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朕能走到對岸嗎!
兩個月以來,公孫瓚幾乎是放開手腳猛烈進攻冀州。
而且由于有了和糜家做生意這個無本買賣,讓他靠賣甄鹽賺了不少錢。
倒是讓他的后勤比以往更加穩定了一些。
這就讓袁紹感到壓力倍增,再加上迫切的想要擊退公孫瓚,不得不親自帶著田豐、沮授二人前往前線督戰,至于許攸、審配兩人則是被他留在樂成縣鎮守后方,管理后勤與內政。
但許攸對這樣的安排很惱火。
“陛下令我鏟除沮授后,就盡快趕往曹阿瞞那邊做內應,我怎么能一直在袁紹這里白白浪費時間?”
許攸在府衙內來回踱步,心情有些焦躁。
沮授隨著袁紹前往前線對抗公孫瓚,天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在此之前他都要繼續蟄伏,這令他有些不安。
因為他能深深察覺到沮授對他的警惕,說不定在他謀劃怎么除掉沮授的同時,沮授也在謀劃怎么除了他,他隨時都有暴露的風險。
就在許攸沉思之際,一名驛卒匆匆忙忙跑入后堂。
“許薄曹,卑職有事要報。”
“何事?”
許攸收斂思緒,將目光投了過去。
驛卒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低聲道:“這是今早從審治中府上發出的密信,要送給前線大將軍。”
許攸聞言目光頓時一閃。
他對審配恨之入骨,也懷有提防之心,所以早早地就花重金買通了驛卒,讓其將從審配府上寄出去的信都先拿來給他。
“做的不錯。”
許攸從錢袋中取出一粒金豆交給這名驛卒,將信接了過來,展開閱覽。
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
又仔仔細細把信看了一遍后,許攸將其重新折好交還回去,并且吩咐道:“繼續送去給大將軍。”
“諾!”
驛卒收好信,躬身退下。
而許攸看著驛卒離去的身影,表情逐漸變得陰沉,冷哼道:“審配,好一個審配!”
他一直以為提防他的只有沮授,但在看完剛剛那封信后,他才知道原來審配一直也不信任他,只是沒有沮授表現得那么明顯。
審配從他鄴城抵達樂成縣開始,就一直在暗中調查各種蛛絲馬跡,并且得出他和袁熙可能暗中勾連的結論。
剛剛那封信正是去向袁紹告密的!
“袁紹看了那封信必然會對我起疑心……但這樣也好,可以讓陛下置身事外。”
許攸深吸一口氣,平息了心情。
雖然他完全可以攔下這封信,但這么做沒什么意義,因為審配已經調查清楚了,就算攔下這封信,袁紹遲早有一天也會知道。
所以不如將計就計,讓袁紹以為他勾連的是袁熙,這樣一來就不會懷疑到天子身上去。
但不管如何,樂成縣肯定是待不下去了,等袁紹收到這封信后肯定會讓審配動手把他抓起來,他必須要盡快離開樂成縣去投靠曹操。
不過在離開之前……
許攸眼中閃過一抹殺機,起身離開府衙。
前往審配的府邸。
書房。
屋外大雨傾盆,審配望著窗外的灰蒙蒙一片的雨幕,最終嘆了口氣,將目光重新投向面前桌案上擺放著的那堆情報上。
上面記錄著許攸勾連袁熙的種種證據。
鐵證如山,許攸背叛袁紹,聯合袁熙想要置袁紹于死地,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但他對此感到有些難以接受。
雖然他與許攸不和,但卻認可許攸的才華;如今許攸選擇背叛,袁紹得知后必會除之。
審配感到難過的地方在于辛評、郭圖、逢紀已經死了,許攸再死的話,袁紹麾下的謀臣所剩無幾,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罷了,都是自作自受。”
審配搖了搖頭,背叛這種事是不能容忍的,而且他已經把信寄了出去,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袁紹回信。
就在這時,府上管家忽然走入書房,稟報道:“家主,許薄曹來訪。”
審配聞言頓時一驚。
許攸?
他怎么會突然前來拜訪?
簡單思索片刻后,審配對管家吩咐道:“讓他在堂內稍候,我這就……”
“不必麻煩,我已經來了。”
話未說完許攸就出現在了書房外,只見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笑著看向審配。
“我有要事找正南商議,所以著急了些,正南不會怪我無禮吧?”
審配心中驚異,但表面依然鎮靜,不動聲色地用竹簡將桌上的那些情報都給蓋住后,笑著起身。
“怎么會,子遠快快進來。”
審配一邊把許攸迎入書房,一邊吩咐管家去準備驅寒的姜湯,而后才向許攸問道:“不知子遠有何要事,竟如此焦急?”
今天外面天降大雨,許攸冒雨而來,甚至都不在堂內等候,直接過來了,可見有多急切。
這可與許攸的性格不符。
“唉……”
面對審配的詢問,許攸嘆息一聲,神色復雜地說道:“此事有點難以啟齒……我想向正南借一物來用,還請正南務必不要吝惜。”
“我當是什么事。”
審配笑了,直爽地說道:“是錢貨、書籍還是何物?子遠但說無妨,我若有的話定然會借你。”
他還以為許攸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找他,原來只是過來借東西而已,這倒是讓他心中松了口氣。
“正南聽我細說。”
許攸起身來到審配身邊,在他耳畔低聲道:“我想借汝性命一用。”
審配稍愣,隨后感到胸口一涼。
他低頭看去。
許攸不知何時將一把匕首送入了他的心臟,汩汩鮮血正不斷涌出,將他的衣衫盡數染紅。
“你……”
審配抬起頭看向許攸,眼中充斥著疑惑、震驚、憤怒還有不解之色,難以置信道:“你為何、為何要這么做!”
“為何?伱心知肚明。”
許攸松開審配,任由他倒在地上,起身冷漠俯瞰,“你殺我妻小,如今又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我豈能留你?”
審配此時只覺得四肢發麻、手腳發冷,生命不斷隨著鮮血的涌出而流逝,但他依然滿臉憤怒,死死盯著許攸道:“你看了那封信!”
許攸冷笑道:“你以為我還會跟之前在鄴城時候一樣,任由你隨意向袁紹告密么?”
“你當初殺我妻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殺了審配,既是為了不久后投曹交一份投名狀,也是為了斷袁紹的一條臂膀。
更是為了報審配殺他妻兒之仇!
審配很想開口怒罵,但一張嘴涌出來的卻是大口大口的鮮血,他感覺視線越發模糊,身體也越發沉重。
“許子遠。”
審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看向許攸,一邊嘔血,一邊斷斷續續地道:“我主在北,不可、不可使我面南而死,幫幫我……”
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但臨死之前,他想要體面地死去。
可失血過多的他現在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唯有許攸能夠幫他。
聽到審配這帶著一絲懇求之意的言語,許攸皺眉凝視了他片刻,最終還是彎下腰,將他從地上扶著坐起身,面向北方。
“多、多謝……”
審配釋然一笑,有些艱難地抬頭看向窗外,目光似乎想穿透那蒙蒙雨幕,看見遠在千里之外征戰的袁紹。
“主公,我不能再繼續輔佐你了。”
審配有些遺憾地喃喃自語道。
一股帶著濕意的冷風吹入屋內,將桌案上的燭臺給吹滅,只余下裊裊青煙。
人死如燈滅。
許攸看著已經沒了氣息的審配,心中的仇恨在其身死的那一刻,也隨之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陣陣空虛和落寞。
生死何其大,生死何其小。
許攸對著審配的尸體躬身行了一禮,而后離開書房,剛好碰見了端著姜湯過來的管家。
管家驚訝道:“許薄曹,您這么快就要走?這姜湯可還沒喝呢,喝完了再走吧。”
“不必了。”
許攸神色平淡,將染血的雙手藏在衣袖內,“我與你家主人已經商議完事情,他要午睡休憩片刻,不要讓人進去打擾。”
管家恭敬應是。
而后許攸大步離開審府,回到家中簡單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后,便直接策馬離開樂成縣,直奔兗州方向而去。
“阿瞞,我來了!”
冀州前線,冀州軍軍營。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袁紹依然沒有入睡,正在看手中這封從樂成縣送來的的密信。
“許攸竟然和袁熙勾連?”
袁紹看完信中審配的闡述,還有列舉的種種證據,心中感到極為震驚,同時也不敢相信。
他和許攸可是幾十年的好友,許攸怎么會和袁熙那孽子聯合來殺他?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不會的,定是正南弄錯了。”
袁紹當即披衣起身,打算手書一封給審配回信,讓他不要無端猜忌許攸,一切等他回去后再說。
但他抬頭卻見到了一道熟悉身影。
竟是審配。
袁紹不由得愣了一下,起身道:“正南,你不在樂成縣鎮守,怎會在此?還有……你怎么了?”
審配一身青衣,臉色蒼白得嚇人。
面對袁紹的問話,審配慘然一笑,流著血淚說道:“主公保重,務必要當心。”
這番話讓袁紹感到不知所以,剛想發問,卻看見審配胸口處忽然有鮮血溢出,很快就將他渾身上下染成了血色。
“正南你怎么了?正南——!”
袁紹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來,微微定了定神后,才意識到原來剛剛只是他的一場夢,他竟看著審配的信睡著了。
“看來是我太累了。”
望著空無一人的營帳,袁紹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最近戰事激烈,他已經許久沒睡個安穩覺。
而就在這時,帳外有人影閃動。
沮授和田豐便一并走入營帳,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沉重和悲戚之色,而沮授的眼圈更是有些發紅。
“公與、元皓,你們這么晚來作甚?”
袁紹放下手中的信紙,披衣下床。
沮授和田豐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沮授噙著淚說道:“主公,有一個壞消息,您聽了以后萬萬不可激動。”
“什么壞消息?”
袁紹心中一緊,莫名有些不安。
田豐用沉痛的語氣說道:“剛剛傳來消息,昨日許攸殺了審配,逃向兗州了!”
袁紹聞言頓時怔在原地,反應過來后,他對田豐笑道:“元皓怎么忽然說起這般玩笑話,許攸怎么會殺審配?”
“好了,夜這么深了,你們趕快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袁紹擺了擺手,根本不相信。
“主公!”
沮授向袁紹跪了下去,哽咽著道:“這是真的!許攸真的親手殺了審正南,叛逃了!”
“不可能!”
袁紹怒吼一聲,一把掀翻了桌案,指著沮授怒罵道:“許攸與我乃是摯友,他怎么會叛逃!你休要胡言亂語!”
“還有正南!正南武力出眾,弓馬刀劍嫻熟,三五個士卒都無法近身,他怎會被許攸所殺?!”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袁紹暴跳如雷,見沮授、田豐兩人仍然不走,當即就要去墻上拔劍,但剛剛一步踏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主公!”
田豐和沮授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去查看袁紹的情況,合力將他給抬到床上,然后由田豐出去喊醫官前來。
沮授待在袁紹床邊照料,這時地上的一張信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彎腰將其撿起,掃了一眼后,頓時大怒!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許攸從鄴城逃出來沒那么簡單!”
沮授心中簡直恨意滔天。
他從當初許攸逃來樂成縣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而現在發生的一切更是證明了他的猜測,許攸根本不是和袁熙勾結,而是偽帝派來的人!
但偽帝派許攸過來做什么?
只是為了殺審配?
不!不對。
電光火石之間,沮授忽然明白了。
恐怕自己或者袁紹才是許攸真正要殺的對象,而審配只是湊巧發現了許攸和袁熙勾結的這層表象,所以才會被許攸所殺!
但許攸為什么要逃去兗州方向?
“兗州……兗州……”
“曹操?”
沮授驀然驚醒,然后他馬上又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賈詡,如今正在公孫瓚那邊出任謀主。
霎時間,一股深深的寒意將沮授從頭到腳完全籠罩。
(本章完)