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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可憐的一家子

  中午吃過飯,李龍休息了一會兒,天上還飄著雨,不過雨勢不大。他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雨停之后,推著自行車出門。

  “路上慢點騎,”杜春芳在門口提醒著,“泥巴多,別逞能。”

  “老娘,我知道了。”李龍笑著擺擺手,蹁腿上了車子,蹬著出了院子,往顧曉霞家而去。

  還沒到顧家,李龍就看到顧曉霞騎著自行車正在往大路上走,他樂了。

  李龍停下來等顧曉霞騎過來,笑著問:

  “你咋出來了?”

  “你呢,你咋出來了?”顧曉霞有點不高興,問道。

  “我從伱家走的時候,聽到顧叔說你了。我猜他八成要你今天下午就趕回縣里,所以就過來看看。”

  “就是的!我爸說了,工作就好好工作,別老惦記著家里,家里他又沒老,能干著呢……”顧曉霞顯然有些不開心,“那我就走唄……你呢?”

  “我家那輛自行車壞了,我得去縣里買個胎。走,一起走吧。”

  兩個人就并排往前騎著走。路上的泥巴雖然不多,但還是粘輪胎,李龍發現,越往西,那泥巴就越多,似乎西邊下的比村里雨要大一些。

  “停下來停下來。”李龍對正拼力扭著身子蹬著的顧曉霞說:

  “咱們把車輪上的泥巴給清一下。”

  他撐好車子,去路邊折了一根紅柳,拿過來后先把顧曉霞車子前后瓦下面的泥巴給清了出來,隨后又開始清自己車子上的泥巴。

  顧曉霞小心翼翼的踩在地面上,盡量保證讓自己的小皮鞋別沾太多的泥巴。

  “走吧,再騎一會兒,到鄉里就好了。”

  縣里到鄉里的那段路往北直通呼克公路,這一段鋪了石子,沒有泥巴,下雨不影響騎行。

  至于隊里到鄉里的路,要過三五年才能鋪石子,然后再過七八年才會鋪柏油瀝青。而鋪這個柏油瀝青也是折騰了好些年。

  兩個人從隊里騎到鄉里,五六公里的路用了半個多小時,但看著鄉里那路,總算是松了口氣。

  “你在路邊等等,我把車子放到河壩下面用水把輪子沖一下。”李龍說道,“不然的話臟的很,不好看。”

  顧曉霞自然不會站在那里干看,她和李龍一起把自行車推到了河壩邊上——說是河壩,其實就瑪河的支流莫合渠。之所以叫渠,因為這是當年大興水利的時候人工開挖的,水最后拐向了村子后面的大海子,再往下還會貫穿好幾個水庫,最后余下的水排到了古爾班通古特沙漠。

  大海子面積很大,四周環繞著有七八個村子,李龍他們所在的生產隊是最東南角的。

  河壩這時候還沒像后世用水泥板子封起來,兩邊就跟小河一樣是戈壁沙灘。李龍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把自行車撐在水邊,轉動腳蹬子,用水去沖刷后輪上沾的泥巴。

  偶爾還會有點點雨滴落下來,不過并沒有什么影響。

  兩輛自行車很快就沖的新新的,李龍盡量避免鏈條、中軸進水,這樣保證不生銹,當然等閑了他還會去用機油、黃油把自行車保養一下。

  這時候的自行車可是大件,在人們心目中,應該比后世二十年代的汽車還要主貴一些。

  洗干凈后,兩個人再次出發。鄉里只有一個門市部,沒有修自行車的地方,也沒有賣輪胎的,要買輪胎只能到縣里。

  一路騎行到了大橋洞的時候,李龍就給顧曉霞說了那母女兩個的事情。

  “小女孩還是挺懂感恩的,還給我送魚——當時我也是覺得不傷她的自尊,就要了。”李龍笑著說。

  他們繼續往前,騎出不到五百米,李龍就看到前面有個人正慌里慌張的往前走著,似乎還邊走邊哭——這人背上還背著一個孩子。

  等走到跟前的時候,李龍聽清楚了,背人的是個女人,背上是個小女孩。女人在那里哭著說:

  “妮,你可別睡,馬上到縣里了,到縣里我就給你找醫院……”

  是那對母女!

  李龍立刻給顧曉霞說道:

  “這兩個就我碰到的那母女,女孩應該是病了……”

  “救人要緊。”顧曉霞立刻說道,“你帶著他們去縣醫院……”

  “好。”李龍猛蹬幾下到了女人跟前然后剎車停了下來,說道:

  “大嫂,孩子病了嗎?上車吧!”

  “嗯,發燒了……燒的不會說話了……”女人下意識說了一句,然后抬頭看到了李龍,愣了一下。

  “快上車,我帶你們去醫院!”李龍說道,“我知道路!”

  女人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立刻把女孩從背上扶下來,轉成抱著,然后在李龍的協助下坐在自行車后座上。

  李龍小心翼翼的從大梁那里跨腿上了車,一腳猛的踩著蹬子,讓自行車轉了起來,他上了車子,快速往縣里駛去。

  縣醫院在城東面,距離李龍他們的大院不遠。梁曉霞并沒有回大院,而是跟著李龍一起到了縣醫院。

  這時候縣醫院只有值班醫生,李龍停了車子,等母女下來,他放好自行車快速的跑進了醫院,那女人抱著孩子跟在后面,沒幾步路就進了大門。

  這時候李龍已經把值班醫生叫了出來,那醫生上來摸了摸女孩的額頭,用聽診器聽了聽孩子的肺部情況,然后又問了女人一些問題,說道:

  “受涼感冒發熱感染,孩子的身體太弱了,沒抗住。”醫生說道,“打一針先退燒,避免感染成肺炎,然后我再給開些藥,吃幾天應該就沒問題了。去交錢吧,孩子送到治療室。”

  “我去交錢。”李龍站起來說道,“這位大嫂,你先帶孩子去治療吧。”

  人命關天,李龍能從這女人的表情里看出來,雖然她急著抱孩子去醫院,但實際上應該是沒錢的。

  救命的事情,這時候不能耽誤。

  八十年代,肺炎也是很重的病,不能馬虎。不像后世,普通肺炎在許多人印象里就像重感冒一樣。

  交了錢,拿了單子,那邊護士備藥給孩子打了針,李龍又去取了藥,交給了那個母親。

  顧曉霞就陪著那個女人看著孩子,一針打完,時間不長,孩子臉就沒那么紅了,呼吸也平穩了下來。

  看著過程簡單,其實無論是李龍顧曉霞還是那個母親都清楚,如果沒這一針,如果沒有李龍騎自行車帶著他們過來,這女孩可能就麻煩了。“好了,咱們走吧。”李龍看情況好轉,放下心來,小聲對顧曉霞說道:

  “咱們辦自己的事情吧。”

  “嗯。”顧曉霞跟著李龍悄悄離開了醫院。

  推車子的時候,顧曉霞說:

  “我給那個大嫂留了兩塊錢,讓她呆會兒給孩子買點東西吃。聽你這么一說,那孩子挺好的,剛才你拿藥的時候我問了一下,她們是過來找孩子爸爸的,結果沒找到。”

  “可憐的人。”李龍點點頭。

  這年頭可憐的人可不少。

  李龍送顧曉霞去大院子,他自己則去了供銷社,買了兩條新胎——家里那輛自行車是要經常用,而且出大力的,所以多備一條胎有好處。

  等拿好胎后,李龍直接回了隊里。天氣已經好轉,相信明天地上應該就差不多硬了,騎行不會受啥大影響了。

  當天回去后,李龍到家,那邊李青俠和陶大強都在,但沒敢去下網。

  “怕你拿不回輪胎,到時明天賣不成魚,那逮魚不就白瞎了嘛。”李青俠是這么解釋的。

  “那現在可以了,把自行車輪胎裝好,然后咱們去下網。”李龍說道,“明天賣魚。”

  其實他還想賣鎖陽的,不過想想再過兩天吧。這幾天玉米還沒收,應該還會有人挖鎖陽過來送到老馬號,等等到時候一起都賣掉,不然后面的零碎不好處理。

  李青俠原本要留下來跟李建國一起收拾自行車,李建國讓他去下網了。他能看出來自家老爺子這段時間特別開心,勁頭十足,這樣就挺好。能掙錢,心情還好,也不說著想老家,就可以了。

  下了網,李龍又撒了幾網,整了幾條魚準備回來燒著吃。這個燒魚類似烤魚,吃著還是挺香的,只是需要慢慢來,畢竟河魚大都比較多的細刺。

  第二天取網,這回李青俠沒讓陶大強跟著,他害怕自行車再被壓壞了。再加上路面還是有點軟,加上一個人的話,至少隊里到鄉里這段路,想騎快是不可能的。

  李青俠在縣里賣魚,李龍就去了石城。

  從縣城到石城的路就比較好走的,一路帶風,李龍在石城擺開了攤子。今天買魚的人似乎不是很多,李龍也不在意,市場有起有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個多小時,賣完魚之后,李龍推著自行車穿行在各攤位之間。這里也有賣西瓜的、賣菜的,雞蛋也有,沒啥賣肉的,應該是夏天怕賣不掉臭了。

  讓李龍有些意外的是還有個賣燒餅的,直接就是用拉拉車(架子車)改裝的,車把那里做了個木頭撐子,不推的時候就在那里放著當攤子。車上有一個鐵皮桶做的爐子,旁邊一個木頭板子上擺著一撂燒餅,還有一桶咸菜。

  車子上還放著刀、板子之類的,李龍猜測應該是如果有人想吃夾著咸菜的燒餅,那就現切。

  買的人不多,但陸續一直有人要——大都是攤主在買,一個燒餅比巴掌大些,也不貴,夾菜兩毛五,不要菜兩毛錢。

  這車子上還帶著開水,李龍觀察了一下,吃燒飯的人,可以免費打水,沒有水杯的,賣燒飯的還給提供碗。

  這人頭腦不錯啊。

  李龍贊嘆了一下,然后就繼續往前走了。

  他在各攤位上轉了一大圈,然后走了。

  這里東西比縣城那邊的豐富,但沒啥李龍需要的。而且因為這里是新城,沒有賣老舊古董的,所以李龍原本想著趁著這玩意兒便宜攢一些的打算,在這里實現不了。

  去奶茶店喝了奶茶,和打馕小哥聊了幾句,李龍吃完便回縣里了。

  自由市場那里,李青俠這邊拿的魚少,已經賣完回去了,李龍轉了一圈,同樣沒看到賣古董的,便回了大院子。

  已經快到中午了。

  顧曉霞還沒下班。李龍進院子放好自行車,取下盆清洗了一下放到原位,然后就開始準備做飯。

  昨天在家里吃的米飯,那今天就做點拉條子吧。這年頭中午的時候還是要以吃飽為主,畢竟干的都是體力活。

  等李龍飯做好,顧曉霞還沒回來,他便先吃了。給顧曉霞的面也拉好,用熟油抹過,這樣能保證一段時間內不粘而且不壞。

  等李龍吃完飯喝完湯,顧曉霞才匆匆趕了回來。

  “我去醫院看那個大姐了。”顧曉霞解釋著,“孩子現在退燒了,估計要幾天才能好。我已經問了那個大姐的情況,真的太可憐了——前段時間也是多虧你了,她一直在說感謝你。”

  “那不正常嘛。”李龍擺擺手,“誰還沒個著急的時候,你先坐下來,我給你熱面,吃飯。”

  “嗯。”顧曉霞說道,“我剛才給她們買了幾個包子過去,我還沒吃呢——好香!你滾辣皮子了吧?”

  “是啊,能多吃點兒。”

  “我剛才還在外面就聞到這味兒了,當時口水一下子就下來了。對了,你知道嗎?那大姐的丈夫是早兩年過來這邊支邊的。說是在什么斯還是什么師。她原本還有信的,結果在火車上,錢和信都讓人偷了,下火車就打聽,讓別人給指到咱們這里來了。”

  “那不等于大海撈針?”李龍搖了搖頭,“北疆這么大,光師至少得有五六個,那斯什么的也不少,最北面還有個喀那斯哩……”

  “嘻嘻,你懂的還不少啊。”顧曉霞一邊給面里拌菜一邊笑著說,“我都不知道……”

  “那有啥,多看書,啥都知道了。”李龍臉不紅心不跳,“那書上啥都有。”

  “嗯嗯。”顧曉霞夾起一大筷子面嘴了起來,邊吃邊說道,“那個大姐走到橋洞那里天就黑了,他們就留在了那里,撿麥穗、幫人收麥子能換點吃的,還有鹽啥的。

  女兒小妮是為了收麥子淋了雨,穿的又少,結果晚上就凍感冒了,我猜應該是這段時間本身就累的,又吃不好……”

  可憐的人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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