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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斗轉星移

  天光湛湛,端陽風吟。

  劉府廊檐鐵馬響,悅耳清脆叮鈴鈴。

  天光盛,可那劍光似更盛天光,到了耀眼處,群雄無不側目。

  此刻思緒錯亂,人心浮動。

  喧闐聲中,玉璣子失神盯望手中長劍。

  方才趙榮的十八盤沒刺在他身上,卻全刺在他心里。

  那些論劍之言,更如一記記重拳,將本就被刺穿的心捶得四分五裂!

  以他的性格,本該厲聲反駁,甚至胡攪蠻纏。

  可此刻竟然一點生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劍法他練了一甲子,如何能不通透?

  十八盤劍法有言:

  “一線天開處,云梯倒掛嘆。對松幽谷靜,夾道斷崖寒。拔地三千仞,凌空十八盤。打從人過后,皆謂此中難。”

  是啊,他的那些話一點也沒錯。

  日光照射在玉璣子的劍面上,反射之光叫他眼前一花,似乎又看到了青衣人在上方舞劍的影子。

  他能看出這精妙絕倫的泰山十八盤,險峻之勢讓人心馳神往。

  可偏偏看不懂這青衣人,到底是瀟湘劍神還是東靈祖師。

  一甲子,光陰虛度。

  一念至此,只覺心如刀絞。

  玉璣子抬頭看了那瞳孔放大的左冷禪一眼,目光又掃過天門道人。

  心碎之下,甚么爭奪掌門之位的念頭,一時間也生不起來了。

  “佩服。”

  玉璣子對著趙榮道了一聲,跟著道袍一擺聽得“嗤”一聲響。

  他長劍飛出,插在中央大院之中。

  噔噔噔踩出雜亂腳步聲,圍成大圈的武林人分開一道豁口,玉璣子頭也不回,帶著空空的劍鞘離開了劉府。

  靠主廳的莫大先生心中吃驚得很,臉上卻只有淡淡笑意。

  不少人的目光也偶爾朝莫大這個方向飄來。

  魯連榮黃澄澄的眼珠不斷轉動,欣喜的笑容在他臉上稍有猙獰。

  眾多江湖人的目光匯聚在大院中央的青衣人身上,絕大多數人眼中已無半分惡意。

  劍神真的在與他們論劍!

  大家的眼睛可不瞎。

  松風劍法、泰山十八盤,在劍神手中使出來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

  仿佛是青城祖師與泰山祖師當面,兩位祖師運劍如飛。

  威力之強,技法之妙,真真叫人大開眼界。

  劍神一展技藝之后,竟指點迷津,道出精髓,這又是何等胸襟氣魄!

  雖有訓斥口吻,但被自家祖師罵上幾句,難道不是幸福至極之事?

  休說青城、泰山本家,便是他們這些旁觀者聽了,也如品仙釀,回味無窮。

  “阿彌陀佛。”

  方證大師念了聲佛號:“劍神的武學理解世間罕有,已經超凡脫俗。”

  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方證深意,趙榮卻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微微一笑:“大師謬贊。”

  這時人群騷動,震山子、白虹子等掌門都打起精神。

  一眾武林人也興奮起來。

  峨嵋派的金頂上人稍有顧慮,可兩位師弟已抱劍走出。

  正是松紋道人與松崖道人。

  二人執劍一禮:“劍神手段卓絕,可我們的疑惑卻越來越大。”

  “哦?”

  松崖道人環顧群雄一眼:“拳掌刀劍,內功外功,各門各派有著天壤之別。”

  松紋道人接話道:“人力有窮,便是一門一派的武學想全部練成都是罕見。再有天賦的人,也不可能精通諸派武學。”

  “我峨嵋派不似青城、泰山,門人弟子少涉江湖,熟悉本派劍法的倒也不多。”

  “我二人此前從未與劍神交手,既來衡山論劍,那就要得罪了。”

  趙榮豈能聽不出話中深意。

  “請。”

  這一字回應,滿府溢驚。

  在場的武林人各都不是傻瓜,松崖道人與松紋道人想領教的是峨嵋劍法。

  這也敢接招?

  金頂上人聽罷白眉微皺,松崖道人和松紋道人對視一眼。

  兩道拔劍聲同時響起。

  他們并不忙攻,而是一左一右施展劍招。

  二人不信邪,這峨嵋劍法豈是看幾眼就能學會的。

  松崖道人用的是峨嵋柳絮劍,浮云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這劍招繁復靈動,輕盈無比。

  而松紋道人呢?

  飛絮隨風散,余氛向日镕。長戈收百甲,聚騎破千重!

  他的劍法與松崖道人似是同源,卻剛猛遒勁,乃是峨嵋飛絮劍。

  趙榮眼光一亮。

  如今他深諳陰陽造化,萬物生發之道,衍化萬劍的本領更超以往。

  加之在思過崖融了眾多劍法,諸般變化歷歷在心。

  此時一眼瞧去,便知二人劍法大有貓膩。

  松崖道人收劍,松紋道人正要挺劍攻來。

  “兩位一起吧。”

  松崖道人一愣,心想我們施展兩路劍法給你看,一齊攻上來你難道還能分使兩路劍法應對不成?

  心覺不妥,忽又一怒。

  豈有此理!

  竟如此狂妄!

  心思電轉之間也跟隨師弟挺劍而出。

  峨嵋派高手一出手,一眾武林人各露異色。

  這二人一剛一柔,兩套不同的劍法組合起來竟珠聯璧合,如用鼓槌擊鼓,鼓就發聲。

  兩人運劍如飛,那劍吟之聲,若笙磬同音,詭異相合!

  這便是天下大派的底蘊。

  兩人招法已在趙榮身前,松崖道人的劍絮一飄,松紋道人扶風而起,飛絮橫斜,兩把長劍劍光疊閃,全攻胸口大穴。

  只叫風絮粘身,胸口立馬要被破洞!

  趙榮舉劍抵擋這兩道劍光,長劍交擊聲音如戰前擂鼓。

  天樞、梁門、氣護、膺窗、期門.各種詭異變化攻穴招法,全被御劍于外。

  松崖、松紋道人越打心中越驚駭。

  像是有一股冷氣沖入尾閭穴,整個下半身都涼了。

  對手切換劍招之快,簡直駭人聽聞!

  趙榮以飛絮劍對松紋道人的飛絮劍,以柳絮劍對松崖道人的柳絮劍。

  剛柔之劍,在他手中切換自如,又能對應出劍,分毫不差!

  旁觀者眼花繚亂,他們盯著趙榮的長劍,只覺心臟跟著哐哐哐急速跳動。

  一會剛,一會柔,劍招變化之快,劍勢扭轉之驟,這剛柔的強烈對沖,讓他們體內真氣躁動不安,一些人的眼睛在不知不覺睜大到了極致。

  只覺其間劍光沖入眼中,剛柔輪轉不休。

  “什么!”

  觀戰的金頂上人在某一瞬間道心破碎,再也無法淡定,他低吼一聲,白眉之下,雙目綻放無盡驚疑!

  松紋道人與松崖道人已經沒法招架了。

  他們根本擋不住此刻涌來的劍法,只是恍惚舞動長劍。

  趙榮的劍光驟然綿密,如拔絲、如肅繭、如長江水河,滔滔不絕!

  衍化到極致!

  不但招式奇幻,而且毫無破綻。

  忽然一劍破開,劍吟聲大作,一道劍風從兩位峨嵋高手身邊斬過,二人面上生疼,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又哧哧一聲在遠處地面留下痕跡。

  這不是劍氣,而是勁風!

  將剛柔從中斬斷,合二為一的強勁勁風!

  什么飛絮柳絮,不知被風卷到了何處。

  “鐺鐺!”

  松紋道人與松崖道人長劍墜地,雙目發直,茫茫然不知所措。

  “怎.”

  “怎么可能”

  二人喃喃而語,旁觀者喧鬧聲四起:“那是什么劍法!”

  金頂上人盯著趙榮:“陰陽神劍。”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向來鎮定的金頂上人連喊兩聲,幽幽道:“本門失傳的鎮山劍法,沒想到能在今日得見,老朽疑惑太甚,敢問劍神可是參悟了道門玄功?”

  松紋道人也看向趙榮:

  “本門陰陽神劍實乃玄門中極玄妙的劍法,因參有道家玄功,招式繁復,難以測忖。”

  “不過只得殘譜,分化為柳絮、飛絮一剛一柔兩門劍法,后人也無人能衍化合一。”

  趙榮平靜解釋:

  “陰陽互化乃是妙諦,你們盯著死譜去練不求所悟,劍法只會越練越分向兩極,自然無有衍化合一的可能。”

  他隨手舞了幾劍,那種拔絲肅繭,滔滔不絕的感覺讓峨嵋門人目瞪口呆。

  他們夢寐以求的劍術,此時讓人信手拈來。

  見了趙榮的劍法,三位峨嵋高人心中各涌想法,似是被人開了一道口子。

  “多謝指點。”

  金頂上人、松崖、松紋道人一齊拱手作揖,極為莊重。

  周圍武林人各都咋舌。

  敗在峨嵋劍法之上,還被人逆推出失傳的鎮山劍法,三人心服口服。

  天下間除了眼前之人,旁人不管用何等手段,也得不到他們如此敬重。

  “劍神果然劍中神人,祈待他日駕臨峨嵋,哪怕我那不理俗世的掌門師兄,也當敲響山鐘,掃榻相待。”

  趙榮并不許諾,只微微一笑與他們拱手。

  按常理來說,兩位峨嵋高手丟了劍,這時礙于顏面應該走人才對。

  可松紋、松崖道人朝帶著空空如也的劍鞘,氣定神閑朝旁邊一站。

  輸給劍神有什么丟人的?

  今日盛會,以后絕難找到第二次機會。

  峨嵋兩位高手落劍下場,周圍人非但無懼,反而更為熱切。

  天下癡迷武道又有藝業在身之人,不在少數。

  很快,一名三十余歲的漢子,似落魄書生打扮,縱身從人群中跳出。

  “劍神當面,在下桓青溪,燕趙人士,祖傳雨落塵濺十三劍。”

  這人說話有禮,趙榮伸手示意他出劍:

  “請。”

  這也是一名隱在市井中的高手,大抵有玉璣子水平。

  他將自己的劍法施展一遍,以己劍與劍神相論。

  毫無意外。

  桓青溪一戰即敗,但他眼底全是驚喜。

  “伱練得錯漏百出,這雨落塵濺應走斜勢,十二招斜勢,再藏一招正勢,這才令人難以捉摸。你家祖輩是這般想的,但他還是死板了。”

  “若你領悟雨落之勢,便知塵濺八方,斜正斜正,隨意而來,哪用什么設計。”

  桓青溪聞言,彎腰拱手,幾乎是一稽到底。

  大院中,又多一柄劍。

  “在下沈三,來自武功山下,練得絕情十三快劍,請劍神指點!”

  “廬山無聲百煉劍侯克憨,見過劍神!”

  “瀘州白龍觀,追風劍白小樓請教劍神!”

  江湖豪杰悉數登場,這些人各都小有名氣,不算庸手。

  可短短時間,大院中的劍那是越插越多。

  眾人劍法各有千秋,施展開來實在精彩。

  瀟湘劍神更是叫人難以想象,不管是三晉、燕趙、齊魯、荊楚大地,還是來自西南山城,天府之國.

  沒有他不會的劍術。

  沒有他論不清的劍法!

  每次出口,都能一言道出劍法根源,甚至對那些創功祖師各有評點指摘。

  休說是當世用劍之人,連那些創功祖師都偶爾得不到好話。

  其間苛責,所發言語,無不叫人深以為然。

  劍越是論,眾人心中越是驚駭。

  看向院中遺世獨立的青衣人,早已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他看似煢煢孑立,卻衍化諸法,似是包羅萬象,萬劍歸宗。

  乃是天下真正的劍中之神。

  “啊!!”

  忽然,院中一聲大喊驚人耳目。

  循聲望去,卻是崆峒派神拳二老。

  他們狂吼出聲,又有何高見?

  人們都看向神拳二老,趙榮也望了過去,崆峒派掌門人白虹子不動聲色。

  “唰唰!!”

  兩道黑影跳入大院,面露急切戰意。

  “我們雖然不通劍法,但也看得心潮澎湃,聞聽劍神也擅拳掌,我二人冒昧得很,不知可有機緣聞聽拳掌風聲。”

  神拳二老目光灼灼,等著趙榮回答。

  “不妥。”

  方證大師與沖虛道長齊聲開口。

  “有何不妥?”

  沖虛道:“兩位精修內力拳掌多年,一旦打起來必然要強拼內功,今日卻不合適。”

  “不錯。”

  方證道:“劍神已連戰一眾高手,內力自有損耗,不宜再較內功,兩位技癢,不若在雁城等上幾日,延后再拼斗不遲。”

  左盟主聞言,盯著方證沖虛,微微瞇著眼睛。

  神拳二老微微皺眉,他們也不想乘人之危。

  趙榮笑道:“多謝兩位前輩關心。”

  “在下也想領教崆峒派高招。”

  “哈哈哈!”

  神拳二老哈哈大笑,那強悍內力將屋檐上的鐵馬都震響了。

  “有氣魄!”

  “我們是分斗,還是.”

  趙榮直接道:“你們一起吧。”

  神拳二老對視一眼,他們早就猜到趙榮會這樣說。

  此時。

  哪怕在一眾旁觀者眼中,趙榮都有些托大了。

  畢竟拼的是拳掌內功,幾乎與劍術無關。

  等于用自己的弱點去碰別人的強項,還是一對二,這神拳二老可不是什么善茬。

  “好!”

  神拳二老話罷渾身涌起一股強橫勁力,兩人各自揮出雙拳,左右交疊,又深吸一口氣,朝空中震拳!

眾人只看到一串拳影,又聽  “呼呼呼——”

  拳風、袖袍在強橫勁氣交叉之下發出叫人望而生畏的聲響。

  “看拳掌——!!”

  “玄空神拳!”

  二人須發俱張,大吼一聲,背后黑袍飛舞,動靜極大。

  趙榮運轉明玉真經,舉拳掌相迎。

  “砰砰砰!”

  拳拳相互擊打的聲音與撞劍聲截然不同。

  只是一個碰拳,神拳二老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

  這內功好生強悍!

  他們心中一凝,定氣之間內力傾吐,雙拳柔中有剛,打出一股內縮之力!

  又變化拳法,剛中有柔!

  他們一拳擊面,被趙榮雙手齊抬,呈現漁翁搖雙櫓之勢,抵住他們的拳掌。

  二老另外一拳再出。

  趙榮內力奔涌,震開搖櫓雙拳,一個閃身霸王觀陣。

  在修煉劍法之前,他本就是拳掌起家,對敵之策不算生疏。

  神拳二老心中驚異。

  他們已經多拳被擋,對方身上似乎有一種古怪吸力,將他們得意的剛柔勁力化解。

  這不可能!

  他二人十歲練拳,到如今已有五十九年。

  其中默契,豈是等閑?

  只需一個動作,彼此便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陡然之間,二人雙拳飄忽不定,一股陰柔之力朝趙榮迎面撲去。

  利用這股柔勁,二人拳如靈蛇,順著趙榮手臂一滑,一左一右朝他胸口擊去。

  遠處的嵩山太保們各都暗喜,嘴角的笑容簡直壓抑不住。

  砰砰!

  這兩聲到肉的悶響,直接讓他們心底樂開花。

  似乎下一刻就能看到趙榮吐血重傷。

  旁觀者面色皆變。

  難道今日神拳二老要名震天下?!

  “嘿欸!”

  神拳二老悶吼一聲,各自保持彎腰前傾出拳姿勢,探出去的雙拳,就頂在趙榮身上。

  陰陽氣旋流轉不休,一股吸力將剛柔勁力吸入氣旋之內,功力朝內收斂,轉了一圈,留下了一部分補充氣旋,讓其綿綿有力,其余反而沖入神拳二老體內!

  這就等于是用神拳二老的玄空神拳拳力去打神拳二老。

  內力拼斗之下,趙榮青衣陣陣,朝后翻飛!

  神拳二老黑袍白發全部飛揚!

  旁觀的武林人無不驚悚。

  那恐怖的勁氣他們豈能感受不到,可劍神用的什么神功?

  方證沖虛對視一眼,兩位知曉天下秘聞的大佬,這下也暈乎了。

  他們也看不懂趙榮用的什么內功。

  “大哥,你是不是發勁不對,拳力怎么打到了我的身上?”

  “那你的拳力又怎么跑到了我的天池穴!”

  神拳二老嘴角微微抽搐,后來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搐。

  “砰!”

  一陣強勁從趙榮周身震開,勁風四掃,神拳二老倒飛出去,噗噗跌在地上!

  眾位武林人驚呼,喧鬧聲四起!

  二老卻顧不得出丑,第一時間便盤膝打坐。

  “掌門,幫忙!”

  神拳二老吼了一聲。

  那位一直不出聲的崆峒掌門飛身而出,雙掌按在他們背后。

  白虹子的掌力極為神奇,能幫助他們化開剛柔勁道。

  “噗——!”

  片刻之后,神拳二老各自吐出一口血霧。

  這是體內淤血,直接讓那些插在地上的寶劍多了一層血霧。

  這些血霧噴出來,竟然冒著一股冰冷白煙!

  一時間,十幾柄插在地上的寶劍,全都籠罩在一片寒冰霧氣之中。

  一眾武林人士都沒有見過這等詭異場景,不由目瞪口呆。

  但細細一想又明白過來。

  方才內力相拼,這口淤血中定是有劍神真氣,然而這股淤血被逼出來后,真氣以這般形勢逸散,實在難以想象。

  看院中青衣少年,表情毫無變化,絲毫不像是拼過內功的樣子。

  而那神拳二老面色發白,像是從墳中爬出來的白臉僵尸,冷得發抖。

  “好好厲害的內功!”

  他們顫抖問道:“為何.我二人的玄空神拳對你沒有作用,我二人又為何傷在自己的拳法之下。”

  趙榮幽幽道:

  “五行之氣調陰陽,損心傷肺摧肝腸。”

  “你們運轉這神拳受傷,又有什么奇怪的。”

  神拳二老聞言,雙目光芒大盛,忽然彼此對望,連盤膝療傷都忘了。

  “五行之氣調陰陽。”

  “損心傷肺摧肝腸!”

  “這是.這是”

  “喝啊!!”

  二人狀若瘋狂,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榮!

  忽然大吼一聲,在受傷之下再運拳功,須發俱張時,壓不住傷勢,各又噴出一口鮮血來!

  這一次,神拳二老直接昏了過去。

  數名崆峒弟子匆忙跑上來,白虹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慌張。

  衡山派早有準備。

  方老師叔差人搬來兩塊門板,先將神拳二老抬到安靜地方療傷。

  白虹子一臉復雜地看著眼前的臉嫩少年。

  劍術通神已經匪夷所思,怎么又能一口道出玄空神拳的精妙!?

  “老朽枯坐崆峒山,沒想到竟成了井底之蛙。”

  “劍神實在神奇。”

  白虹子又禮貌問詢:“不知能否再次出手?”

  他這次下崆峒山,原本沒有任何出手的打算,只是來湊個熱鬧。

  在劍法一道上,他白虹子沒什么建樹。

  可涉及拳掌一道,尤其在對方道出兩句發人深省的口訣后,心中的好奇怎么也壓制不住了。

  瞧著面前的白發老人,趙榮也有一些好奇:“白掌門也有神拳?”

  白虹子微微搖頭:“二老的拳法尚不及劍神高明,我就不獻丑了。”

  “老朽偶爾練得一門掌法,喚作白虹掌力。”

  白虹掌力?

  趙榮思索的念頭只在一瞬,“請。”

  白虹子笑了笑:“劍神可以盤膝理氣,再斗不遲。”

  “我無礙,請。”

  聽了這幾個字,白虹子暗暗心驚,他已瞧出趙榮絕非逞強。

  本派二老的內功,他清楚得很。

  因此更覺震撼。

  “那便點到為止。”

  白虹子謹慎加上一句,他已沒法揣度眼前之人。

  趙榮淡淡一笑,復道:“請。”

  原本湊上來的武林人再度散開,神拳二老是內功拳法高手,崆峒掌門更是如此。

  但瀟湘劍神似乎無所不精,更讓人看不透了。

  “得罪了。”

  白虹子輕喊一聲,他沒有神拳二老那般多拳掌動作。

  眾人只見他右掌單舉朝天,忽然往下一拉,掌上疊出一層虛影,像是后面的手掌在追前邊的手掌。

  袖中灌入一股強風,傳來裂帛之聲!

  白虹子沒有任何多余動作,一掌朝趙榮按出。

  趙榮舉掌相迎!

  “啵!!”

  一陣氣浪陡然吹來,趙榮感受到一股來回竄動的詭異掌力,對方內力之強猶在神拳二老之上。

  這詭異掌力再能竄,還是脫離不了陰陽氣旋。

  明玉真經吸力一生,將白虹掌力化來一部分。

  趙榮想到方才與神拳二老一戰忽然明悟,他運掌陡然發力,以自身內功加催這道白虹掌力,瞬間呈現斗轉星移之勢,將掌力全數打回白虹子體內。

  崆峒掌門忽然面色驟變。

  他趕緊撤掌,好在之前說了“點到為止”的話,趙榮沒有追上后手勁力。

  白虹子連連倒退!

  “咚、咚、咚!”

  中央大院的石板上,被他連續踩出八個腳印!

  那可是青石板,腳印清晰可見,深處接近兩寸!

  崆峒掌門卸力功夫了得,但其中展露出的驚險更是觸目驚心。

  還想與趙榮拼斗拳掌之人,全部狂打退堂鼓,一個個停下腳步。

  這不是找死嗎?

  他們可沒有崆峒掌門這份本事。

  “這是我的白虹掌力!”

  白虹子總算明白了神拳二老的苦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佩服,佩服!”

  白虹子的頭上多了一層汗珠,他顧不得去擦,連忙朝趙榮拱手,而后退到一邊。

  惹不起,惹不起.

  他已經后悔下場試掌了,真是找不自在。

  大院中央,趙榮環顧四周。

  一時間沒人敢上。

  他不由看向嵩山派方向。

  太保們目光躲閃,今日的情況撲朔迷離,他們自然不愿下場。

  左冷禪的眼中陰云密布。

  神拳二老與白虹子下場拼斗內力,這三位高手皆是內力雄渾之輩。

  趙榮連拼拳掌,不僅毫發無損,甚至面紅氣喘也無。

  可見體內氣血沒有因為真氣鼓蕩而翻涌。

  可這又怎么可能?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又是什么功夫?

  福州一戰淺嘗輒止,他以為自己夠了解趙榮,沒想到一段時間過去,竟然會變得徹底陌生。

  衡山派又涌出一堆高手。

  方證大師與沖虛道長已經在朝趙榮示好.

  恐怕是想依仗他對付東方不敗。

  左冷禪暗暗攥緊拳頭,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心中想著江湖諸般局勢,又用余光朝某處掃去。

  丁勉與陸柏各遞來一個眼神。

  左冷禪微微搖頭。

  如今牽一發而動全身,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愿去做。

  左冷禪將目光移到正道大人物身上:

  “沖虛道長的太極劍法精微奧妙,不如與劍神論劍,也好叫我們大開眼界。”

  沖虛道長聞言,哪里不明白左冷禪的心思。

  那神拳二老留了兩口血,崆峒掌門留了一串腳印。

  這些人沒帶兵刃。

  可他一旦敗陣,豈不是要將武當掌門佩劍留在衡陽,那武當派從此便要留一個污點。

  至于贏下這場論劍,沖虛自問不會那般自大。

  面對正道群雄的目光,沖虛道長微微搖頭,坦然道:“貧道不是劍神對手,就不必再論了。”

  武當派順求自然,沖虛道長果斷認輸,他這態度旁人也不覺奇怪。

  左冷禪又將目光轉向方證。

  他沒出口,方證大師便道:“阿彌陀佛,佛門無爭無欲,加之劍神神功蓋世,老衲也大有不及,何須論劍。”

  他話語謙遜,又念出一聲佛號。

  左冷禪拿這兩個老油條根本沒辦法。

  沖虛道長順勢說道:“左盟主是五岳劍派一家之主,不如下場與論劍。”

  太保們眉頭一皺。

  你還知道是“一家之主”,這不是坑人嗎?

  輸了劍法,難道把掌門佩劍留在衡陽?

  左冷禪笑道:“今日是劉師弟好日子,五岳劍派同氣連枝,左某人于情于理,都不能下場沖撞。”

  三人各有想法,不愿下場。

  一眾江湖人雖覺可惜,但也明白此中道理。

  換而言之,三位大派掌門,也都不是劍神對手。

  忽然,一道衣袂拂動聲音響起。

  入場之人,昆侖掌門震山子!

  旁人有所顧忌,他震山子卻是朝圣而來。

  此時執劍抱拳:“在下震山子,此次下昆侖,只為一睹劍氣大道,若有沖撞,多請劍神海涵。”

  震山子執劍而禮,語氣極為虔誠。

  趙榮回敬道:“正要見識乾坤一劍。”

  “獻丑了。”

  震山子頗為干脆,說話時臉上已泛起一層霜雪白芒。真氣如水成龍形而流,天龍五訣運轉極致!

  他的功力比震化子更高,眼眸之中有一層雪白。

  云龍大八式極速出手!

  震山子的劍使得越快,那貫入劍上的真氣便越是凝實,就在劍法衍化到巔峰的剎那,云龍飛起,震山子一劍刺出,破風之聲大噪!

  眾人見他的劍上似乎有一股氣流,如同有形劍衣!

  尋常對劍,一旦撞上這股真氣氣流,瞬間生出一股彈隔之力。

  劍稍一偏斜,就要被震山子一劍斬殺。

  這便是名動江湖的乾坤一劍!

  而趙榮等的便是這一劍。

  與震山子一樣,趙榮也是一劍刺出,而他的劍上,流淌著滾滾冰白劍氣。

  絢麗冰白之色在湛湛天光下,一瞬間流光溢彩。

  就在這一瞬之間,震山子乾坤一劍上的劍衣被硬生生切開!

  那劍衣崩散,瞬間涌出暴亂的真氣勁風!

  震山子眉發狂舞,哪怕眼睛被真氣刮得生疼,他也死死盯著那破開乾坤一劍的冰白劍氣!

  秋水凝冰,此冰非冰,劍之所在,氣之所化,煉之有形,寒冰劍氣!

  “嗤!”

  趙榮將劍氣控制在五寸,不想傷這虔誠練劍之人。

  可震山子仿佛瘋狂,他要感受劍氣,于是往前半步!

  趙榮急忙收劍,但還是慢了。

  劍氣橫掃而過,震山子衣衫破碎,袍服崩爛!

  胸口一道猙獰劍傷,超過七寸,更勝震化子那道傷口,騰騰寒氣,浮細不止,直浸血肉!

  不少人第一次見這劍氣,背脊發寒,無不悚然。

  那長劍不見血染,正冒著寒冰氣霧,實在夢幻。

  旁人不曉得這是趙榮的明玉真氣,只當神跡。

  正道群雄明悟,先前不過是小打小鬧,一旦認真,乾坤一劍,也是一招敗北。

  這劍氣所過,天下誰可攖鋒?

  劍神二字,已然深入人心。

  敬畏之感,恐難表述。

  “震山子掌門何必如此”

  趙榮的話語中稍帶無奈。

  “哈哈哈!”

  震山子大笑,狀若瘋狂:“劍神大道,我體會之,有形乃大,有形乃大!妙,妙,妙到巔毫!”

  他將昆侖掌門佩劍朝地上一插,無有絲毫不舍。

  “這道有形劍氣,當入昆侖山,玉虛殿!”

  “劍神在此,震山子心愿已了,告辭!”

感謝諸位江湖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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