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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崇文館

  李世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殿內又重新安靜了下來,那個踩了核桃殼的太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離開了。

  “朕去看望恪兒了。”

  “兒臣知道,不止如此,兒臣還知道父皇去涇陽看了看。”

  “朕再怎么樣也不會奪人家業的。”李世民放低語氣又道:“這恪兒在咸陽縣做苦力,還越來越開心了?”

  “因為關中的鄉民本就是最簡單的人,簡單的人有最樸素的情感,恰恰是這種最樸素的情感最能影響人,若有空閑,父皇也可以去試試。”

  李世民又端起了茶碗。

  殿內又沉默了。

  良久,李承乾拿起一旁的糕點吃著,琢磨道:“這許敬宗一次次與人打架,還偏偏都打贏了,他是要當這長安的拳王嗎?”

  “什么?”

  “沒什么,兒臣想著這個老許會不會是個不世出的武學高手。”

  李世民笑道:“你若是想要學身手,軍中有的是將領,其實李淳風的身手很好。”

  “李道長?”

  “道門可不只是有算星象與數術,李淳風的身手也是拔尖的,是自小鍛煉所得,你如今也十七了,現在的筋骨也不知能否練出什么成果?”

  回想起當初李道長一掌就按住了表格,那力道怎么抽都抽不回來。

  現在這么一說,回想起來確實有些古怪。

  這長安的人深藏不露。

  太監給陛下續上茶水,只聽陛下繼續道:“朕還聽聞,麗質經常給國子監的學子送去數術題?”

  “嗯,那是麗質想要了解自己的數術水平到了何種境界,她自己想出來的一種辦法,本來孤是不贊成的,后來想想,弟弟妹妹需要有一個切實了解自己知識和使用知識的過程,就允許了。”

  言罷,李世民遞去一份文書,道:“看看吧,這是你老師的意思。”

  先是好奇,平時老師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與自己說的,況且也不會借父皇的手。

  而且老師從未對自己這個太子提過要求,到目前為止從未提過。

  李承乾拿過文書,仔細看著上面的內容。

  “玄齡說讓伱建設崇文館,崇文館內招攬博學之士,還特意吩咐溫彥博年事已高,已不能早朝理政,希望太子也能善待前朝的老臣,讓老先生入崇文館。”

  老師是讓東宮太子積累名望,而溫彥博老先生德高望重,在士林中有頗高的名望,門生舊故眾多。

  李承乾思索著,若建設了崇文館,那這就是一個人才收集與篩選的場所。

  不知道為什么,此刻腦海中又想起來舅舅的話,當老師總是要比弟子看得長遠的。

  李承乾道:“那這個崇文館……”

  李世民打斷道:“由太子直領。”

  “這合適嗎?”

  “青雀都有文學館幫襯。”李世民神色嚴肅道:“朕行事向來是公允的。”

  “兒臣領命,這就去安排。”

  言罷,看著兒子走出甘露殿,李世民重重將茶碗放下,沉聲道:“這小子總是擺著這么一張臉,誰家姑娘會嫁給他!”

  父皇這句抱怨,李承乾沒有聽到,回到東宮的時候,弟弟妹妹還在與母后玩著擊鼓傳的游戲。

  李承乾徑直走入了自己的寢殿,從書架上拿下一卷紙,將紙張鋪開這是一張長安城的地圖。

  赤腳走在地圖上,目光掃過一個又一個坊市。

  崇文館要開在哪兒呢?

  如果說要有效率地吸納人才,還是要從弘文館與文學館直接搶人最好。

  四方館就不用考慮了,那是各國使者留學的地方。

  李承乾蹲下身,看著地圖上的街道,弘文館是對接秘書監的,并不好動。

  目光移開朱雀大街來到魏王府邊上,這里是李泰的文學館。

  要吸納人才,將崇文館開在李泰的文學館對面看起來就很不錯,而且還能直接從對方手中搶人。

  晌午時分,一家子除了父皇,弟弟妹妹與母后都在東宮用飯。

  長孫皇后吃著飯菜,看到兒子腳步匆匆離開,問向一旁的女兒,道:“以往承乾不是都要午休的嗎?”

  李麗質回道:“要是皇兄很忙的時候,就不會午休。”

  東陽端著飯碗道:“遇到很煩心的事也不會休息。”

  李麗質點頭,“嗯,皇兄是這樣的。”

  出了東宮,李承乾快步走過承天門。

  薛萬備連忙跟上腳步,道:“太子殿下是要出宮?”

  李承乾道:“孤有些事要辦。”

  “末將安排幾個人護送。”

  “不用了,你一個就夠了。”

  “喏。”

  李承乾走出朱雀門,來到熱鬧的朱雀大街,街道上行人比以往多,尤其是這個新年。

  一路走著,打量著街道兩側的屋子。

  來到京兆府門前,李承乾吩咐道:“將皇叔叫出來。”

  這個時候許敬宗多半是不在的,他應該還在各縣走動,老許去哪里,哪里就有繁重的工作。

  李道宗急急忙忙走出來,道:“太子殿下,莫非是許敬宗又打架了?”

  “不是。”

  李道宗不解道:“那這是……”

  “孤要在長安城找房子。”

  “太子殿下是要搬出來住?”

  “也不是。”李承乾揣手繼續走著,道:“朝中要建設一個崇文館,與弘文館,文學館,四方館都不同,崇文館由孤直領,可長安城各處要道的屋子都有了主人。”

  見太子忽然停下腳步,李道宗又道:“殿下可有吩咐?”

  “在長安城有熟人嗎?就是那種占據較好位置的人?”

  李道宗猶豫道:“這個還沒打聽過,但應該是有的。”

  正走著,李承乾盤算著長安城朝東,朝西,朝南一共有五個城門。

  西面的金光門與延平門,南面的安化,明德,啟夏三門,還有東面的春明門,延興門,一共五個城門。

  而靠近城門的要道口,便是最關鍵的地方。一路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李泰文學館前。

  也是正巧,李泰剛剛從這里出來,見到眼前三人疑惑道:“皇兄?皇叔?”

  “咦?青雀啊,你怎么在這里。”

  聽皇兄這么一問,李泰下意識回頭看了看文學館,又看了看自己的魏王府。

  李承乾解釋道:“孤只是隨便走走。”

  李道宗也微笑著,“老夫陪著太子殿下隨便走走。”

  隨后叔侄兩人與薛萬備走到一處無人的街角。

  薛萬備是一個很稱職的護衛,自從歸入李績大將軍麾下之后,太子出行的防衛就交給他了。

  行事很是謹慎,太子與人交談之時,也盡量保持一定距離。

  細看太子拿著一些石子在地上比劃著,又用樹枝做了外部的框架。

  李承乾思量道:“一開始孤想著將崇文館分成兩處,建設在文學館與弘文館的對面。”

  “嗯?”李道宗先有疑惑,而后又淡定了許多,東宮太子能這么想也不奇怪。

  “不過出來在長安城實地走了一圈之后,孤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李道宗長出一口氣,剛剛提起來的心又落下來了。

  “與其把崇文館開到他們門口去,不如直接派人去弘文館或者是文學館講課。”

  李道宗的神色更嚴峻了,心想著這是太子覺得在門口搶人還不夠,這是要直接進去搶了?

  李承乾繼續道:“現在的人才成本還是很高的,可如果能夠將一些稍有基礎的讀書人用更系統的教學方式,教授他們反而是一種成本較低的方法。”

  隨后,太子將手中的石子放在用樹枝搭著的城門各處,“如果在每個城門口都支起一個攤子,人們一進來就可以聽到崇文館的人在講課,宣傳效果是巨大的。”

  李道宗低聲道:“城門口若是很吵鬧,講話聽不清。”

  “所以要京兆府維持秩序。”

  李道宗又覺得頭如斗大,京兆府要做的事更多了。

  “那為何不直接去國子監?”

  聽皇叔這么一問,李承乾丟去手中的石子,站起身望著遠處的街道:“國子監的大多數學子都是有背景的,他們不是權貴子弟就是士族中人,是最難馴服的人才,他們的背景就決定了他們存在的身份,不適合如今的關中發展方向,孤更喜歡做事腳踏實地的感覺,一步一步走過去。”

  “崇文館總有一個地方吧?”

  “孤看京兆府后院挺空的,隔開來先應付一下,后門建設成崇文館的樣子,以后辦事也可以方便一些,費用先讓杜荷墊上。”

  太子終究還是那個太子,恨不得將一枚銅錢掰開幾塊之后,分開來用。

  心中感慨之余,李道宗詢問著:“那要講給什么人聽呢?”

  李承乾邁開腳步道:“邊走邊說。”

  其實李泰一直站在不遠處,雖聽不到皇兄與皇叔在議論什么,皇叔的神色時而悵然若失,時而又凝重。

  帶著心中的好奇,李泰走到剛剛皇兄與皇叔交談的地方。

  目光看去,地上用樹枝搭建了一個簡陋的框,還有一些石子落在框中。

  李泰雙手背負,皺眉看著地上的擺放,思量著,“這是有什么深意嗎?還是什么陣法或者是其他的……”

  看在一堵墻,翻過墻就是另外一戶人家,是虞世南家。

  李泰又很快收起心中那個荒唐的想法,虞世南與皇兄素來沒有交集,也沒有仇怨的。

  隨后,李泰將眼前這個類似陣法的東西踢開,全部踢到墻角,安心地回到自己的魏王府。

  崇文館由太子殿下主持修建,給工部送去了文書,工匠當天下午就去了京兆府,開始動工了。

  許敬宗剛剛察看各縣回來,見到正在動工的京兆府后院,“府尹,這是做什么?”

  李道宗喝著酒,道:“今年不知為何,總是事事不順心。”

  許敬宗活動了一番還有些酸痛地手臂,打架時留下的傷現在還有些酸痛,“下官也覺得今年不知為何,當真是事事不順心。”

  “你的不順心是自找的,老夫的不順心是你給的。”

  “府尹何出此言?”

  李道宗望著正在動工的工匠們,“太子殿下說了,要在京兆府后院建設一個崇文館,崇文館由太子直領,往后為關中各縣培養治理人才。”

  “那為何要建在后院。”

  “太子殿下還說這是為了方便也省錢,往后你我還有京兆府官吏都要去講學。”李道宗痛苦地捂著臉,道:“還要去弘文館講學,如果有才學合適的,就要帶到崇文館。”

  許敬宗暗暗點頭,“不愧是殿下,一切都已經考慮好了。”

  李道宗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囑道:“老許啊,老夫知道你身手好。”

  “府尹謬贊。”

  看此刻許敬宗還有些得意,殊不知他往后要面對什么。

  李道宗低聲道:“往后你行事一定要機敏一些,三兩個或許可以應付,若是有一群人追著要打,你一定要跑哇。”

  許敬宗沒想這么多,反問道:“府尹為何不在對面買一個宅院?”

  “今天陛下召見了太子,說就算是涇陽再富裕陛下都不會奪人家業的,身為太子自然也不能強買強賣。”

  這就是皇帝,既要人做事,又給人出難題。

  李道宗又問道:“傷怎么樣了?”

  許敬宗回道:“沒大礙。”

  “老夫認識幾個治跌打骨傷的好大夫,以前也是隨軍的,改天介紹你結識他們,出門在外也記得身邊多帶幾個護衛。”

  “不就是幾個宵小之輩,下官沒有放在眼里。”

  李道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老夫沒有看錯你。”

  翌日,清晨,李承乾早早睡醒晨練。

  這個時辰的天還很冷,勝在空氣清新,深吸一口氣冷空氣,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

  “大將軍,今天教孤搏殺技巧吧。”

  李績穿著準備去早朝的朝服,頷首道:“殿下動手吧,一邊打一邊教。”

  話音剛落,李績還沒來得及反應,只看到一個拳頭打來,落在臉門上。

  吃痛之下,退后兩步,捂著鼻子好一會痛了好一會兒。

  鼻血很快就從捂著鼻子的指縫中流下,李承乾遞上一塊布巾。

  李績擺手道:“無妨,是末將沒有躲過。”

  太子的拳頭力道很沉,也很快,是真的來不及躲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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