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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萬劍歸宗

  天門道人挺劍相護。

  這牛鼻子道長毫不畏懼,此時因為憤怒一張紅臉如有火燒,指著左冷禪罵道:

  “左盟主,你對一位傷重后輩有如此行徑實在是厚顏無恥!”

  “貧道不屑與你這樣的陰險小人為伍!”

  “今日便是本派東靈祖師在此,也不會責怪貧道將泰山傳承丟在這里!”

  天門道人道袍怒擺,一步搶到趙榮身前。

  這牛鼻子道人算不上天下頂尖,但作為泰山掌門,此時凌然之正氣,已顯泰山之巍峨。

  他又朝趙榮怒瞪一眼,呵斥道:

  “趙師侄你有氣力還不速速下山,莫要在這里逞英雄,叫這陰險小人奸計得逞!”

  費彬低喝一聲:“出言不遜,那伱就與他一起死吧。”

  “貧道怕你不成?!”

  天門道人舉劍,反要殺過去。

  “天門師伯.”

  這一道聲音灌入他的耳中,天門道人稍稍下放長劍,轉頭看到兩道堅定而犀利的眼神。

  “既然他們想死,天門師伯何必阻攔。”

  哪怕此時趙榮處于重傷之態,嘴角掛著血漬、胸口印著東方不敗的掌印。

  可作為天下第一,他簡短的話語,還是給了一眾嵩山門人壓力。

  這一眾陰譜高手,有的是嵩山弟子,有的是登封道上的黑道高手,有的是從江湖上網羅而來的癡魔練武之人。

  自兩年前福州林家祖宅一戰后,他們便一直研究劍譜。

  可是破碎錯亂的劍譜,折磨著許多人的癡心與欲望。

  直到大半年以前得到青城松風觀的成熟陰譜,這股瘋狂的欲望被徹底點燃。

  左冷禪決心尋找時機,用這股欲望來除掉趙榮。

  決心之強,乃是他畢生野心之凝聚。

  可此時此刻.

  趙榮的話,還是叫他們生出一絲寒意。

  顧老先生與趙榮來了個眼神交流,跟著便在岳不群、寧中則等人驚異的眼神中,朝旁邊挪步讓開。

  并且,順勢拉了一下處于無盡怒火中的天門道人。

  任盈盈微微怔住,她盯著那張略顯蒼白的臉,見他有一個輕微的偏頭動作,心中已明其意。

  帶著復雜心情,也從他身前讓開。

  “凔!”

  下一刻,一道拔劍聲霍然響起。

  山風呼嘯,青衣拂動。

  趙榮右手執劍,托刃在左手。

  “左大師伯,既然嵩山派要置我于死地,那便只能劍下無情了。”

  “你可不要后悔。”

  左冷禪拔出劍來,眼中寒芒四射,此時他已排空一切,不會再生出任何顧慮。

  “趙師侄,我們做個了斷。”

  趙榮一眼朝嵩山眾人掃過,平靜道:“出劍吧。”

  顧老先生見狀稍稍后退。

  天門道人、岳掌門等人知曉他與趙榮的關系,默契跟上他的腳步。

  又朝青衣人看了一眼,久久凝望,心頭驚異更甚。

  難道劍神重傷之下,也能力戰嵩山派?!

  少林武當,以及還在峻極之巔的少數武林人,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全在退散。

  “哼,裝模作樣可嚇不到人!”

  丁勉厲吼一聲,登時嵩山一眾高手齊齊而動,兵刃掄錯的勁力刺穿山風,發出裂帛撕鳴。

  青海一梟領著七名陰譜高手沖殺在前。

  八人身法各都極快,直撲上來,揮劍齊斬!

  這八人劍法迅猛,刃光從各個方向籠罩而下,如同劍網。

  然而青影如電閃雷轟!

  左右前后閃展騰挪,在一步方圓內巧奪天工,叫八劍全部斬空。

  眾人眼花繚亂時,趙榮已舉劍平削。

  劍不及,劍氣卻至!

  他們身法雖快,卻不及趙榮劍速。

  這等切割練功的法門服丹煉藥雖然速成,多半只能提高下限,武學上限所在,非但需要悟性,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下限提升對他們個人來講精進不小。

  可在趙榮眼中,不過等閑。

  “呃!”

  一連串慘叫極其急促,只因劍速太快,喉嚨被割破的時間幾乎一致。

  趙榮長劍滴血不沾,已有七人死在劍氣之下。

  青海一梟的反應最快,他做出了一個側身動作,以左膀受傷為代價讓開了致命一擊。

  在場之人無不心驚。

  劍神受傷不假,但他依舊是天下第一!

  只這一劍,便叫七人殞命!

  劍氣之恐怖,讓人膽寒。

  嵩山一干人等哪有時間思索。

  前面人沖上去之后,其余人立馬接上。

  他們看向峻極峰巔的那面懸崖,不斷將趙榮朝那個方向驅趕。

  嵩山陰譜高手身形閃動,一個個運轉快劍。

  可惜,他們這兩項長處遠遜色于趙榮。

  每將趙榮逼退一步,便要死上幾人。

  聽得碰劍聲持續響起,峭壁旁一道道劍氣斬出,重傷之下的劍神,似乎還能拿出與東方不敗決斗時的戰力!

  “殺!!”

  陸柏大喊一聲沖了上去,與他并肩一起上的還有受傷的青海一梟與七八位高手,除了懸崖那邊,幾乎將趙榮團團圍住。

  可是!

  “哧哧哧!!”

  接連三人被劍氣斬殺。

  趙榮一劍震開陸柏長劍,下一劍迎頭劈去,青海一梟爆吼一聲,幾乎以換命之勢朝他心脈刺來。

  霎時間,趙榮捏著劍訣,至陰至寒真氣順著手陽明大腸經勃發而出!

  拼命的青海一梟也不及去躲。

  趙榮以指成劍,在其拼命奔來時用寒冰劍氣洞穿他的心脈!

  “吭”一聲響。

  青海一梟胸口炸開血霧,這一下心脈洞穿,必死無疑。

  他卻拼出一股狠勁,以最后的氣力朝趙榮斬來!

  這一下沒多少氣力,卻拼出一個身位。

  費彬等人大喝一聲,立時又有更多人填上來。

  劍氣再厲害,那也是真氣所化。

  耗死他!

  看他到底還有多少真氣!

  旁觀者心驚肉跳,哪怕是少林方證與武當沖虛道長,這一會也有些看呆了。

  劍神的內力,就像是運轉不盡!

  在此之前,他可是與東方不敗有過一場驚世大戰!

  嵩山陰譜高手已損失四十多人。

  唯一叫他們看到希望的是,這個恐怖的劍神距離懸崖更近了。

  左冷禪、沙天江、費彬、鐘鎮、卜沉等人尋到機會,一齊出手!

  趙榮一個提縱飛起,躲開來劍。

  左冷禪拔地而起,飛身追劍。

  二人在空中快劍對快劍,從起到落,劍光遠遠刺人眼目。

  左冷禪對劍不過,身上多了好幾道傷口,他一個翻身落地。

  底下的高手等候已久,長劍直刺趙榮,要將他朝懸崖處再逼。

  然而趙榮一劍盤下,將周遭抬起的十幾柄長劍全部攪中,但凡劍上的內力灌輸不足,跟著就是咔咔咔連響,那些劍全都折斷!

  “嘿!!”

  丁勉、費彬、鐘鎮、陸柏、沙天江、卜沉等人一聲大喝。

  六大太保舉掌過頂!

  托塔手、仙鶴手、大嵩陽神掌!!

  諸般掌力,要將下落之人震殺!

  趙榮倒立而下,絲毫不避,直直一掌按下!

  “轟!”

  一聲雷鳴爆響,周圍氣浪翻騰,像是一陣大潮卷來!

  峻極之巔沙塵四起,六大太保腳下一沉。

  嗤嗤嗤聲音不絕于耳。

  他們的雙腳已被一股強悍勁力硬生生壓入土中。

  諸般掌力更被壓回,反而在他們周身大穴盤桓!

  “喝欸!”

  周圍人舉劍刺來。

  左冷禪也從旁飛身一劍。

  可他六位師弟根本無法用掌力拖住趙榮。

  轟鳴聲再響,一陣推力翻涌,趙榮一個翻身避開左冷禪長劍,躍入人群正中。

  他瞬間進入風暴中心。

  這一剎那四面八方全是森白刃光,舉劍之人一個個面色兇狠,妖氣殺氣幾近成浪,一柄柄長劍遞出,密密麻麻盯準他全部要害!

  加之人人來劍極快,身法迅疾,又是拼命之勢。

  刀山劍海也不過如此!

  趙榮鯨吸一口氣,他長劍盤繞周身,衡山千劍之勢夢幻無比!

  他身如雷霆,轟向天空,一躍而起。

  周身旋轉而上,帶著陰陽氣旋逆旋吞吐到了極致!

  登時幻劍與劍氣攪動在一起!

  隨著他旋轉挪躍,幻光夾著劍氣如千如萬,朝四下奔流!!

  一道道森白劍氣如流光迅捷無倫,如火矢可觀其形,又如琴如簫可奏劍鳴!

  無形有形,幻真幻真,誰人能辯!

  峻極之巔煙云炸散,風幕洞穿,劍鳴之聲霎時間響徹八方!

  劍氣!

  全是劍氣!

  那一道道劍氣射出,無差別籠罩了周圍所有人!

  峻極之巔,劍氣如潑灑開來的雨幕!

  嵩山陰譜高手一片慘叫,跟著爆出漫天血雨。

  他們并非東方不敗,根本沒有抵抗劍氣的本事。

  “哧哧哧!”

  一串串炸響與劍鳴相合,構筑成一曲死亡音符!

  莫大先生若在此處,瀟湘夜雨當為嵩山奏。

  “呼——”

  大風吹來,在一陣哀嚎、慘叫和驚喊聲中卷起血霧。

  濃厚的血霧凝聚在一起,在風吹之下漂浮在空中,如同一件血衣。

  他們癡癡入夢,修了陰譜,幻想紅衣如血,仗劍無敵。

  如今被萬千劍氣洞穿,披在心中的血衣,也已經百孔千瘡。

此時此刻  這血霧騰騰如衣,似是將他們身上的那件血衣扒了下來。

  江湖一夢,也就醒了。

  “噔。”

  趙榮長呼一口氣,從空中落下。

  周圍的陰譜高手,全都看向他。

  “嘩啦啦”

  那雖然輕微,卻像是水流一般的聲音,卻是他們的血。

  搖晃越來越多人在搖晃。

  “吭吭吭”

  仰倒、趴倒的人越來越多,最終成排倒下!

  劍氣所過,誰可攖鋒?

  恒山、泰山、華山的人全都瞪大眼睛。

  顧老先生露出心馳神往之色,卻又輕嘖搖頭。

  任盈盈松了一口氣,一雙妙目癡癡凝視在趙榮身上。

  任憑武當、少林的人心態再過硬,這時候也端不住那張臉了。

  方證大師與沖虛道長對視了一眼,這兩位知曉天下秘辛之人,此時都在懷疑自己的認知,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尋答案。

  劍氣飛掠縱橫,如一道道穿透封禪臺的流光。

  那是什么?

  武林之中,當真有此神技嗎?

  然而.

  彼此眼中只有驚訝與錯愕。

  沒有答案,也找不到印證!

  他們底蘊再雄厚,這時也沒了作用。

  這是一位超脫他們底蘊之人。

  二人眼中,少不了一絲感嘆。

  從今往后,所謂的大派格局將徹底改變。

  嵩山派.要敗了.

  遠處帶領數名嵩山弟子觀戰的湯英鶚此時身體一軟。

  “師父!”

  兩位嵩山弟子立刻將他扶住。

  湯英鶚恍若未覺,他按了按胸口,失魂落魄地盯著峻極崖邊。

  “怎么怎么可能”

  費彬沒有望向趙榮,而是盯著自己的胸口,上有數個被劍氣打出的孔洞。

  他慢慢抬起頭,眼前視線開闊。

  因為一眾陰譜高手,已經躺下。

  砰的一聲,費彬手中長劍墜地,他已經無力去拿。

  “你怎么可能還.還有如此強橫的真氣.”

  “你”

  費彬話未曾說完,仰面倒在師兄陸柏旁邊。

  他死不瞑目。

  趙榮催射出的劍氣激射八方,如此盛烈。

  真氣之強,甚至超過了對戰東方不敗之時。

  江湖人怎么可能擁有這等內力。

  費彬到死也想不明白。

  大太保丁勉長劍入土三寸,以此為依靠。

  他的胸口血流如注。

  左右兩邊,分別是禿鷹沙天江與白頭仙翁卜沉,他們和陸柏一樣,已經死透了。

  “這這是什么招法?”

  他凝目望著趙榮。

  “什么招法.?萬劍歸宗,你覺得如何?”

  “萬萬劍歸宗嘛.”丁勉嘀咕一聲并沒有評價,而是看向扭頭看向左冷禪。

  “左左師兄.”

  他拼著最后一口氣說道:“今日之敗,非我等之錯。”

  “我們已經窮盡手段,創造極致,奈何還是無法殺他。世上有此人物,非人力所能料定。”

  “左左師兄,師弟先走一步,若能重來,師弟還會隨你共謀霸業。”

  “啊!!”

  大太保怒吼一聲,他渾身一震,口中溢血而死。

  左冷禪默然看著這一切。

  似乎并無意外,似乎這一切也在他意料之中。

  能接住方才劍氣的,唯他一人而已。

  “左左師兄。”

  鐘鎮氣若游絲:

  “丁師兄所言不錯,想我嵩山派籍籍無名,自師兄領著我等一干師兄弟,拼搏練功,才能力壓四岳,與武當少林并稱三大派。我嵩山太保之名,武林誰不知曉。”

  他喘了一口氣,聲音更加虛弱:

  “然此子似人非人,江湖爭斗,我們沒輸,可世事難料,如今敗敗于天人,不算遺憾。”

  “與左師兄共闖江湖數十載,多少仇敵命喪我手,今日命喪峻極,九曲劍落太室山,依然快意.”

  “左左師兄,師弟不后悔.”

  話罷,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左冷禪迎著山風,閉上了雙目。

也許他是在為師弟們哀傷,也許為野心破碎而痛苦,也許是想到了三十年前嵩山派的蕭條  他閉著眼睛,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慢慢地,一道腳步聲靠近。

  直到這一刻,他才睜大虎目。

  其目中無有傷感彷徨之色,昔日霸氣仍在,五岳盟會時的熏天氣焰,并沒有被萬千劍氣擊潰。

  雙目死死盯在趙榮身上。

  左冷禪終于開口:“趙師侄,今日還是你贏了。”

  “但我還是好奇,你的內力當真無有窮盡嗎?”

  趙榮搖頭:“人都有窮盡,只是我還沒有被逼到極限。”

  “左大師伯,出劍吧。”

  左冷禪聞言朝自己的長劍看了一眼:“在劍法上左某人遠遠不是你的對手,劍氣之妙難以估量。”

  “衡山派從未有過劍氣之說,難以想象你是如何練成的。”

  趙榮回應道:“如果沒有,那就去創造。”

  “前人無有內功、招法,不也創造出來了嗎,后人不一定就要承認自己比前人差。”

  左冷禪問:“你的內功,也是自己所創?”

  趙榮點了點頭。

  “佩服,佩服!”

  左冷禪連道兩聲,將手中長劍朝地上一擲,他的眼睛掃過一眾尸體:“看來左某人是在拾人牙慧的路上走偏了。”

  “不過,我也想知道你的極限在哪里?”

  “趙師侄,你方才施展了萬千劍氣,恐怕真氣損耗極大,不知此刻可還有能力與我拼斗掌力?”

  與左冷禪意料中一樣,趙榮將劍單手豎背在身后,緩緩抬起一只手。

  “請。”

  “好,今日左某人就來試試看,天人的極限到底在哪?!”

  他話音一落,聚集全身真氣,一掌朝趙榮擊出。

  趙榮舉掌迎上。

  一道風震之聲霍然炸響!

  二人舉掌相對,內力不斷沖擊,狂暴的勁風吹起青色玄色衣袍獵獵而響!

  但聽掌風間的嗚鳴之聲,便知其中蘊藏真氣勁力之恐怖。

  落在尋常人身上,剎那間就要被震碎心脈。

  左冷禪抓住這最后一絲機會,他八脈齊通,此時毫無留手,內力從八脈中齊齊奔涌而出,直如潮水奔騰,一浪拍打著一浪。

  可任憑他真氣剛猛,卻有種泥牛入海之感!

  極限在哪?

  極限到底在何處!

  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怎么可能有無窮無盡的內力。

  左冷禪一咬牙齒,強按掌力。

  可是他的內力在不知不覺中入了趙榮的陰陽氣旋,化作其中養分生出反哺之力。

  這門神功在他天人合一時,已參陰陽造化。

  除非對手內力狂暴到瞬間沖破循環,否則他的功力只會越打越多。

  旁人皆能瞧見。

  劍神衣袂飄飄,他的表情一直是云淡風輕。

  反觀左盟主,額頭上青筋跳動,汗珠滾滾落下。

  又持續一段時間,被逼到極限的左冷禪一聲大吼,猛地推出最磅礴的一口真氣!

  那種不知天空之高的凝重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這一股真氣打出后,他已無法阻擋趙榮的功力沖入體內!

  幾乎在一瞬間,趙榮的真氣呈摧枯拉朽之勢,左冷禪八脈真氣潰散!

  跟著經絡崩裂,真氣沖破丹田!

  左冷禪渾身劇震,仰天吐出一口鮮血。

  敗了,毫無懸念地敗了!

  他連退三步,單掌撐地。

  此時丹田已如漏勺,殘余的真氣也徹底流出。

  這代表他多年練出的武功,一朝全廢。

  “深不可測,果然深不可測。”

  左冷禪捂著自己的胸口,愣了半晌:“看來兩位師弟所言不錯,我們嵩山派在與天人交戰。”

  “輸得不冤。”

  “不過.”

  “左某人唯一的遺憾,就是在五岳盟會的日子看走眼,沒有將你扼殺。”

  “那任我行狂妄自大,沒想到我也會犯同樣的錯誤。”

  他遺憾已極,一拳砸在地上。

  此時功力盡廢,又受重傷,這一拳再無嵩山左盟主該有的威力。

  左冷禪回憶起那個天垂清光,滿是三秋爽氣的夜晚。

  當時他立身高墻之上,聞聽簫聲入耳,又覽嵩陽盛夜,笑意何其濃厚。

可嘆可嘆  趙榮聽了他的話,也浮想聯翩。

  不由問道:“左大師伯,我離開勝觀峰的前一夜,那晚所奏之簫如何。”

  “哈哈哈!”

  左冷禪忽然仰頭大笑:“妙極,簫聲妙極。”

  “莫大先生厲害,你更厲害,沒想到,那竟是我左某人的瀟湘夜雨。”

  “然嵩陽形盛,那般盛夜,我聽不出來也不算奇怪。”

  “今日一敗,左某人心服口服。”

  他側頭看了一眼岳不群夫婦,恒山三定,天門道人,跟著又看向少林武當。

  左冷禪忽然朗聲道:“諸位在此見證,左某人練功走火入魔,失了心志,陷入魔道,全是咎由自取!”

  “尋常弟子全然不知情,我嵩山殘余弟子不可有半分遺恨,違者殺無赦。左某人釀成大錯,此刻醒悟已晚。”

  “湯師弟”

  湯英鶚雙膝跪地,凄然道:“左師.師兄!”

  “請將五岳盟主令旗交由趙盟主,此后劍神便是我五岳盟主!”

  “嵩山派要聽從趙盟主號令,不得有誤!”

  “是!”

  湯英鶚以頭搶地,雙目含淚,聲音不住顫動。

  “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

  “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歸宿,趙師侄,就不勞你動手了。”

  左冷禪霸氣一笑,眼見黃河如帶,煙水茫茫。

  皇圖霸業,一場空談。

  古今幾度,江湖悠悠,恨滿天涯又能如何?

  不如一笑休休。

  “諸位朋友,告辭!”

  左冷禪朝著五岳各派、少林武當拱手,跟著飛身一躍,跳下峻極懸崖。

  趙榮瞧見了玄衣一角,再望遠山,眼中云海浮塵,卻填不滿那一絲絲忽然生出的寂寥之感。

  “左師兄!!!”

  湯英鶚跑到峻極崖邊,悲慟大喊。

  他滿眼嵩陽盛景盡數淡去,唯剩蕭條二字。

  野心破滅,終要舔舐傷痛。

  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阿彌陀佛。”恒山三位師太見左冷禪跳崖,也露出一絲悲憫之色。

  岳不群沒什么表情,只是凝望著懸崖。

  寧女俠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師兄啊,我們早日返回華山玉女峰吧,我有點想靈珊沖兒和師叔他們。”

  “好。”岳不群點頭。

  天門道人一拂袖袍,將拔出來的劍收了回去。

  沖虛道長、方證大師以及一干少林武當之人,全都看向崖邊的青衣人。

  沖虛與方證對視了一眼。

  江湖有了一位如此年輕的話事人,少林武當鋒芒不在,要沉寂很長時間。

  至少在他們有生之年,都難有什么變數。

  他們又看了一眼圣姑,卻什么話也不說。

  各位掌門似乎也保持著默契。

  任盈盈駐足盯看趙榮幾眼,知曉他不會再有危險,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便轉頭下山去了。

  一路上又以魔教圣姑的名頭勒令那些教眾停手,這才追向受傷的老爹與向問天。

  “劍神,左師兄留下一物,特請你過目。”

  湯英鶚打起一分精神,從胸口掏出一件物品,雙手恭敬遞上。

  趙榮不由問道:“是給我的?”

  湯英鶚點頭,愣愣地看向懸崖。

  “左師兄早有囑咐,若若他身死,便讓我將此物交給劍神。”

  趙榮順手接了過來。

  這東西用灰布包裹,很沉很厚。

  打開一看,下面是幾冊古籍。

  《杏莊太音補遺》

  《碣石調幽蘭》

  《白石道人歌》

竟然是些很珍貴的曲譜  再看上頭,有一封沒拆開過的信。

  趙榮有些好奇,將信拆開,里面的字大大方方,頗為舒展,正是左冷禪親筆。

  “趙師侄,見字如面。”

  “你能看到這封信,那表示左某人沒有算錯,縱然千般布置,萬般謀算,還是在你身上落空了。世事難料,我終還是個等閑之輩。”

  “縱觀衡山派這幾年的變化,叫我佩服無比,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若非你我敵對,真想一起把酒言歡,共圖大事。若我能回到幾年前,定會搶在莫大之前收你為徒,可惜可惜,這是左某人一大憾事,當面難以提及,只得信中觍顏。”

  “唉,愁愁悲悲的莫大,怎能有此樂事,可惱可恨.”

  “那葵花寶典的陰譜陽譜,皆被我整理在勝觀峰后山最大的那棵松樹下,若趙師侄擔心我安放炸藥,可以叫我湯師弟來取。”

  “這陰譜能以身殘為代價換取精進,雖是妙法,但我仔細精研,終覺不如陽譜高深精妙。初初我以為全是林遠圖所留,后來生出疑竇,真想瞧瞧原版葵花寶典,可惜黑木崖實在難登。”

  “陰譜匯集起來乃是害人之物,一旦我死后必然遺禍嵩山,因此不做存留,趙師侄便將其取走吧。”

  “我嵩山派無有什么妙法,劍神恐怕看不上本派收藏,但若有得劍神青睞的,可叫湯師弟送原本到衡山,給我派留下刻本便感激之至。”

  “左某人活時不負師長所托,光大門楣。如今身死,只能盡力叫趙師侄不再仇恨。”

  “江湖便是如此,恩恩怨怨,永遠也無休止。”

  “但請趙師侄看在往日多以左某人名頭行事的份上,給我嵩山派留下一絲血脈,左某人感激不盡。”

  “知曉師侄愛曲,便以幾冊曲譜奉送,聊表歉意。”

  “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

  “如今煙消云散,若十八年后還有記憶,當去衡山,與劍神同飲一杯。”

  趙榮讀完此信,頗有感慨。

他想到江湖多少事  終又在崖邊.付諸一笑。

感謝諸位江湖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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