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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龍隕真相,長生騙局

  張九陽心中一驚,頭皮發涼。

  好家伙,剛剛自己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幸好龍女心性純良,才沒有出手。

  果然,有些玩笑是不能亂開的,這位龍女的性子不可以常理揣度,普通人哪里會起殺心,起殺心后還會老老實實說出來?

  “哈哈,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

  張九陽頓了頓,道:“咱們也算是朋友了,朋友有難,幫助是應該的,再說,上次你不是從陰兵手中也救下了我嗎?”

  龍女凝視著他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真摯。

  “朋友……”

  她念著這兩個字,琉璃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異色。

  “不過有一件事,確實需要你幫我。”

  “關于我另一個身份,還請你幫我保密。”

  張九陽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這次為了救龍女,不得不暴露了閻羅的身份。

  要是泄露出去,他恐怕就將不得安寧。

  閻羅可以藏身于黑暗中,但張九陽不行,他還需要靠這個身份生活在陽光下。

  甚至于暴露了身份后,還有可能連累到岳翎。

  他的行事太過囂張,已經超出了欽天監能夠接受的底線,比如率萬鬼攻打青州城,雖然他殺的人都是壞的,但確實觸怒了大乾的權貴階級。

  別人不會覺得他是臥底忍辱負重,只會覺得他墮入魔道。

  “好呢。”

  龍女點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張九陽微微一笑,并沒有感到意外,他相信以龍女的性子,不管他是張九陽也好,閻羅也罷,都不重要。

  正與邪,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對了,我帶敖芽去看過大夫,大夫說她有癡愚之癥,是從娘胎里落下的病根,很難治愈,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頓了頓,張九陽又道:“若是不方便說也無妨。”

  龍女感受到他對妹妹的關心,那雙琉璃色的瞳孔更加柔和了幾分,低聲道:“張九陽,我能相信你嗎?”

  “當然。”

  張九陽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但凡有一線希望,我都想試試,能不能治好她。”

  “你為什么對小芽這么好?”

  她十分認真地望著張九陽,四目相對,不放過一絲細節。

  “因為我也有個妹妹。”

  張九陽的臉上浮現出一縷柔和的笑意,目光好似穿過遠處的林木,看到了那個正在嫻熟地拔毛放血,給他做小雞燉蘑菇的小姑娘。

  “還有就是老龍王,我始終覺得,積善之人,其后人不該是這種遭遇。”

  龍女望著那張俊逸出塵的臉,月光下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輝光,顯得更加溫潤。

  “其實我和小芽的娘親,并不是龍,而是人。”

  龍女將雙腳從水中抬起,屈膝踩于青石上,腳背的肌膚宛如白璧,與青石的對比十分鮮明。

  她雪白的裙琚垂落,遮住了那雙絕美的蓮足,雙臂輕輕環抱著膝蓋,眼眸低垂,似是在回想著一段非常遙遠,卻又刻骨銘心的記憶。

  張九陽微微一震,龍女的母親竟然是人?

  “我爹爹名叫敖景,生于六百多年前。”

  “張九陽,伱還記得畫皮主布下的那個困龍大陣嗎?其實當年諸葛七星殺掉的那頭孽龍,就是我的祖父。”

  張九陽心中一震。

  或許是因為有過生死之交的緣故,龍女終于不再隱瞞,將那段塵封多年的往事講了出來。

  原來當年大景龍氣不甘江山易主,化為一頭孽龍興風作浪,害人無數,諸葛七星布下困龍陣,在烏江引大乾龍脈化龍,助其吞噬了那頭孽龍。

  只是孽龍雖死,卻留下了后嗣。

  諸葛七星神機妙算,自然沒有漏過這一環,他找到了那頭孽龍的后代,卻并未斬草除根。

  只言大景四百年基業,雖有過,卻亦有功于天下。

  諸葛七星給孽龍的后代取名為敖景,遂放生。

  敖景性子溫和,和其父幾乎是兩個極端,它躲在山野之間,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默默修煉。

  在這期間,它從未食人,若是被人發現了,就換個地方繼續潛修。

  隨著時光流逝,滄海桑田。

  當它終于有所成就,準備出山找諸葛七星報仇時,卻驚聞對方早已身死,而且大乾已步入盛世,天下太平,對百姓而言,大景早已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往事如煙皆隨風消散。

  這件事給敖景的打擊非常大,在它印象中,那襲身影是何等的驚艷,即便它修煉有成,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敢出山。

  然而歲月無情,塵歸塵,土歸土。

  在諸葛七星的墓前站了許久,敖景終于放下了一切仇恨,也放下了來自上一個時代的舊恩怨。

  它繼續潛入山野大澤中修行,從此心中只剩下一個目標,就是成仙。

  龍族的生命雖然漫長,但并非永生,強如諸葛七星都死了,它若是無法突破到第九境,早晚也會是水底淤泥中的一具尸骨。

  那之后,它的修行日益精進,甚至步入了連諸葛七星都未曾踏入的第八境,活了足足五百年!

  敖景雄心萬丈,準備突破第九境,化為傳說中的應龍,飛入仙庭永享長生。

  然而雷劫教會了它如何做龍。

  它被劈個半死,墜落在青州的一座山頭上,而且下一次降雨要等到十幾日后,在這期間它都要忍受太陽暴曬,無法吸取到一絲力量。

  以它當時的情況,這幾乎是必死無疑。

  敖景都已經做好了等死的準備,卻不想在第三天時,它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少女。

  少女有些害怕,但善良的她還是克服恐懼走上前,低聲詢問它是不是生病了,并將自己采的草藥嚼碎,敷在它的傷口上。

  那點草藥雖不值一提,卻讓敖景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敖景向她要水,瘦弱的少女便跑到遠處的深潭打水,不過那點水只是杯水車薪,少女又跑回山下的鎮子,喊來了許多百姓。

  在她的感召下,當地的百姓紛紛前來,他們為敖景搭建遮陽的涼棚,不斷奔走為它打水。

  為了證明敖景不會傷人,少女始終坐在它的嘴邊,陪它說話,勇敢地撫摸它的龍鱗。

  就這樣,它挺過了那最艱難的十幾日,等來了一場風雨。

  “當年的那個少女,便是我的娘親。”

  龍女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仿佛又回想起了娘親在夏日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哼唱歌謠的場景。

  張九陽心中感懷,怪不得老龍王會為青州百姓奉獻多年,并娶了一位人類女子,原來當中竟然還有這段隱情。

  當年那頭孽龍害死了無數人,它的兒子卻能造福一方,活人無數,命運之無常,當真令人唏噓。

  等等,這樣說來,諸葛七星當年之所以會放走敖景,難道是因為他算到了這段幾百年后的往事?

  這個猜測讓張九陽倒吸一口冷氣,倘若如此,那諸葛七星也太可怕了。

  但如果不是這樣,以諸葛七星對大乾鞠躬盡瘁的性子,又怎會留下禍患,讓一頭和大乾有著滅國之恨,殺父之仇的龍活了下來?

  要知道,諸葛七星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當年陰兵血洗了雍州的一座城池,他就敢直接殺進地府!

  霸道又強勢。

  一瞬間,張九陽覺得這個世界更加深沉可怕了幾分。

  以諸葛七星之修為,竟然也死得不明不白,他晚年到底遇到了什么?為什么欽天監會將他的死列為最高絕密?

  “和我娘成親后,我爹便不再想著渡劫之事,他一邊興云布雨報答青州百姓,一邊和我娘過著平安喜樂的日子,先后生下了兩個兄長和我,一家人過得倒也幸福,直到娘親又懷了小芽。”

  她琉璃色的瞳孔中浮現出明顯的情緒波動,抱著雙膝的手臂下意識夾緊了一些。

  很顯然,接下來的回憶是非常痛苦的。

  張九陽微微皺眉,到底是什么樣事情,能讓一位八境的龍王遭劫,甚至連家人都無法保全?

  難道老龍王又渡劫了?

  “那時娘親已經懷胎七八個月,青州遭遇了一場規模巨大的山火,數日不滅,燒死了許多百姓,爹爹雖然察覺到了不對,但架不住百姓在廟里的苦苦哀求,還是去布雨了。”

  說起這段經歷,她的聲音竟然有一絲微微的顫抖。

  “調虎離山。”

  張九陽目光一閃,吐出了這四個字。

  七八個月的身孕,突如其來的山火,這一切都太巧了,背后必然有只無形的手在操盤布局。

  “爹爹走后,家中便來了一個穿著黑袍,戴著面具的人,破掉了爹爹留下的陣法,要抓娘親。”

  “娘親當時是一位第五境的修士,但依舊不是他的對手。”

  “好在關鍵時刻,我的兩位兄長覺醒了血脈,化身真龍,向著他咬去,纏住了片刻。”

  “娘親帶著我逃走,我最后望見的……”

  龍女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都刺進了肉里卻渾然不知。

  “是一位兄長被他撕成兩半,龍血濺得到處都是……”

  張九陽輕嘆一聲,默默靠近她,將外衣脫下給她披上,這一刻,強大的龍女露出了心底最脆弱和柔軟的一面。

  “娘親帶著我逃走后,親手剖開了自己的肚子,以秘法將敖芽生了出來,這也導致敖芽先天有損,神智不全,患上了難以根除的癡愚之癥。”

  “娘親說那人的目標是她,便讓我帶著敖芽逃走,不要回頭,自己則是走向另一個方向,去引走敵人……”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娘親。”

  “再后來,我爹爹的神像就破碎了,我能感受到,他已經隕落了……”

  “我帶著妹妹,逃到了云夢澤,這里本來有著一條鯉魚精,被我除掉了,對了,陳二就是在那時幫了我。”

  龍女將自己的身世毫無保留地講了出來,這么多年來,張九陽是她第一個傾訴的人。

  這些話悶在心里已經太久了。

  此刻全部說出來,倒是輕松了不少。

  “張九陽,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但你不要給別人說呢。”

  目前為止,她只信任張九陽。

  “放心,咱們也算是互相都有了對方的秘密。”

  張九陽嘆了一聲,總算明白了龍女為什么對人族的態度這么復雜。

  難怪她不愿意為人族行云布雨。

  她從小和人生活在一起,還有一半的人族血脈,本來是對人頗為親近的,卻不想父親為了保護人族,害得她家破人亡。

  如果老龍王沒有去理會那場山火,結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樣。

  那個穿著黑袍的蒙面人,很顯然并沒有正面能贏老龍王的把握,所以才用了調虎離山之策,目的就是為了抓住老龍王的親人,以作要挾。

  那晚龍王隕落,其原因就在于此。

  沒有人能輕易戰勝一頭第八境的真龍,除非他掌握了真龍的逆鱗。

  只是那個黑袍人,到底是誰呢?

  神秘、強大、殘忍、不擇手段……

  張九陽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一道身影。

  閻浮山上,甲字王座,十天干之首……天尊!

  如果說當今世上,誰有能力,有膽識去謀劃一頭第八境的真龍,那天尊絕對算一個。

  會是他嗎?

  張九陽沒有告訴龍女這個猜測,因為天尊實在是太強大了,當務之急,是先鏟除畫皮主,壯大自己在黃泉的話語權。

  “你放心,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可我不在乎真相呢。”

  龍女抬起眼眸,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淡道:“知道了真相,我的父母、兄長也不會再活過來了,小芽的癡愚也不會好了。”

  她盈盈起身,修長婀娜的身姿屹立在月光下,長風吹起她如云的發絲和衣帶,那雙琉璃色的瞳孔晶瑩剔透,宛如湛藍色的寶石。

  “張九陽,我不在乎真相,我只想報仇呢。”

  “所以在沒有報仇前,我不能當你的坐騎呢。”

  張九陽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都說了,不要你當坐騎,想報仇,就要努力修行,等你突破到第九境,就能手刃仇人了。”

  龍女卻搖了搖頭,凝聲道:“關于第九境,小時候,爹爹說過一件事。”

  “什么事?”

  “他說第九境,并不存在呢。”

  張九陽猛地一驚,第九境……不存在?

  “爹爹還說,長生,就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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