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爾知道王國終將墜落,阿喀琉斯也明白自己正在走向死亡,但他們兩人,依然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戰場。
正如永恒泰拉帝國在此時走向終結,是早已注定之事。
枯瘦如柴的神王聽到了某種告別,于是從黃金王座上站了起來,帶著數十萬年積累的歪曲度與修正值,化作光與熱,一同融于其中。
如夕陽般火紅的天穹熄滅,但黑暗僅僅只存在了瞬息,就被各種散發銀光的景象擠了出去。
蓬勃之初、繁盛之時、衰敗之末,時至今日歷經的所有紀元之景悉數重現,又于那一輪收束未來種種可能的圓環之理映照下,相互交迭于此刻。
巨龍的六翼攪動渾濁之海,整座塵世化作月相,懸浮于圓環之理前方,無窮盡的銀光垂落宛若瀑布一般將龍軀籠罩。
無限的靈魂與源質澆灌于槐詩這座活體地獄,在此刻,永恒泰拉帝國舍棄了一切來自于深淵的力量,以整個文明的歷史向深淵提交了答案。
仙道紀元重現,天地四柱各自插著一口巍峨嶙峋的仙劍,一猿猴的虛影從混沌走出,向著逗留塵世的王下七桶斬出一刀。
魔法紀元歸來,七曜高懸,所有未曾離開地獄的魔法師與煉金術士遺失的禁忌咒語,深淵因魔法的光輝而明亮。
緊接著,便是遠超現境天敵與升華者數量十倍之多的眾神倒影與已逝諸神,包括太白高玄武,他們在獲得‘靈魂’的第一瞬間,與第二工程彩虹橋投入的虹光產生共鳴,以圣痕化作箭矢朝著奇美拉神祇射去。
“竟然主動帶領國度一起走向滅亡?”枯王的身形逐漸被銀光之海所化的異象吞沒,但他無法動彈,仍舊愣在原地:
“沒有一人選擇存續,如此坦蕩.”
“如真有這種國家存在,其君主也該回應這份萬眾一心的決意。”
“可惜.”
銀光漫卷,沸騰著能量,隔絕著深淵,天地好像回到了那片純凈的虛空,所有的事物回歸了最初也是最原始的姿態。
傅依看見手中的神圣計劃在光芒中蛻變為弧光機,而白銀之海的權限也在此刻徹底由她所掌控。
種種色彩交錯之下,仿佛焚燒一般,她閉上雙眼,化作繽紛舞動的光彩涌入弧光機。
再次睜眼時。
她感受到了槐詩的存在,對方的靈魂正溫暖地包裹著自己。
真正的究極進化.
是合體進化?!
超越肉體直接的接觸,毫無保留地,與對方的靈魂融合 [都.都幾把哥們.雙開一把..沒..沒什么.]傅依低聲說道。
靜謐的輝光從殘留龍形的神明指縫流溢而下,祂身后的六道龍翼已然化作黃金之色,軀體化作黃金比例的完美輪廓:
“這一次,將生命壓進槍膛的不止是我,而是我與此世的九十億神明。”
“我們會飛上天際,將你們賴以生存的黑暗奪去。”
“來吧,深淵亡世的救世主!”
在寂靜里,浣熊星和那尊奇美拉神祇都沒有說話。
但將鬼域隔開的無形屏障正在坍塌和崩裂,無窮的鳴動之中,九十億靈魂舍身綻放光芒下,槐詩猶如存在于虛空的完整世界,一切來自于深淵的法則力量都被隔絕、泯滅、彈開。
不允許有地獄接近!
不允許有地獄生物存活!
不允許有深淵侵蝕靈魂!
流光所制的概念鎖鏈寸寸崩裂,這股宿世積累的恨意通過最為純凈的方式,打造出了一位與這片深淵格格不入的復仇之神!
槐詩化作一道熾熱的光柱,同那無數魂靈流逝和消散的光彩,凝結成一柄灼熱的惡業之劍。
“即使你身后是整個深淵地獄的重量,那也是我們一同承擔!”
縱使那位救世主背負了亡世的重量,以此換來了等同于亡世本身的實力與位格,可她終究只有一個人。
并非是指沒有自愿舍身的戰士,但相較于整個文明而言還是太少了,星也不會為了勝利而讓為了追尋存續而聚集周圍的文明群落遭遇毀滅。
救世主之所以是救世主,那必然是能夠順應集體意識的呼喚。
可是在槐詩這邊,永恒泰拉帝國甘愿傾盡所有,斷絕文明在深淵延續的未來也要化作復仇之劍。
這份代價,便是抹平差距的力量來源。
至深至暗至幽的業果之劍,帶著億萬人的決意,誓要親手創造出深淵已滅的結局,不妥協,哪怕是付出全部。
兩柄大劍碰撞一瞬。
二者所攜帶的異象也徹底碰撞在一起,黑白凝聚,光芒翻騰,三百六十五座竅穴衍化宇宙的黃金之海與那銀色光海發生激烈沖突,漫天大星一顆又一顆碎裂,絢爛無比的神光垂落無盡維度,即使連正在孕育中的地獄都停止了畸變與衰敗。
無限的時間,好似徹底停了下來。
無數雙視線看向那朦朦朧朧,隱隱綽綽,虛幻黑暗的混亂中心,即使有族群想用上代表自身文明結晶力量的技術,卻差上許多,根本無法干預那重新上演凋零與末日的璀璨毀滅。
銀光好像逐漸蓋過了金芒。
惴惴不安中,自那動蕩的源頭,天命救主的聲音又再度蘇醒:“我還不能倒下”
“草?!”槐詩臉上肅殺的表情徹底沒能繃住:“來個人堵住她的嘴!”
浣熊星雙目空洞,像是自我催眠一般:“萬袋一桶還未誕生破碎的垃圾袋無法承載垃圾們需要一位垃圾之王哪怕再累哪怕疲憊不堪.”
沒有任何停頓,沒有給槐詩打斷的機會,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直接以五倍速完成了某位天帝曾經旁白過的高速吟唱。
天帝的虛影說道:“她要再戰。”
“我要再戰!!!”
白銀之海的渦流中,熾盛的金光掀起海嘯,被分割的黃金之海再度連接一片,身軀滿是創口的奇美拉神祇又一次顯現!
迎著所有垃圾之民熱淚盈眶的視線。
垃圾之王身上開始彌漫遠超深淵諸世所有文明的力量,暴怒的雙眸中,熔金之芒肆虐:“你們對垃圾桶一無所知,是我要奪走你們的光芒!”
看見了所有垃圾無需被分類,也不會對環境造成危害,無憂無慮生活在垃圾桶中的理想世界。
垃圾之王誓將瞳中倒映的未來,緊握手中。
天火圣裁倒懸而上,斬向復仇之神的頭顱,毫不留手!
然而.
槐詩嘴角揚起得逞的笑容,腦后的圓環之理閃爍,那道由眾神威權與圣痕凝聚而成的箭矢,跨過了時間,來到了現在。
其目標并非垃圾之王,而是對方身后的黑日與世界殘骸溶解而成的液態地獄。
“我們說過.”
箭矢撞在天火大劍之上,猛然一滯。
“我們會把生命壓進槍膛!”
無數銀色輝光從白銀之海與槐詩的神軀中被抽離,纏繞在箭矢周圍,使其不斷膨脹散發銳利的鐵光。
屬于九十億零一位神明的源質,與昔日逝去的紀元之景重迭、融合,再稍縱即逝的泡影中浮現無數面孔。
徹底匯聚于箭鋒。
垃圾之王感受著四面八方擠壓來的恐怖重量,抽出另一柄炎槍,可這個時候,炎槍帶來的存護壁障卻無法抵消這恐怖的力量。
黑暗被撕裂,凝固的白銀之路上,一頭巨狼像是追逐太陽那般頂住箭矢,借由那股無法復制的偉力,奔跑,然后縱身一躍。
頂著那頭無法動彈的浣熊,一同沖入了名為‘垃圾袋海洋’的液態地獄。
那一瞬間。
槐詩看見了許多身影,有眼神冰冷的黑龍,啃著竹子嘗試玩法的熊貓、憑空出現的黑兔和遍布無數碎片中的黑貓。
“你們怎么會在”
目光僅是停留片刻,就有魔性翻涌在自己的靈魂,如世上一切惡意的沉淀,令人心悸的侵蝕,伴隨著難以抵御的牽引之力,抽離著自身地獄殘留的信息。
一道道身影浮現,帝君、猿始、天帝、奧丁.這些身影大都無比虛幻,在深淵的超量侵蝕下,被凝固定型,烙印在好似萬花筒版映照各種破滅災景的地獄內,好像從一開始就在那里,衍生各自領導著不同族群的真實歷史。
除了身形極度扭曲、散發著詭異、死寂和不詳宛若魔神就和之前沒什么區別。
浣熊星癱在地上,說道:“萬袋一桶需要很多管理者,我也說過,這份榮光我絕不會獨享。”
已經被消滅的‘王下七桶’再次重現,吹笛人回過神,暢快地拍著手。
融合了所有奇跡相對應的災厄大本營,那份因天庭收納仙之永生,三界秩序等奇跡,而誕生在深淵的對應災厄,包含‘波旬’、‘吹笛人’在內的本質也一并投入到了這些地獄。
即使是作為活體地獄的槐詩,在竭盡全力走到這里之后,也無法抵抗那份由所有‘深淵生命’統合形成的深淵之智慧和魔性之欲望的結晶。
那是毀滅要素波旬,具備不滅性,除非把地獄里所有有腦子的生物全都抹除掉,否則不會消滅,只會不斷壯大,特別是在這種復合性的無盡深淵。
包含吹笛人在內,本質恐怕已經超越了現境 “你們的覺悟我感受到了,但.”浣熊星眼中有符篆閃爍,她艱難地站起身,引導液態地獄與黑日重迭:
“是我贏了,槐詩。”
液態地獄內漸漸褪去了所有的光芒,順應著黑日的呼喚,要歸入到那一片不見底的黑暗中去。
混亂中,槐詩緩緩閉上了眼。
瘋狂、混亂,難以理解惡意完全碾壓著失去究極體形態的自己。
克總的靈性也與永恒泰拉帝國一起消失了,看來這次.啪.
槐詩站了起來,眼中透露著茫然:‘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在浣熊星和王下七桶們那愕然的表情中,槐詩逐漸露出了智慧的眼神。
‘原來我是一只二哈啊!’
它嘴角勾勒,邪魅一笑道:“汪——!”
一位神明隕落了,一只哈士奇歸來了。
它吐著舌頭哈著氣,茫然地周圍著自己的尾巴開始轉圈,而其腦袋后面失去光澤的月相有一團血霧彌漫。
禁區·狗熊嶺·工匠之國 “總之,就是碰見了無法理解的東西瘋了吧。”李火旺撓了撓腦袋:“可我真的沒瘋啊。”
一只焦黑的松鼠艱難抬起腦袋:“但其他人要瘋了,無法啟動彩虹橋重置槐詩的狀態。”
“哦”李火旺看向周圍。
用爪子拔著自己為數不多毛發的禿鷲,把自己塞進炮筒里開炮的藍貓,好像只有眼前的松鼠航比較正常。
“沒關系,我有辦法。”
李火旺來到那群地精面前,說道:“其實你們現在經歷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幻覺。”
“大司命,那什么是真的?”地精大祭司詢問。
“都是假的。”李火旺開始撕扯身上的天道,同時對著旁邊的空氣說道:“媽,我不是犯病了,我是在扮演精神病!我打算過兩天去拍網劇!”
“跟我念,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他一邊和那幫地精們說著話,一邊把身上的天道給撕了下來,遞給地精大祭司、羅嫻和其他地精。
松鼠航吸著冷氣,瞪著腿往后面縮著。
那一塊塊滴血的蛇鱗皮肉被李火旺扯下,像是撕肉干的肉條那樣分享其余人。
逐漸地,他精神真的有點不正常了,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你們快醒過來!”
“我醒過來了!”地精大祭司木訥的喊道。
“這樣才是醒過來!”李火旺眼睛一瞪。
啪——
漫天血雨灑落。
“原來是這樣我懂了!”地精大祭司同樣啪的一下炸開。
地精們見狀,紛紛效仿:“我們要醒過來,去真實世界做研究!”
一團團迷茫散開,松鼠航喉結動了動,在毛骨悚然中,他眼中的世界由明亮轉為黑暗,所有建筑都如積雪一般開始融化。
有一股無形的事物,將整個世界都包裹住了。
“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迅速扭曲。
就像是如夢驚醒一般,當松鼠航的瞳孔收縮,拜托炫目的光和耳畔傳來的耳鳴。
他看見地精們和學者們地獄拼命操縱框架和儀器,除了地精們想不起自己領袖是誰,似乎壓根就沒有這個人。
“大司命退場了么?”羅嫻問道。
“你怎么還記得?!”松鼠航一驚。
“趁著世界在變化,我偷偷記了備份。”羅嫻舉起一個本子:“要用彩虹橋重啟對吧?”
“動起來啊!”靈魂不堪重負,逐漸崩解,在禿鷲的嘶吼中,彩虹橋的虹光開始對槐詩內部時間軸的重置:“源質不夠了!”
“用我們自己的。”艾晴面無表情地說道:“積累了這么多次進化,勉強也能算是神明吧。”
學者們一愣,頓時反應過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一道虹光落在巨狼身上,在這只快樂的二哈嘗試舔自己蛋蛋之前。
他的身形和方才的神明重合,但在僅僅只是一層虛影覆蓋在了身上,缺乏實質。
槐詩懵圈地眨了眨眼睛,他在傅依的咆哮聲里回過神來,看向四周。
在自身沒有被控制,也沒有被獻祭的情況下。
總算,抵達了宛若美食界一般的地獄世界。
那一份過于極致和過于龐大的鮮美,令剛剛站穩腳跟的巨狼,垂涎欲滴。
匯聚了所有地獄的精華,堪比某部瀛洲吃貨動漫里描繪的世界,槐詩雖然沒有美食細胞這種東西,卻能嗅到這股縈繞在鼻尖,毫無掩飾的鮮美和恐怖的誘惑。
所有鮮美的肉類食材,所有水果的香甜,所有山珍海味的鮮美就連那一輪黑日的光芒照射之處,也有香醇白蘭地的涌泉在咕嚕冒泡。
如此荒誕,如此美妙。
就連槐詩靈魂中的傅依也早就忘記了無關緊要之事:“我們開動了!”
這是最后殘存的理智之語。
隨之而來的,便是饑餓,饑餓,饑餓以及更多的饑餓.
有生以來從未曾斷絕和滿足過的饑渴,宛若永恒的食欲。
擺脫了那份魔性的困擾,接下來,就連那份魔性的侵蝕也一同吞噬,接下來除了撕咬,便是如虹吸一般的鯨吞。
很快,從槐詩身上抽離出來的黑影消失了,黑貓、黑兔、黑龍還有熊貓跑了,還在這片液態地獄中等待復活的秩序卿率先發起攻擊,卻難逃這種碾壓。
最后,僅剩一塊小小的地獄在不定形地蠕動著。
“帶上你的垃圾袋離開吧,秩序卿。”浣熊凝視枯萎之王:“你的垃圾袋尚未破裂和他們不同。”
“.”枯萎感受著束縛與重量的回歸,平靜道:“你是一位合格的王者,垃圾之王,這場由現境獻上的舞臺,我很滿意,也很遺憾。”
“若你回歸現境,亡國會視你為座上之賓,若你被天文會刁難,亡國會為了你發起戰爭。”
“后會有期。”
他抬起翅膀微微一禮,消失于黑暗。
不久后,已經完全恢復究極體神明實質的槐詩,揚起黃金龍翼落在這最后一塊‘餅干’面前。
除了尚未誕生的地獄,深淵內已有記錄的地獄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輪災厄的天體,還有手持天火圣裁的浣熊星屹立此處。
除此以外,空無一物。
“做的很好,槐詩。”有熟悉的稱贊聲響起。
純凈潔白的微光灑落,一只白鴿拍打翅膀,在降落的時候幻化為人形。
他帶著和煦的微笑,就像是圣經中走出的神明,擁有一種超然物外的平靜,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來自更高維度的存在。
“穹,還沒有結束。”浣熊星舉起天火圣裁:“讓開!”
“已經結束了。”蘇霖看了她一眼。
咔嚓一聲,一道裂隙突然憑空出現在深淵,烈光噴涌,夾雜無數事項,轟然捶在浣熊的身上,將其徹底壓制在封鎖下。
浣熊眼中閃過一絲茫然,而后再一次掙扎,眼底深處的符篆愈發明亮。
封鎖搖晃起來,在這時,蘇霖抬手一指,深淵的維度被撕裂,浣熊被砸入沸騰的黑暗里,艱難地抬天火圣裁。
蘇霖依舊平靜,俯瞰下方,再度重申:“你已經輸了。”
他在收回視線,帶著笑容看向槐詩。
“做的很好,接下來.”
“你不是蘇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