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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無面仙

  “嘶……呼……嘶……呼……”

  渾身浴血的劍鬼,吱吱踩著沉香木制的地板,踏著一條泥濘的血路,直抵洞真宮大殿正堂。

  之前那騎鹿跑路的女冠,抱著頭躲在神龕案臺底下,看著一門之隔,立于殿外的鬼影,牙關亂顫,驚駭欲絕,拼命得搓手,

  “啊啊,啊啊啊……仙人救我,仙人救我,仙人,仙人,仙人救救……咯!”

  可惜神龕上的仙人沒有回音。

  而無相劍炁,無色無聲,無形無質,已穿堂而過,一劍剜進女冠心口,劍炁直貫肺臟,破入內腹,攪得肝膽俱裂,一口血流泥躥,便從女冠口鼻間狂噴出來。

  與此同時,鐵蛋也破門而入,飛身一擊,木劍飛擲,刺目破腦,把女冠的腦袋貫穿,直釘在神臺上,雷擊木劍尾亂震,血漿一陣飛灑,把女冠一頭青絲都震得披散下來,腦漿混著流血涂了一地。

  “呼……”

  直到此時,站在神殿正廳里的鐵蛋,才長長呼出一口氣,眨眼之間,眼眸恢復了清明。

  洞真宮上下,通通殺光了。

  蹦蹦跳跳,活動活動手腳,袖子擦掉臉上干涸的血漿,鐵蛋走上前,一把抽出貫穿女冠的木劍,又往她胸口補了一劍,開膛破腹,抹去殺人劍的劍痕,甩手揮掉劍上的血沫和腦髓。

  可惜,這劍一戰就廢了,木劍也確實不適合硬砍,一路殺下來,劍鋒早削平了,木劍上的符箓都看不清,根本全靠他一口神罡劍炁斬人,劈得筋麻,砍得骨震,若是這洞真宮里還有厲害的高手,隱在暗中偷襲,那其實還蠻危險的。

  不過并沒有,這山上絕大多數都是些酒囊飯袋,筑基的弟子和陪侍的丫鬟姬妾,大概多是附近的兌國世家子弟,豪強地主的崽子,留在家里也是飛鷹斗狗,干脆供奉了一堆學費,送來社交修仙的。

  當然了,正經在煉體煉炁煉劍的,那是一個也沒,而從周圍的工坊書籍來看,洞真宮走的似乎也是制作祭煉法寶的路子,教授的主要還是煉器的基礎,大概也沒有那么多真傳弟子的。

  于是一般弟子就在那兒白日笙歌,三五成群,飲酒嗑藥,逍遙欲仙,耍耍那些從紫薇宮里傳出的房中把戲。

  雖然也有幾個金丹境的,但早已喝得爛醉,一個個光溜溜的,連必要的安全措施也不套上,那叫鐵蛋撞見,還有什么可說,趁其不備,一劍一個,屠狗雞般的殺了。

  如此一路沖進來,見人便砍,而對手只能飲頸就戮,屠之若牛羊,鐵蛋打得也覺著沒什么意思,也不多廢話,草草把人殺完了了事。

  這會兒師父倒是還沒打完,不過廝殺間天上打了好幾聲響雷,下了一陣陣血雨了,大概也不要多久。

  于是鐵蛋也不著急,就在人家洞真宮正殿神堂里頭轉悠,看看有什么機緣。

  有趣的是,這洞真宮里,神龕上頭供的神,竟既非玄女,亦非魔尊,當然更不是什么十絕魔主,而是一個無名無姓無面的仙人。

  不錯,無面,看著衣著打扮是個人,身型也與人相似,但唯獨整張臉,平平整整,頭上一根毛也沒有,和鹵蛋似的,臉部倒是隱約間略有輪廓,只是眼耳口鼻,一個皆無。

  而這座位于正殿中央,整座的神龕神臺,都是以整塊玉璧雕刻而成,那無面仙人浮雕在玉璧之中,仿佛正要邁步出來,突然遁地術失效,給卡在石頭里似的。

  雖然那玉璧無面仙人大半身體隱在玉中,但唯獨一只左手平伸出來,順著手臂望去,掌中居然還托著個玉匣。

  鐵蛋看得一時出神,下意識躍上神龕玉臺,伸手去接……

  “Pia!”

  忽然一只魚鰭從虛空中打出來,拍掉鐵蛋的手。

  鯰魚又冒出來了。

  它一臉嚴肅,用鰭指指那抬手遞匣的無面人,搖了搖頭。

  鐵蛋,“……”

  好吧,不拿便不拿吧。

  鐵蛋也及時醒悟過來,立刻意識到這尊無面仙人像怕是有些鬼門道,竟能使他神魂恍惚,難以自持,恐怕有些古怪,更兼自己才剛剛鏟平人家滿門,怕不是什么好東西。

  而這肥頭鯰魚倒確確實實的救了他好幾次了,自然不會害他。就是口水有點腥……

  “啵”

  鯰魚一個魚躍跳到鐵蛋頭上,用鰭指指神龕后頭的地磚。

  “嗯?有暗門?”

  鐵蛋摸索了一陣,用劍翹起塊磚來,果然見地上有一道鐵門。

  只是這鐵門是從里頭上了鎖,門上更是羅盤似,一圈又一圈復雜的機關鎖,粗略一看竟有六十四圈之多,每圈又有密密麻麻的符箓法訣,顯然是這些玩法器的家伙搞的門鎖,就和儲物玉似的,必須以特定順序,特定的真炁,打入法訣解鎖,如果不知道其中的秘傳,恐怕……

  “嘎啦嘎啦嘎啦啦啦……啪嗒!”

  然后那圓鎖自動轉圈圈解鎖,一聲聲輕響,鐵門吱呀一聲打開。

  鯰魚從里邊冒出個魚頭,把鰭一揮,給了個,‘跟爺走!’的眼色。

  “……”

  這家伙什么時候過去的……果然是個小偷……

  鐵蛋跟著鯰魚跳入地道,往下摸索了一陣,便見底下是一間石室,其中珍玩古董,琳瑯滿目,金石寶玉,堆積如山。地上撲滿了金磚,柜中堆滿了字畫。更有那些玉匣承裝,符箓封著的法寶,怕不是有幾萬萬貫的財貨,這便是煉器宗門的底蘊么。

  好家伙,發財了。

  鯰魚用鰭拍拍鐵蛋,指指石室屋頂。

  鐵蛋抬眼望去,只見那石室的天花板,原來也是一整塊的玉璧,幽幽放著光明。

  從這個地下密室的方位看,大概正在正殿底下,估計這玉璧,和外頭那無面仙人玉像是一體的,就好像冰山那樣,一整塊寶玉埋在山基里,上邊露出的部分鑿個神像,底下開出個玉洞來……

  然后鐵蛋低頭一看,滿室的財寶就沒得了……

  “??”

  鐵蛋一愣,揉揉眼睛,扭頭一看。

  只見鯰魚正哧溜一口,把一串珍珠吸進嘴里……

  鯰魚小偷啊啊!

  “你,你這家伙!倒是給我留一件啊!”

  鐵蛋險些破防,忍不住把鯰魚拽過來擠它肚子,想擠一件寶貝出來。

  魚大怒!

  揮鰭拍掉鐵蛋的手,還跳起來抽了他一尾巴,甩得他一嘴魚腥,然后一邊用鰭擦白肚皮上沾的血手印,一邊又指指那玉璧,“呸!”了一口。

  鐵蛋狐疑得抬頭望去,只見被魚口水噴過的玉璧上,忽然真息四溢,流光溢彩,隱隱約約竟有金霞閃爍。

  再細細看去,竟見那玉石中有許多蠅頭小篆,符箓字訣,被真炁灌注,忽然燒起來似的,在玉璧里頭點燃一串一閃即逝的光影,好像一群金色的蟲蟻,在玉璧內里爬來爬去。

  鐵蛋,“這啥?”

  鯰魚,“啵”

  老男人,“天書。”

  鐵蛋眉頭一皺,

  所以天書又是個啥……

  但鯰魚好像生氣了,不肯解釋更多,就比比劃劃,蹦蹦跳跳,叫他自己瞧。

  見了它剛才的示范,鐵蛋也大概知道其中原理,便踩著周圍搬空寶箱,攀架子爬天頂上,對著玉璧“呵!”得噴一口真炁。

  如同被吹拂盡封印多年的塵灰,焰火似的內息橫掃過玉璧,仿佛點燃了隱在石中的火苗。

  一個接著個,金色的篆字翻滾起來,跳躍起來,把前所未見的妙境呈現在鐵蛋的眼前。

  宛如被那細密的火浪橫掃而過頭皮,又仿佛被天星電閃,密針刺來,直入天頂神庭,刺激得一陣酥麻,最后那些玉璧金經,竟如箓印刻板似得,把那一個個字符倒映在少年視網膜里,如同星光從虛空里投下來,烙印在腦海中。

  老實說,雖然自覺資質應該不差,但這回鐵蛋真不知道自己在看啥。

  他只見到無數字符自石中飛舞,跳入自己腦海之中,卻不知道這些經文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這些文字,還是飄浮在空中似的,連從何而使用,從何而終都不能解,又如何領悟解讀呢?

  正出神之間,鯰魚又躥出來遞了個‘溜了溜了!’的眼色。

  鐵蛋也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面前的玉璧,居然不知何時被燒灼殆盡,只剩下一塊漆黑的煤石。之前藏于其中的什么天書金經,好像是盡數轉錄到他腦子里了。

  聽到那煤塊“咔吧咔吧”的聲響,在重壓下逐漸皸裂斷紋,鐵蛋也反應過來,趕緊從空無一物的寶庫中逃出,等他及時從地道鉆出,果然見到之前神龕上的仙人玉璧也變成了仙人煤塊,劈里啪啦,手足面孔皆裂開細密的紋路。

  而等鐵蛋立刻提氣,加速沖出洞真宮正殿,便聽身后“轟!”的一聲巨響!

  鐵蛋轉頭看去,只見煙塵滾滾,稀里嘩啦的地鳴震響之中,洞真宮已整個崩毀,坍塌陷落,墜入山脊間的巨坑里,被徹底夷為平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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