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娘娘的眉頭微微一挑，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意外之色，聲音中帶著探究的意味：“天地合流，此言何解？”
楊凌看著平心娘娘，聲音清晰而篤定：“所謂天地合流，便是天庭與地府的合并。
打破天庭與地府的界限，讓兩界暢通無阻。
這樣一來，好處多多。
首先，地府內的巫族人不再局限于幽冥之地，可以自由出入天庭，享受神仙的待遇以及人間的香火供奉。
同時，天庭的仙神也可以下凡地府，助于地府的管理，使得六道輪回更加公正有序。”
他頓了頓，繼續補充道：“其次，天地合流之后，天庭的天條法規也能引入地府，確保陰差能夠各司其職，使六道輪回更加公正有序。”
平心娘娘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探尋的光芒，緩緩開口：“汝之提議，固然有理，但此事非地府所能決定，天帝能否同意，方是關鍵所在。
汝以為，天帝會答應此事嗎？”
楊凌心中暗自一笑，他知道昊天上帝一直有擴張天庭的野心，此事若能成，對天庭來說可謂是莫大的好處。
若是昊天上帝知道這個提議，只怕能樂得合不攏嘴。
僅僅只是分出一些仙班神職和香火罷了，就能獲得整個地府融入天庭體系之中，這買賣不要太劃算！
不過楊凌面上卻不露聲色，沉穩地回答道：“還請師叔放心，我與天庭中不少仙神都有些交情，關系頗為不錯。
若是此事真能造福三界，我愿以人教弟子的身份親自出面與天帝說和，相信天帝陛下會仔細考慮我的提議。”
平心娘娘聽聞此言，深深看了楊凌一眼，她的目光中似乎有著探究，也有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天庭歸屬天道，而地府則是由地道管轄，倘若地府真能與天庭合流，的確能夠得到不少好處。
最關鍵的是，巫族就有了重見天日的機會！
只是與天庭合流之后，地府還是她的地府嗎？
平心娘娘的面容上流露出一絲遲疑，她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權衡著這個提議的利弊。
片刻之后，她緩緩開口：“茲事體大，非同小可。天庭與地府自古以來便是各司其職，分工明確。
師侄此番提議，雖有其獨到之處，但涉及到的問題甚多，需慎之又慎。”
楊凌見平心娘娘面露遲疑，便緩緩開口道：“師叔，我所提之事，目前還只是一個宏觀的構想。
真要落實合流，其中必然涉及無數細節需要天庭和地府雙方坐下來慢慢商討。
不過，在此之前，我認為有一個基本的原則是天庭和地府雙方都必須要遵守的，也是合流的基礎。
這個原則便是‘合流分治’。”
平心娘娘微微挑眉，示意楊凌繼續說下去。
“天庭與地府，雖然合流，但在治理上應當保持各自的獨立性。地府名義上歸屬天庭，實際上卻依舊由地府獨立運作，不受天庭干涉。
這樣既能確保天庭的權威，又能保證地府的自主。
而地府對天庭也是一樣的道理，兩邊只提供幫助和應盡的義務，對于管理上并不直接干涉。”
楊凌頓了頓，見平心娘娘面上仍有疑色，便又繼續補充道：“地府的管理，自然還是以娘娘您為尊，天庭不會干預地府的內部事務。
只是在對外時，天庭地府需要有所協同，以展現三界的統一和諧。”
平心娘娘聽聞此言，臉上的遲疑之色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釋然的笑容。
她深知若能如楊凌所言，地府在名義上歸屬天庭，實際上保持獨立，那么她最大的顧慮便不復存在了。
不過她并沒有直接答應下來，而是緩緩地擺了擺手，淡淡說道：“師侄此番提議大有可為，不過此事關系到整個地府的未來，吾還需再深思熟慮一番。
不如待汝探索完黃泉秘境之后，咱們再作定奪。”
楊凌聞言也不著急。
正如平心娘娘所說的那樣，茲事體大，須得再三考慮清楚才行。
“師叔所言甚是，若無其他吩咐，弟子這便退下了。”
平心娘娘點了點頭，“有勞師侄了。”
“舉手之勞罷了。”
楊凌客氣了一句，然后緩步退了出去。
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大殿的門扉之外，便有一道身影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她至少有九尺來高，四肢修長，比例完美，身著一襲黑色的戰衣，衣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仿佛夜色中的煞氣凝聚而成。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無比的銳利，整個人看上去英氣勃勃，卻又煞氣縈繞，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劍，隨時準備斬斷前方的一切阻礙。
平心娘娘望著這位突然出現的女子，絲毫沒有意外，溫和地道：“九鳳，汝對剛剛那個人教弟子的提議有何看法？”
九鳳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不屑和嘲諷：“娘娘，這個人教弟子的提議聽起來誘人，而且好像沒什么私心，但他實際上是那天帝的親妹夫，自然向著天庭說話！
說起來，他和西方教那個地藏其實沒什么兩樣，都是一丘之貉。
他們不過是想要在地府中插上一腳，利用娘娘您的六道輪回謀取利益罷了。”
平心娘娘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她知道九鳳向來直言不諱，但有時候卻過于武斷了。
她輕聲嘆息道：“凡間有句話，叫做‘無利不起早’，試問這世間又有誰能做到真正的大公無私？”
九鳳直視著平心娘娘，正色道：“娘娘您舍身化輪回，為三界眾生開辟六道，難道還不算大公無私嗎？”
“吾也有私心。”平心娘娘搖了搖頭，淡淡地道：“不然汝等一族為何能來到地府？”
九鳳愣了一下，有些激動地道：“您這是為了庇佑我們，怎么能是私心呢！”
平心娘娘淡淡地道：“祖巫盡皆隕落，吾要庇護剩下的巫族人……這個念頭一直扎根在吾心底，已經成了一道執念，這就是私心。”
九鳳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平心娘娘又淡淡地道：“汝認為地藏、楊凌他們都是在為了自己的利益，可這并不是什么過錯。
只要他們的舉動能夠對地府有利，對三界六道無量眾生有利，那便不失為一樁善舉。”
九鳳冷哼一聲，眼中的煞氣四溢：“娘娘您把他們想得太好了！他們才不是為了三界六道無量眾生，他們不過是想要吞并地府，占據六道輪回，讓我們成為他們的附庸罷了！”
平心娘娘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說道：“西方教或許確有此心，他提議建造十八重地獄用來懲戒作惡的亡魂，卻又將良善的亡魂引渡到西方極樂凈土。
若是答應下來，地府權柄便要有一部分被西方教竊取！
反觀楊凌主動提議天庭與地府合流分治，倒是的確是一個可行之法。”
“說得好聽罷了。”九鳳搖頭道：“即便現在答應下來，天庭日后也會想盡辦法來管控地府，讓地府淪為天庭的附庸。
天庭和西方教都是三界中的強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僅僅出于善意。
咱們若是輕信了他們，恐怕就會落入算計之中。”
平心娘娘沉默片刻，然后緩緩地說：“吾自會放在心上。不過，若是能夠真正實現合流分治，對地府來說，確實是一個機會。”
九鳳微微嘆了口氣，她知道平心娘娘心中已有所動搖，但她依舊堅持己見：“娘娘，機會與風險往往并存，我們必須要更加謹慎。
若是天庭真心想要合作，他們必須要拿出實質性的東西來，而不僅僅是一紙空談。”
平心娘娘微微頷首，“汝言之有理，吾再多多考量一番。”
九鳳目光閃爍，有些躍躍欲試地提議道：“要不我暗中跟著他，去試探一下？”
“莫要胡來！”
平心娘娘面色微沉，嚴肅地道：“巫族要是還想在三界之中有一席之地，首先就要學會與人為善！”
見一向溫和的娘娘這般嚴厲，九鳳連忙單膝下跪，恭恭敬敬地俯首道：“娘娘放心，弟子明白了！”
平心娘娘面容放緩，輕聲嘆道：“希望汝是真的明白了。”
九鳳沉聲道：“待會我便回去約束族人，嚴令他們與人為善，不得再欺凌外來的仙神……”
“還不夠！”平心娘娘正色道：“吾知曉巫族秉持兇煞戾氣而生，沖動易怒，好勇斗狠乃是刻在骨子里的本性，在上古蠻荒時代你們可以橫行無忌，但在如今這個時代若是還這般行事，那距離滅族便也不遠了。”
九鳳吃了一驚，沒想到平心娘娘居然會說得如此嚴重。
不過她也清楚巫族能夠延續到現在，全靠平心娘娘庇佑，讓他們能夠躲在幽冥地府之中。
平心娘娘是絕對不會害他們的！
“多謝娘娘警醒，弟子明白了！”
楊凌踏出祥和明亮的平心殿，重新融入了幽暗詭譎之中。
孟香正在外面等著他，見他出來也沒有多問，直接提議道：“黃泉秘境現在還未開啟，上仙不如先去酆都城里歇息一番？
我可以帶上仙領略一下我們巫族的美食和美酒。”
“還是下次再說吧。”楊凌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想先去第十八重幽土看一看，聽說那里是紅云老祖隕落之地，或許能找到一些關于鴻蒙紫氣的線索。”
孟香聞言，臉上露出了幾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仿佛在說：你還真覺得自己能找到鴻蒙紫氣啊？
不過她終究是把這個念頭咽回肚子里，頷首道：“上仙想去哪里都行，咱們這就出發吧！”
兩人還和之前一樣，駕著一朵祥云，沿著忘川河一路向前而行。
暗紅色的河水川流不息，河岸之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偶爾有幾朵紅色的彼岸花在風中搖曳，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最終，這些彼岸花都沒能逃過孟香的毒爪，全都被薅了去，留著當忘憂湯的材料。
她一路收集草藥，而楊凌則一路上都在仔細觀察河岸的地貌，努力尋找著曾經在紅云老祖記憶碎片里出現過的地形。
忘川河兩岸的地貌千變萬化，時而是荒涼的河灘，時而是參天的古木，又或是幽深的峽谷。
楊凌一路上都在細細觀察，只可惜并沒有發現什么有用的線索。
數日后，他們穿過一片片幽暗的林木，終于來到了第十八重幽土之中。
這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大地之上更是滿目瘡痍，到處都是戰斗的痕跡——
巨大的爪印深深地刻在堅硬的地面上，仿佛一只神獸曾在此展開過霸道的領域；裂谷縱橫交錯，如同大河奔騰，沖刷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傷痕；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隕石坑，更是讓人不敢直視。
孟香跟在他身邊，輕聲道：“這里就是當年三位準圣大能斗法的地方，直至今日這些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敬畏，繼續道：“之前有不少前來尋寶的仙神，因為不慎誤入這片上古戰場，直接就被殘留的大道法則磨滅成灰。
而那黃泉秘境更是戰場的中心，每次開啟都有不少仙神葬身其中，再也出不來。”
聽著孟香的介紹，楊凌心中忍不住暗暗吃驚。
準圣大能他見過不少，但這還是他頭一次接觸準圣斗法后留下的戰場。
從上古時代至今，不過渡過了多少個元會，殘留下來的道則居然還能夠滅神弒仙！
著實有些可怕！
看來以后得對那位大舅哥稍微客氣一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