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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水調割頭,對峙妖龍

  阿梨的行為瞬間激怒了那水中的女尸,無數根長發從水中射出,好似繩子一般將她給卷到了水中。

  水花翻涌,鮮血緩緩冒出,將四周的湖水染赤。

  老刀把子一驚,但看到這些客人非常冷靜,就連剛剛那個花容失色的姑娘,竟也顯得十分鎮定。

  仿佛完全不為那個小姑娘擔心。

  片刻后,一道小小的身影從水中爬出,手提兩把粉色的菜刀,嘟囔道:“我不過摸了摸她的頭,她這么兇干嗎?”

  “差點嚇到我了。”

  老刀把子望著水上緩緩浮出的尸體,已經斷成了數截,不再是直立的姿態,而是如正常尸體一般橫著漂浮。

  就是眼睛瞪得很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很恐怖的東西。

  他望著那個面容可愛的小女孩,突然打了一個寒顫,自己這船上拉的,到底是人是鬼?

  “大家小心,站穩了。”

  張九陽睜開眉心法眼,注視著漆黑的水面,目光有著一絲凝重。

  一開始其他人還有些莫名其妙,但片刻之后,他們都瞪大了眼睛,寒氣從脊背一直沖到頭頂。

  只見月光下,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大片尸體,而且都不是正常的浮尸,每一個都是直立狀態。

  這一幕十分滲人,遠遠望去,小舟仿佛在一片尸海上艱難前行,黑色的頭發如毛毯般鋪陳在水面。

  老刀把子露出絕望之色。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以前也常常晚上出來撈尸,但都平安無事,怎么今夜偏偏遇到了這么多怪事?

  “看來他們能聞到同類的血味。”

  張九陽皺著眉頭,這么多行尸,用五雷符的話,未免太浪費了,斬鬼劍殺起來又太慢,萬一這木船要是散了,他可未必能護下這么多人。

  召集猖兵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上次他以閻羅的身份暴揍妖龍時,猖兵曾經出現過,貿然現身,容易將其驚動。

  他并不覺得畏懼,只是有些麻煩。

  思忖之際,船底似乎已經被行尸撞到,整座小船開始搖晃起來,柳子鋒和蘇靈珊還好,本就有武功傍身,下盤穩固,老刀把子卻是一個沒站穩,差點就要跌入湖中。

  “老爺爺,要小心哦。”

  阿梨非常熱心地用刀背撐住了他,上面還沾染著行尸的鮮血,混著水珠一起不斷滴落。

  張九陽靜靜站在船頭,腳下宛如生了根,不管小船多么搖晃都紋絲不動。

  他從腰間取下那根碧玉蕭,吹奏出了那五首曲目中的一種。

  碧海潮生曲!

  隨著清澈悠揚的簫聲響起,周圍的湖水突然開始涌動,掀起一道道波浪,將四周的行尸沖飛。

  吹奏之中,張九陽感覺自己仿佛和四周的湖水成為了一個整體,心念一動,便能潮漲潮落。

  這種感覺十分神奇,好似水流有了生命,能通過簫聲與他溝通。

  行尸仍然不愿放棄,繼續蜂擁而上。

  張九陽眼中閃過一絲冷色,簫聲越發激昂豪邁,四周的湖水也隨之更加洶涌澎湃,甚至掀起了一丈多高的大浪,朝著那些行尸轟然拍下!

  嘩啦!

  許多尸體都被砸進了水底,水花四濺,濤聲如雷。

  碧海潮生,大浪滔天。

  此時此刻,張九陽就好像傳說中的河伯水神,一曲簫音動滄海。

  那些行尸似乎感覺到了他的不好惹,終于打起了退堂鼓,但張九陽卻不打算就這么收手。

  留著這些尸體,說不定將來就會害死更多無辜的人。

  他的簫音變得更加高亢嘹亮,水澤之力凝聚,一道道細密如絲的水流宛如游蛇般襲向那些四散的行尸。

  這是他的靈機一動,將水流壓縮到極致,便好似前世的高壓水刀,變得鋒利無比,在那些行尸脖頸上一繞,立刻便叫頭顱分家。

  一個都沒有逃走。

  張九陽都給這一招想好了名字,就叫水調割頭。

  簫音緩緩消散,一曲終了,洞陽湖再次變得平靜,月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淡淡的波光。

  張九陽立于船頭,白衣勝雪,緩緩收起了玉簫,墨色長發在夜風中微微飄動,眉心瞳孔狀的豎痕流轉著淡淡金光。

  確認沒有了漏網之魚。

  他撫摸著那溫潤如玉的碧簫,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怪不得岳翎會說,修士在斗法中,如果有一件趁手的法寶,實力便不可同日而語。

  持此玉簫,在有水的地方,他便是如虎添翼,好似水澤精怪一般有了操縱江河湖海之神通。

  而且他的修為越高,能發揮出的威力便越大。

  真是一個好寶貝!

  蘇靈珊眼中閃過一道異彩,道:“師兄,之前看張道長拳斃猛虎,氣勢雖然剛猛霸道,卻難免與他的相貌有些不符,現在這江上一曲蕩妖邪,倒是瀟灑得緊呢。”

  不發一言,不行一步,只是憑舟而立,吹奏一曲簫音,便讓水中無數妖邪授首,這種風采氣度,才符合她心中對修士的幻想。

  柳子鋒都有些吃味了,咳嗽一聲,低聲道:“師妹!”

  張兄哪都好,就是魅力有些大,這些天朝夕相處,師妹對其稱贊不絕,連他這種心胸寬廣的人都難免會有些吃醋。

  蘇靈珊笑盈盈地望著他,主動握著他的手,沒有說話,眼中卻露出一絲甜蜜。

  老刀把子則是有些失神地望著張九陽,閱歷豐富的他明白自己是遇到傳說中的奇人了。

  他十分恭敬地遞上了那塊銀錠,想退回開船的銀錢。

  張九陽卻果斷拒絕了。

  老刀把子還想說什么,眼角卻瞥到了船角,頓時面色大變,驚呼一聲。

  “不好,神像倒了!”

  眾人望去,原來是棕三的神像不知何時摔倒在了船上,好巧不巧,把另一只龍角也給摔碎了。

  老刀把子渾身直冒汗,忙跪下來磕頭請罪。

  張九陽皺眉,心中隱隱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洞陽湖中雖然有著種種邪祟,但以他現在的實力,能產生威脅的并不多,除非遇到了棕三。

  本來他是覺得,洞陽湖這么大,輕舟渡河,未必就會驚動到它。

  而且根據打探到的消息,棕三也不是喪心病狂到要把每一個人都吃掉,那些船夫都能靠著洞陽湖生存,只是每月要獻上三牲做為祭品。

  所以最初張九陽其實并不覺得自己就會遇到棕三。

  至于所謂的報復?

  閻羅打得你,關我張九陽什么事?

  棕三也絕對不會認為,一個區區的第三境修士,會是那個斷它一角的閻羅。

  事實上,他們走了快一個時辰,也確實沒有引起棕三的注意,然而望著此刻被摔斷了另一根龍角的神像,他知道事情要麻煩了。

  水面依舊平靜,但張九陽卻似乎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意味,耳畔聽到了一道隱約的吼聲。

  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仿佛在水底某處,一只恐怖的巨獸從睡夢中醒來。

  “九哥,有東西正在朝著咱們游來!”

  “好快!”

  阿梨驚呼一聲,小臉變得特別凝重,一只手已經摸向腰間的五猖兵馬壇,卻被張九陽阻止了。

  五猖兵馬一出,他閻羅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諸位,坐穩了。”

  張九陽叮囑一聲,而后再次舉起玉簫,繼續吹奏《碧海潮生曲》。

  嘩啦!

  水流涌動,湍急如瀑,推動著那只木船激流勇進,速度飆升,快如離弦之箭。

  耳畔風聲呼嘯,兩岸光景如走馬觀花,好似追風逐電。

  小舟在急流中顛簸起伏,發出吱吱的聲響,仿佛經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沖擊,隨時都會散架一般。

  這一刻,即便是有武功傍身的柳子鋒和蘇靈珊,也搖搖晃晃,連忙蹲下來抓住船角,方才沒有被甩掉。

  老刀把子也顧不上拜神像了,緊緊抓住身旁的麻繩,被嚇得六神無主,只能閉目祈禱。

  唯有張九陽依舊穩穩地立在船頭,簫聲越發激越嘹亮,額頭上漸漸冒出汗珠。

  但令他心神不寧的是,盡管小舟的速度已經快如飛箭,那傳自水底的吼聲卻由遠及近,越發清晰了起來。

  這意味著,那怪物馬上就要追上了!

  它在水中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動如雷震,隔著那么遠的距離,一刻時不到,竟然就快要趕上了。

  張九陽微微皺眉,看來是來不及趕到揚州上岸了。

  難道現在就要吹奏那首《白龍吟》?

  他心中并不是很情愿,龍女是一個奇兵,如果現在就暴露了,必然會驚動畫皮主,從而讓他提防。

  但現在沒有不滅金身的他,絕對不是棕三的對手,該怎么辦?

  思忖之間,簫音已經被吼聲掩蓋。

  那如驚雷般的龍吟,夾雜著一股沖天的邪氣,回蕩在天地之間,震耳欲聾,也打亂了他的碧海潮聲曲。

  空中妖風呼嘯,陰云密布,雷聲轟鳴,仿佛末日一般。

  洞陽湖仿佛即將迎來一場風暴,波濤洶涌,差點將小船給打翻。

  張九陽頓覺毛骨悚然,寒意上涌。

  他睜開眉心法眼,金光閃爍,穿透了那漆黑的水面,看到了一頭長約百丈的龐然大物。

  龍首,獨角,赤鱗,血目。

  鱗片的縫隙間還長著許多紅色的毛發,仿佛是用鮮血浸紅的一般,散發著一股極其強烈的血腥味。

  赤水三月,棕繩化龍。

  此刻若是從高空中俯瞰,就會看到小舟之下,有一條百丈妖龍正圍繞著其游動,船上的人宛如螞蟻,隨時都有可能被它一口吞下。

  甚至整條船,于它而言也不過是一片水上的落葉。

  “棕三爺爺饒命,我們不是故意打翻您的神像,是那些行尸撞的!”

  老刀把子被嚇得幾乎魂飛魄散,跪在船上連連磕頭。

  柳子鋒和蘇靈珊也渾身顫栗,不敢有任何異動。

  如果說龍女讓他們見識到了真龍的高貴和清雅,那這頭妖龍,則是讓他們徹底認識到了,自身的渺小和無力。

  來自第六境妖龍的威壓,凡人若是心志不堅,即便能活下來,恐怕以后都會變得瘋瘋癲癲。

  唯有張九陽還能保持冷靜,不卑不亢。

  他以法眼和妖龍對視,感受著對方的暴戾與殺意,剛想說話,卻聽到轟隆一聲雷鳴,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朝著小船劈來。

  妖龍動手了!

  不過是試探,只出了三分力。

  張九陽一聲長嘯,聲如雷震,體內法力激蕩,掌心雷被催發到了極致,掌中雷紋綻放出璀璨光華。

  那道閃電竟被他強行引到了別處,落在水面上炸起一道巨大的水花。

  張九陽面上古井無波,但引雷的手掌卻背在身后微微顫抖,掌心赤紅發燙,甚至有一絲焦黑之色。

  一身法力,也幾乎消耗了大半。

  妖龍在水下凝視著他,緩緩開口。

  “既有法眼,又修雷法,小道士,你出自何門何派?”

  它雖然是洞陽湖的霸主,在此興風作浪多年,但也并非是完全肆無忌憚。

  有些人能吃,有些人吃了卻會惹上許多麻煩。

  這穿白衣的小道士很有可能是某個大派的真傳弟子,吃了他固然快意,但說不定就會惹來幾個發瘋的老道士。

  這種事情,它曾經不是沒有經歷過。

  在漫長的歲月中,它也漸漸學會了生存之道,做事留有一些余地,這也是欽天監能容忍它占據洞陽湖的原因。

  張九陽心中一動,他從懷中摸出了一塊金色令牌,正面刻有欽天二字,背面則是一條五爪金龍。

  妖龍明顯認識這塊令牌,瞳孔中的暴戾和殺意減退了許多,望著張九陽的眼中露出一絲忌憚。

  欽天監的人腦子都有病,一個個都不怕死,而且背靠大乾,底蘊深厚,算是它最不愿招惹的勢力之一。

  “原來是欽天監的人,但你摔了本座的神像,這筆賬又該如何算?”

  它畢竟是八百里洞陽湖的水域霸主,洶洶而來,若是看到一塊令牌就悻悻離去,顏面何存?

  張九陽微微一笑,道:“閣下的神像并非是我摔碎的,而是那些行尸撞倒的,我已經幫閣下報了仇。”

  妖龍已經看到了那些在水中被斬首斷頭的尸體,眼中露出一絲異色。

  雖然這些行尸并不強,但數量多,又有湖水遮蔽,小道士能一個不漏地斬殺,確實有點本事。

  “當然,等上岸后,我會出錢再為閣下重鑄一尊神像,以表歉意。”

  妖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臺階,也不再繼續糾纏,它冷哼一聲。

  “明王岳翎就在揚州城吧,看在她的面子上,本座暫且不跟你一個后輩計較。”

  “小道士有點膽識,是個人物,報上名來,說不定本座還認識你的先人。”

  “在下張九陽。”

  “張九陽……本座記住你了。”

  妖龍深深望了他一眼,而后蛟龍甩尾,破浪而去,那恐怖的威壓也漸漸消散。

  柳子鋒等人皆癱倒在船上,宛如爛泥。

  張九陽也長出一口氣,才發現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但不管怎么說,洞陽湖,他總算是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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