無一例外,都是三證仙道留名的人物。

  這可不是如徒劍山、上清觀、劍廟、西陀山那般的三證飛升祖師,這些在四天柱之地能被稱之為大能,都至少是有千年道行在身的。

  南門天柱之地,就遠不如東門天柱之地了。

  只看這里的大能講道,需要有高級洞府作為聽道的入門資格,就可以看出來這一點。

  不過,南門天柱之地的仙道繁華雖然比不過東門天柱之地,但需要修士提防戒備的兇險之地,卻是東門天柱之地那邊的兩倍之多。

  首先就是那兇名赫赫的血泉,曾經在南門天柱之地多次顯露蹤影,不過好在每次都如同一閃而逝的流星,都只是嚇這南門天柱之地的修士一跳。

  然后就是歸墟。

  這是極為神秘可怕的地方,到目前為止,哪怕是真仙,都不敢深入歸墟。

  接著才是邙山、石城這兩個名動四天柱之地的兇險之地。

  雖然對這兩個兇險之地,南門天柱諸域的各方勢力,設下了巡山使這等特殊職位。但與其說是去鎮壓,倒不如說是礦井中的金絲雀。

  因為主要的作用,就是預警。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淪落到,這一職位需要以另類特赦的方式,再加上大量好處,才能讓人去坐鎮的地步。

  邙山,這一兇險之地,設有三千八百之數的巡山使。

  一位巡山使,便負責邙山的一處入口。

  這些入口,有的是一個山嶺,有的則是一處山谷,還有的入口是一片林子,甚至只是一塊石碑、一間茅草屋。

  因為這邙山只有一半顯化在四天柱之地,另外一半,始終在虛無中。

  而這些邙山的入口,以“山嶺”最為兇險。

  天鬼嶺正是其中之一。

  是以,當譚書常拿著輿圖找來時,這天鬼嶺山的山腳下,只有一座荒廢已久的巡山廟,內里一個修士也無。

  不過譚書常早就知道了。

  這天鬼嶺的巡山使,已經被連續吃了九任了。

  而每一任,都是有著好幾百年道行的一證長生者。

  所以那位紅蓮道人,才會知道上面分派下來的巡山使坐鎮區域時,才會忍不住問譚書常是不是得罪人了。

  畢竟,這種粗淺的算計,是不會針對紅蓮家族的。真要想殺他,直接正大光明設個生死擂臺就行,只要修為不是相差太大,哪怕他死在了擂臺上,他家那位老祖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想以此來殺了譚書常,亦或者逼迫譚書常服軟。

  此時,譚書常已經降下了云頭。

  而這天鬼嶺也不愧是虛實各一半的邙山之地,他落下來后,這所見的景象,瞬間就產生了變化。

  就像是當年初入桃花妙境時那般。

  原本在云頭之上向下望去,這天鬼嶺能看到的,是一片荒蕪景象。沒有樹木,也沒有野草,只有數不盡的怪異山石。

  而這怪石嶙峋的山景,無疑是荒涼中多少帶了點驚悚感。

  不過,譚書常來到這座巡山廟前,這周邊的景象就一下子變成了一片陰森森的林木。放眼望去,完全看不到盡頭。而那日頭,雖然還能看到,但陽光落在身上,沒有半點溫度。

  于是想了想后,譚書常拿出了那一朵血仙蓮。

  頓時,此地的陰寒感消散一空,從這朵血仙蓮中,放出了大股炎熱感。連帶著的,是空氣中一道道無形身影在慘叫中顯化,然后又一一化作灰燼。

  對于這詭異的一幕,譚書常卻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去看一眼。

  因為這些不知道是幽魂,還是其他的鬼祟之物,他在落下來時,就已經感應到了。不過因為感覺對自己沒有威脅,這才懶得出手。

  “此物倒也奇妙,不愧是這四天柱之地修行世家的秘寶。”譚書常微微點頭,因為這一血仙蓮只是一朵蓮花,并非是通靈之寶,能夠自行催發威能。眼下這一幕,只是這一朵血仙蓮附帶的一種力量罷了。

  然后,拿這血仙蓮充當火源的譚書常,這才走進了巡山廟中。

  而隨著譚書常進入這巡山廟,廟中頓時就出現了“咯吱、咯吱”類似老鼠的聲音,但卻并非是老鼠,而是這廟中的幾具白骨,聞到了活人氣味后,循著味兒就跑了出來,但又因為這白骨本身太弱,所以跑不了幾步,就整個形體散架。

  這“咯吱、咯吱”的聲音,便是這些白骨努力把自己拼起來,結果拼錯了,只好擰下來重新拼的動靜。

  譚書常看了一眼這幾具白骨,雖然這些白骨明顯比剛才直接消散的無形身影要強,因為它們在血仙蓮的散落灼熱感中,能夠安然無恙,但由于這幾具白骨都太蠢了,所以譚書常決定留下這幾具白骨。

  畢竟在這里無聊了,還可以看這些白骨自己拼自己玩。

  旋即,譚書常便召喚出一道“血神”,然后他讓這道“血神”負責在這些白骨快把自己拼好時,直接出散它們,好讓它們重新拼。

  轉動目光,譚書常這才打量起四周。

  因為這座巡山廟內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事情,直接壓制了他的感應能力,不僅在廟外“看”不到廟中場景,連進入廟中后看的范圍也很有限。

  這巡山的廟的建造,還是很講究,因為譚書常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座廟本身竟然是一件法寶!

  在其完好之時,甚至還有器靈的存在。

  不過現在,整座巡山廟都殘破了,煉器痕跡不仔細看都已經看不出來了,這里面的器靈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好歹是學過煉器,譚書常這方面的認知和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而這一發現,也讓譚書常開始對這里出現過的陰神,開始感興趣起來。因為一位一證修士,想要損壞一件法寶,是不難辦到,可想要損壞到如此程度,很有可能手段盡出,耗費數年的光景,都很難辦到。

  畢竟法寶的底子,都是非常特殊的。

  四天柱之地煉就法寶的取巧法門,哪怕法門再怎么變化,唯一不變的,都是對煉制原材料的要求。

  尤其是作為法寶根本之物。

  別看譚書常的伴生血池中形成的“山水之神”,可以誕生出法寶來,但這血池本身的玄妙之處,又可曾少了?

  然后,譚書常便不再探索這座巡山廟了,因為哪怕這巡山廟能壓制他的感應能力,也已經沒有了探索的意義。

  他將血仙蓮放在廟外,人也在廟外。

  然后盤膝而坐,似修行卻又非修行。

  而這么做,也不是為了學姜太公,好來一個愿者上鉤。而是譚書常想告訴這天鬼嶺中的陰神,新任的巡山使已經到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這個地方就起了陣陣寒風。

  這風不大,不過沒來由地撥動人心,因為有聲音,從這風聲中緩緩響起:“君不在,妾不安。妾不安,君可知?君知否知否,妾念矣念矣……”

  聲音幽怨,如訴如泣。

  不過那最后一個尾音落下,就瞬間轉換了一種曲調。

  “人生虛度半甲子,匆匆忙忙復何返。總是在忙碌,總是在奔波,到頭來卻好似拎了一只竹籃,在那水流中胡亂提水,這叫我怎能安……怎能安……”

  不僅曲調換了,連聲音也逐漸變成了渾厚中帶著無奈的男人聲音。

  譚書常聞聲,便知道對方已經來了。

  而對方這出場的排場,倒是不遜色于自己出場念開場詩了。

  沒想到他在這天鬼嶺遇到的第一個陰神,竟是一個有共同愛好者。

  于是,譚書常主動給對方解惑:“生來本就反復定,且罷煩心淡凡心。”

  “生來?嘿,生來反復定?”

  聲音自風中響起,又變成了那如訴如泣的女子聲音,然后隨著一陣香風出現,一道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身影,出現在了譚書常的面前。

  那血仙蓮透出的灼熱感,根本無法對這一女子造成半分威脅。

  而譚書常對此,倒也并不意外。

  因為這是一位鬼道二證。

  雖然不知道這女子有沒有達到二證的巔峰,但譚書常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并不在低谷期。

  不過還好這位是鬼道二證。

  因為此時這女子看譚書常的眼神,也相當戒備。當祂注意到這巡山廟中又有修士時,祂對這個修士完全不在意,不過當祂來到近前后,才發現這個修士有點不對勁。

  祂此時居然沒來由地就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感。

  這意味著,在對方手里,曾經隕落了不知道多少的陰神。

  “道友好見解,一切看淡,便就什么煩惱都沒了。”于是,在斟酌了一番后,這位鬼道二證的陰神,如此開口道。

  “我也這么覺得。”譚書常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因為他是真的覺得只要能淡去凡心,那么就可以解決大部分的煩惱。

  沒有情欲之心,就可以不入愛河,更無諸多愛恨苦。

  沒有求取之心,任何名利,就都瞬間成了虛妄。

  沒有虛榮之心,任何奢侈之物,炫耀之法,便再難撬動內心半分。

  存天理,滅人欲。

  而這也正是眼下他那《渡厄仙經》第六卷的推導方向。

  第五卷,無天。

  第六卷,無心。

  但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譚書常都沒能推導出來。這也是他為何遲遲沒有突破的根本原因。

  因為他想要憑借這第六卷的《渡厄仙經》,來解決自己二證合道后陷入低谷期的問題。

  “道友倒是有趣得很。”

  這位鬼道二證的模樣,卻是美貌如花,尤其是那一雙丹鳳眼,好似無時無刻在放電一般,真就是眼波流轉。

  而祂此時這番開口,又為祂增添了無限魅力。

  只不過,譚書常從始至終,都是不為所動。

  因為這位陰神的發型,是盤起來的。

  盤發,乃是女子出嫁的特征。

  君子色而不淫,欲而止心,發乎情止乎禮。

  “道友這一副神情,倒是讓妾身不免覺得,妾身的容貌不好看了呢!妾身自打嫁人后,便感覺自身的魅力又增加了不少呢……”這位鬼道二證笑吟吟地說著,不過祂這話沒說完,就被譚書常給打斷了。

  “因為不用負責。”譚書常語氣平和地說道。

  雖然這位鬼道二證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但譚書常也沒想好好回答。

  “道友好生風趣!真是讓妾身喜歡得緊。”這位鬼道二證繼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這樣啊,那我送一副我的墨寶給你?”譚書常已讀亂回。

  “那就多謝道友了!”

  這位鬼道二證沒想到譚書常會這樣說,但祂還是應了下來。

  于是,譚書常只好現寫。

  “世事難料難回頭,走時方知來時路。”

  “生來本就反復定,且罷煩心淡凡心。”

  最后是落款——董董。

  出門在外,身份能借就借,反正當事人又不在,知道了也只能原地學僵尸跳。

  “原來是董道友。”這位鬼道二證道謝,然后就此離去。

  因為祂沒把握。

  譚書常則在回禮后,目送這位鬼道二證離去。

  因為他也沒把握。

  二證合道的玄妙,實在是匪夷所思至極,萬一這位突然爆發出巔峰戰力,那么他可能只能狼狽逃回詭異游戲了。

  畢竟有不死鮮血形和伴生血池,擋下真仙一擊,給自己爭取到逃跑時間的把握,譚書常還是有的。

  不過,讓譚書常意外的是,這鬼道二證的陰神走了后,居然又來了一個一身青色衣裙的女子陰神,而這一個陰神,就明顯是眼神不太好。

  因為這陰神一出現,就出現在巡山廟的前面,并且試圖去敲門。

  而此時譚書常就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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