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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三十七不老傳說(十二)

  黃衣女子身無釵飾,不響佩環,唯握一劍。

  她步履輕盈,一眾目光隨之游移。

  此時素面朝天,掛著淡淡山霧水氣,氣質頗為出眾。

  與師兄師弟不同,這位衡山二師姐的眼神尤顯銳利。

  衡山四大真傳名動江湖。

  外人也早聽過她的名諱,可真正見過的人乃是少數。

  但哪怕此前見過,現在一對比,又覺得她氣質有變。

  似乎能從她身上看到一些早年間劍神的神韻。

  知曉內情之人不覺得奇怪。

  劍神修劍勢而起,故神峰劍勢乃衡山最正之法,四大真傳專精有異,這位劍神二徒弟,恰好擅長此道。

  周圍的議論聲自然是少不了的。

  四大真傳中,劍神二徒弟出入江湖次數最少,經常閉關,故而最為神秘。

  聽聞其劍術極為精妙。

  眼下玄成子有了氣之形表,展露乾坤一劍。

  可以預想,一場大戰近在眼前。

  這位二師姐能得幾分衣缽,一觀便知。

  “師兄,衡山的神峰劍勢很厲害嗎?”

  人群后方,季鳳連小聲詢問。

  孫心照搖頭:“不知道,我也沒有親眼見過。”

  “但師父說過,衡山劍勢能衍化千劍縱橫,早年間劍神以此為基,才有后來的萬劍歸宗。”

  “劍神之功難以揣測。”

  “這位真傳既得衣缽,恐怕不是年輕一代能對付的。”

  季鳳連的眼睛不由睜大:“昆侖派的玄成子一點勝算都沒有嗎?”

  “他方才所顯露的劍術,已經不輸給諸多掌門教主。”

  孫心照朝四周環顧一眼,見沒人留意他們,便壓低聲音解釋:

  “玄成子對戰另外三位真傳,勝算一樣很低。”

  “對戰這位的話,我本以為勝算就算更低,也還能拼斗一番,可一見其人,便覺得他一點機會都沒了。”

  季鳳連聽罷,目帶好奇移到黃衣女子身上。

  她已經從山道上走下來,與另外三位真傳站到一起。

  四大真傳齊聚,這可真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她感慨間,又問道:

  “師兄是從哪里瞧出來的?”

  孫心照的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位真傳從山道下來,沒多瞧玄成子。”

  “她的目光多落在了點蒼妙諦身上。”

  他一直謹慎觀察,加之心思敏感細膩,比旁人看得更通透一些。

  季鳳連吃驚不小。

  恍然明白這位二師姐沒將昆侖傳人當作對手。

  感覺肩膀被人輕撞,順勢跟著師兄慢慢挪動,不著痕跡朝人群后再退幾步,到了可以第一時間下神峰的位置。

  “我隱隱有些不安”

  “等劍神露面出手之后,我們立刻離開此地,絕不能在衡州府逗留。”

  “好。”

  師兄妹二人正小聲商議,旋即又被上方的喧鬧聲吸引。

  昆侖傳人戰意不減,邁步走向聚在一起的衡山四大真傳。

  四人的視線,相繼落在他身上。

  別說是年輕一代,就是老一輩人物被四人一齊盯上,壓力也是極大。

  只能說這份膽色,不愧是從昆侖玉虛殿中走出來的。

  一襲黃衣,從四大真傳中走出。

  她身形高挑,擋在玄成子身前。

  頃刻之間,叫昆侖傳人的眼前沒了山道,難窺劍冢。

  “昆侖派,玄成子。”

  第一次見到這位衡山真傳,玄成子在動劍之前,很正式地報上名號。

  “衡山派,戴青。”

  阿青提劍的手微微抬起,也打了一聲招呼。

  玄成子料想苦戰在即,當即暗吸一口氣。

  劍未出,他絕不愿意在聲勢上落入下風。

  感覺體內真氣平和,氣血平穩,當即朗聲開口:

  “青師姐既已出關,正好論劍。”

  “我昆侖掌門佩劍遺落在劍冢二十多年,自我得知這一消息后,多思此時,只盼能拿回佩劍,如此才不負師門長輩教誨之恩。”

  玄成子白衣一震,加之方才連勝守山人的氣勢,叫他看上去英姿勃發。

  阿青依然不動聲色。

  但在聽了玄成子的話后,那雙游移的銳利眼神,霎時間全數鎖定在他身上。

  “玄成子師弟今日只需勝過一招半式,便可登劍冢,帶走掌門佩劍。”

  “若是敗劍,也得留劍在此。”

  眾人感受到一股深沉底氣。

  這位二師姐的話聽似平和,卻藏霸氣。

  與另外三位真傳相比,她的性子像是沒那么溫雅。

  言談之中,界限分明。

  不過,這也正常。

  玄成子一旦闖劍冢成功,無疑是踩著衡山派成名。

  作為劍神高徒,必然要守護天下第一大派的名頭。

  沒等對方回應,阿青又道:

  “你連戰兩場,我可等你調息理氣,恢復氣勁。”

  玄成子搖頭,自信說道:

  “本派天龍五訣能駕馭氣之形表,并且朝更實質的真氣方向探究,依托的便是純粹而深厚的內力。”

  “這兩戰不過百十招,于我而言算不上什么損耗。”

  一些人聽了他的話不由為他的功力暗暗叫好。

  但也有人搖頭,感覺玄成子托大了。

  “好。”

  阿青修長的眉目微微上挑,眼神愈發犀利。

  顧吉三人見她這副表情,暗自為玄成子捏了一把汗。

  “天龍五訣如此奇妙,難怪連我師父也能在閑話時說起昆侖派。”

  “玄成子師弟,出招吧。”

  “我來領教一下破掉五路神劍的高明劍法。”

  她說話時,右手緩緩拔劍。

  奇怪的事情發生。

  隨著她的劍不斷拔出,整個人的氣勢像是在節節攀升!

  這種奇妙的劍勢,對人的感官沖擊極為強烈!

  不要說尋常的江湖人,就連點蒼老人那雙鷹目都涌現異色。

  鄒松清看了看師父,又驚訝地看向真傳二師姐。

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沒錯了!

  這便是劍勢,與師父的蒼鷹大勢不同。

  衡山二師姐的劍勢,有股難言的巍峨厚重。

  難怪都說她有衡山最守正的傳承,這個年紀,竟能有如此造詣。

  玄成子壓下心頭紛亂思緒。

  此時不及多想,更不敢在先出手后出手上讓步。

  他已領教過五路神劍,這位真傳出手,定然就不是五路神劍,而是真正的五神劍了!

  一旦用劍勢催動,危險程度急轉攀升。

  他橫劍在身前,面含霜雪,毫無保留催動天龍五訣。

  當劍上白芒蓄至極巔時,云龍大八式再度使出!

  這搶先一擊,直接便是全力出手。

  玄成子的乾坤一劍帶著破風聲,阿青后發而出的那一劍,破風聲勢更大!

  乾坤一劍本是有形之劍,能撞開對手長劍從而破招。

  適才辛宏中的虛招,眨眼便破。

  可此時,阿青的劍勢籠罩下來,她用出了極為圓潤的煙云鎖身,正是天柱神劍。

  盤盤劍影如夢似幻,將玄成子籠罩其中。

  先手搶攻的昆侖傳人,一劍洞穿煙云。

  可是,就像是一柄鋒利至極的劍刺入一片云海中。

  辛宏中的煙云似云非云,一刺就散開,像是一團包裹在密閉空間中的氣。

  阿青的煙云劍影,卻如同擁有生命,不斷流動。

  玄成子刺出一個云洞,周圍劍影一補,立時填滿空缺。

  只在這一擊的轉換中,他的眼眶中便有越來越多的劍影蜿蜒盤旋,不得不舉劍抵擋。

  長劍相觸之下,手腕猛地一沉!

  玄成子心中大驚。

  只因對手一擊之下,劍招并無半分滯澀。

  他的劍衣化氣彈觸之力,竟然沒了作用。

  一擊之后,下一擊又來!

  眨眼之間,他攻勢全失,只得費盡心力去防守!

  一柄快劍在他周身蜿蜒盤旋,瞧不見破綻。

  不知對方是怎么使的劍,劍速竟然越來越快。

  周圍劍影越來越密,他已經看不清其中奧秘。

  想盡辦法破綻,卻無計可施!

  忽然,眼前一陣刺目,玄成子瞳仁放大。

  原本聚一白點而亮,此時那瞳仁正中的白芒像是被阿青一劍戳散,白點散開,密密麻麻羅列在眼睛各處,如同夜空諸星。

  下一秒!

  這些白點之芒,化作了一柄柄長劍。

  巍峨劍勢,覆壓而下!

  這一刻,不僅是玄成子,那些盯著阿青長劍之人,也一個個被劍光充斥。

  “千劍縱橫!”

  “這是當年劍神所用的千劍縱橫勢!”

  一些江湖老人滿眼劍影,震撼大叫。

  “叮!”

  一聲脆響。

  玄成子迷亂在千劍縱橫之下,乾坤一劍不知該刺向何處。

  要敗了.

  他生出這種感覺時,虎口一痛,手中長劍“嗤”一聲插在山道上。

  “手下留情!”

  那邊的震山子掌門不再淡定,慌張出聲。

  今日闖劍冢失敗沒關系,若因此喪失門派傳人那便是難以承受之痛。

  阿青雖說立場分明,手上卻留有分寸。

  她收了劍勢,并未朝要害攻殺。

  只不過玄成子失神在千劍縱橫之下,忘了抽身。

  刺啦一聲!

  他胸口衣衫被劃破,留下一道劍傷。

  好在阿青收劍夠快,沒將劍招斬滿,玄成子吃痛蘇醒,一個躍跳去躲,只受輕傷。

  周圍迸發出一陣喧鬧聲。

  好險!

  昆侖派差點就不是折劍,而是要折人在這里。

  瞧著玄成子破衣下的那道細長傷口,眾人心中生畏。

  這劍冢,不是好闖的。

  昆侖傳人如此驚人的劍術,竟敗得這般干脆。

  在場不少門主、教主掌門,看向二師姐的眼神中也藏著深深的忌憚之色。

  方才不僅是劍勢那么簡單.

  從她的劍法中,他們作為旁觀者,也幾乎察覺不到任何破綻。

  難道!!

  難道劍神真傳,已參悟妙諦不成?

  “這便是衡山劍勢嗎.?”

  玄成子摸著胸口上的傷口,指尖全是鮮血,體會這劍勢之妙。

  “多有得罪。”

  這次,換成是衡山派的人對他說這句話了。

  玄成子雙手齊拱,作揖一禮:

  “多謝手下留情。”

  他輸得起,也能分清輕重。

  若對方為衡山派立威,順勢將他斬掉,昆侖派也沒什么話說。

  畢竟,這次闖劍冢雖說借了點蒼妙諦的勢。

  他們昆侖派搞出的動靜也不算小。

  原本觀戰的阿飛、顧吉駱禾三人,也略有驚奇地看向阿青。

  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弟子,對彼此的強弱自然有認知。

  這會兒細看.

  阿青分明是又有突破。

  玄成子可真夠倒霉的。

  “玄成子師弟,你這佩劍便要留在此地了。”

  阿青拔出地上的長劍,擲向守山人方向。

  辛宏中一把接過,事后會送往劍冢。

  規矩就是規矩,絕不會因為你是大派傳人的身份而講情面。

  短短時間,眾人看向真傳二師姐的目光又有變化。

  她戰勝玄成子顯露了劍神招法,并且極為輕松,似乎還有余力。

  方才乾坤一劍給人帶來的震撼有多大,此時便翻倍提升。

  已難揣測這位真傳的真實功力。

  眾人又看向另外三位看戲的衡山真傳,心中感慨萬千。

  雖說大派多有天驕出現。

  可是與此時的衡山派一比,底蘊還是差了很多。

  假以時日,這四大真傳定能接過旗幟,又在江湖上鎮壓一代。

  那些與衡山派關系交好的勢力,一個個面上驕傲、心中歡喜。

  玄成子摸了摸空空的劍鞘,心中自然閃過失落。

  不過,瞧見兩位長輩毫無變化的眼神,又快速鎮定下來。

  與滴血入昆侖相比,一柄佩劍、一場失敗,又算得了什么?

  純粹的雪山,該有純粹的向武精神。

  他心中戰意又起,正想朝阿青放出豪言,二十年后再尋她奪回佩劍。

  阿青已從他身旁走開,在一眾觀者震驚的目光下走向點蒼妙諦。

  “商前輩。”

  她上前見禮,對前輩妙諦十分尊敬。

  商素風道:“好劍勢。”

  短短三字,已經表達了他對阿青的贊譽。

  轉而又問出一個讓四下噤聲的問題:

  “尊師何在?”

  阿青平靜地凝視著那雙鷹目:“師父他老人家就在天山,本來要現身與前輩相見了。”

  “但弟子多說了一句,想替師父一戰。”

  “商前輩乃是一方妙諦,有點蒼集大成的劍術,能與前輩一戰,勝過我盤坐山巔苦修數年之功。”

  “此事有僭,還要詢問前輩的意思。”

  那邊的玄成子眼皮一跳,這位竟真要和妙諦一戰。

  當下朝后連退幾步,與震山子、震化子等昆侖高手一道看向點蒼老人。

  商素風朝天山方向看了一眼,臉上笑意閃爍。

  他撫須笑道:

  “有何不可?”

  一老一青,皆是干脆果決之人。

  阿青又一次拱手后。

  兩股強悍的氣勢,豁然在山間沖擊!

  南北兩地、西域塞外一眾江湖人無不色變。

  劍勢對碰劍勢!

  一頭從摩鷹高崖上飛掠而下的蒼鷹,忽然沖入神峰煙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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