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和?”
看清楚來人后,許攸勉強笑了笑:“身體略有不適,文和若無事,在下便告辭了。”
他與賈詡并不熟稔,只是互相去府上拜訪過兩次而已。
除此之外平日里也沒什么交集,關系屬于不咸不淡的哪一種。
若是平時他倒是不介意和賈詡聊一會兒。
但今天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
賈詡見許攸要走,順勢說道:“你我府邸相距不遠,既如此,子遠不妨上車,讓我載你一程。”
“……有勞了。”
同僚之間,坐一程賈詡的馬車也并無不妥。
馬車緩緩行駛。
許攸登上馬車之后,便怔怔的盯著車簾,儼然在想心事。
賈詡眼神微動,道:“我觀子遠從官邸里出來,如今神色不虞……莫非又與審正南起了爭執?”
許攸之子貪污被審配抓捕入獄一事,如今已鬧得滿城風雨。
見賈詡提及此事,許攸臉上頓時浮現痛恨之色,大聲罵道:“我兒沒有貪污,卻被審配栽贓陷害,甚至屈打成招被逼簽下認罪狀書!”
“人人都說他審配剛直不阿,有古烈之風,我觀他就是個奸妄小人!”
賈詡聞言,很配合的“滿臉震驚”,“我相信子遠為人,定然家風嚴謹,絕不會縱子貪墨糧餉。其中莫不是有誤會?”
“審正南此人向來頑固,若真有誤會,子遠不妨給大將軍修書一封,大將軍定會秉公直斷、查明真相,還你兒一個清白;
再則,即便伱兒當真貪墨糧餉,以你和大將軍的交情,想來大將軍也不會為難于你。子遠又何必如此愁眉苦臉?”
賈詡這番話可謂是句句直插許攸心窩。
讓他心中對袁紹生出怨恨。
是啊,莫說他兒子沒有貪污,就算真的貪污了,幾十年的交情,你連封書信都不肯回?
看著許攸時而怨恨,時而憤怒,時而失望的表情,賈詡遮擋在羽扇下的嘴角,微微上揚。
恨意的種子已經種下。
只待生根發芽,他再去采摘。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
許攸的兒子最終還是被審配以貪污糧餉的罪名而斬首示眾了,許攸的妻子作為同犯,也一同被斬。
埋葬了妻兒的尸首后,許攸就在家中閉門不出,終日飲酒,誰也不見,甚至連后勤都不管不顧了。
直到袁紹來信呵斥,方才重新上任。
在此期間,久久未歸的甄宓也終于回到了鄴城。
“愛妃!”劉協將甄宓擁入懷中,“你終于回來了,朕這段時間可是想你想的茶飯不思!”
“陛下,還有下人在呢……”
甄宓俏臉通紅,小聲說道。
她哪里接觸過如此直白熱烈的示愛方式,雖然覺得很難為情,但心里更多的是幸福和甜蜜。
原來陛下想她都想的茶飯不思了。
“那又怎么了?”
劉協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深情款款地望著甄宓,“朕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朕有多想你!”
他是知道怎么討女人開心,當眾撒狗糧,尤其是來自皇帝的狗糧,沒有女人能夠不動心。
伺候在一旁的宮女,也是懂眼色的。見陛下和貴人卿卿我我互訴衷情,哪里還敢待在原地,一個個告退小跑著離開。
甄宓此時一顆芳心已然亂顫,眼中的柔情蜜意幾乎要滿溢出來。
能得到天子如此寵愛,這是多大的福分啊。
“你回去這一趟真是消瘦太多了。”
劉協撫摸著甄宓的臉頰,甄宓原本是帶一點點嬰兒肥的,那羊脂玉般的手感讓他很喜歡捏。
如今已經完完全全成了鵝蛋臉,入宮后養出來的一些豐腴都不見了。
甄宓蹭了蹭劉協的手,說道:“不過是生了一場小病,陛下無需擔心。”
“陛下猜一猜,臣妾給陛下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甄宓眉眼彎彎,竟是賣起了關子。
劉協在聽到甄宓說“好消息”三個字的時候,頓時心中狂喜。
定然是甄氏下定決心要投效他了。
可他哪里會猜?
強行耐下內心的悸動,繼續把深情天子的人設演繹下去。
抱著甄宓,臉貼著她的臉輕輕磨蹭。
“朕不猜,對朕而言,你平安回來就是最好的消息。”
甄宓本質上就是個戀愛腦的少女,簡直不要太吃這一套。
聽劉協這么說,心里的喜悅簡直到了無以言表的地步。
臉蛋紅紅的說道:“陛下,甄氏已經決定暗中為陛下提供支持,這是我母親給陛下的信。”
甄宓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這封書信太過重要,所以她一路上都是貼身保管,以免丟失或者掉落,給家族還有劉協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朕看看。”
劉協接過這封還帶著甄宓體溫和香味的書信,展開仔細讀了起來。
信的內容倒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
大概意思就是,天子恩寵,甄氏不勝感激,愿以舉族之力協助天子匡扶漢室。
隨后便是一些暗中與甄氏的聯絡方式等等。
在信的結尾處,還有幾個按著手印的名字,都是甄氏的掌權人物。
有點投名狀那味道。
不過劉協對此,可半個字都不相信。甄氏會否全力支持他,取決于他日后所展現出來的潛力。
倘若始終龍困淺灘,無法從袁紹手中脫困,甄氏看不到希望,自然就會拋棄他。
“不知甄氏是打算雞蛋放在兩個籃子里,還是決定在我身上孤注一擲,搏一把大的……”
劉協看完了書信之后,心中暗暗琢磨。
收斂心中想法,劉協親了親甄宓的小嘴,說道:“愛妃真乃朕的賢內助!”
“有甄氏暗中襄助,朕定能更快地積攢力量,從而擺脫袁紹的挾持,重掌大權!”
甄氏的支持,是他和郭嘉賈詡計劃中很重要的一環。
若是缺失了這一環,他積攢力量擺脫袁紹挾持的時間和難度都要成倍數增加。
聽到劉協把自己形容為賢內助,甄宓心里別提多甜蜜了。
賢內助,這可是用來形容妻子的詞匯!
“能幫到陛下是臣妾的榮幸和本分。母親對袁紹挾持陛下之舉也很憤怒,亦想助陛下早日脫困,復興漢室。”
甄宓也并非傻白甜,還知道稍稍美化了一下母親張氏。
“愛妃!”劉協握住甄宓的手,深情且堅定地說道:“朕日后重掌大統,一統寰宇,萬國來朝時,定不會忘記對你的承諾。”
“甄氏也必然會超越袁氏,成為天下第一豪門!”
劉協現在畫起大餅,簡直信手拈來。
如今更是再重掌大統后面,悄默默的加了兩個不易察覺的前置條件。
一統寰宇,萬國來朝。
甄宓不疑有他,一臉甜蜜的靠在劉協懷里。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后,劉協吩咐甄宓好好休息,便離開了清禮宮,
回到宣室后,第一時間讓張郃去請郭嘉和賈詡入宮。
甄宓投效后,一些計劃必須提上日程,同時也給郭嘉兩人增加一些信心,打一架雞血。
張郃前腳剛走,就見郭嘉匆匆小跑而來。
“奉孝,怎么就你一人,文和呢?”劉協不見賈詡,疑惑的問道。
“陛下!”
郭嘉酒色纏身,是個大虛子,跑幾步路就累得不行了,喘著粗氣,語氣焦急地說道:
“大事不好了!”
“發生何事?”
劉協心中一凜,他很少在郭嘉的臉上見到如此驚慌之態。
郭嘉緩和了一下氣息,沉聲道:“幽冀前線傳來消息,袁紹久攻不下,聽取沮授獻策,決定請陛下去前線督戰!”
“什么!”劉協大驚失色,十分難以置信,“讓朕親臨前線?”
劉協真是懷疑袁紹和沮授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讓天子親自去前線督戰?
就這么不把假天子當皇帝嗎?
戰場上危機四伏,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意外。
若是不小心被流矢給射死,那樂子可就大了,你袁紹也得玩完,不說天下共擊,但也差不多。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袁紹不擔心他會死在戰場上,難道就不怕他被公孫瓚劫走了?
歷史上戰場劫人的事件,可沒少發生啊。
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劉協急忙問道:“袁紹和沮授,究竟是怎么想的。”
郭嘉神色十分凝重的說道:“幽州戰事吃緊,公孫瓚的抵抗異常頑強,袁紹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將其擊敗。”
“外加冬季將臨,這一戰若無果,便要等到明年開春。可如今袁紹只想盡快拿下幽州,好騰出手討伐曹操。”
“此番沮授建言,請陛下親去前線督戰,一來是為了激勵己方軍心士氣,二來是想讓公孫瓚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想借此一舉攻破幽州。”
郭嘉對袁紹和沮授的行為十分憤怒,為了盡快擊敗公孫瓚,竟然不惜讓天子涉險!
董卓都不敢如此行事!
劉協聽完只覺得頭頂浮現一個“危”字。
在心里大罵袁紹和沮授一通后,看向郭嘉問道:“奉孝,朕如今該當如何?可有法子不去前線?”
郭嘉輕輕地搖了搖頭,嘆道:“袁紹心意已決,陛下便是裝病怕也無用……以目前幽州的局勢分析,陛下怕是不得不去了。”
雖然說即便劉協去前線,袁紹肯定也會保護得極好,不會讓他受半點危險。
可郭嘉心里依然忍不住擔憂。
畢竟世上總有一些“萬一”。
假設劉協真在戰場上出了什么差池,他們的計劃、他們的隱忍、他們的宏圖大業,全部都要成了泡影。
“何時出發?”
“明日出發。此行由淳于瓊領五千兵馬,護送陛下趕赴幽州戰場。”
五千人護送一人,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地盤,袁紹也算是非常謹慎了。
“明天便走?”
劉協聞言皺緊了眉頭,袁紹是真不把他當人啊,消息傳來他就得立刻出發,絲毫不給情面。
這就是受制于人的無奈。
除此之外,他還覺得兩軍交戰,天子親臨前線,讓敵軍不敢妄動的這一幕有點熟悉。
“等等……袁紹該不會要我去當叫門天子吧?”
劉協驀然想起某個大明戰神的事跡,心中一陣悚然。
要真是那樣的話,他這個天子的臉可就丟盡了,日后難免會遭人非議。
“怎么不見文和,他可知道此事?”
郭嘉回道:“文和今日去拜訪許攸,消息是剛剛傳至審配處,臣第一時間從官邸知曉,文和怕是還不知情。”
昨天郭嘉還跟賈詡一起聊天,如今許攸現在對袁紹十分失望,甚至心有怨懟,正是拉近關系的好時候。
劉協覺得還是得問問賈詡的意見,說道:“回頭讓文和入宮一趟。此外,甄貴人已經回宮,并帶來了甄氏的回信。甄氏愿在暗中全力襄助朕。”
這個消息總算是讓郭嘉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不過如今天子要上前線,這才是當前的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陛下親臨前線督戰之事,臣去尋文和,晚間入宮與陛下協商。”
郭嘉告退之后,劉協的心情越發郁郁,之前因甄氏投效的喜悅,全都消失殆盡。
“袁本初,你今日敢讓朕親臨戰場,明日朕都不知道你還能干出怎樣出格的事!”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郁郁久居人下!”
“冀州……至少鄴城,必須要在朕的掌控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