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木他們的拖拉機停下來后,李龍便招呼著他們過來吃東西。這時候已經是中午靠近下午的時候了,一路趕過來必然是餓了。
哈里木、玉山江他們也沒客氣,過來坐下來,一個人撕一塊馕就在那里吃了起來,雖然沒有奶茶,但有牛肉干、水果,吃著也挺舒服。
“今年快多了。”塔利哈爾一邊吃一邊說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來夏牧場竟然半天就到了,雖然明天趕牛羊會慢一些,但也會比以前快得多,真是難以想像。”
哈里木和玉山江兩個人都看向了李龍,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恩過于重,感謝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對于他們年輕人來說這事可能還不是特別重大,但對那些一直在牧區的老年人來說,有了這條路,就不必經受那么多的折騰,可以很短的時間內從冬窩子到夏牧場。
安定的生活比路上的折騰對他們的身體要好太多。
哈里木的母親已經不打算在牧區生活了,現在她已經習慣了在院子里照顧孩子,或者干一些零碎的活。
呆在院子里多舒服——雖然會孤單一些,但是比起陰冷潮濕且擁擠的冬窩子來,她更喜歡現在寬敞明亮的小院。
偶爾想回牧區看看,坐著拖拉機回去呆兩天,最終還是要回到院子里來。
顧曉霞帶著已經吃完的明明昊昊在草地上頑耍著。相對于李龍木屋前的那片草地,這一片范圍挺大,四周距離最近的松林都要一兩公里遠,所以有什么東西過來的話能一眼看到。
所以并不危險,顧曉霞帶著兩個孩子在這里玩的就比較開心。
李龍等玉山江他們吃完,便一起幫忙將拖拉機上的東西卸下來。
這邊留三四個人看著物資,簡單的開始搭氈房,其他人開著拖拉機繼續下山拉物資。
他們要在今明兩天把大部分物資拉上來,明天那些牛羊就開始出發往山上趕了。
拖拉機下山后,李龍在山上幫著他們搭了一會兒氈房,也算是學了點本事,然后看看時間,就帶著明明昊昊和顧曉霞回去了。
明明昊昊采了大把的野花,加上上午撿的那些蘑菇,也算是滿載而歸。對于他們這些小孩來說,這樣出來玩,也算是盡興了。
所以返程的時候,兩個孩子就在車上睡著了,李龍便放慢了車速,等回到縣城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了。
明明昊昊在出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到家里的時候又變得活潑起來,回到院子里,他們興奮的給楊大姐和韓芳講著山里的情況。
對于他們而言,那些美景遠不如遍地的蘑菇來的更有吸引力,而在他們的描述和顧曉霞的補充中,楊大姐和韓芳兩個也對里山的風景有了大概的了解。
顧曉霞的意思是,等到暑假時候可以再去一趟。
楊大姐想著等韓芳中考結束,是不是帶著韓芳和顧曉霞他們一起進山轉一轉,放松一下。
接下來兩天,李龍依然穿梭于縣城和山里,給牧民們帶去了藥品等必需物資,包括電池。在這里,收音機依然是牧民們重要的信息和娛樂來源。
相比較原來的米面油磚茶等物資,現在已經逐漸過了溫飽階段的牧民是真的更需要精神方面的滿足,收音機填補了這個缺口,已經成了他們生活的必需品之一。
兩天之后,那些牛羊就已經被趕到了山里,比原來的時間縮短了不少,原本那些對修路有些抵觸的老牧民們這時候也沒什么反對的話了。
真的太方便了。
而且輕松了不少。
等牧民們把氈房扎好,李龍才停下了去夏牧場的行動,這幾天他也夠累的。好在一切順利,比想像中的更順利。每天他都能看到那些牧民臉上的笑,這就足夠了。
五月三號,他提前從夏牧場返回,趕往木屋的時候,波拉提看到李龍的第一句話就是抱怨:
“你怎么才來啊?這里面需要補充太多的東西了,都換完了!你再不來,我都要騎著馬下山找你了!”
眼下已經到了貝母的旺季,盡管絕大多數采藥人都是想著最終把更多的貝母帶下山去賣個好價錢,但在山里總不能不吃不喝,所以哪怕只拿十分之一的貝母來到波拉提這里換物資,總數加起來,這也是一個龐大的數量了。
這幾天李龍忙于夏牧場的事情,導致沒到這里來,因此波拉提才生氣——當然也是幸福的生氣,就這幾天時間,他換到的貝母足有兩百多公斤!
當然,除了今天換來的貝母還在木屋這邊,剩下的都在山口的木屋那里,那里比這里更有安全保證,至少那邊是經過官方背書的,一般人不太敢到那里去撒野,但誰也不敢保證晚上會不會有人在這里撬鎖。
李龍面對波拉提的火氣也只有連連解釋,說保證明天就會把物資送上來。
“必須趕早,明天一大早就送上來,我已經答應了好幾個人,說明后天就能讓他們吃上新鮮的馕,和牛肉干!”
在這一刻,波拉提比李龍更像一個老板。
李龍倒不覺得什么,波拉提這么積極主動,其所創造的價格,主要的不還是供給自己的嗎?
“這是我木屋的鑰匙,那里有一百九十公斤貝母,這里還有四十多公斤。”波拉提把自己木屋的鑰匙給了李龍,“你去把那里的貝母也拉走,鑰匙給我塞到門邊墻縫里就行了。”
李龍便把這里的四十多公斤貝母裝上了車,給波拉提四百七十塊錢,答應他明天一早就過來送東西,然后就匆匆離開了。
出了山口,李龍去把木屋里堆的那些貝母裝上了車——還好,沒人撬木屋的門。公家的單位,還是有些威懾力的。
回到縣里,時間還早,李龍先把貝母卸下來之后,又去買了一些東西裝到車里,打算明天送到山上去。
現在收購站的后院子里曬滿了淘洗干凈的貝母,收購站的貝母收的也多了起來。
“路快修通了。”李青俠見李龍過來,抽空對他說道,“你大哥今早打電話,說柏油路已經修到葦溝過了,到四隊地界了。再過幾天就修完了——現在是該往咱們居民點那里修了。”
修過葦溝,這條路就已經修完大半了——四隊地大,李家住的新居民點距離葦溝還有將近一公里,按約定會把新居民點幾個巷子里的路都鋪上柏油,所以應該還得幾天。
李龍想著明天去給波拉提把物資送到,然后就回四隊看一看。這幾天他一直忙著哈里木他們那邊的事情,沒去四隊,也不知道情況。
對他來說,這都是好事——無論哪條路通了,都會給不少人帶來便利。四隊那邊的影響更大一些,而山里的這條路對他而言意義更重大一些。
第二天帶著物資到山里的時候,李龍有些詫異,這么早波拉提竟然已經到自己的木屋那里了。
“你這挺敬業的嘛。”李龍開著玩笑,然后開始往下卸東西。
“不然咋辦?這幾天天天有人過來催,說我來晚了。”波拉提笑了笑,“搞得我的工作是在這里一樣……不過也挺好的,能多賺錢嘛。”
他和李龍一起把物資卸下來,然后就讓李龍離開了——按波拉提的說法,李龍在這里的話,那些人不敢過來。
不過讓波拉提打臉的是,李龍還沒離開,就有兩個人一起背著袋子過來了。
李龍看這兩個人不怕自己,便在木屋跟前等了等,想看看是不是熟人。
還別說,等這兩個人快到的時候,他發現還真是熟人——叔侄兩個。
好像是姓吳?是先前就過來在山里采過藥材的。
“嘿,李老板啊!”吳本勝看到李龍也挺高興,“好久沒見了。”
“老吳啊。”李龍忘記了吳本勝的名字,笑著說道,“今年又來了?咋樣?今年挖得不少吧?”
“還行還行。”吳本勝見李龍還認識自己,頓時感覺臉上有光,笑著說道,“和去年差不多……李老板,倒是不常見你了,你這是……”
“開了公司,在縣里忙的多一些,這里就交給他了。”李龍指了指波拉提,“反正都是收藥材,差不多了。”
“噢噢,知道了知道了,貴人事忙嘛。”吳本勝連連點頭,表示理解,“這是我侄子,你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李龍隱約記得這個叫東海?他說道,“是叫東海是吧?看著這可比原來專業得多了,你帶得好啊。”
能碰到熟悉的人,寒暄中帶著些追憶,都挺開心的。
聊了一會兒李龍才說道:“那行,你們換吧,我先走了。縣里還有事,我得去忙了。”
吳本勝和吳東海目送著李龍離開,感嘆著說李老板又換車了,看來賺得不少之類的話。
波拉提見這兩位和李龍認識,換東西的時候就大方了一些,讓吳本勝也感嘆著這人脈就代表著實力,這原來多厲害的護林員,也能給李龍打工,還能給自己多給些東西。
吳東海依然沉默,心里想著,自己什么時候能開上小汽車?
李龍開車回到縣里,吃過中午飯之后,和老爹說了一聲,便去了四隊。
從縣里到鄉里的柏油路還是有些坑沒及時修補,但從鄉里到四隊的柏油路是新新的,越往東走,黑色的越多,有些孩子還專門在邊緣黑色的地方踩著,能踩出白色的泥印。
等到了葦溝就發現柏油已經鋪過去了,邊上沒有修便道,李龍猜測應該是豎著一半鋪的,又或者直接在鋪油的時候,禁行,等鋪完,路能走的時候才通行。
只是禁這一段,禁個半天的話,影響不大。
他開車過去的時候,發現葦溝東面西居民點的有些人正一臉新奇的站在柏油路上,有些人還使勁的用腳踩一踩,感受一下油路的區別。
那踩在土路上的鞋子再踩在柏油路上,一個白鞋印清晰的就留了下來。
“還有點粘腳哩。”有些老人就感嘆著說。
“有股子味兒。”還有人說。
總歸是很新鮮的。
到了這里,修路的就分了岔,一路鋪向西居民點的巷道里,還有一路則繼續往東。
李龍在這里停了停,聽著這些人說話,同時也是在看西居民點巷道里面。
能看出來,家家戶戶早早的就把巷道里收拾干凈了。原來擺在各家門口的雜物已經清干凈了,方便機械進場。
看到李龍在,大多數在村口的人都笑著和他搭話,說這路的好處。
的確是好,畢竟這路走起來不臟鞋不臟腳,多方便。
還有人有些不知足的說如果能把路修到地頭就好了,不等李龍說,就有人懟回去了——想修自己出錢,人家出錢給你修到家門口,還真不要臉不知足。
被說的人就只是訕訕的說開玩笑嘛。
李龍笑笑,沒應聲。四隊有這點好處,大路不平眾人踩,絕對不會出現要修路有人阻止的那種破事。真要有人這么干,都不需要隊里出頭,各居民點那些潑辣的嬸子姨姨們都能把人罵死。
公道自在人心,李龍付出這么多,大家都看在眼里,也記在心里。
李龍和幾個熟識的打個招呼,要開車去李家那邊,就有老太太提著籃子過來,里面裝的是摘下來洗干凈的榆錢,塞到李龍車里,讓他拿回去蒸了吃。
李龍拒絕不了,就只能說回去倒下再還籃子。
“那要緊啥?不還也沒事。”老太太看李龍接了,就很開心,“有空讓你媽到這邊來坐坐,這路修好了,好走了,有空我也過去找你老娘諞傳子去。”
質樸的人們總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謝意。
就有人后悔,自己咋就沒想起來呢?然后就會想著等下趟李龍過來停下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弄一點啥給人家捎上。
李龍開車去到大哥家門口的時候,發現這里已經整飭的差不多了。通往院子的小橋(下面是過澆菜地水的渠)也用磚頭和石塊重新加固了。
不光是這里,前院自己院子那里也是一樣的。李俊峰家的院門那里也收拾干凈了。
他們家院子算是整個巷子里突出去的一家,原本那里是堿地,再往前就到麥場了,現在蓋了院子,這門口自然也就成了巷道的一部分。
最近棉花地里補苗和間苗的活已經干完,其他莊稼開始澆水,相對比較閑,李龍看到大哥大嫂都在家里,便把車停在路邊下來。
看到李龍過來,梁月梅笑著說道:
“忙完了?聽老爹說,你最近都往山里跑,那邊路修好了?”
“修好了。”李龍應了一句,“一直修到雪山下面,風景好,就是太遠了,快一百公里了。”
“嘿,還真遠。”李建國嘆了一句,“這柏油路也快修到家門口了。等這條路一修通,娟和強強他們上學可就方便多了。”
李建國最重視的就是孩子的教育問題,現在兩個孩子都爭氣,在各自的班級里都算是名列前茅,這讓每次參加家長會的李建國和梁月梅都挺自豪。
隊里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討論,李娟可能是全村頭一個考出來的大學生。
雖然李建國在這個時候會謙虛一些,但還是挺得意的。自己沒能上成大學,但自己的子女上大學的可能性都極大,就沖這一點,他也值得驕傲。
李龍來了,李建國就給他說了一下棉花地的情況。
“總體出苗能有個七成吧。后面運東帶人補了一回苗,后面出來能有不到九成,可以了。總體情況不如去年的地,但這是鹽堿地改良的,能有這個情況已經不錯了。”
李龍點點頭,的確如此,比想像的情況好的多。
接下來就看后續的成長情況了——出苗能占一半,如何在接下來時間管護好、做好防蟲、補肥之類的工作占另一半。
以前種過棉花,去年又親自跟著一百畝地過一遍,李建國在這方面也算是熟手了。不過目前合作社是謝運東管理著,他基本上就是看著,覺得有些時候需要提醒的,就會提醒一下。
大多數時間主要還是和李龍討論,兄弟兩個怎么說都沒問題,合作社的那幾個和李龍關系不錯,李建國和他們說這個,總感覺隔一層。
院子里的菜已經長了起來,嫩綠嫩綠的,一畦畦錯落有致,規劃整齊,李龍一邊和大哥說著接下來偏重用肥的事情一邊看著菜園子,想著五月份要做的事情。
北疆的五月應該是過的波瀾不驚的,這里距離口里那些省份太遠,有些事情波及不到這里,等到這里的時候,就如池塘里投入石子引起的水波到邊角的時候,已經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了。
所以五月份的重點是老顧的婚禮,李龍便問道:
“大哥,曉霞她爸六一在伊犁那邊辦婚禮,我和曉霞還有明明昊昊要過去,你們要不要過去轉轉?”
“我們就不去了。”李建國擺擺手,“老顧打電話說過,到時還要在這邊辦一場,我們就在這邊參加行了。你們過去,代表一下我們就可以了。”
李建國是懶得折騰,畢竟地里有一攤子活,還有機子之類的,老家還有一些子侄在這邊。
他要把人和活丟下來過去到伊犁,鐵定是放不下心的。
畢竟眼下去伊犁那邊,來回加上辦事咋說也得五六天,根本顧不過來。
如果只有一天的路程那還可以考慮一下。
李龍點頭表示明白了,然后就說了一下夏草場的情況,說大哥大嫂可以在暑假的時候帶著李娟李強去轉轉。
李建國表示到時看吧,看能不能閑下來。
李龍又問了一下李俊賢等幾個人,李建國說他們去地里干活了。有些莊稼地需要除草,有些需要澆水。就現在而言,大拖拉機休整,這些年輕人就去干地里的零碎活。
有李俊峰帶著,李建國也放心——當然短期是這樣。
知道了具體的情況,李龍便也放下心來。他在院子里呆了一個多小時,又去前院和正在菜園子里干活的老娘聊了一會兒,便開車回了縣里。
到收購站的時候,老爹李青俠說供銷社的李主任給他打電話,問他在不在。
李龍原想給李向前打個電話問問情況,看看還沒到下班時間,干脆開車去了供銷社。
李向前就在供銷社的院子里,正和周園說著什么,看到李龍開車過來,笑了一下,隨即收斂了笑容。
等李龍下了車,還沒來得及打招呼,李向前便埋怨道:
“李龍,你最近是不是把咱們供銷社給忘記了?我聽說你山里的路修通了?”
“嗯,前幾天修通了。”李龍有點歉意,先前幾年修路的時候,供銷社一直都在提供物資和經費,今年事情太多,忙得也沒給社里說這件事情。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馬曉燕已經調往城關鎮任副書記,新聞報道方面不歸她管了,李龍和宣傳口子方面不再熟悉,所以這事就沒再想著多聯系其他人。
“主任,對不住,”李龍道歉,“因為當時我們鄉里通往村里的路也在修,我忙得忘記了。”
“嘿嘿,就知道你肯定有事。”李向前也只是給李龍說一下,“其實社里最近也忙,有人風傳說是咱們社里要進行改革了,上面還沒動靜,但大家的心思都有點煩躁,我就想著找你過來,看是不是組織社里的人進山轉一轉。”
進山轉一轉?
“嗯,好歹也算是咱們貢獻過力量的路嘛。現在路修通了,咱們也要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路修通了給牧民們帶來了什么好處。”李向前說道,“修路的事情是你全程負責的,自然就要找你來協助這件事情了。”
“那沒問題。進山后有一百多公里,如果進去的話,一天時間就可以來回,還能在山里玩幾個小時。說實話,夏牧場的風景是真的非常不錯。”
李龍一邊介紹一邊思索著。供銷社的改革這么快就要到來了嗎?
上一世他和供銷社這邊不熟悉,并不清楚這其中的道道,但應該不會這么快吧?
謠傳吧?
“那行,你和老周一起商量一下,定個計劃,確定一下時間,就這一個星期,抽一天時間咱們去轉一轉。對了老周,買一些物資,到時咱們去夏牧場了,咋說也得給牧民們帶些東西上去,也算是慰問了。”
這一點周園做起來駕輕就熟,他和李龍商量的主要是時間,過程,保障車輛等等。
“帶不帶記者?”李龍問了一句,“宣傳人員?咱們縣里電視臺現在能不能放新聞了?”
李龍對縣電視臺印象不深,就記得成立挺早,但成立的最初一段時間只放錄像,很能吸引小年輕人觀看。
主要還是沒有獨自制作節目的能力——在學習過程中。
“帶,主任的意思是找電視臺記者,把一些關鍵性的內容錄制下來。”周園說道,“現在電視臺已經在試播縣城新聞了,放進去也是給這個行動定一個調子和主題。”
李龍就明白了。當然明白也只是明白,馬曉燕調任之后,宣傳方面他不熟,聯系人的事情就交給周園了。
李向前去擦自己的車,李龍則跟著周園去他的辦公室里商量計劃的事情。
“看看時間,差不多就定在八號吧,星期一,上班時間,社里沒啥事,人能集中——然后呢,快去快回,要帶的東西你幫我看一看。”
周園對李龍還是那么客氣,“我想著就不在那里做飯了。那邊咱們也別麻煩牧民——這是主任的意思,牧民在山上不容易,咱們過去了,送些東西,然后野餐一下,吃一些方便食品,給牧民送一些物資,在里面轉一轉,拍一些錄像照片之類的就行了。”
“行啊。”李龍笑著說道,“是不是得提前統計一下能去多少人,出多少臺車,還有就是自愿報名還是要求必須都去,得說一下吧?”
“嗯,那當然,按主任的意思,大家都去吧。”周園說道,“路通了嘛,咱們也是有貢獻的,所以大家都去去,有紀念意義。”
人不少,那轎車之類的肯定不夠,得坐卡車了。
那地方海拔最多三千米,所以李龍就沒提醒有沒有高原反應,在這個時候大家的印象里,三千米并不算高原,呆個一半天的,不會有啥影響。
周園還挺嚴謹的,把一項項物資列出來征求李龍的意見,李龍自然是沒啥意見。
至于行程就比較簡單,兩個人很快列好,周園就去給主任報告,李龍覺得沒啥事,就回去了。
第二天李龍還打算去隊里去的時候,鄉里就打電話過來,說路快要通了,鄉里打算在六號搞個竣工儀式,問李龍能不能參加。
六號是明天,星期六,還剛好和供銷社的計劃錯開,李龍自然是沒問題的。
這邊說了具體的時間,六號的早上十二點搞竣工通車儀式,到時還要搞幾臺車去過走個形式。
李龍打聽了一下,縣里有個副縣長參加,交通局和鄉里都有領導參加,李龍作為這條路的出資人,作為重要代表,要進行剪彩的。
李龍心說這應該也會上電視吧?
知道路馬上通了,原本打算到隊里去的李龍今天就不去了,他把車子好好擦了擦,說不定到時會把自己的車子拉著用一下。
明天他打算開那臺豪華伏爾加過去,也漲漲面子。好歹自己也算是縣里的知名人士了,老開吉普車不太好。
收購站里的那些車子一臺臺變少,上一次劉高樓拉來的車子,現在已經賣掉一半了。李龍就感嘆著現在有錢的人越來越多了,他給豪華伏爾加定的價格其實不低,但來買的人,真就看上了,付錢就開走。
也許可能相對于十八萬二十萬的桑塔納來說,這價格真不高。
這一段時間以來,收的貝母曬干的也有一噸多,比不上以前,但也不錯了。因為旺季是接下來半個月,而貝母季還有一整個月的時間。
去年收的貝母有十噸,李龍想著今年能收到五噸就不錯了。
想來從波拉提那里零散的也能收到幾百公斤到一噸吧,這也算是個細水長流的渠道。
第二天李龍吃過早飯,把明明昊昊送到幼兒園后,就開車去了隊里。竣工儀式放在四隊,所以李龍先去大哥那里,也算近水樓臺。
另外就是他也想先過去看看,路是不是真的修通了,居民點的巷道里是不是修到位了。
李龍開車到李建國家門口的時候,發現柏油路真的鋪到了巷子里,至少到了李俊峰家的門口還要往前一些,延伸到麥場那里停止。
那邊的路基不行,李龍知道哪怕鋪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和下面的路基脫節,但至少人家把工作做到了這里,可以了。
他路過的時候發現竣工的位置在通往新居民點和東莊子的岔路口,那里已經擺起了桌子,有工作人員在做準備。
隊里已經通知了,竣工剪彩儀式隊里各家都要派人參加。這一點其實不用強制,路都修到家門口了,雖然知道是李龍出的錢,但人家施工隊也是付出勞動的。所以大家都會去參加,湊個熱鬧。
“我不去。”李龍問老娘的時候,杜春芳急忙搖頭,“我才不湊那個熱鬧哩,那么多人,擠壞了咋整?”
不去就不去吧。
大哥大嫂,包括李俊峰他們都要去,所以現在這些從老家來的親戚們并沒有去地里干活,一個個都換上了上街的衣服,等著呆會兒一起去參加竣工儀式。
看到李龍過來,李俊峰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這路的好處,至少去上街,哪怕騎自行車也能快不少。
李龍笑著說,那你們好好干,多賺錢,到時給你們便宜賣臺汽車,開著汽車回老家去。
原本是開玩笑,但還真有人就沉思起來。
老家汽車啥價錢他們也是打聽過的,有便宜的,或者說比李龍現在賣的更便宜的,但他們知道內幕,知道李龍最開始給謝運東他們賣的車子都是多少錢。
就那價格,簡直白給啊。
所以要說沒有夢想,是不可能的,不過最后有人說:
“也就俊峰哥能買得起吧?我們就算買了,也開不回去啊。”
于是就嘻嘻哈哈起來。
大嫂正在用大鍋煮豬食——家里三個鍋,一個舊鍋是專門煮豬食雞食的,兩個新鍋是用來做飯的。
這時候尋常老百姓用的都是雙耳鑄鐵鍋,鍋熱的時候需要用抹布或者毛巾墊著耳朵才能端下來。
這種鍋很脆,不結實,一塊石頭就能砸破,所以才有“砸鍋賣鐵供你上學”、“我確你家鍋去”等俗話。
不像后世那些熟鐵鍋,砸不爛。
不過這種鐵鍋炒的菜是真的別有一番風味。
梁月梅把豬食煮熟后刮到鐵桶里晾著,隨后就去忙廚房的事情了。李龍則問著李俊峰他地里的情況。
李俊峰落戶之后,隊里按人口給他們家里分了地,按李俊峰的想法,房子蓋好后就可以把老爹老娘接過來,只不過打電話到老家大隊那邊給家里帶話,結果他爹回過電話把他罵了一頓,反正是不過來。
據說當時李俊峰挺難過的,但隨后就沒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來,平時看著依然挺樂觀。
李龍猜測他留在北疆的事情,沒和他爸商量通,他爸的意思想讓他在老家呆著,養老。而他自己呢,就不想在老家,覺得那里沒辦法發展。
時間過得很快,到十一點半的時候,李龍便和大哥說了一聲,去往剪彩的現場。到的時候他發現鄉里領導都到了,有些人還在找他。
看到李龍,鄉里的副鄉長急忙過來拉著他,給他說著剪彩的議程,還問他要不要講話。
“不講了,我也不是啥領導。”李龍急忙擺手,他對于這樣的儀式其實無感,但自己修的路,剪彩肯定是要參加的,至于講話,還是別招人煩了。
其實村里人在這里也就是看個熱鬧,路修通了,誰修的、誰出的錢,大家心知肚明。這種事情,自己已經得了好印象,就別再出風頭了。
能看出來這個副鄉長也是松了口氣,李龍猜測可能議程里就沒安排自己講話這么一項,只是禮節性的問一下。
縣里的領導還沒過來,李龍就熟悉了一下議程,以及自己的站位,免得到時出丑。
過了兩遍之后,李龍腦海里有了譜,便去了邊上,和已經趕過來看熱鬧的謝運東他們聊著天,說著棉花的事情。
“大部分地的頭遍水已經澆了,今天差不多就能把剩下的地澆完。”謝運東說道,“開春排堿的時候還能用小海子里的水,現在澆地,就得一家一家來。”
按順序澆水,這是約定俗成的,沒辦法改。
好在原本地里的墑情不錯,晚點澆水也沒什么,況且這段時間斷續的有兩場雨水,也夠了。
因為苗情不錯,謝運東雖然管的事情多,事情也比較瑣碎,但他還是挺積極的。合作社頭一年開種,謝運東看目前的情況是大有可為,哪怕一畝地只收一百公斤棉花,也很不錯了。
畢竟是鹽堿地,新開的地不需要交管理費,實在的投入,利潤就全是自己的。
多好!
隊里有不少人都看到了這一點,現在和謝運東他們接觸的比較多,取經,想著明年也跟著學一學。
所以現在那些鹽堿地,不少人都在琢磨著如果秋天合作社鹽堿地收入哪怕一畝地能有一百塊,那他們立刻就會開荒跟進。
種地賺錢這事情上,大家都不傻。
縣交通局的關副局長過來了,坐的是從李龍那里買的伏爾加。李龍過去打了個招呼,關副局長給李龍和鄉里的解釋是局長有事,所以就派他過來了。
關副局長和李龍聯絡過兩回,關系不錯。買車有這層關系李龍也給便宜了一些,所以關副局長和李龍主動拉著話,李龍便借機問一問他們那邊有沒有自己公司能接的活。
“活還真有。”關副局長說道,“樂土驛那邊有一條柏油路,修的時間挺長,大坑小坑的,需要修補。工程量不算大,造價我們測算過也不高,但干的時間也不長,正適合你們公司。”
關副局長知道李龍他們公司的情況,所以給出一個簡直可以說是量身定制的工程來,李龍就挺高興,急忙問道:
“那需要我們做什么?要搞投標嗎?”
“投啥?你讓你們那邊的經理明天……明天休息啊?后天過來找我,我給他說一下,你們去干就行了。結賬的時候也過來找我就行。”
關副局長一副自己人的態度,李龍就很高興,笑著說道:“那行,那明天請你吃飯?這事算是幫我一個大忙了。”
“不了,明天我得陪著家人去石城,早說好的……沒事,這種事情尕尕的意思啦,你這汽車給我便宜那么多,我回報一些不應該的嘛,咱們這交情,這算啥?”
李龍便笑著扯到了其他話題上。
他打算下午就去找孟海,把這事說一下,讓他做好準備。
這個活可能不賺錢,但能鍛煉隊伍,能讓自己的公司接觸柏油路修復,把這方面的技術可以磨練一下。
很快,縣里的牛副縣長到了,鄉里的領導、關副局長和李龍都過去迎接,隨后剪彩儀式就開始了。
鄉里的領導先開口介紹領導,說了一番話,主要是說這路的重要意義,隨后副縣長說話,剪彩,儀式結束。
相對還是比較簡單,就是放了一串鞭炮,讓李龍有些意外。
剪彩結束,鄉里的領導說已經安排好了中午飯,副縣長過來找李龍說話——李龍在縣里的知名度還是挺響的,副縣長問起了山里的路的情況,關副局長也跟著聽了一會兒。
這事和他們也有些關系,算是李龍幫著他們解決了一件大事。
關副局長想著回去給局長報告一下,可以把局里那張縣交通路線圖更新一下了。
:昨天家里殺年豬,因為伊犁通往外面的路時斷時續,大霧,走不成,我沒回去,只能從監控里看看。
很熱鬧,村里來了不少人,擺了四桌——兩頭豬,純克郎子,去掉脖子肉還有兩百八十公斤,一頭一百三一頭一百五,和去年差不多。
沒吃上殺豬菜,是個遺憾——抽空再回去取肉吧。
雪天路滑,伊犁總算進入冬天了,開啟防寒模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