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帶著明明昊昊從四隊回來,就感覺到顧曉霞不是很高興。
明明昊昊同樣感覺到了,明明把自己從李強那里得來的一大把榆錢都遞給了顧曉霞:
“媽,給你吃!”
“我的也給你!”昊昊貢獻出來的是一兜子刺芽子花。這兩種都是現在農村孩子為數不多的零食——榆錢已經快沒了,李強帶著明明昊昊跑到燕兒窩那邊大榆樹上折的枝子。
刺芽兒花也是。
顧曉霞頓時就笑了,掐了一個榆錢,又拈起一朵刺芽子花放嘴里,說道:
“好了,我吃了,剩下的你們吃吧。”
兩個孩子看到媽媽笑了,這才收起了自己的東西,去吃和分享了——主要是院子里還有小鹿和小羊羔,還有狗狗崇崇的小刺猬,都能吃這玩意兒。
兩個孩子很大方,自己吃一口,給這些小動物分一口,幾只小動物就湊在他們跟前,小馬鹿比較調皮,會搶。小羊羔倒是挺乖——小馬鹿搶的時候,小黑是會在邊上維持秩序的。
叫兩聲,馬鹿就乖乖的了。
一物降一物。
“咋了?”李龍這才問起了原因。
顧曉霞也沒隱瞞,就把打電話的事情告訴了李龍。
“明白了。”李龍笑笑,“我的那個前丈母娘再婚,可能會覺得自己比你們生活的幸福,所以前兩年會大度一些。
又怕你和明明昊昊的外爺出現影響她的‘幸福’生活,所以會不見你們。但是有曉雨在那里,她應該慢慢知道了我們過得也挺好,而且還在燕京買了院子,她可能就有落差了。
她沒辦法對你們指指點點啊,就只能把子兒落在曉雨那里。可能還是心有不甘,覺得憑啥你和我老丈人就能過得比她好呢?
我不是說貶低你那個親媽啊,我是說,她骨子里可能就帶著一些劣根性。這玩意兒許多人都有,有些人會把它藏得很好,能克制住,有些人……嘖嘖,控制不住啊。”
顧曉霞沒想到李龍是這么分析的,她只是想不通為什么親生母親對自己有那么大的惡意。
讓李龍這么一分析,還真覺得有點道理的。
“那……”顧曉霞有些把不住了,“那怎么辦?”
“不用管啊。咱們過得幸福,那是咱們的事情,和她有什么關系?在她不打算見你和明明昊昊的時候,就已經沒有關系了。”李龍笑笑說道:
“以后你和曉雨聯系,她要再從中插一嘴,就直接掛電話,多來兩回,她自己就清楚了。”
“嗯,就這么辦。”
“不過就是為難曉雨了。”李龍又說道,“她沒辦法拿捏你,就有可能把氣撒在曉雨身上。”
“那應該不會。她也不傻,那個家里人家有兒子呢,又是不她親生的,能靠得住嗎?最終她還是得靠曉雨,現在就得罪曉雨了,以后她怎么辦?”顧曉霞分析著。
“嗯,希望是這樣。呆會兒你再給曉雨打個電話,讓她盡快確定好來的時間,盡早過來比較好。反正她也不教書,請個假應該不算啥。”
“行,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去。”顧曉霞點點頭。
楊大姐正在做飯,李龍沒去管,他到后面去拿了一些干草和糖渣,準備把羊和鹿喂一下。喂之前還要把院子里和溫棚附近的糞便清理一下,免得臟了腳。
好在馬鹿和山羊的糞便都比較好打掃,除非病了,否則掃出來的都是糞蛋子。
等李龍把院子打掃完,再給它們放好糖渣飼料后,顧曉霞也打完電話出來了。
“咋樣?”李龍拄著大掃把問道。
“我那個媽把曉雨給訓了一頓,最終還是問出來我打電話的原因,然后她就罵罵咧咧的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讓曉雨請假。”
“那曉雨怎么說的?”
“曉雨說假已經請好了,反正她過幾天就過來了。”顧曉霞笑了笑,又露出一絲愁容,“我倒沒啥,這么遠,她也過不來,煩不了我。曉雨離那么近,也不可能斷絕關系,后面有她煩的。”
“讓你爸在伊犁給曉雨找個對象,到時就不煩了,到時就會去考察曉雨對象了。”李龍半開玩笑的說道,“曉雨也不小了,得找個人嫁了。”
“也是。就是不知道曉雨咋想的,那燕京那么大,也不可能沒有合適的啊。”
李龍沒回話,隔太遠,幫不上忙。
最近幾天楊大姐不是那么忙了,主要是又招了一些人,肉干的加工坊擴大了生產,多招一些人,生產進入了正軌,她只是把生手培訓著能正常開工,剩下的就是一些監督工作。
所以早中晚三頓飯,楊大姐做的就勤快一些,也用心一些。
每天克尤木送來肉后,楊大姐都要留一些比較好的準備做到中午飯和晚飯里,方便了不少。
所以晚上開飯的時候顧曉霞半開玩笑的說,最近楊大姐飯做得更好了,她都胖了,得減一減了,不然都出雙下巴了。
“胖了好,富態。”楊大姐認為這是對她工作的最大褒獎,樂和和的說,“明明昊昊也要多吃點,感覺冬天都瘦了一些了。”
其實是不瘦,小哥倆在長個子,顯得沒原來那么圓墩墩了。
李龍想起來顧曉雨的體形,笑著說道:
“等明明昊昊的小姨過來,在咱家住幾天也能吃胖一些。曉霞,她比你能瘦個十公斤,快成麻桿了。”
“那咋行呢?”顧曉霞也有好幾年沒見妹妹了,一聽就有點急,“咋這樣?也不至于餓著啊?”
“那你得問她。”李龍搖了搖頭,沒說,他當然也不知道理由。
晚上把明明昊昊哄睡著后,顧曉霞就給李龍說:“明天我還要給曉雨打個電話,確定她啥時候過來,能盡早過來就盡早過來,聽你說她這么瘦,看來這幾年她也沒咋過好。”
“也不至于,可能她就喜歡這么瘦呢。”李龍寬慰她,“沒事,過幾天就過來了,到時你問清楚,該照顧咱照顧。咱們這邊雖然不如燕京生活那么豐富,把她喂胖還是沒問題的。”
“聽聽你說的啥話,”顧曉霞讓李龍給逗樂了,“跟喂豬一樣,這曉雨要知道了,還不罵你?”
“實話嘛。”李龍笑笑,“行了,別愁了。再過幾天她就過來了,到時我給你們騰出位置來,你們姐倆好好諞諞。”
院子里房子多,李龍其實清理出幾間作為客房,里面是新打制的木床,單人、雙人的都有,鋪的是新被褥——自從自家種了棉花之后,李龍就把一些舊被子當成褥子了。
還有一些時間不算長的,拿去到網套店重新給彈一下,也還能用。
所以顧曉雨再過來,就可以和顧曉霞一起,李龍睡廂房是沒問題的。
院子大了就這好處,不怕沒住的地方。
第二天顧曉霞吃過中午飯又給顧曉雨的單位那邊打了電話,問了具體的時間,知道她五月十九號坐火車過來。
隨后李龍就給顧博遠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情。顧博遠在那邊也挺悠閑。雖然再有十天就要辦婚禮了,實際上各項事情都有人安排,他找了總管負責,賓館、酒席啥的不用他操心。
自己的新院子也布置好了,是宋老師宋曉娟負責主打理的——原來的俄式風格做了一些保留,又進行了一些改造。
顧博遠當起了甩手掌柜,宋老師覺得他干事正辛苦,把這些活都攬了下來。
李龍打電話的時候顧博遠正在和收購站的人聊天,接起電話后,聽李龍說了顧曉雨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下,說道:“等過來再說吧。”
有些事情,他也不好過多的開口,只能等顧曉雨過來了解了情況再去說這事。
李龍又聊了聊其他的,還說起了那個個頭小卻非常大的“石球”,顧博遠對這個挺重視的,他說道:“你最好找個東西檢測一下,看看這玩意兒有沒有輻射。”
“這用啥檢測?”李龍是聽說過蓋革計數器的,但不知道哪里找啊。
“那個劉山民,他肯定能給你搞到。當然國內的話……那就得找那些大學了。這玩意兒,普通地方也不好買……對了,其實沒必要那么麻煩,你給曉雨打個電話,她在那邊肯定能買到。一些高校能用到這玩意兒。”
李龍心說對啊,顧曉雨那邊不是現成的資源嘛,肯定是能買到的。
掛了電話之后,李龍就給顧曉雨的辦公室撥了電話。
“蓋革計數器?這個是……”顧曉雨還真不了解這玩意兒,不過她讓她打聽一下。
李龍要給她匯款,顧曉雨說不用,先打聽到再說。
李龍便也沒多說什么。至于范文麗是否為難她,這個李龍沒問,還是讓顧曉霞和她交流這方面的情況吧,況且她也快過來了,到時再說。
聽聲音來看,至少目前顧曉雨沒什么情緒變化,挺正常的。
掛了電話之后,顧曉雨就按李龍給出的線索去打聽——輻射測量的話,得找物理方面的同事問一下。
顧曉雨是有同學在學校的物理系那邊工作,當助教。她打電話過去問,結果對方說得很清楚,這玩意兒,民用的基本上沒有。
“就算你找到渠道去買,也只能買到蓋革管,買不到蓋革計數器的,這玩意兒沒地方賣去,也沒幾個人會買。”蔣英男在電話那頭說道,“你找這個干嘛?”
“我一個親戚弄了一塊特別的石頭,猜測可能是隕石,但那石頭有花紋,又特別重,他想看看會不會有輻射。”顧曉雨也是實話實說。
“那……這樣吧,你過來,我這邊有備用的,我們暫時不用這個,庫房里放著好久了,你打個借條,可以讓你借出去用一下。不過這東西可不便宜,就是內部價也一千多呢……”
蔣英男從顧曉雨這里買過一個和田玉鐲,買價比較便宜,幾百塊錢。
她戴出去,家里有個識貨的,說在燕京專柜,這么一個成色非常好的玉鐲,怎么也得上千塊,碰到喜歡的,好幾千的也能賣出去。
蔣英男就覺得欠了顧曉雨一個人情,自己撿了個大便宜,這人情得還。
“這個……合適不合適?”顧曉雨當然高興了,但她又怕影響到蔣英男。
“沒啥不合適的,你也不是外人。咱們學校規定有啊,內部干部職工是允許出借使用的。對了,你要想謝我,幫我再找找比較好的玉佩。
我這玉鐲好幾個親戚都看上了,我也不能給啊,我聽說你也不賣這個了。就咱們這關系,我也不給你往外傳,你要能找呢,就幫我弄一兩件,我這邊也好交差。”
“行,那我現在過去。”顧曉雨笑著應了。
其實雖然不賣了,但玉器她手里還是有幾件小的,成色都非常不錯,想著自己留下來的。
掛了電話,顧曉雨又給李龍那邊撥了過去,說明了情況。
“那謝謝你那位同事啊。”李龍說道,“看看她那邊需要什么,邊疆特產啥的,我這邊都可以給寄過去。”
“不用不用,我給她賣過一個玉鐲,她還要玉器,我這邊還有幾件,勻給她一兩件就可以了。”顧曉雨說道。
掛了電話,李龍心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去趟烏城,再找一找劉工買一些玉器放著?這也有一段時間了,劉工那里應該又有些存貨了吧。
對了,玉素甫這家伙去南疆這么久,也沒給自己打電話,這是買到虎皮沒有也不知道。
是不是買到了,然后他高價給賣掉了?
這些都需要李龍去趟烏城才能搞清楚。
不過借別人用的蓋革計數器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自己經常從山里拿東西,現在碧玉堆里還有個隕石呢,有點像橄欖石,那玩意兒有沒有輻射也不清楚。
所以還是得自己弄一個。
想了想,李龍又給劉高樓撥了電話。
劉高樓不在,去伊寧了,這是接電話的一個女人說的。
李龍能聽得出來,這女人年紀不大,而且應該是個民族人,不知道是哈、維,還是俄?
李龍心說劉高樓那里是不是也搞出規模了,都有新員工了啊。
他記得劉高樓原來電話不是在院子里嗎?這是改辦公場所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吧,畢竟每個月都能從蘇聯哈加盟國那邊拿到不少的好東西過來,也不可能都是和自己交易的。
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里,不光李龍這么做,劉山民肯定也是這么做的。
只不過從目前來看,他們從自己這里拿到的物資可能是最多的。畢竟不是誰都能像自己這樣,背靠著一個糖廠——這時候,國內許多老百姓生活用糖還在受限制,甚至于北疆的一些地方,同樣如此。
李龍不是圣母,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做白糖生意。這玩意兒是戰略物資不假,但卻不是說是生活的必需品,能通過關系用這個換來自己需要的東西,是值得的。
李龍給那個女孩留了言,讓她記下來,自己是瑪縣的李龍,找劉高樓,幫代買一臺蓋革計數器,從哈那邊,女孩給李龍重復了一遍,確定是正確的之后,就掛了電話。
雙管齊下,應該是沒問題了。
接下來就是要準備給老丈人和新丈母娘的新婚禮物了。
李龍和顧曉霞商量的是給宋老師也送一套玉器,這玩意兒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都不丟臉,而且很雅致。
宋老師是個文化人,應該會喜歡這個。
一套,就是指一對玉鐲、一塊玉佩、一對玉戒、一對玉耳墜和一串玉項鏈。
這玩意兒現成的有,但要說搭配的話,李龍覺得還是得去找劉工那邊看看。
所以第二天李龍吃過早飯李龍就去了烏城。
路上的車子又多了一些,路邊多的草是苦豆子。這種植物眼下只有小孩喜歡,因為哪怕是牛羊都不吃——只有到冬天沒了新鮮的草,牛羊才會吃干的苦豆子葉子。
小孩喜歡是這玩意兒拔下來一大把,很容易就能編出一個草帽來。這個年代的小孩都是看地道戰、地雷戰、平原游擊隊、渡江偵察記長大的,那里面的八路軍、新四軍和解放軍戰士經常頭上戴著偽裝的草帽,這就成了孩子們效仿的對象。
估計也沒人會想到,幾十年后,已經沒幾個孩子會用這個編草帽圈子了,但苦豆子又成了老年人的最愛,為了割苦豆子的籽,那些老人能騎著電動三輪車跑幾十公里呢?
中間沒停,李龍一口氣開到了烏城,先去了火車站。
正是飯點兒,火車站附近的飯館子周圍飄著各種美食的味道——過油肉、碎肉、丸子湯、湯飯、抓飯等等。
比上一次李龍過來的時候,好像又多了幾家飯館,熙熙攘攘的人有扛著行李匆匆離開的,也有一頭攮進飯館子里大快朵頤的。
李龍停好車,去干果一條街找玉素甫——這里擺攤賣干果的已經形成了規模,一條巷子里至少有二三十家都是賣干果的,很熱鬧。
玉素甫和他兒子的攤子因為擺得比較早,占據的算是黃金位置,這時候攤子邊上人不少。
李龍走過去的時候就聽旁邊有人一邊賣葡萄干一邊用維語和玉素甫諞著傳子:
“玉素甫,聽說你最近買了一張虎皮,然后又加價兩萬塊錢賣掉了?”
“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情嘛。”
“我聽艾合買提說的,他說的不會有假吧?你不用瞞我,我又不眼紅……我們這邊還有老虎嗎?我都不知道啊。”
“哈哈,南疆那邊,以前有呢。”玉素甫說道,“不過現在沒有了,看不到了。那張虎皮都是別人藏起來的。也不是兩萬塊錢,一萬八……賣掉的。”
李龍的腳步放慢了,一邊走一邊聽著。
靠,原來不是虎皮沒找到,是賣掉了啊。
怪不得不和自己聯系呢。
一股子火氣頓時就涌上了頭。他就打算上前和玉素甫理論一下,不過隨即就把這股子火氣壓了下去。
換位思考一下,玉素甫找到了虎皮,又把虎皮瞞著自己賣掉了,其實并沒有做錯什么——有點不誠信,但自己和他也沒簽合同,只能在道德上指責一下他,有什么用呢?
商人嘛,以利為先,指責他,最多他就笑笑,也沒可能把虎皮弄回來。
況且就算把虎皮賣給自己,自己給的價格還不一定有他賣的高,人家肯定是要賺錢的話。
所以李龍雖然真的有點生氣,但也只是氣玉素甫不講信用。
如果換成哈里木或玉山江,李龍可能更氣,當然也可能會給他們想理由。
自己和玉素甫還沒到那個關系。
所以走到玉素甫攤子跟前的時候,李龍是一點也不氣了,只是有些遺憾。
玉素甫一抬頭看到李龍,臉一下子就紅了。
他知道李龍懂一些維語的,他不確定李龍聽沒聽到自己剛才和邊上攤主的話,也不確定李龍聽不聽得懂,但心里有愧,這一時間就說不出話來了。
“好的呢嗎?”李龍笑著問道,“生意不錯嘛。”
“還行還行。”玉素甫急忙回了一句,“你這閑下來了?”
“閑是沒閑,有事過來了。最近淘到好玉石沒有?”李龍問道。
“有有有。”玉素甫見李龍沒提虎皮的事情,心里一松,立刻從攤子下面提出一個不大的布袋來,然后在自己的攤位上騰出一塊空位置,把那些擺在攤面上的普通玉石撥拉到一邊,從布袋子里把東西掏了出來。
看玉素甫這有點急切又有點粗魯的動作,李龍有點想笑,攤子前正看玉石的人也有些意外。
然后就看到他從布袋子里取出來大小四塊玉石。
“知道你喜歡好的,你看看這幾塊料子。”把玉石拿出來的時候玉素甫臉上帶著自豪,“都是好料子!”
個頭最大的堪比鴕鳥蛋,最小的也就雞蛋大小。
李龍上前就把那個最大的料子拿了起來——油潤得很,絕對羊脂級別的料子,摸著非常的舒服,上面有一塊小孩巴掌大的灑金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條縫,也不知道深入進去沒有。
就這塊料子,表面看至少能掏兩個手鐲,至于再具體的情況,要看切開情況了。
剩下的料子質地也不錯,最差的也能到后世所說的二級別往上,而且油潤性十足,都是好料子。
哪怕外行其實對比一下攤子上的玉石,再看看這幾塊,立刻就能分辨出好壞來。
頓時就有顧客不滿了,說玉素甫不把好料子拿出來賣,是看不上他們嗎?
聽口音是口里人,玉素甫是老生意人了,不慌不忙的拿起最小的那塊說道:
“這一塊料子,你們看了吧,這是原始料子,沒加工的,就這一塊料子一百塊,你們誰買?要買的話可以直接拿走。”
一句話就讓那幾個人閉嘴了——玉素甫也不是白說的,剛才這些人看玉石,攤子上十幾塊幾十塊錢的玉石,這幾個人都是撿來看去,不舍得掏錢。
現在讓他們花一百五去買一塊雞蛋大的籽料,他們怎么可能舍得?
其實這價格也是給李龍喊的。今年玉石籽料又漲了些,玉素甫知道李龍對好籽料是來者不拒,他也想多賺一些。
在他看來,原來和自己一起賣玉石的李龍發起來了,兜里的錢好像沒斷過,只要是好料子,不管多少錢都收,所以他也提了提價。
那幾個人不說話,轉身走了,玉素甫笑著對李龍說道:
“不這樣沒辦法對付他們,你放心,給你肯定是成本價,咱們關系好嘛,不用這樣。”
他指了指攤子上這六塊玉石說道:
“打包,一千塊錢,怎么樣?”
“行啊。”李龍自然沒意見,其實就最大的那塊有差不多兩公斤料子,按現在的時價,也有個三四百塊錢了。
剩下的雖然不算重,但加起來也不輕,主要是料子好。
李龍付錢,又買了一些葡萄干、杏干之類的,玉素甫沒要錢,直接從攤子上選了一些好的,包好遞給了李龍,算是添頭。
這六塊玉石,他賺了有近三百塊錢,這些干果真就沒必要要錢了。
李龍提著東西離開攤子,自己去吃飯了。
玉素甫越發松了口氣,心說李龍竟然沒提虎皮,不然自己還真不好說。
但他突然反應了過來,既然李龍沒提,那說明什么,說明李龍已經聽到了自己剛才和鄰居攤主的話了,知道虎皮已經被自己賣掉了,所以才沒提吧?
這么一想,玉素甫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李龍算是他的大主顧了,在他最窘迫的時候還幫過他,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背刺李龍一把。
但那位買虎皮的人,給的太多了啊。
玉素甫糾結了起來。
李龍今天換了個口味看到新開的館子門口抓飯挺不錯,就要了一份抓飯,搭配著四個薄皮包子。
飯端上來李龍點點頭。是那種小鍋抓飯,米和肉一起煮的,不像后世大鍋抓飯,那里面肉是單另煮的,米沒有肉香,沒浸過肉湯,不香。
薄皮包子上撒著黑胡椒粉,李龍夾起一個咬了一口,略燙的羊湯汁水流出來,味道很濃郁——不怎么膻,很不錯。
薄皮包子里用的是切成小塊的羊肉,不是那種邊角料,配料只有皮芽子,吃起來很香。
兩口一個把四個包子吃完,然后再吃抓飯。
做得很香,所以李龍續了兩回米,讓服務員也有些意外,畢竟來這里吃飯,續米能續兩回的不多。
吃完最后一粒米,喝兩口服務員端上來的磚茶水,把嘴里、喉嚨里的油膩給沖下去,李龍滿意的打了個嗝,付錢走人。
這個店他記下了,下回來接顧曉雨的時候可以帶她嘗嘗。
開車去了玉雕廠,李龍看著側門的商店那里有幾個人正在櫥窗邊上挑著東西。
李龍停好車走了過去,湊到櫥窗那里往里看了看。
他個子高,都不需要往里擠,只在這幾個人后面都能看到屋子里的情況。
“擠什么啊?”前面的一個女人似乎感覺到了李龍的壓迫感,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沒擠啊。”李龍很無辜,“我離你半米遠呢,你說啥呢?”
“我是怕你擠著我。”那個女人自知理虧,卻又不肯嘴上吃虧,“你那么大的個子……”
“你是有被害妄想癥吧?”李龍也有點生氣了,這人怎么這樣?
不過他也沒過多糾纏,看屋子里劉工不在,便問那個站在櫥窗前的學徒工:
“劉工沒在?”
“嗯,師傅去廠子里拿料去了。”
“說沒說多久回來?”李龍又問道。
“沒說,已經去了十幾分鐘了。”
“那行,我呆會兒再過來。”他不想和那個瞪著自己的中年女人糾纏,這女人被李龍一句“被害妄想癥”給氣著了,一直在翻著白眼。
但李龍人高馬大的,她就算動手肯定也打不過,所以只能用魔法攻擊。
李龍回到車子里,閉目養神,算是飯后休息。
過了十幾分鐘,那個女人和她的同伴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盯了一下正在車子里閉著眼睛的李龍,結果她瞪人的時候,李龍突然睜開了眼睛把這女人嚇了一跳,加快了腳步,有點狼狽的離開了。
李龍笑了笑,有點惡作劇得逞的感覺,似乎很久沒有這么孩子氣的行為了。
他下了車,鎖好車門又去到那邊,劉工還沒回來,那個學徒工是認識李龍的,但這時候也不好把李龍放進來,就拿了個板凳出來讓李龍坐下來等。
李龍接過板凳,走到附近樹蔭下坐下來,等了有十來分鐘,看到劉工從里面出來了。
“小李過來了?”劉工剛才在廠子里似乎不是很高興,所以和李龍說的話的時候笑得有點勉強。
“劉工,怎么了?廠子那邊不順利?”李龍關切的問了一句。
“唉,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給你說吧,我要原料來了,那邊不肯給好料子,就給我一些邊角料,質地還不是很好的。換領導了,我這店也不受重視了——我也是在為廠子創造效益啊。”
“是不是因為原料漲價了?”李龍又問了一句,幫忙分析一下。
“不光是原料漲價的事情,還有是廠子里的生產任務需要,但上級的撥款少了。
其實我給廠領導建議過,我們完全可以在完成計劃任務后,多做一些老百姓喜歡的普通件,拿出來上柜臺出售,但領導不樂意啊。”
劉工最先出來做這個商店賣玉器,對市場還是相當了解的。
但廠子領導的考慮和他不一樣。
這其中的事情,李龍也摻合不了。
于是李龍便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劉工,我過來一趟是想買一些玉器。有長輩要結婚了,想送一套。我家里有一些,但搭配不起來,看看你這里能不能湊一湊。”
“成套的啊?”劉工想了想說道,“我最近倒是做了一些,有手鐲、項鏈、耳墜子,其他的就沒有了。不過其他的可以搭配一下——我用的也是好料子,你來看。”
劉工把李龍引到里間去,這里桌子上還擺著雕刻工具、燈等物件,一塊沒雕完的玉石正擺在中間。
李龍發現桌子下面的柜子上鎖了,劉工掏出鑰匙打開鎖子,從里面取出一個盒子來放在桌子上。
“看看吧。”他把盒子打開,蓋在上面的綢布子揭開,然后給李龍展示著。
如羊脂般的玉石雕出來的手鐲、項鏈以及耳墜,耳墜呈水滴狀,手鐲是傳統的圓款,項鏈其實是個玉墜,用紅繩串著,紅繩上有許多小玉珠子,應該是同一塊玉上取下來用的,看著顏色一致,很協調。
李龍拿起來看了看,感覺這幾件的確不錯。
算精品,他肯定就要了。他相信這東西拿出來作為自己和顧曉霞送給宋老師的結婚禮物,應該也夠了。
劉工也挺得意于自己的這些作品的,看李龍的表情,他知道李龍看上了——這算有點知己的感覺,其實他雕刻琢磨出來的東西,放出去大把的有人要。
當然也是對李龍欣賞,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
“劉工,能不能搞個上檔次一點的首飾盒子?”李龍有點得隴望蜀的想法,“裝起來比較有面子嘛。”
“有有有。”劉工笑著說,“廠子里有做這些東西的,用的也是好木料,一般情況下都是買了高檔玉器才會送的,不然的話就只有買。我前段時間拿了幾個過來……來來來,我給你換一個。”
劉工給李龍把首飾放進盒子里裝好,這一整套,劉工依然要了幾乎算是成本價,八百塊錢。
李龍要多付一些,劉工不要,說每次李龍給送過來的牛肉干就值不少錢了,總不能白吃不是。
李龍心說,這兩個價值完全不對等嘛。
不過劉工的意思是有錢難買我高興,我喜歡收這個錢,廠子那邊能應對過去就行了,自己的那份利潤,意思意思而已。
這一次劉工這邊就沒多的料子了,主要還是剛才劉工所說那個原因,廠子換了領導之后,對劉工這邊的支持就少了,好料子要先緊著廠子里的生產任務,這邊就只能給邊角料了。
李龍倒沒失望,能從劉工這里拿一套首飾,已經超出預期了,所以他很滿意。
今天的任務達成,李龍便也沒多停留,和劉工聊了一會兒,就開車離開了。
回到縣里,太陽已經西斜,李龍干脆先去幼兒園那里等了一會兒,等明明昊昊放學,把他們接上然后回了大院子。
讓兩個孩子在院子里玩,李龍把首飾盒帶著那幾塊籽料拿著先去了里屋。籽料先存起來,首飾放在寫字臺上,等顧曉霞回來還要看看。
晚飯的時候,老爹李青俠看到李龍后給他說:
“上午十二點多的時候,農學院那邊有個楊教授打電話過來找你,我說你去烏城了,他說明天再打給你,好像有事要談。”
“楊教授?”李龍有些意外,楊教授研究棉花的,按正常來說,不應該給自己打電話啊。
畢竟四隊這邊種棉花才兩年,是有什么私事嗎?
“那我明天早上去收購站那里等著,看看他有啥事。”
吃過晚飯,把明明昊昊哄睡著之后,李龍讓顧曉霞看看那套首飾,顧曉霞看了也挺滿意的。
這時候原料好找——至少在劉工那里好找,所以有好料子,加上劉工這個大師級的存在,做出來的首飾檔次自然不一般。
“那咱們就送這個了。”李龍點點頭,“你收起來吧,到時咱們一起過去,你悄悄給了那個宋老師就行。”
顧曉霞自然沒意見。他們夫妻兩個送的東西算是比較貴重的,如果公開給,還有個顧曉雨,有心人肯定是要對比一下的。
私下里給就不一樣了。宋老師和顧博遠結婚,對顧家兩個女兒的情況肯定是有所了解的,到時就算私下里比較一下也能理解,兩方的經濟情況不完全一樣,自然也就各算各的了。
這事就這么定了,李龍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想著,楊教授找自己,有啥事情呢?
終究還是沒想明白。
第二天吃過早飯后,李龍便去了收購站等著。大清早就有人過來看汽車,李龍沒事就過去陪著。這位是石城過來的,沒說具體的單位,李龍感覺像是某個大廠的領導,不是那種大領導,應該算中層,就是胡科長那樣的。
因為說話里不由自主的會帶著點官腔,這種也算職業習慣。他看上的是豪華伏爾加,從四臺車里挑了一臺出來,然后還要試一試。
有過前車之鑒,李龍詳細的詢問了對方會不會開車,在得到肯定的答復,然后看著對方熟練的上車,操作一番后,算是放下心來。
這時候梁雙成跑出來給李龍說,楊教授的電話到了。
“你先陪著這位郭同志看車,我去接電話。”李龍讓梁雙成這里等著,自己則趕緊過去接電話。
“李龍同志嗎?我老楊啊。”楊教授那邊很客氣的說道,“我記得你今年種了不少棉花是吧?”
“是的,我們合作社種了大約有一千畝。”
“是鹽堿地?出苗怎么樣?”楊教授問道,“我這邊帶了幾個學生,想要去你那地里看看,考察幾天,怎么樣?”
“可以啊,歡迎歡迎!”李龍笑著說道,“正好我們也才種兩年棉花,還有許多現實問題等著請教你呢。”
“那行,可以的話,我大約在二十號帶著學生到你那里去,住的地方你不用管,有人安排了,我們就主要是去你地里進行研究,時間也不長,五六天吧。”
剛好和李龍他們去伊犁的時間錯開,挺不錯。
李龍自然滿口答應了,他還挺期待楊教授他們過來的。
然后今天在屋子里打噴嚏就沒事。膏藥貼了,暖貼也貼了,藥也吃了,目前好多了,希望會逐漸恢復吧。
再次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